第26章 百花宴
燕國當朝皇後出身名門，乃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熱的大将軍白崇虎之妹。
據說皇後娘娘頗有将門虎女，一雙鐵腕将後宮制得服服帖帖，且十分得聖寵。
今上膝下子嗣單薄，統共不過三名皇子，三名皆由皇後所生，且長子已被順理成章地立為太子。
若要細說，明凰其實與這皇後娘娘還有一層頗為微妙的關系，當初與身體前主訂親的少将軍白司南便是皇後的親侄，據說皇後頗為寵愛這個侄兒，想必得知了她與白司南間的種種孽緣後不會給她什麽好臉色看。
不過，明凰對此事倒也不怎麽在意，只要皇後娘娘不主動找麻煩，讓她應付一下場面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教她在意的是，這百花宴在她看來卻沒有聽上去那麽簡單。
衆所周知，她與齊王的婚期将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若非娘家相府做主擺宴，按規矩她其實是不該在衆人面前露面的，尤其是有男性出現的場合。
而據她了解，皇後娘娘每年開春都會擺一次百花宴，而這百花宴的目的，便是為未婚的貴族男女們提供一個面對面交流的機會，說透了，就是變相的相親罷了。
知曉了這場宴會的目的，皇後邀請她的緣故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她既身負準齊王妃的頭銜，自是沒有相親的必要，而據明相所言，因為雲姨娘母女的事，丞相府與将軍府的關系也大不如前。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皇後絕不是為了拉攏她這個未來齊王妃才邀她出席的。
在後日的宴會上等待她的，想必不會是什麽愉快的經歷。
想到這裏，明凰的唇邊不由得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她這人最不懼的，便是有人想為難她了。
設計她欺辱她的人，她統統會十倍百倍地還回去！一如——對待雲氏母女那般！
百花宴就設在宮中的禦花園內，這天一早，環月就守着時辰叫醒了她，接着又是幫她挑衣裳，又是幫她挽發髻，忙得不亦樂乎。
明凰也由着她去，不過當環月在一套鵝黃色繡花長裙和一套流彩雲錦宮裙中猶豫不決的時候，明凰順手拿走了旁邊那件素白的錦紋紗裙，動作利落往身上套。
“小姐！”環月發出一聲驚呼，連連搖頭道，“這件不行，樣式太簡單了，到時在賞花宴上一定會被其他人比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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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回頭對她露齒一笑，略施粉黛的妝容很好地掩飾了面上的蒼白之色，額間輕點朱紅，秀眉如盈盈彎月，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透出一股子淡淡的慵懶之意，但若細細打量，漆黑的瞳孔深處卻又似乎藏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淩厲之意。
“小姐……”環月呆呆地看着她。
明凰柳眉一挑，悠悠調笑道：“怎麽，看呆了？是誰之前說宴會上會被比下去的？”
環月讪讪地搖頭：“怎麽可能，她們就算打扮得再漂亮，也比不過我家小姐！”
說着，她的眸子随之明亮起來，表情期盼地看向明凰。
“是是是，你說的對，”明凰不知她這莫名的興奮勁兒究竟是從何而來，只好開口趕人，“去把衍兒叫醒，一道去偏廳用膳。”
環月聽話地颔首，很快便退了出去。
明凰的吩咐對她總是十分管用。
環月離去後，明凰猶豫了片刻，最終招來了幾天前飛回相府的信鴿，它回來時并未帶來祁銘的只言片語，終究是讓她忍不住擔心。
比起冷冰冰的充斥着不快回憶的丞相府，藥王谷對她而言，才是真正的家吧。
那個舉止懶散卻對她傾囊相授的怪老頭，與心中滿是權勢的明相相比，除去師傅的身份，更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父親的溫暖。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祁銘出事。
明凰将寫有暗語的紙條綁在通體漆黑的信鴿腳上。因着這幾日明衍的喂食和逗弄，它的身體圓潤了不止一圈，連扇動翅膀的動作也頗有些吃力了。
明凰注視着它緩緩化為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邊，胸口莫名浮起些難以言喻的憂慮。
“王妃，該用早膳了。”
房門被輕扣了兩聲，逐風低沉的聲音随之傳來。
明凰推開門，正好對上逐風那張面癱得仿佛別人欠他百兩黃金的冰山臉。
……
好在，她已經快習慣了每天見到這個快成為她貼身侍衛的齊王屬下。
“齊王還沒回府？”
她一邊擡腳，一邊随口問。
這幾日雖然名貴的補品一波接一波地從齊王府送來，但她卻沒能見到楚辭一面，她本來的打算是同楚辭好好說說秘藥青魇以及藏寶圖的事，奈何一直沒找到機會。
伴在她的逐風搖了搖頭，微微皺眉：“王爺似乎還要在宮內小住上一段時間，說是太後頗為想念王爺，招他入宮陪伴。”
明凰忍不住在心底默默發出一聲嗤笑，皇帝這留人的理由也找得太過敷衍了吧？衆人皆知齊王的母妃在他十二歲那年便過世了，如今的太後和齊王之間的關系向來不鹹不淡，怎麽可能突然如此想念非要招進宮陪伴？
明凰不由得垂下眼，看來楚辭的境地或許比她現下還危險，因着那晚皇帝的現身，兄弟間相互猜疑和提防的事實已經被扯下了遮羞布，擺到臺面上來，為防止楚辭做出什麽過激舉動，自然是要放到眼皮子底下監視起來最為妥當。
不知這會不會與她此番進宮赴宴的事有關？
明凰心下轉過好些念頭，最終在明衍揉着眼睛撲進她懷裏時，化為一抹淺淡的笑意。
明相在她離府前特意塞給了她幾兩銀子，叫她記得打點宮中的太監，尤其是一個名叫阿黃的公公。
明凰自然不會拒絕，這位黃公公想必就是明相買通的宮中耳目了。
而恰巧的是，來領她入宮的那名小太監便是黃公公的手下，在接過明凰衣袖裏掏出的銀子後。他便立刻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原來，今次的百花宴比之以往，還多了一出重頭戲，皇後娘娘将在宴會上，親自為去年的新科狀元殷寒飛和戶部尚書之女梁惜情賜婚。
這二人明凰都曾在之前的宮宴上遠遠見過，但也的确無甚深刻的印象。不過小太監說起宮中的八卦來倒是滔滔不絕，明凰被迫聽了不少什麽淑妃娘娘的滑胎真相、太子同三皇子的相互陷害等等所謂的宮廷秘事。
明凰對這些切不關己的事不怎麽挂心，奈何小太監說得唾沫橫濺，生動程度比那酒樓裏的說書先生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明凰不得不給面子地間或颔首應上一句，惹得小太監感動得眼眶泛紅，就差握住她的雙手道謝了。
明凰：……
這是太久沒人八卦被憋出毛病了不成？……
明凰的位置被安排在前頭靠近主位的那一桌，與她準齊王妃的身份還算相符，看來皇後倒并沒有太過針對她的意思。
明凰剛一落座，周圍便有不少各懷心思的閨閣小姐們上前寒暄，明凰一一應下，裝作看不見她們眼中或嫉妒或不甘的表情。
不過，當一位身着百蝶雲緞裙的妩媚女子款款走到她跟前時，周圍的說話聲似乎有一瞬間的停頓。
明凰略一挑眉，對方的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顯而易見的盛氣淩人之色，但與香翎公主雲初月的刁蠻狠戾不同，面前的人似是極會拿捏其中的分寸，傲而不驕，桀而有度，再加之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流露出的風情，不愧是冠譽京城的燕國第一美人容浣雪。
據說，這位容小姐乃是淑妃親妹，性子向來高傲，行事不怎麽分場合，頗有些我行我素的意味。她今年年屆雙十，卻仍舊沒出嫁，在這個時代已經算得上老姑娘了，其實以她聞名京城的美貌，曾經趕來求親的人都快踏破容府的門檻了，但卻統統被容浣雪毫不留情面地當場拒絕，而唯一讓她另眼相看的男子便是如今明凰的未婚夫婿——齊王楚辭。
京城的閨閣小姐們自是對這個中原委清楚得很，不少人都故作掩嘴狀，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明凰與容浣雪的方向，顯然就等着一出好戲上演。
明凰也擡頭靜靜望着面前這位桃花玉面的美人，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她開口。
“明小姐，”容浣雪睜着一雙鳳眸打量了她片刻，語氣頗為冷淡地開口，“你似乎是第一次參加皇後娘娘的百花宴？”
明凰聞言颔首：“的确如此，之前幾年我并不居于京城。”
丞相府上的那些事事在京城的貴族圈子裏并不算新鮮，那位深不可測的慕容國師倒有一句是真的，只要有心，這京城中能查得到她的來歷的人多如過江之鲫。
所以，她也就沒有了刻意隐瞞的必要。
“京城可是是非之地，一舉一動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我倒是很羨慕明小姐的自在。”
容浣雪的語氣仍舊淡淡的，聽不出她究竟是真心還是嘲諷。
氣氛似有一瞬間的停滞，明凰眯了眯眼，心下一轉，一抹得當的笑容就浮現在唇畔，就在她欲開口說話時，一抹雪白的身影陡然站起身裏，急急朝兩人的方向邁了幾步，聲音輕柔又帶着些許忐忑：“容小姐，明……小姐她身體向來不大好，如今她方才回京不久，若有什麽事，還請容小姐多多擔待，“
明凰與容浣雪心下雙雙吃了一驚，前者是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這種場合下主動幫自己說話，而後者意外于站出來為明凰說話的人的身份。
既然有了第三人的介入，這場才起了個頭的意義不明的對話就不得不提前終結了，轉身離去之前，容浣雪回眸再度瞟了一眼從頭到尾都好端端坐着明凰，一雙美目中似閃過些難以言喻的情緒。
“……明凰，你沒事吧？”
開口為她化解方才那有些尴尬的場面的白衫女子走到她面前。
明凰若有所思地看着容浣雪離去的方向，從那人的眼神中不經意透出的傲氣來看，她倒并不覺得對方是出于某種純粹的惡意而接近自己的。不過，能有幸躲過成為大衆八卦焦點的主角，還是多虧了眼前這人。
“白小姐，”她輕聲喚對方的名字，嘴角微微上揚，“我沒事，多謝白小姐出言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