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轉機
楚辭因着為明衍換血，本就損失了不少內力，而這焚血的藥性又着實霸道，竟生生将他體內剩餘的內力轉化為煞氣，外洩而出，如今他的身體可謂是前所未有的虛弱，內力全無不說，連元神也在不斷消散。
明凰與雷雨、逐風二人分坐于楚辭身邊，三人齊齊閉着眼，手心搭上楚辭熾熱的胸口與後背，源源不斷地為他輸送內力，試圖穩固他的心脈。
片刻，明凰低喘了口氣，率先撤了手。
“這樣不行，他的身體根本沒辦法吸收我們輸送過去的內力……”
她的額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逐風與雷雨聞言也停了下來，果然，不到片刻，輸送到楚辭體內的內力便迅速洩出。
逐風緊皺着眉：“如果這樣下去，王爺體內的元神遲早會洩盡，那時就算護住心脈也無用了……”
明凰沉吟了片刻，擡頭道：“我在藥王谷時曾見過一本時代久遠的醫書，其上記載着一種能暫時壓制毒性的古法，如今其餘方法皆不管用，只有冒險試試這個法子了。”
雷雨有些遲疑地問：“敢問王妃，這個古法要如何進行？”
明凰一邊從袖中取出一排尖細的銀針，一邊解釋道：“先用銀針封住他四肢的穴位，把元神和方才我們輸入他體內還未洩完的內力牢牢禁锢在胸口的位置，然後以我自身的元神為引，助他修複破損的心脈，重新聚攏元神。”
“這……”雷雨訝然，目光裏浮現出顯而易見的猶豫之色，“還是讓屬下來吧，元神事關重大，若是王妃有個萬一——”
“不會有事的。”
明凰打斷了他的話，側頭看過來，烏黑的瞳孔裏閃爍着分外篤定的光芒。
“那——”
“你們在門外守着，我出來之前不得讓任何人進屋打擾。”她口中迅速吩咐，末了，見逐風與雷雨面上仍有憂色，她又緩言道，“不用擔心，我與齊王皆不會有事。”
二人無法，只得聽從吩咐離去。
而留在屋內的明凰，則快速出手，封住楚辭的四肢穴位，引得昏迷不醒的楚辭微弱地輕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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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傳說中的古法其實遠不像明凰之前所說的那麽簡單，而它的兇險程度遠比之換血這樣的法子還要大得多。
其實這方法原本的目的是為了救得命懸一線的至親之人，哪怕對方受的傷再重，中的毒再深，只要還留有一口氣，就能生生把人從黃泉路上給拽回來。
不過，天道有常，既要救一條本該入黃泉的性命，那麽與之相對的，就必須付出代價，而這代價便是所謂的一命換一命。
明凰若是用此古法，将自己的元神渡給楚辭，并輔以心頭血為引的話，別說解除這霸道藥性，就連楚辭之前失去的全身內力也能立馬回複，甚至比之前還充盈。
而與此相對的，明凰的身體就會迅速失去所有內力與元神，當即便會沒了呼吸。
但明凰可沒有打算做出這樣大的犧牲，雖然楚辭救了明衍一命，但對方的目的至今也是未知，她不可能為了一個對自己別有所圖的人而甘願犧牲性命，更不用說還有明衍和藥王谷需要她守護。
明凰的打算是借用此法暫時助楚辭壓住在心脈和血液中流竄的焚血，她只将元神的一小部分注入楚辭體內，壓制住血液的暴動，這樣的話，起碼兩三個月內，楚辭體內的焚血是不會再發作了。
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并不簡單，尤其是涉及到練武之人最為重要的元神。
哪怕是外洩一絲一毫的元神，也能讓人生出痛不欲生之感。
明凰竭力抑制住手下的顫抖，她緊緊閉着眼，纖長的睫毛已經被從額上滑下的汗珠浸濕。但她仍舊咬着牙，逼迫着自己的元神順着血脈流入楚辭體內。
守在門外的逐風與雷雨小心翼翼地探聽着屋內的動靜，若是有什麽變故，他們便會不顧一切地闖門而入。
這難熬的寂靜持續了良久，最終，待天邊微明，朝陽東升之時，緊閉的屋門才緩緩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張格外蒼白的面容。
“王妃！”
逐風與雷雨齊齊上前扶住明凰搖搖欲墜的身體。
“無事……”明凰喘了口氣，示意面色驚惶的環月過來搭把手，待她靠着環月的肩膀站直身體，才輕聲對逐風二人道，“齊王體內的焚血已被暫時壓制，你們進去照看他吧。”
“多謝王妃！”
雷雨虎目含淚，就欲跪下，卻被明凰伸手制止了。
“如今我與齊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是我該做的，你們快去吧，我先休息一會兒，若有什麽變故讓環月喚我便是。”
二人自是颔首應下。
明凰被環月緩緩攙扶進屋內，後者又心疼又擔憂地在她耳邊絮絮叨叨，明凰卻只是無奈地笑笑。
在她看來，這一番折騰雖的确傷了些身，但既還了楚辭的救命之恩，又贏得了楚辭麾下兩名得力幹将的信任，倒是也不枉了這一遭所受的罪。
“小姐，快歇下吧，”環月手忙腳亂地給她鋪床，眼圈泛紅，“剛才我見着小姐的模樣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就算是為了王爺，你也不能這樣折騰自己啊！”
明凰拭去她眼中淚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知道環月你是擔心我，等我睡上一覺便沒事了。”
“小姐……”環月突然擡頭看向她，眸中含着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你……就這樣喜歡齊王嗎？願意為了他而不顧自己的安危……”
“你胡說些什麽。”明凰漫不經心地脫下染血的外袍，肩胛骨上的傷她早已處理過了，此時已無大礙。因為背對着環月的緣故，她并不能看清後者面上的表情。
“好了，去幫我看看衍兒吧，如果他吵着要見我，就說我今日疲累，明日補償他，帶他上街玩兒。”
環月注視着已經躺在床榻上閉上眼睛的明凰，情不自禁地咬起唇角，随後默默地退了出去。
明凰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期間明衍、逐風雷雨以及轉醒的楚辭都曾來看過她，不過她依舊睡得很沉，沒察覺到分毫。
而當她再度睜開眼眸的時候，卻覺左手被一股溫熱的力道握住。
明凰擡眼一看，只見楚辭就坐在塌邊，他的腦袋傾斜着靠在椅背上，劍眉微蹙，雙手卻牢牢地将她的手攏在手心。
明凰微微動了動，想坐起身來，楚辭幾乎立刻便被她的動作驚醒了。
“凰兒……”他睜大眼睛看着明凰，瞳孔裏還殘留着些朦胧的睡意，明凰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彎了彎唇角，形容向來風流的齊王竟還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正當她如此做想的時候，不遠處的門簾被一個矮小的身影猛然掀開，明衍嘴裏叼着粒還沒來得及咽下的果子，見明凰醒了，他像顆炮彈般直直跳起來沖進明凰懷裏，眼眶通紅。
“阿……阿娘……”
他一邊喚明凰，一邊試圖将果子吞進喉嚨。
明凰頓時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腦袋，柔聲道：“別着急說話，阿娘沒事，不過是睡了一覺，你這小笨蛋哭什麽。”
明衍抽抽噎噎地從她懷裏擡起頭，半晌，總算是把嘴裏的果子咽下了，他拽住明凰的袖子，悶悶地開口：“……我還以為阿娘不要我了。”
“胡說什麽呢！”明凰佯怒，本想将他舉起來，卻又發現手臂有些使不上力，不過身旁的楚辭及時站了起來，将明衍攬入懷中。
“衍兒，阿娘才剛醒，再讓她休息一會兒可好？”
楚辭的聲音既溫柔又帶着一股難以抗拒的氣勢。
明衍雖然脾氣又皮又倔，但對這位驟然冒出來的父王，他向來是乖乖聽話的。
于是，他眼巴巴地瞧了明凰最後一眼，便主動揮了揮手，一溜煙兒跑走了。
明凰：……
她望着楚辭在心裏默默腹诽：我怎麽覺得我的兒子比起我來反而更聽你的話……
“凰兒。”楚辭上前再度握住她的手，徑直凝視着她，眸中湧動着罕見的柔情，讓明凰有些心慌意亂，忍不住別過臉去，卻又被對方輕柔地捏住了下巴，不得不把腦袋轉了回來。
“這一次多虧了你，否則此刻我怕是早已成了慕容夜的刀下亡魂了。”
明凰向來不擅長應付這樣柔情脈脈的場面，她不由得輕咳了一聲，用些許黯啞的嗓音回道：“你前番救了衍兒一命，這次的事，我便算還了欠你的人情了。”
“不然，”楚辭卻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唇邊含笑，“這次你不僅救了我，還救了逐風與雷雨二人的性命，若不是你及時阻止了他們的沖動，恐怕此時他二人也同我一道成了黃泉下的冤魂。”
明凰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好颔首：“看來事情經過雷雨和逐風已經跟王爺說過了。”
“別再叫我王爺了，”楚辭忽然湊近，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項間，讓明凰只覺頭皮發麻，“喚我的名字便可。”
他的聲音聽上去溫柔得不可思議。
明凰想要将他推開，奈何身體還未複原，使出的力道也是軟綿綿的。
她有些尴尬地想收回被楚辭握住的手，卻不料對方長臂一伸，她陡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連周身都瞬間覆上了一層暖洋洋的氣息。
“……”
明凰猶豫了一瞬，很快放棄了掙紮的念頭，畢竟現下的她對上看樣子至少恢複了一半內力的楚辭，毫無勝算。
何況，這樣的暖意對她而言雖有些陌生，卻讓人莫名地覺得心安。
“凰兒，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不如，讓我以身相許如何？”
耳畔傳來楚辭的調笑聲，他的唇瓣似是不經意地擦過明凰的耳垂，讓後者的身體不由得顫栗了一瞬。
“王爺說笑了，”她竭力維持着冷淡的語調，“你我二人不是早已有婚約在身，只待成婚了麽？”
楚辭輕笑一聲，胸腔裏發出的震動分毫不差地沿着相觸的皮膚傳到了明凰的胸口，他語氣中的笑意和戲谑之意愈發濃重：“原來，凰兒這麽期盼和我成婚呢……”
明凰被他無厘頭的調侃弄得惱羞成怒，她伸手搭上楚辭的胸膛，就算身體虛弱也想奮力掙紮一番，卻不料楚辭雙臂驀地一收，加重了環抱着她上身的力度。
毫無還手之力的明凰只得埋首在他肩上，呼吸間全是灼熱的卻并不陌生的氣息。
“凰兒，我說了別再叫我王爺了，你卻明知故犯，你說我該怎麽罰你呢？”
楚辭的聲音有些含糊，而他的話音剛落，明凰便覺耳畔掠起一陣酥麻之感，她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楚辭竟含住她的耳垂，肆意舔弄。
羞憤之餘，她再顧不上許多，憑着直覺便一拳揮向楚辭，想将對方推開。
然而，她手上的力道輕而易舉地便被楚辭化解，不過後者總算是大發慈悲地放開了她，一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含笑看進她眼底。
“凰兒原來如此害羞……”
他意猶未盡地感嘆，見明凰冷眼瞪他，他不以為意，反道：“凰兒若是肯喚我的名字，我便什麽也不做了，如何？”
話畢，他還不忘朝明凰眨眼。
明凰氣極反笑：“王爺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是何意嗎！？我不惜折損元神救了你一命，你不僅不報答，居然還好意思來威脅我！？”
“凰兒息怒，”楚辭仍舊笑着，還伸出食指點在她唇上，“這可不是威脅，不過凰兒既然提出要我報答，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的手指下滑，捏住明凰的下颚，後者狐疑地看向他，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
接着，電光火石之間，楚辭垂下頭，而明凰則瞪大眼，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臉離自己愈來愈近。
“你！——”
她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唇瓣便被楚辭含住了，明凰又驚又怒，但唇齒間傳來的溫熱氣息卻又清晰地沿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她驚詫地發覺自己竟然并不覺得厭惡。
好在，不過片刻，楚辭便直起了身，笑吟吟地看着明凰，口中道：“如何？我這個報答凰兒可還喜歡？”
明凰雙頰通紅，只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她努力壓制住自己心底翻湧的憤怒，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楚！辭！給我滾出去！”
對面的人居然笑得愈發燦爛，離開之前不忘回頭道：“凰兒總算喚我的名字了。”眼角眉梢透出一股十分滿足的意味。
明凰恨恨地瞪着他離去的背影，半晌，深吸了口氣。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唇瓣，心下開始盤算該怎麽找個合适的理由把這婚事退了，她似乎……對于楚辭的接近，愈來愈不能抗拒了……
對她而言，這并不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