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對峙
巍峨的金殿聳立在眼前,令人見之無不生出一股莊嚴肅穆之感。
明凰随宮監走在回廊內,這是她回京城以來第三次入宮,也是心情最不平靜一次。
雲初月的目的她已經猜到了大概,不論她如何對付自己,只要明衍無事,她心下便安心了不少。
宮監捏着嗓子的通報聲有些說不出的刺耳,莊肅的殿門在她眼前緩緩敞開,入目之處,除去禦座之上的皇帝,滿面得意之色的雲初月,連另一位當事人楚辭也端然伫立在不遠處,狹長的眼眸直直朝她看過來,神色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明凰迎着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一步一步踏進殿中,行至禦座之下,蹲身行禮。
“明小姐免禮,”高座上的皇帝緩緩開口,語氣辨不清喜怒,“明小姐可知,朕喚你來所謂何事?”
身處高位者總是習慣在切入正題前展示一番自身的威壓,明凰朝站在楚辭身邊似乎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明衍彎了彎唇,露出個安撫的笑容,然後才配合地開口回道:“禀陛下,臣女不知為何會被突然招進宮內,臣女只知,今日回府之時,聽侍女哭訴膝下小兒驟然失蹤的消息,臣女正急于尋找,不想卻在這大殿上遇見,雖出人意料,但臣女這顆擔憂小兒處境的心,總算能放下了。”
明凰不卑不亢地說完這番意有所指的話,皇帝果然皺了皺眉,明衍竟是被雲初月擄來的,堂堂南國公主竟在燕國京城做出這等事來,荒唐之餘,更引起了他的警覺。
“哼,明凰,你用不着費心思轉移話題,”雲初月雙手抱在胸前,一副你今天死定了的得意表情,“你不如來解釋一下,你這兒子,究竟是和誰生的雜種?”
聞言,明凰蹙起眉,一旁的楚辭眸中也閃過不虞之色,明衍則不管不顧地開口反駁:“你這女人胡說!我才不是什麽雜種!我是父王和阿娘的兒子!”
“哼,小雜種倒是喊得親熱,是你那不知廉恥的阿娘教的嗎?”
雲初月的面上全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不過,在明凰和楚辭有所反應之前,皇帝朝左右示意,很快,殿外便有一個臉盆般大小的銅器被擡了上來。
“明小姐,”皇帝緩言解釋,“據香翎公主所言,你身旁這位明小公子,身上并非流着我大燕的皇室血脈。明小姐,若她所言非虛,這可是混淆皇室血脈的大罪,你作何解釋?”
明凰并未急着辯駁,她用餘光不動聲色地掃了楚辭一眼,卻見對方只靜靜地伫立在原地,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
原本胸口湧動的那抹惱人的期盼驟然轉為冰寒,明凰半垂着眼,徑直向禦座拱手:“陛下既然不肯相信,那便按陛下的方法驗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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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她的語氣太過平靜,皇帝原本壓抑的怒氣也不覺減弱了些,他招了招手,随即便有宮人試圖抱起明衍,割破他的手指。
理所當然的,明衍劇烈掙紮起來,明凰正想上前安撫,卻見楚辭蹲下了身,揉了揉明衍的腦袋,目光溫柔。
“我來吧。”
楚辭從宮監手中接過明衍,後者在被他抱進懷裏時明顯安靜了許多。
他細聲哄着明衍,趁他轉移了注意力之時,瞬間出手割破了他的食指指尖。
他的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一滴鮮紅的血驀地從明衍指尖滑落,浮在銅器中早已盛好的清水面上。
明衍扁了扁嘴,嬌氣地抱怨了一聲痛,自是又換來楚辭的一番溫言細語。
待放下了明衍,後者飛快地撲到明凰懷中,楚辭則同樣利落地割破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兩滴鮮血在銅盆中随着清水左右晃了一會兒, 距離逐漸縮短。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銅盆中的景象所吸引。
只見兩滴血珠先是逐漸靠攏,邊緣緩緩模糊了些許,接着,在衆人的屏氣凝神中,兩滴豔紅的血滴驀然相觸,緩慢地融合為一體。
“……呼。”
似乎是大殿上的某位宮監發出的如釋重負的聲音。
明凰抱着明衍,目光中湧動着的神色似乎并不驚訝,而原本洋洋得意的雲初月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指着銅盆,高聲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這小雜種怎麽可能是楚辭哥哥的兒子!!”
這下連皇帝也忍不住站起身,口中叱道:“香翎公主,還望你慎言,既然明衍已被證明是皇弟之子,那便是我大燕的皇族血脈,你方才口中所言,便純屬污蔑了。”
“不可能!一定是哪裏搞錯了!”雲初月轉向明凰,眸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一定是這個賤人暗中做了手腳!”
“公主可真會血口噴人,”明凰冷眼瞧她,眼底一片漠然,“儀式是齊王親自動手進行的,我不過在一旁觀看,公主也非要颠倒黑白,強行給我扣個帽子不成?”
頓了頓,見雲初月又愈反駁,她冷笑一聲,用嘲弄的口氣補道,“公主張口便污蔑大燕皇族的正統血脈,哪怕身為南國皇帝的愛女,這等行為也不合适吧?”
這話仿佛提醒了高臺上的皇帝,沒有一個統治者會允許有人糊弄或挑戰自己的權威,他眯了眯眼,緩緩道:“看來公主如今的狀态不怎麽冷靜,來人,将香翎公主送回南國驿館,若無朕的旨意,不得輕易進宮。”
“陛下!你!”
雲初月又急又氣,橫眉倒豎,“我定要将此事禀告父皇做主!”
“那就憑公主所願了。”皇帝的臉色陰沉如水,揮手示意左右送雲初月出宮。
雲初月蹬了蹬腳,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而皇帝則溫言安慰了明凰和楚辭幾句,為這場頗為荒唐的鬧劇暫且畫上了句號。
“凰兒!”
行至宮門,見明凰欲抱着明衍徑直離去,楚辭不由得揚聲叫住她。
明凰慢悠悠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神情冷淡地問:“王爺有何貴幹?”
楚辭苦笑一聲,知道她這是生氣了。
“凰兒可是怨我方才在殿中不曾出言解釋?”
明凰卻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王爺多慮了,我何德何能敢怨怼王爺?”
“你這模樣分明就是生氣了。”
楚辭的語氣似含着幾分無奈和寵溺,踏往前走了兩步,細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明凰。
而明凰懷裏的明衍見楚辭靠近,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已經忘了大殿上楚辭割破他手指的事,只高高興興地喚道:“父王,要抱抱。”
兒子毫不猶豫的倒戈讓明凰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回身将明衍交給等候在一旁的環月,口中囑咐:“你帶着衍兒先回府,不用等我。”
環月有些忐忑地颔首,将不怎麽甘願的明衍緊緊攥在手心裏,随丞相府的一衆家奴離了去。
“王爺,”待一行人的身影愈發遠了,明凰方回過頭,寒聲道,“明人不說暗話,王爺也不用再編造些借口來敷衍我,敢問王爺,你想方設法接近我,接近我身後的藥王谷,究竟有何目的!?”
明凰此刻的眼神帶着濃烈的毫不退讓的意味,她這番話算是徹底将兩人間那層暧昧不明的窗戶紙捅破了,沒有留半分情面。
楚辭的神色僵了僵,随即若無其事地勾起唇角,溫言道:“凰兒何必發這麽大的脾氣,衍兒本就是我的孩子,任憑再多的人質疑,這一點也是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