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姜樂忱是個乖寶寶, 之前出去商演時都要把上衣扣子扣到最頂端,恪守和女粉絲之間的距離,唯一有過親密接觸的雌性只有學校裏的母牛母羊母豬母犬母貓……他真稱得上是娛樂圈難得一見的男德優秀學員。
所以他是不可能在盛之尋身上“騷擾”回來的。
不過, 他也沒讓盛之尋就這麽舒坦下去。
待盛之尋離開劇組後, 姜樂忱算好他坐航班關手機的時間,給他一口氣發了七八條消息, 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一一撤回。
等到幾小時後,盛之尋落地滬城, 重新開機看到滿屏的撤回消息時:“……?”
@Simon盛:你給我發了什麽消息?
@Simon盛:怎麽撤回了。
@Simion盛:沒看到, 你再重新發一遍。
姜樂忱沒回。
直到這一整天的戲拍完了,小姜同學才拿起手機,施施然敲下幾個字。
@小姜小姜不愛吃姜:哦沒什麽,我現在不想說了。
@Simon盛:……
姜樂忱用他的績點做擔保,以盛之尋的性格, 這一招至少能讓這位頂流心裏刺撓好幾天。
……
盛之尋離開劇組後, 劇組終于恢複到原本平靜的氛圍——沒了打探的私生粉, 沒了每天中午晚上的營養小竈, 沒了明晃晃在攝影機後礙眼的人……林巋然的臉色明顯好看了不少。
整部片子的拍攝臨近末尾, 在拍完鄉村陰婚的高潮戲後,飾演老警察“伍叔”的伍常安正式殺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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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拍攝并不是按照劇本的場次順序拍的, 而是按照轉場順序拍的。伍常安入組早,提前完成了電影尾聲的戲份, 鄉村陰婚是他們三人最後的一場完整對手戲, 結束後,工作人員立刻為伍常安送上了殺青花束。
當天晚上, 伍常安做東, 請全劇組的工作人員吃火鍋。川省人酷愛吃火鍋, 即使是小縣城裏也随處可見火鍋店,他們劇組上下将近一百號人,伍常安直接包下了一個火鍋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把店裏填的滿滿當當。
林巋然是清湯選手,吃不得辣,他們這一桌就選了鴛鴦鍋。分座位時,姜樂忱和林巋然一起坐在了清湯那邊,另外幾位演員主創都坐在辣鍋那一頭。
如果用十個數字來描述吃辣能力,姜樂忱應該在3到4之間,屬于又菜又愛吃,煎餅裏刷一點辣椒都能讓他辣到像小狗一樣呼哧呼哧,吃完之後要灌下一整瓶水,但即使這樣,下次他還是會讓老板抹辣椒。
而林巋然的吃辣等級是0,屬于聞到辣椒味道就覺得喉嚨冒火。川省空氣中都飄着辣椒香,炒菜的鍋子裏辣味都滲透下去了,即使是炒青菜都帶着一股鮮辣的味道。林巋然在川省拍戲兩個多月,人都瘦了好幾斤。
他本來就是清瘦型的,現在又瘦下來,手腕都細了,整個人有種蕭然孑立之感。就連吃飯時,他的動作也是優雅沉緩的,纖長的手指持着筷子,偶爾擡手把垂落下的長發挽在耳後。
姜樂忱坐在他旁邊,忍不住偷瞄他,邊瞄邊想,林導要是生在同人文的世界裏,這就是天選的清冷破碎小媽啊!
但是現在清冷破碎小媽受已經out of fashion了,時下最火熱的是小媽攻,平時看着溫溫柔柔不争不搶,一脫褲子比誰都大。
一邊這麽想着,小姜同學就忍不住像個反派一樣桀桀桀地笑了起來。
林巋然的筷子停下來:“發生什麽事了,你笑得好奇怪。”
“沒什麽,”姜樂忱裝模作樣地開口,“我就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網上看過的一些文學樣本,不由得思考起基于現實背景進行二次創作的文學作品對我們的生活有沒有指導和借鑒意義。”
林巋然有些驚訝:“哦?沒想到你還挺愛看書的。”
“嘿嘿,還行。”姜樂忱臉皮很厚地應下了。誰說同人文不算書啊,文字又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因為第二天還要拍戲,所以大家都沒有喝酒。當地流行在冬天喝煮沸的可樂,可樂裏還放了姜,用保溫瓶盛上來,誰想喝誰就自己倒。
姜汁可樂這玩意,姜樂忱以前只在重感冒時喝過,這還是頭一次吃火鍋時配着一起喝。喝的時候覺得像喝藥一樣,可樂都煮到沒氣兒了,只剩膩膩歪歪的甜味兒了,在甜味兒褪去之後還有滿滿的姜味,一口下去從嗓子眼辣到胃裏。
但是當喝習慣了,小姜同學逐漸踅摸出它的好了,每次開席都盼着喝姜汁可樂,暖暖一杯抱在手心裏,一會兒咋麽一口,配上花生臘肉兔頭,二十歲的人硬是喝出五十歲的感覺。
“導兒,你也喝呀。”姜樂忱給林巋然倒可樂。
“不了,”林巋然稍稍遮住杯子,“我不喜歡姜的味道。”
姜樂忱:“呀,那林導你和我一樣,我也特別不愛吃姜。從小我爸就數落我,明明姓姜卻不吃姜,吃個餃子都要把裏面的姜末挑出來扔了。但他數落他的,我挑我的,我就裝聽不到。”
林巋然看了眼他杯子裏快喝完的姜汁可樂:“你這叫不吃姜?”
“确實不吃啊。”姜樂忱狡黠地沖他眨了眨眼睛,“但凡事總有例外,姜汁可樂就是我的例外。”
林巋然:“小朋友,這不叫例外。”
姜樂忱:“那叫什麽?”
林巋然:“這叫偏愛。”
姜樂忱舔舔嘴唇,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對,就是偏愛。”
他問林巋然:“導兒,那你有偏愛的東西嗎?能讓你打破原則的那種?”
“……”林巋然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就被打斷了。
坐在辣鍋那一面的編劇老詹忽然敲着碗吆喝起來:“巋然,小姜,你倆聊什麽呢?快快快,別聊了,咱們伍老師要發言了!”
就在此刻,伍常安站起了身,面向火鍋店裏其他工作人員,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伍常安:“這次能和咱們劇組共同度過八十天,這是非常寶貴的一段經歷。我入行二十多年,拍過的片子自己都數不過來,我在大成本裏當過配角,也在小成本裏挑過梁,那些虛的就不多說了,咱這畢竟不是領導發言。
總之感謝劇組裏裏外外這麽多人的辛苦,感謝老詹寫出這麽好的角色;感謝制片方把這個本子遞到我手裏;感謝林導的指揮,好幾次熬夜幫我梳理人物;感謝老鮑,我和鮑磊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倆從剛入行開始就經常在劇組裏碰面,那時候我是龍套,他也是龍套,每次在劇組見面,都會說:‘哎呦,你也來蹭盒飯吃啊?’。我倆不管從外形、年齡、還是接戲的類型都比較相近,所以最開始跑劇組時,我倆經常搶一個角色,那時候我随身帶着一個本子,搶到一個,我就記一筆,再搶到一個,我就再記一筆……用現在的話說,我和他就是‘互為平替’。”
坐在他旁邊的鮑磊笑了,推了他一下,接話道:“行了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誰樂意當你的平替啊。”
伍常安沒理他,繼續說:“總之,現在我倆都算是混出頭了,能在同一部電影裏演男主——不過我明顯混得比他好,我演的是警察,他演的是反派。”
鮑磊:“切,你要不要看看演員表,雖然都是主演,但我的名字在你前面呢。”
伍常安:“那是按拼音排的,要是按筆劃排,我肯定在你前面。”
鮑磊:“你怎麽不說按年齡排啊,這麽排的話小姜還在咱倆前面呢。”
沒想到自己會被突然cue到,姜樂忱一愣,手忙腳亂地端起杯子站了起來:“不敢當不敢當,我看不如按顏值排,按顏值排林導都在咱們前面。”
工作人員們都忍不住了,全都笑了出來,這個小機靈鬼,最會化解尴尬了。林巋然也忍不住沖他露出些笑意,一雙瑩潤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尤為多情。
姜樂忱心裏的小媽奏鳴曲又開始嗚嗚咽咽地奏上了。
笑過了,鮑磊也把話題重新轉了回來。
“小姜,”他看向桌子對面的年輕人,臉上滿是感慨,“你真是一個很聰明的小夥子,我之前和林導、和老鮑都聊過,你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你是帶着腦子來演戲的,我們都挺喜歡你的,希望有機會還能繼續合作。”
一邊說着,鮑磊一邊主動把杯子遞了過來。姜樂忱受寵若驚,趕忙雙手持杯,緊張地和鮑磊碰了一下杯子。
“謝謝鮑老師,我也挺喜歡我自己的。”姜樂忱厚着臉皮說,“希望咱們下次合作時,能拍點城裏的片子,別演這種霸道警察俏豬倌的戲了。我同學都笑我,說我在學校裏養豬,到了劇組還養豬,我這哪兒像混娛樂圈的呀,倒像是混生物圈的了。”
“這事咱倆商量可沒用,得問導演的意見。”鮑磊開玩笑看向林巋然,“林導,您怎麽看?下次有什麽現代時裝劇,可記得叫上小姜,給他安排個帥氣一點的角色,不能耽誤了他的顏值。”
林巋然故意說:“不行。剛才不都說了,我是全劇組顏值最高的人,要想在我的劇組混,只能扮醜。”
“那心靈醜可以嗎?”姜樂忱忙說,“就那種不學無術的惡毒男配,坐擁萬貫家財,每天從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來,穿高定,坐豪車,家裏有八十個傭人,每天見到我就說:‘may i help u sir?’,地道的英國倫敦腔。我也沒個正事做,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欺負男主,欺負女主,欺負女配,欺負家裏的狗……這種心靈醜惡的人我也可以演的。”
“你心靈醜惡不達标,”林巋然道,“不過想得倒是挺美的。”
大家一邊大笑着一邊碰了杯。
所有人都沒有喝酒,只喝姜汁可樂,裝在保溫壺裏的姜汁可樂一壺壺地端上了桌,真是風景獨特。
《金蘋果1號》劇組關系很好,不像有些劇組上下級等級嚴明。
姜樂忱之前拍的那部雷劇,殺青宴時男女主和導演都沒出現,只有他們一群小配角和工作人員吃席,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天幾位主創在旁邊單獨開了一個包間,和投資人吃飯。配角的大桌飯餐标一人一百,包間的餐标後面多加兩個零,也不知道吃了什麽樣的龍肝鳳肉。
這頓火鍋吃到了晚上十點,後來大家玩嗨了,見火鍋店角落放着一個ktv點唱機,就把它推到中間,大家輪流上去唱歌。
只是這點唱機有些年頭了,新歌一個沒有,全是十幾年前的老歌,不過老歌才經典嘛。姜樂忱好歹是愛豆出身,擔任起了活躍氣氛的重任,一連唱了好幾首歌,又蹦又跳的,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多活力。
姜樂忱唱完,話筒傳到了鮑老師手裏。
鮑磊選了一首粵語歌,這歌年紀比小姜都大,小姜很小的時候就聽過。他坐在桌旁,一邊吃着涮火鍋,一邊跟着哼哼唧唧地唱。
唱完了,他還讓林巋然點評:“導兒,我唱的怎麽樣?”
林巋然委婉表示:“唱的不錯,就是沒聽出來是粵語。”
姜樂忱:“……”他委屈道,“粵語太難了,我英語都過六級了,粵語也只會八句話而已。不過我看網上說,只要會說這八句話,走遍港城都不怕啦。”
林巋然見他如此自信,問:“哪八句?”
姜樂忱掰着手指頭給他數:“擂好、歐嗨姜樂忱、幾多錢、有謀得平的呀、死撲gai、食屎啊你、丢雷老豆……”
“停。”林巋然被他的塑料粵語吵到頭痛,打斷他,“所以你只學了自我介紹,砍價,和髒話?”
“不止哦。”姜樂忱得意極了,“我還會最重要的一句。”
“哪一句?”
“——我锺意你。”姜樂忱沒有給林巋然任何緩沖,看着他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那四個字,“——我锺意你。”
短短一句話,仿佛是一種帶着吸引力的魔咒。林巋然猝不及防,就這樣被捕獲了。
餐廳裏的歡聲笑語在那一刻忽然離得好遠,遠到林巋然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以外,什麽也聽不清。
少年側過頭,盈盈笑着望向他。
他們面前的火鍋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小姜吃熱了,不知何時脫下了外套,只穿一件橙紅色的帽衫坐在那裏。他肩膀單薄,袖子撸到手腕,白玉似的胳臂上挂着傷——這是前幾天拍攝時不小心碰到的,助理當時急壞了,小姜卻蠻不在意地說沒關系。
他總是這樣,這也不在意,那也不在意,卻總能精準地擊中別人的在意。
比如現在。
小姜的粵語當然稱不上标準,怪腔怪調,一句“我锺意你”裏不知放了幾分玩笑。但偏偏就是這麽一句稱不上告白的戲語,卻輕而易舉地撩動了林巋然的心。明知這不過是天上幻影,可是林巋然沒有一絲抵抗地栽了進去。
“導兒,導兒?”見男人愣了半晌不說話,姜樂忱好奇地在他面前揮揮手,催促着問:“怎麽樣啊林導,這句話我說得标準不标準?”
林巋然終于掙紮着從那片海市蜃樓裏驚醒。
“……”林巋然收回視線,啞聲道,“說得很好。”
“真的?”姜樂忱得到誇贊,終于放心,“我還怕自己學得不像呢。”
可能是火鍋店裏太熱了吧,林巋然心浮氣躁,想喝口水潤潤喉嚨,可舉起杯子卻發現杯子是空的。
就在此時,連續唱了兩首歌的鮑磊從舞臺上走下來,舉着手裏的麥克風問:“還有誰要唱歌?”
他的視線掃過桌旁的工作人員,見無人舉手,本來打算把麥克風關掉,卻沒想到一個出乎意料的身影站了起來。
“給我吧。”林巋然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離開餐桌,接過了麥克風。
誰也沒想到,想來在劇組不茍言笑的林導,居然會唱歌!
大家很快起哄似得鼓起了掌,喊着“林導,來一個!”“導演唱歌啦!”“導演,唱首粵語歌呗~”
編劇老詹驚呆了,他認識林巋然這麽多年,每次老友聚會,可從來沒見過這位開過金口啊。
老詹:“巋然,之前每次讓你唱歌,你都說不喜歡唱,怎麽今天轉性了?”
“凡事總有例外,”林巋然如此回答,“這就是我的例外了。”
一旁的姜樂忱:“?”
咦,這段對話怎麽有些耳熟啊。
……
一頓殺青火鍋宴,一群人熱熱鬧鬧吃到午夜,如果不是第二天還有晨戲要拍的話,估計他們能吃到後半夜。
前一天玩得太嗨,直接後果是小姜同學生病了!
昨天吃火鍋時,姜樂忱嫌熱,就脫了外套,然後上臺又蹦又跳的唱了幾首歌,從火鍋店出來時,沒來得及穿衣服,冷熱一激,感冒大魔王就找上了他。
姜樂忱身體好,從小到大就沒生過幾次病,但越是不生病的人,生起病就越來勢洶洶。
前兩天只是流鼻涕,到後來開始嗓子疼,喝了藥也壓不住。
他和聞桂打電話時,聞桂敏銳地察覺出他聲音沙啞。
“你病得好嚴重,”聞桂立刻說,“能不能請假休息一天?”
“再過幾天我就要殺青了,這時候請假,劇組就沒辦法在春節前完工了。”敬業小姜如此回答,“而且結尾的戲特別多,我挺一挺,拍完了再慢慢休息。”
聞桂:“你別太拼了。”
姜樂忱:“這話應該送給你吧?我看到你粉絲給你總結的‘死亡行程單’了,你接下來的工作這麽多嗎,居然連春節都不能休息?顧地主也太能壓榨人了吧!”
聞桂卻說:“那些工作不光是顧總安排的,還有一些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的。”
綜藝客串、solo曲錄制、各種商演……零零碎碎加起來,聞桂一個月只能休息兩天。他們之前在瓊島分開時,聞桂說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姜樂忱從這份行程單裏看到了他的決心。
姜樂忱太了解他了,知道勸不住他,只能說:“忙歸忙,那你也要注意身體啊。你之前練舞傷了腰,跑行程時注意別受寒……阿嚏!”
話沒說完,姜樂忱自己先打了個打噴嚏。
聞桂頓時心緊:“你還是先關心你自己吧,別把小病拖成大病。”
“呸呸呸。”姜樂忱打斷他,“水果罐頭之神會保佑每個虔誠教徒的!”
姜樂忱一直沒有請假,每天堅持帶病拍戲,這要換成別的小鮮肉,至少要發十篇通稿吹敬業呀。
林巋然也看出他身體不舒服,沒戲的時候,就讓小姜裹好衣服上車裏呆着去,給他把暖寶寶、熱水袋都裝好了,生怕這個金疙瘩病情加重。
但好的不靈壞的靈,月底大風降溫又遇上冰雨,姜樂忱在零度以下的戶外拍了一整天,當天晚上體溫就燒了上去。
他強撐着完成今天的拍攝任務,等晚上回到賓館後,一頭栽倒在床上,全身都像是脫力了一般。
助理吓了一跳,抖着手要打120。
“別打別打別打,”姜樂忱迷迷糊糊睜開眼,攔住她,“去了醫院也不過是挂水開藥。我行李箱裏有藥,吃了退燒藥睡一晚就好。”
助理趕忙給他拿藥倒水,又去旁邊餐廳買了肉沫青菜粥,守着他吃完。
姜樂忱囫囵吃了藥,躺回床上,空調暖氣開到最大,被子也蓋了兩層。林巋然聽說他發燒了,剛收工就過來看他。
男孩燒得臉頰耳朵都紅豔豔的,渾身都燙的吓人。
林巋然摸了摸他的手,只覺得姜樂忱手心都是汗。林巋然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坐在他床邊,輕輕握住男孩的手,問他還有哪裏不舒服。
姜樂忱明明都燒成這幅鬼樣子了,還有閑心胡思亂想,居然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之前看的同人文學,覺得自己真像個不省心的逆子。
“導兒,”小姜同學可憐巴巴地開口,“對不起……我影響劇組進度了。”
“你有什麽好道歉的?”林巋然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幫他掖好被角,安慰道,“是我應該對你說聲抱歉。對不起,我身為導演沒有合理安排拍攝日程,讓你病情加重了。”
姜樂忱:“那明天的戲……”
“你都燒成這樣了,還管工作?”林巋然說,“明天給你放假,我和鮑老師說好了,明天主要拍他的戲份,你快快好起來別讓我們操心。”
他又細細安慰了姜樂忱幾句,又叮囑一旁的小助理,今天晚上就守在姜樂忱床邊,若明天一早還不降溫,不論如何都要送他去醫院。
可能是藥效起效了、可能是床鋪太舒适、也可能是林巋然的聲音太過溫柔……
姜樂忱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放任自己沉入夢中。
……
這一晚姜樂忱睡得并不安穩,半夢半醒,噩夢美夢輪番而來,從骨頭縫裏透出一股酸意。吃下去的退燒藥确實起了一些效果,這一晚上他出了不少汗,全黏在身上,被子沉沉壓着他,他提不起力氣,想翻身都翻不動。
隐隐約約的,好像有晨光從窗簾縫隙裏透了進來。
緊接着,是一陣腳步聲。
姜樂忱的眼皮黏在了一起,耳朵裏像是蒙了一層“空氣薄膜”,他可以聽到聲音,但聲音忽強忽弱,聽得并不真切,有稍許的變聲。
“我讓你照顧他,你就是這麽照顧的?”一道嚴肅的聲音響起。
姜樂忱耳朵不舒服,只能隐約聽出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剛開始只是小感冒,小姜哥說他吃了藥就沒事了……”一道嗫嚅着的女聲回答道。她是姜樂忱的生活助理。
男聲:“他燒了一整晚?現在多少度了?”
小助理趕忙拿出電子體溫計,彙報道:“現在是38度整,已經降下來一些了。”
沉重的腳步聲靠近床鋪。男人應該是剛從外面趕來,身上還帶着一陣寒氣,他擡手,輕輕撫在姜樂忱的額頭。
姜樂忱現在渾身發燙,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涼意,沒忍住從唇邊溢出一聲舒适的呻吟。
“……屋裏太熱了,他身上都是汗,不能這麽捂着。”男人吩咐小助理,“你去接盆溫水,拿毛巾過來。”
一陣兵荒馬亂。
很快,小助理把溫水與毛巾送到了姜樂忱的床邊。姜樂忱很想說話,但他燒迷糊了,動也不能動,像是被魇住了,只能在被子發出小動物搬的哼哼。
“你走吧,”他聽到男人說,“我要給他擦一下身體,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裏不方便。”
小助理:“好的……”
腳步聲逐漸遠去,房門咔噠一聲關上了。
下一秒,原本圍在姜樂忱身上的厚被子掀到了一旁,壓得他喘不過來氣的熱氣終于離開了他的身體。
緊接着,那雙冰冷的大手輕輕解開了他的睡衣紐扣,一顆又一顆。
濕漉漉地溫毛巾貼在了他的身上,先擦淨他脖頸上的汗珠,再順着鎖骨往下,慢慢滑向他平坦纖瘦的胸口……姜樂忱若能睜開眼睛看看自己,就會發現他的皮膚都被燒粉了,從脖頸到胸口,全是嫣粉一片,像是剛從枝頭上摘下來的還帶着水珠的桃子。
那雙手的動作十分溫柔,毛巾輕輕拂去男孩身上黏膩的汗水。洗涮幹淨後,又繼續擦拭他的腋下、手臂和掌心,格外細心。
迷迷糊糊的,姜樂忱想起自己讀小學時,也曾發過一次高燒,那時候姜媽媽衣不解帶地守在他床前,也是像現在這樣,哄他吃藥、為他用濕毛巾擦拭身體排汗。
随着他長大,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會在媽媽懷裏撒嬌的小朋友了,但當時媽媽對他的溫柔照顧,一直藏在他的記憶深處,未曾褪色。
沒想到這次生病,居然也會有人對他如此溫柔!
可能真是生病催人脆弱吧,姜樂忱只覺得鼻子一酸,一滴淚水從眼角掉落。
“生病有這麽難受嗎,怎麽還哭了。”男人輕聲念了一句,洗好的毛巾又貼在了他的臉頰,替他拭去了滑落的淚水。
如此溫柔,如此體貼,如此輕聲細語……
雖然姜樂忱聽不真切他的聲音,但整個劇組裏,能對他如此周到細致的人,只有那一個——
“謝謝……”床上的姜樂忱雖然睜不開眼睛,但他使出渾身力氣,擠出了那幾個字,“……林導。”
“………………”
下一秒,濕冷的毛巾“啪”一聲貼在了姜樂忱臉上,激得他整個人瞬間清醒。
“姜樂忱,我看你真是燒糊塗了。”顧禹哲身上帶着森然冷意,語氣陰鸷,“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是哪個冤大頭伺候了你這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