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人說了些什麽?李琦倚想到這裏有些慌張,若是讓她能夠拿出證據出來,那自己的地位不是更加一落千丈了嗎?不!不用怕!李琦倚又是勾起了一個笑容,奶娘既然敢做,那就一定是銷毀了所有的證據。她又有何懼,大不了死不承認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好了?
可是老夫人是什麽人,當李琦倚一走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李琦倚臉上的驚愕與遲疑,這下子,她才是真正堅定不移的相信了李琦倚就是那個把毒蛇放在四丫頭房間裏面的主謀。府裏面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團亂了,趙氏是個不安分的人,沒想到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嫡女也是這麽個蛇蠍心腸!餘式有些傷心,更多的是一種殺戮果敢,曾經對趙氏做的事情一忍再忍,到現在她的女兒都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動刀子,難道自己真的是做錯了嗎?
“我那邊的仆人笨手笨腳,自然是沒有妹妹院子裏面的人貼心,尤其是阿碧,可是在老夫人身邊伺候過的二等丫鬟。”李琦倚一雙美目露出諷刺,“多勞妹妹挂心了,可惜我不需要。”那一杯茶,被李琦倚硬生生的攔在半空,摔成了兩截。
李琦倚這一番話說的真是不客氣,把李琦吟說的話噎了回去。只見李琦吟斂下了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私語非語的垂下了腦袋,那模樣格外的乖巧惹人憐惜。包括桂嬷嬷餘式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二小姐實在是蠻橫的不成樣子,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李琦吟的溫順有禮。
“你不在屋子裏面呆着,來你妹妹這裏就是為了膈應她幾聲嗎?”出乎意料的,是餘式緩緩開了口,竟是明面上的開始幫着李琦吟說話了,“阿碧是我賞賜給琦吟的,自然是聽話懂事。你這些話說的,難道就是在抱怨我沒有賞賜給你好的奴才嗎?”
餘式這一番話說的聲音不響,卻是讓李琦倚完全寒了心。老夫人以前最是注重規矩,不管自己做錯了什麽,也絕對不會為一個區區庶女當衆斥責自己。可如今呢?一個李琦吟已經把他們幾個姐妹全部都賽過去了,老夫人心裏面滿滿的都是這個庶女,疼愛她關心她,哪裏還有別人的容身之所?
李琦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上端起笑容來,“我來這裏,是為了給老夫人送來金絲糕點的。”李琦吟小心翼翼的取出奴婢手裏面的托盤,“我記得您最愛吃這種江南的糯米團,甜膩清甜,別有一番風味。今日我看見寺廟裏面的餐點中就有這個金絲糕點,于是便取了一份來給老夫人嘗嘗。這滋味雖然沒有江南原汁原味的好吃,也尚可入嘴。”李琦吟說的尚可入嘴的糕點正被桂嬷嬷用筷子插到老夫人的嘴巴裏面,老夫人僅僅只咀嚼了一下,便馬上蹙起眉頭吐了出來。“這糕點膩的人心裏發慌,當真是寺院裏面的夥食?”
李琦倚親眼看到老夫人将一盒糕點都派人提了下去,桌面上卻是擺了一碗白粥,白粥上鋪滿了蔥花蝦皮,還特意切了幾塊皮腿肉擺成一個花型,撒上一些菇類涼菜,看上去勾人食欲,老夫人很是開心,細細的吃完了這碗白粥。
“這小米粥炖了七八個時辰,早就熟爛了,粥的味道是用鮑魚汁勾勒出來的,配上火腿金菇這些小菜,清爽可口。大夫也說了,對于富貴病是有好處的。”李琦吟似是毫不在意的瞥了李琦倚一眼,可是那一眼,只有李琦倚知道,那裏面包含了多大的得意。李琦吟的眸子很清透,本是沒有神情,就像是一灘碧水,可越純淨的東西就越是能夠照出醜惡。李琦倚只是看了一眼那雙眸子,就覺得照到了自己醜惡不堪的面目,她越是恨,越是讨厭她風輕雲淡下的外表掩藏的陰謀。而自己,每每跳了進去,一次次在這個庶女眼下栽了跟頭。
老夫人有很嚴重的富貴病,也跟尋常貴婦一樣喜好甜食。自從李琦吟得知後,便自己研究食譜,手藝也是日益增進。老夫人喜歡孫女的孝心,也是喜歡上了李琦吟做的菜色,而且那些菜色好吃又健康,倒是讓餘式戒掉了甜食的習慣。如今吃了李琦倚獻上來的糯米團,倒是真的食之無味。
李琦倚雖然傲慢,但是也不蠢笨,知道自己塵埃落定,即便她怎麽讨好老夫人,老夫人現在看她都是如同眼中釘肉中刺了,當即便要憋着一口火氣行禮退下,卻聽到老夫人喚了一聲“扶我起來”。
李琦倚大喜,就要走上去扶起餘式,還沒有走幾步,就聽到餘式又是推了李琦吟一把,将手遞到了李琦吟身邊,“沒眼力的家夥,還不快點來扶我這個老太婆。”
之前的殷勤都成為了笑柄,李琦倚的左手已經伸了出來,站在原地好不尴尬。
哭泣
李琦倚回到府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屋子裏面的花瓶都甩到了地上,随手就拿起皮質的鞭條抽打身邊的丫鬟,“仗着老夫人寵愛又如何?你還不是一個下賤胚子,一個青樓妓女生出來的孽障。”
那婢女被鞭打的吃痛,又是閃避不及也不敢閃避,只能不停地求饒,“二小姐才是這府裏面的嫡女,将來必定是要成龍成風的,哪裏是別的人可以比的?何必要平白無故為了一些瑣碎的事情惹得心裏面不痛快呢?聽說四小姐過些日子就要嫁給孫府的大少,那可是一個傻子,難道還不足以抵消二小姐的心頭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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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龍成風?”李琦倚危險的眯起眼,果真停止了鞭打,眯起眼睛冷着一張臉看向那個婢女,“你是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這府裏面的下人雖然地位卑微,可是也是有眼力的。李家二小姐是第一美女,多少人上門求親卻是無功而返,眼見現在都滿十六了,不就是想要放入宮內嗎?當然這些話是不可能真的說出來的,若是言語了,一頓造謠生事的打罵是少不了的。那婢女只能含糊其辭,“只是…只是…覺得二小姐貌美如花,自然是會有個好夫婿的。将來嫁一個将門虎子,還不是一輩子榮華富貴。”
“二小姐,大夫人的侍女讓您過去萬喜閣一趟,說是前些日子老爺入宮,皇上賞了一批上好的料子,要請裁縫來給你制作春天的衣裳了。”
正當這時候,李琦倚身邊的流莺忽然推門進來,看見跪倒在地上的婢女,半分目光都沒有停留在她身上,想必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李琦吟這才收斂了剛才的一腔怒火,“原是母親找我,流莺,你替我回了來傳信的人,就說我一會兒就到。”說話間,流莺便已經替李琦倚穿戴好了衣服。知道二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她便挑了一件二小姐最為喜歡的霓裳紅杉,佩戴上一支珠花簪子,腦後的頭發用一根金色的絲帶綁起來,右邊又是插上了三根長短不一,但是同一質地的祖母綠色的寶石簪子。
李琦倚顧鏡自憐了好長一段時間,美衣華服之下,這張本就是出彩的臉蛋一下子流光溢彩了起來。這麽美的臉龐,一直以來就是衆人追捧的對象,李琦吟這個星辰又怎麽能掩蓋日月的光芒呢?她揚起得意的微笑,這才姍姍的推開了門。
推開門之後,她才忽然是想到了什麽,一雙眼睛狠狠的瞪着躺在地上的那個婢女,“不知死活的東西,主子的意思也是你可以随意猜測的,流莺,把她送到前街的李媽子那裏去賣掉。她企圖挑撥我和四妹之間的感情,若是讓老夫人聽到了,還不是以為我這個做姐姐的人心胸狹隘了。”李媽子是趙氏以前身邊伺候的人,後來年紀大了,趙氏便賞了些銀兩讓她出府做個小本生意。現在已經是勾欄院的老板娘了,這個婢女被賣到勾欄院子裏面去,怕是一輩子就是毀了。流莺心裏面不忍直視,卻還是吩咐幾個大漢過來将她擡到前院去了。
趙氏已經是好幾天沒有露面在外,她身着國公夫人的寶藍色官服,肩上披着一條棗紅色的披肩流蘇,一頭長發用一根黑寶石打磨的簪子盤起來,貴氣又疏離。她洗臉後用白色的脂粉細細的抹了一層,打上豔色的胭脂,還有唇上面的帶點珍珠粉的粉嫩光澤。光從妝容上來看,就是一個溫潤慈祥的貴婦人,比起少女來,更有一份典雅的韻味。
她的右手邊是一個身着宮裏面服飾的老嬷嬷,那個老嬷嬷臉上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一雙小眼睛冒出精光,看見李琦倚走來,卻是行了一個禮節,“這位就是夫人家的二小姐吧,第一美人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夫人是個好福氣的人,兒孫滿堂,也不像我一個孤家寡人,到最後來連一個老死作伴的人都沒有……。”
趙氏原本是聽說這位許嬷嬷掌管秀女的吃住,想要為女兒進宮以後尋一個門路,哪裏知道這個老家夥很是油舌滑嘴,說了半天連個正題都沒有,銀子卻是斂了一大堆。一看她又開始扯一些有的沒的,趙氏表面上看不出來喜怒,卻是在她說話後遞上了一個沉甸甸的銀袋子。“聽說嬷嬷這幾天身體勞累,就拿着這些心意補補身子。”
那嬷嬷眉開眼笑,又是細細的端詳了一下李琦倚,說明了一些宮中生活的規矩,又打點了一番瑣事,比如後宮妃嫔的興趣,各位皇子們的學業喜好等等,尤其是在太子的部分,零零碎碎的講解了不少。
趙氏本來就是想要探聽到這些,讓婢女将這些都記了下來,而且示意李琦倚認真聽。之前李琦倚沒有關注到,現在看看,趙氏只坐了座位的三分之一,是表示對客人的尊重。如今她已經是一品大員的正妻,理應享有同一等貴婦一樣的權力,座位上不必忌諱。李琦倚看到母親如今以禮相待這個宮裏面出來的嬷嬷,那麽這個嬷嬷在宮內的地位一定不低。
李琦倚也不傻,只是終究年輕氣盛,自認為出身良好,看不起身份低微的人,宮裏面的奴才也是奴才。一開始的時候,她就直接受了許嬷嬷的大禮,連個推脫也沒有,即便是現在,也是漫不經心的聽着許嬷嬷講的話。
茶過三盞,便有侍婢差人來說,裁縫已經在客房內入座了。這時候天色也不算早了,許嬷嬷推脫說宮裏面還有事務,趙氏也不勉強,直直的把許嬷嬷送出了門口。“日後小女還希望嬷嬷打點照顧。”
“二小姐國色天香,就算是夫人不說,老身也是會多加照料的。”許嬷嬷一臉的笑顏,出了門,卻是冷哼了一聲。這二小姐目中無人,空有一副相貌又如何?宮內的明槍暗箭,已經足夠把一個美女給捅成馬蜂窩了。嫌棄自己是個奴才?那也要看自己有沒有當主子的命。
在宮裏面,可是只有能夠得到皇子皇上寵愛的人才能稱之為“主子”,不然,無論你出身再高貴,還不是一朵不被采花人喜愛的雜草。
待到許嬷嬷走了之後,趙氏這才斂下心神,屏退了左右,重重的對着李琦倚怒罵,“你給我跪下!”
這話語說的極重,趙氏一雙美目滲出淚來,對這李琦倚恨鐵不成鋼的嘆了一口氣,“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就算是平日裏面驕縱了一些,也是進退有方。可是如今,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李琦倚不明就裏,還是按照母親的意思跪了下來。冰涼的地面刺痛了膝蓋,她一個貴家小姐,哪裏有受過這種苦?
“你以為放條蛇毒害你妹妹,就可以是無衣無縫了嗎?你可是要知道,那些人一雙雙眼睛都是盯在你身上的,李琦吟不過就是個庶女,就算她詭計多端,也改變不了出身低賤,光是這一條,你已經把她比到十萬八千裏去了,又何如用瓷器來撞瓦石呢?”
原本這件事情已經是隐秘非常,母親又怎麽會知道?李琦倚心裏面一動,若是母親知道,那麽老夫人呢?父親呢?
李琦倚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不好看了。
“現在知道害怕了?”趙氏也是舍不得這個一直捧在手心裏面的女兒受委屈,當即招呼她坐在自己身邊的軟墊上,“若不是我的人發現得早,早就将安排房間的小和尚以及塗抹草藥在帷幔上的侍女給暗中……”趙氏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還是要被李琦吟這個小賤人反咬一口。”
聽到趙氏已經把事情處理的幹脆利落了,李琦倚安下了心,“既然母親已經處理幹淨了,又有何懼?”
趙氏真的想要撬開這個女兒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裏面裝的是不是漿糊,“你還是不明白如今的形式嗎?老夫人明顯已經是被李琦吟這個小賤人給收服的服服帖帖的,不管你有沒有做什麽,被人查到了什麽,都不重要。這最重要的,就是老夫人的态度,老夫人一日喜歡李琦吟,這就是她的救命傘,我們招惹不得她。”
“前幾日我日日跑到老夫人跟前去請安,可是天天看着她的臉色過日子,你說,如今你這麽一鬧,不是更是招人嫌了嗎?”
李琦倚聽了這些話,也是想到了今天請安時候受的氣,也覺得趙氏說的有道理。老夫人前幾日還沒有那麽記恨她,可是今天卻是明着給自己臉子看了,肯定是李琦吟這個賤人在她耳邊吹了什麽風。
“祖母已經是六旬的高齡,若是有一日…。若是…。”李琦倚閃爍其詞,但是趙氏還是聽懂了。“何況老夫人已經是高齡,手上沒有實權,我們又何必需要對她逢迎呢?”
“若是有那麽一日,那便先等到了再說。”趙氏哀哀一嘆,“你父親最是重孝,老夫人你手上沒有實權,卻是你父親心尖上不可磨滅的存在。只要老夫人朝着你父親使個臉子,還不是最後會将髒水潑到我身上來。琦倚,你年紀小,不知道當人媳婦的無奈,也不知道這高牆深瓦裏面每一個人都虎視眈眈的看着我們母女出事。只要一步錯,就是步步錯啊!”
趙氏繼續說道,“你可知道今日你父親和我說了些什麽?”
不待李琦吟說話,趙氏又是自己接了下去,“朝堂之上,皇上前後斥責了十幾位叛亂時候遺留下來的臣子,将他們左貶。後又誇獎了你父親清廉自律,公正不阿的風姿,賞了黃金五十兩,兩顆紅寶石珊瑚樹,準許他回府內陪妻子女兒一個月,頤養天年。”
李琦倚不懂母親話語裏面的哀愁,挂起了笑容,“父親被皇上看重,不正是李家天大的好事嗎?”
“天大的好事?”趙氏尖銳又諷刺的拖長了音量,“若是真的天大的好事,我又何必如此擔心?你還記得平陽的汝南王嗎?那是你父親的老師,與我們李家也素來來有些淵源。雖然當年我們李家和趙家都沒有參加叛變,可是人言可畏,汝陽王只要一天活着,皇上就會擔心一天,你父親的位子就是一天升不上去,畢竟誰也不希望身邊的留着一個可能是別有異心的臣子。還有我們趙家……”趙氏唉唉嘆了口氣,“你的二舅舅就是跟随汝陽王叛變被斬于馬下的,還好當時父親大人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沒有參與進去,還及時的跟他斷絕了關系,否則我們趙家就是滿門抄斬的命啊。”
“過幾天就是所有藩王進京的日子了。皇上賞了黃金珠寶,想要讓你父親休養一個月,還不是怕你父親大權在握,跟汝陽王勾結。明賞實罰,皇上是對我們不放心啊。”
“頤養天年?你父親才是三十幾歲的年紀,正值壯年,哪裏需要頤養什麽天年!這是皇上在試探我們李家的态度。”
趙氏說的那些話是李琦倚一個十六歲的閨中女子怎麽也聽不懂的。李琦倚只知道父親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母親娘家掌握重權,卻不知道這兩個家族背後的心酸。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會有一命之差。
“你是母親的孩子,母親從小最是心疼你,也舍不得你去經歷這些殘忍不堪的事情,所以總是事事為你擺平。也正因為這樣,你便沒有你其他幾個姐妹們的深沉心機。”趙氏眼底裏面劃過一道不忍心,“可是琦倚,如今皇上發了這麽一大通火,實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該為李家做事情的時候也到了。如今,我是不得不把你往虎穴裏面推了。”
那趙氏的目光中似乎是能夠噴出火來,李琦倚從來沒有看到母親這麽堅決的樣子,不禁被吓了一跳,竟是從心底裏面露出來一股寒意。
“太子雖然和孫大人府上的孫菲小姐有了婚約,可是畢竟年輕氣盛,終究是敵不過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在身邊承歡撒媚的。”趙氏的眼神淩厲的刺人,“什麽李國公的嫡女,什麽趙家的外孫女,什麽三從四德,這些都是虛的。只有你的這張臉,這張臉就是為娘我給你的最大的財富。”
趙氏如癡如醉的看着李琦倚盛裝打扮過後的樣子,女兒的模樣繼承了她所有的優點,鳳眼薄唇,還有一雙極其漂亮的黑紫色眸子,雲眉上挑,更是一派風情流露其中。雖是一張媚意紛飛的臉蛋,卻不見半點風塵味道。她相信,即便是找尋天下,也難以找得到像自己家女兒那樣別致的外貌。不要說是太子,就算是天下所有的男子,也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一張臉蛋的。想到這裏,趙氏原本急躁的心情平複了一些。
“母親!”李琦倚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臉色蒼白,“您是想我讓我嫁給太子?!”
趙氏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忍,确是很快的消失了,又是輕微卻有力的點了點頭。
看到趙氏的舉動,李琦吟這下子是徹底的跌倒在了地上,形同如看見了鬼魅。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四皇子雖然文韬武略都不比太子來的差,可是畢竟出身擺在那裏。他是一介宮女所生的,若不是武貴妃撫養他長大,恐怕是連皇子的位分都沒有。想當太子?哼~,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而太子不同,他本來就是皇後娘娘的親生兒子,娘家又是家大業大的秦家人。上三品的百官裏面有超過三分之一就是秦家人,還有三分之一也和秦家人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他才是真正的衆目所歸,是皇上中意的人選。”
“可是四皇子深受皇上寵愛,他日…他日…也是極有可能入登大殿的。”李琦倚擡起頭來望向趙氏,“若是我們現在貿然就站了立場,豈不是有太多變數了。”
“我跟你父親又何嘗不知道一子錯,滿盤皆輸的道理。可是現在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他想要看到我們李家的誠意,我們李家就必須給他一個有力的保證。你嫁給了太子,就等于是在皇上手裏面捏了一張王牌。就算是你父親有心造反,也要投鼠忌器,顧全到你。”趙氏唉唉嘆了一口氣,“琦倚,你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又怎麽會不為你着想呢?太子就是未來的皇上,你嫁給太子,就算是個側妃,那也是将來的四妃之一。若是她日有機會,可能還是坐上鳳位的人。這麽尊貴的殊榮,可是尋常女子想要也要不到的。”
“那秦家呢?太子正妃都沒有娶就迎娶我過門,難道秦家人不會阻止嗎?”
李琦倚這下子是真的慌了,一切都那麽順利成章,難道她真的要嫁給那個太子?回憶起寥寥幾次的見面,李琦倚可是連太子面容都記不清了。
“傻丫頭,你以為秦家人若是不同意,我會跟你說嗎?”趙氏冷笑一聲,“幸虧你有一個讓秦夫人刮目相看的”好妹妹“。雖然蘇府家大業大,可是蘇大少爺可是個傻子,讓我們李家的女兒嫁給傻子,可是丢驚了臉面。所以我便提了這麽一個要求,秦夫人自然也就同意了交換,只要你妹妹進了蘇家的門,你便可以進太子的門。”
李琦倚的臉面上已經劃過了一道透明的漣漪,趙氏将她摟在懷裏面,好言相勸,“若不是你父親如今在朝堂之上步步維艱,母親也不願意把你送到皇宮裏面去。四皇子優異,卻是太過于鋒芒畢露了。太子若是得到了權位,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把他這個四弟給解決了。若是以後沒有什麽事情,就不要再跟他接觸了。入宮以後,你便是貼上太子标簽的人了,可要記得言行謹慎。”
李琦倚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奄奄的哭泣。趙氏心裏面也是感觸萬千,她一直把這個女兒給保護的太好了,養成了她飛揚跋扈的性格。但就今天來說,胡嬷嬷給她行禮請安,她竟然也是不推脫的接受。太子的內院裏面也是如同皇上的後宮,有着不少的陰謀,自己家的丫頭不攻于心計,恐怕很容易吃虧。怪就怪在皇上的一道旨意下來,原本打算兩年後才開始的事情整整提前了兩年,就算自己想要教導女兒也是沒有辦法了。
從趙氏的門內出來後,李琦倚整一張臉都形如鬼魅,趙氏派人給李琦倚專門量了身體制作的錦繡雲裳也被她狠狠扔在了地上。
正巧李琦吟和她擦肩而過,便擺起一張笑臉盈盈的臉蛋,對着李琦倚詢問,“姐姐這是怎麽了?”
李琦倚身邊的婢女忙着回答,“四小姐,小姐是從大夫人那裏剛回來。這幾日剛好我們家小姐的生辰快要到了,大夫人講了很多母女情深的話,二小姐深有感觸,一感動便泣了。”這些話明顯便是假話,感動萬分也不至于把衣服都扔在地上了吧。
李琦吟也不點破,只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姐姐哭的梨花帶雨,可是好讓人傷心疼。”說罷,便拿了一張黑色的帕子給李琦倚擦眼淚。
李琦倚剛才是過于傷心才沒有遷怒李琦吟,如今看到李琦吟這個下賤人竟然用一團黑漆漆的拍子給她擦臉,頓時狠推了李琦吟一把,“你這個下賤人不要碰我,誰知道你用過的帕子是不是有什麽蹊跷。”說罷,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揚長而去了。
李琦吟看了看被李琦倚推落在地面上的帕子,目光裏面燃起了一團火焰。身邊的黛蘭拾起了帕子,對着李琦吟詢問,“四小姐,我看二小姐的樣子不似是假,想必是真的不知道這個帕子有什麽蹊跷。”這個帕子上面紋着一個火焰的圖案,看起來不起眼的标志就是這個殺手組織的圖标。這塊布料就是從殺手身上的衣服剪下來的。剛才李琦倚看了一眼這個帕子,卻是連眼神都沒有瞥向這個圖案過,看樣子是真的并非買通殺手的黑衣女人。
可是除了李琦倚母女,還有誰那麽想要自己死呢?李琦吟垂下了眼簾,将這塊帕子重新收回了懷裏面。
窗外的小雨一直在下,李琦吟沒有撐傘,卻是頂着蒙蒙細雨走進趙氏的房間的。趙氏剛剛送走了李琦倚,心裏面也是很不好受,如今又是看到了眼中釘肉中刺,也只能端起笑臉來應對。
浮生
“是琦吟這孩子啊,下這麽大的雨怎麽不撐傘呢?若是讓老夫人看見了,不是又要說我這個嫡母苛刻庶女了嗎?”趙氏話裏面藏着針,一個奴婢過來給李琦吟換上了新的鬥篷大衣,還有一個奴婢帶了幹淨的帕子給她擦幹頭發上的露水,抹上了桂花味道的發油。
一時之間,桂花的香味飄散在了四周圍,熏得人心裏面像是有一個螞蟻在咬一般。
李琦吟也不推脫,就把趙氏自己的狐裘穿在了身上。“母親一直都是祖母心裏面一等一的好媳婦,怎麽會是女兒可以撼動得了的呢?”
說完李琦吟便是獻上了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前幾日是母親的生辰,可是母親沒有大肆操辦,我們幾個姐妹也不敢提起,今日剛從寺院裏面回來,我便是先來拜見母親了,希望母親不要嫌棄禮物輕微。這一針一線都是琦吟自己繡的荷包,雖然沒有大姐二姐她們兩人的針線來的好,可是也是用心完成,沒有假借他人之力啊!”
那鴛鴦好是奇怪,一個翅膀竟然就莫名的反折着繡了,刺繡的手藝也是稚嫩,看樣子真的是閨閣家不識女紅的小姐才會繡出來的荷包。趙氏盯着這個荷包看了很久,眼神裏面流露出來懷念。想當年,她跟李潇恩愛時,也第一次為他繡過一個荷包,也同樣是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那時候她初為人妻,那裏繡過那麽繁瑣的東西,自是比現在這個荷包還不成樣子。
趙氏聽了,面色上溢滿了笑,似是真的開心,“難得你這孩子有孝心。”雖是這樣說,卻是沒有想到伸出手去接,而是身邊有眼力的丫頭立馬就拿起一個托盤,将荷包裝進托盤裏面。
李琦吟送完了荷包,也是該走了,便朝着趙氏拜了一拜算是跪安。
李琦吟走後,趙氏身邊的丫鬟立馬就将荷包細細的拿出來,拆開荷包裏面的針線,反複的檢查了好幾遍才放心。
“大夫人,這荷包裏面的褥子是上好的新鮮花瓣,面料和手工都沒有什麽問題,就連用來縫制的針線奴婢也細細檢查了,用水化開再用銀針檢驗也未變黑,看樣子應該僅是一個荷包而已。”
趙氏微微蹙起眉頭,“李琦吟可是個謹慎的人,她當着你們的面不忌諱的送來荷包,自然是不會在裏面下毒。可是這妮子今天來的莫名其妙,難道真的是為了送一個荷包而已嗎?”要說什麽孝心之類的話,趙氏可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就像她恨李琦吟幾次壞了她的好事一樣,李琦吟必然也是這樣恨着她,恨着她當年将她們母女關押進桃園的仇。
“要不要奴婢把這個荷包給悄悄扔了?”
趙氏笑了,“不,我新做的素花錦袍不就是缺一個鴛鴦荷包嗎?把它挂在我的錦袍上便是。”
當李琦倚回到院子裏面的時候,就看見李琦秀已經在涼亭內等了很久了。她身着一條長裙,上身穿着珠光粉的棉襖,眉若遠山,靜靜看去就像是一朵奪目的美人花。李琦秀的外表雖不出彩,可是骨子裏面的娴靜氣質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可以比拟的。
此時那朵曼妙的美人花正若有所思的望着遠方,李琦吟從她的眸子裏面,竟是可以看到燃燒一切的決絕。
“四妹終于回來了。”看到李琦吟的到來,李琦秀斂下了神色,輕揚起來了唇角的弧度,“看樣子母親已經收下了荷包。”李琦秀的笑容僅是輕輕地扯動唇角,就算是真心的笑,也是讓人感到有些嘲諷的意味。
對于這個有些詭異的大小姐,黛蘭一向都是不喜,于是跟李琦吟行了個禮,就站在離她們兩人三米之外恭候。
李琦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微微蹙起了眉頭,“現在本是多事之秋,大姐如此不避嫌的來到我桃園這裏,恐怕不好吧。若是讓多事之人傳了出去,恐怕就會惹起母親的懷疑。于你于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李琦秀微微地斂下了眼睛,“我只是在屋子裏面關了太久,覺得有些悶才出來透透氣而已。對于所有人來講,我已經是一個廢人,又怎麽可能會煞費心思在我身上呢?”李琦秀的目光很淡,淡的幾乎就是像是沒有在看人一樣。“四妹若是覺得不好,那我以後謹慎行事便是了。”說罷,李琦秀便搖着輪椅走了,她一個人用手掰着輪椅,甚是吃力,李家堂堂的嫡出大小姐,身側竟然是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也難怪養成了現在這個陰沉的性格。
李琦秀來的奇怪,去得也匆忙。黛蘭看見李琦秀走了,這才在李琦吟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李琦吟聽了,大喜,連忙走進了桃園。
一進桃園,便看見一個青色的影子斜坐在滿院的桃花林裏面,桃花開得很豔麗,但是再豔麗,也不及那個人的十分之一。他的一個轉身,竟是把滿園的景色都給比了下去。
安遜正坐在李琦吟喜歡做的貴妃椅上,今日陽光正好,他便讓奴才們将貴妃椅搬到了庭院上,曲曲折折的陽光傾瀉在安遜身上,漂亮的不似真人。饒是李琦吟看了,也不免承認這個小子的一張臉蛋當真是禍水紅顏。
“姑姑。”安遜見了李琦吟,也不生疏,竟是飛奔着跑向李琦吟,一下子竄入了她的懷中。小小的身子帶着花香味,抓着李琦吟胸襟處的衣衫“咯咯”的笑了。“幾日不見,姑姑的神色越發的疲倦了,想必是安遜不在的時候又是發生了許多事情。”
安遜沒有離開貴妃椅的時候,李琦吟還沒有看到,但當安遜離開貴妃椅的時候,李琦吟卻是看見貴妃椅旁邊的兩顆大樹上吊着兩個年輕黑衣男子。那兩個人皆是受了鞭打,有氣無力地垂下了腦袋,不正是莫情莫願嗎?
安遜順這李琦吟的目光看過去,冷哼一聲,“哼!他們不敬姑姑,該罰!”
一句“該罰”兩個字,卻是讓莫情和莫願原本不動如山的身影不自覺的顫抖了兩下。
李琦吟沒有說話,反而還是看着莫情和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