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哪能不知道老夫人這是在殺雞儆猴呢。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會好好對待這份差事,不敢有半點唐突之心。”
趙氏聽了這話,差點氣得吐出一口血來,卻還是強壯鎮定的對着餘式軟聲細語,“老夫人說的是,這持家的本事,就是老夫人較為內行,若是我,是怎麽也做不到這般細致的。”
自從那日李琦倚企圖強占夜宿流光的事情傳到老夫人耳朵裏面去,老夫人就一直沒有對趙氏好過一分半分臉色,就連後宅內的主權,都有些隐隐想要收回的趨勢。今日的秦家送來的納禮,明面上說是怕偷,背地裏,還不是怕被趙氏給瓜分了什麽好東西。老夫人一句話下來,瞬間把趙氏那些小算盤都給落空了,一想到那些連自己都沒有看到過的珠寶玉器就要比便宜了那個賤人,趙氏就一陣不痛快。可想想那個小賤人過了幾個月就要離開李府,趙氏心頭的不快才消失了。
她一個青樓賤婢生下來的賤貨,能夠嫁給秦府公子,也算是吃穿享用不盡,倒是白白便宜了她!趙氏在心中日日夜夜早已經把這個心頭大患折磨了千百遍,現在卻還是端起笑顏。
“琦吟這孩子,早些年被關在桃園沒有享過福,現在又要嫁給……”老夫人恨恨一聲,“真是作孽啊!”
作孽?做誰的孽?老夫人這一句話,可是把自己都罵進去了,想當初逼迫她們母女兩人進桃園的人,可不就是自己嗎?趙氏這下子連僵住了半張臉,笑也笑不起來了。
“老夫人疼孫女,這是應該的,可您不還有兩個嫡出的孫女沒嫁嗎?琦倚琦秀都是乖巧的孩子,一定也能像琦吟一樣承歡膝下。”
趙氏這話,已經是在暗着說老夫人偏心庶出丫頭,都不照顧自己的嫡親孫女。餘式又何嘗沒有聽出趙氏的意思,卻還是閉上眼睛,一副假寐的樣子,惹得趙氏也只能無奈的離開。
待到趙氏離開後,餘式才狠狠的呸了一聲。世人生來就重嫡輕庶,若是她兩個女兒真的有她說的那麽好,還需要庶女的女兒日日夜夜跟在她這個老太婆身邊伺候嗎?
庭院裏。
李琦吟手中的盞茶細細熨貼在爐火之中,小壺沸騰的時候,還會濺起點點水沫子,宛如白浪翻騰。碧綠色的茶壺算不上是上品,采摘的菊花茶僅僅只是自家幹制,遠遠比不上那些達官貴人一兩千金的珍品。可是透露出來的茶意味,卻是談泊寧靜而致遠。
“四小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在這裏泡茶啊!”黛蘭急的在亭子裏面走來走去,“外面的人現在可是都在傳李家小姐要和孫府大少爺成親了。秦夫人把納禮送過來的時候,國公府外面看熱鬧的人可是圍着一大圈呢。”
黛蘭好似是要哭了出來,“你可知道,這孫府大少爺雖是嫡子卻常年不露面,外面的人可是都在傳他是個面貌極醜雙腿殘廢之人,而且聽孫府的下人們言,大少爺幼年時候發高燒把腦子都給燒壞了,可是個癡兒。”
不但是個癡兒又是個雙腿殘廢的,難怪這孫家肯這麽屈尊降貴的娶她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做正妻!李琦吟心中了然外面的傳聞必然是有根據的,再聯想到老夫人這幾日看自己的眼神帶着愧疚,就知道這門親事不外乎如此。這趙氏一心想把自己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給除去,不看到自己倒黴便不罷休,想必她想要促成的親事也絕對不會是什麽好姻緣。
事端
“喲,妹妹怎麽在這裏?”正當李琦吟泡完一壺茶水,将茶水導入茶杯中時,就看見李琦聞大老遠的走過來,身側還跟着四皇子蕭情和大少爺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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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情一身朝服,眉眼之間稍有疲憊,想必是剛剛從朝堂回來。而李琦聞恰恰相反,鎏金雕花的頭飾佩戴在發髻,身上穿着嫩綠色裱花小襖,還有額間畫着一朵妖豔的蓮花,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做了一番打扮。
這李琦聞倒是絲毫不顯生疏,極其熟練地拿起一杯李琦吟泡的茶水一飲而盡,順便還倒給蕭情一杯,“四皇子快喝喝看我四妹妹泡的茶水,這可是連老夫人都贊不絕口的。”
說話間,又是一杯菊花茶水入肚。
這三小姐好是無禮!黛蘭幾乎是狠狠的看着李琦聞倒過茶水。四小姐辛辛苦苦從晨起之時就起來采摘挑選的菊花瓣,炮制了好幾個時辰,竟然就這樣被三小姐喝了一大半。
李琦吟倒是一點都沒有不滿的神色,反而熱情的招呼三人。“大哥,四皇子,三姐,你們三個別站着了,就請入座吧。”又吩咐阿碧去拿了軟墊點心,從容談笑間仿佛之前與李琦聞的嫌隙從未發生過一般。
李琦吟白皙細膩的皮膚宛如絲綢,整個人如霧如雨,方才對着三人一笑的時候,堪堪清秀的相貌竟是呈現出一種山水畫般的柔美,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豔氣,反而讓別人打心眼裏面覺得舒服。蕭情和李律與李琦吟并非常常見面,對這個庶女的印象也堪堪停留在表面,只是剛才那一笑,竟另兩人都有些恍惚。
平日裏見到的大家閨秀雖是動人豔麗,卻也難免循規蹈矩的落得俗套,倒是李琦吟這般不奪目卻光彩出衆的氣質惹人憐惜。相比之下,李琦聞的濃妝豔抹反而是俗氣不堪。
蕭情早些時候便對李琦吟動了心思,可是還未行動,就傳來了孫李兩家結為親家的消息。女子雖好,可是若是為了一個小小庶女得罪了秦家人,終究是不妙。蕭情自是将這份心思早早的扔掉了,如今再見到李琦吟這勾人的一笑,竟是将心底裏的情思又勾出了幾分。
李琦吟暗暗觀察者蕭情的反應,陰冷的郁結卻是一閃而過。
倒是李律這人難得的誇獎了李琦吟一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四妹的茶就跟人一樣,都是難得的玲珑剔透。四皇子,你說是不是?”
“确實是宮裏面難得有的珍品,茶味悠長,李四小姐不但人長得漂亮,沒想到泡茶的功夫也是一絕。”
李琦聞原本只是聽說了李琦吟的親事,想要當着四皇子和大少爺的面狠狠地奚落她一番,将之前丢了的面子找回去罷了。沒想到這下子喝了一碗茶,兩個人卻都是對着李琦吟大加贊賞,這顯然不是李琦聞想要看到的。
“我聽說四妹妹可是許給了孫府的大少爺,所以今天特地來看看妹妹。”李琦聞一副哀痛狀,“聽那些嘴碎的婆子們說,那孫府大少爺可是又殘廢了雙腿,還天生癡傻,樣貌長的無比醜陋。妹妹這般天仙的人物,除了出身,有那一樣是孫府少爺配得上的,妹妹可是委屈了。”
李琦聞雖說“關心”,可是表情是一副戲谑,分明是毫不掩飾的看好戲。
“既然姐姐也知那些婆子嘴碎,就別再道聽途說。”李琦吟四兩撥千斤。
這便是反過來說自己嘴巴大了?李琦聞氣的夠嗆,也下定心要好好堵一堵李琦吟,讓她也嘗嘗窩心窩肺的滋味。
“若我是妹妹,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還不如一根繩子吊死算了。”李琦聞說着說着就假裝拿帕子擦擦眼淚,“妹妹你一向不得寵,關在桃園被放出來沒幾個月,又是要嫁給一個傻子,也算是苦了你了。與其要跟一個傻子一起生活,還不如削發為尼算了,倒是六根清淨了。跟一個傻子結了親,還不知道剩下來的孩子會不會也是個癡傻的呢?要是世世代代都是傻子,還不如趁早斷了根,見了閻王爺算了。”
李琦聞這話說的夠狠,若是李琦吟不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尋常的大家閨秀聽到這些話還不氣得暈倒過去。
“姐姐多慮了。”李琦吟面不改色,倒是身邊的黛蘭看到李琦吟被辱,險些想要開口,卻被阿碧攔了下來。“孫府的禮只是說想要跟李家小姐結親而已,并非指向哪一位,三姐這話說得未免太早了。”
“妹妹你就別瞞姐姐了!”李琦聞冷哼,“老夫人将夜宿流光都給了你,這可是孫府下的頭等聘禮。要與孫府結親的人,不是你還會有誰?”
聽到這話,李琦吟莫名的看了李琦聞一眼,烏黑的眼珠像是枯井似得看的李琦聞心裏惶惶的,不自覺的退後了幾步,“你為何如此看我?”
“琦吟只是想要奉勸姐姐,話可別說得太滿,要不到時候是誰哭還不一定。”
李琦吟微微一笑,心裏面卻是百轉千回。
老夫人昨日才給了自己夜宿流光,竟然今日李琦聞就知道,看樣子這府裏面大夫人的“老鼠”可是不少,就連老夫人身邊都有眼線穿插,自己院子裏面還指不定有多少動靜都被掌握了呢。日後說話時必定要小心留神,絕不能再出現第二個翠寰了。
倒是黛蘭阿碧終于意識到了李琦吟那日不肯接受夜宿流光的不尋常是為何。原來夜宿流光是秦婉特意用來送給媳婦的聘禮,四小姐必定是早些時候就已經經猜到了,也遲遲不肯接受。這老夫人平日裏對着四小姐也是千般疼愛,怎麽如今就這麽無情,将一個二七少女往火坑裏面推呢?
李琦聞被李琦吟陰冷的警告,原本心裏面的不滿就被擡到了最大化,無奈畏懼與李琦吟的積威,只能哭喪着一張臉對着李律撒嬌。“大哥,你看,我只不過是好心勸勸四妹,誰知道她不但言辭不屑,而且還警告姐姐我。”
李律冷冷一挑眉,倒是沒有接下李琦聞的話。在他看來,兩個庶女之間的争鬥而已,誰贏誰輸,完全不是自己該關心的事情。
正在這時,李琦吟聽到了一些動靜從亭子的另一側傳來。
丫鬟
“嗚嗚,放開我……”
“你個賤蹄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忽然草叢裏一陣掙紮聲傳來,罵人的聲音明顯是大夫人身邊的娟兒。李琦吟先是一怔,随後唇角勾起,就往草叢裏面走去。
“四妹。”身後的李律喚不回李琦吟,明知草叢內必定是有人在懲治下人。四皇子畢竟是外人,若是讓他看到了,這家醜可是要外揚了。李律心中暗罵李琦吟這個不省心的,卻還是沒有辦法的跟了上去。
定睛一看,果然是娟兒狠狠地用皮鞭在抽打麗兒,麗兒身上已經是狼狽不堪,手臂大腿處的衣裳都被抽成了碎片,觸目驚心。
“你這個小賤人,看我不打死你。”娟兒下手狠,皮鞭緊實,一揮手就是一鞭子,打的人皮開肉綻,好不殘忍。
“放開我,我要告訴老爺,告訴老夫人去,我…我。沒有偷東西!…我冤枉…。”麗兒身上原本就有一股濃郁的脂粉味,現在和血腥味交織在一起好不惡心。
李琦吟心裏一驚,按理說來麗兒若是犯了錯,自然是該用家規來懲治的,可看這娟兒的手勁,分明是要打死麗兒啊!這麗兒好歹也是趙氏屋子裏的一個一等婢女,若是真的犯了事,那麽只得禀告老夫人将她趕了出去便是,何必要冒着私自處罰奴婢的名義來這一茬呢?
“你們在幹什麽?”李琦吟秀眉一鎖,大步的向草叢裏面走去,明知故問的看向娟兒。
“大少爺,四小姐,三小姐”娟兒不愧是趙氏屋裏面的管事,見到兩人也不慌張,仍是扔下皮鞭恭敬的行了個禮,該做的表面功夫半分也沒有拉下。
“四小姐,救命啊!大少爺……。”倒是麗兒看見有人來了,猶如看向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一樣睜開了眼。撲通一聲撲到了李琦吟的腳下,拉扯着李琦吟的褲腳,“四小姐,婢女知道你是菩薩心腸,你且救救奴婢啊!”
“奴婢沒有偷東西,奴婢是冤枉的啊!大少爺,四小姐,救救奴婢啊!”
娟兒厭惡的看了一眼麗兒,對着身後家仆使了一個眼色,就看見家仆利索的上前來,一把将麗兒拖離了李琦吟的身邊。除此之外,家奴還使勁的在麗兒的下颚處使了一下力,一聲下巴迸裂的聲音傳來,看樣子是下巴脫臼了。
這便是怕麗兒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吧!這娟兒也太過大膽了,當着自己的面就敢這樣為所欲為,顯然是不把自己當成是主子來看。
李琦吟眼裏面盛着一把火,看見李律同樣也是一臉怒色。趙氏善妒,自己一介小小庶女就如此受害,李律這個唯一的長子可是沒少被趙氏給謀算過。作為長子卻每日每夜處于一個尴尬的地位,若不是得到老夫人的庇佑,恐怕李律早就在這個府裏呆不下去了。
李律對于趙氏的憤恨,可是比自己更深更切,又怎麽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呢?
“這丫頭瘋瘋癫癫的,奴婢是怕她傷到主子們,才讓家奴把她擡下去。四小姐沒有受驚吧?若是主子們有個什麽好歹,那奴婢可是萬死都難辭其咎了。”不待兩人開口,娟兒就機靈的推卸了責任,好似真的是一名忠仆一般。
“大膽!”李律大喝一聲,“這明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如何傷的了我們?她口口聲聲喊着冤枉,又讓四妹救救她,定是遭受了什麽冤屈。你喚人掐斷了她的下颚,令她口不能言,莫不是怕她說出什麽真相不成?”
這李律原本是不願意管這個閑事的,誰知看到這一幕,料定了趙氏必定是有什麽秘密見不得人,心中也謀劃了起來。
“大少爺這話真是折煞奴婢了。”娟兒一臉委屈,“我在大夫人的房裏面伺候了十幾年,就連嫡出的小姐也喚我一聲姑姑,我又何必跟麗兒這個一等丫鬟一般見識呢?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麗兒真的有什麽冤屈,奴婢哪裏還會讓她有這個機會留下來?”
嫡出的小姐尚且叫我一聲姑姑,我就不信你們兩個庶出的就敢這般妄為?娟兒本是仗着有大夫人撐腰,也料定這兩人不敢對自己怎麽樣,所以才大搖大擺的說出這番話。
趙氏底下的人還真是狂妄至極!這個娟兒表面上行禮說話沒有半點不規矩的地方,但是眼底的不滿可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的。李琦吟也冷哼一聲,“有沒有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動用私邢的罪名也不是你一個小小奴婢可以承擔的下來的。若是我沒有記錯,麗兒簽的可是活契,不得随意處以極刑,生死也掌握在自己手上。你已經把麗兒打的只剩下半口氣在,現在還口口聲聲的說沒有半點做的不對的地方!”
“奴婢,奴婢……”娟兒沒有想到這個四小姐一雙嘴這麽厲害,府裏人口衆多,竟是連麗兒簽的是活契也知道,只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談起這點,還是要感謝阿碧。自從翠寰背叛自己之後,李琦吟就有了戒心,不敢再輕易相信每一個身邊貼近之人,只得吩咐阿碧暗中調查了院子裏面大大小小的侍婢的信息,以備不時之需,當然也包括麗兒的。
“若是你識相的話,就立刻把麗兒交給我們,我自然會帶她去祖母那裏,由祖母來下定奪。是與非,只要一經查問便知曉了。”李琦吟開口道。
聽到這話,娟兒立刻變了臉色。查問?若是讓老夫人知道這件事,那還了得?就算老夫人不懲治自己,就是大夫人也要扒了自己一層皮。
李琦吟期間一直默默的觀察這娟兒的神色,見她眉宇間呈現出一股為難,便知道這件事情裏面一定有鬼,沒準麗兒和大夫人之間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奴婢原本就是奉命來懲治這個丫頭的,希望四小姐和大少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要為難小的了。”娟兒身為趙氏身邊的紅人,何時這麽低眉順目過?她心中憋着一口氣,只求這件事情了結後再好好找李琦吟算賬。
奉命
“奉命懲治?!”李律也不是個善茬,眼見得了上風,便一腳踹向娟兒,“你的意思便是說是母親讓你這樣子苛刻奴才的?”李律這腳踢得極重,足可以把一個成年大漢給踢趴下,只見娟兒一聲悶哼,竟是捂着肚子吐出一口黑血來。
“誣陷主子的罪名可是也不輕的啊!”李律眼底帶着諷刺,好好出了一口惡氣。平日裏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就總是瞧不起他庶出子的身份,現在總算是一報還一報了,這些多虧了四妹了。
想到這裏,李律看向李琦吟,只見李琦吟羅裙輕揚,一張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好似是不關她的事一樣。可是剛才明明卻是這樣一個人,卻用三言兩語将剛才的僵局破解了,讓娟兒落了下風。
李琦吟勾起唇角看向娟兒,少女的聲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格外清脆好聽,可吐出的字語每一個都讓娟兒為之一振。“你這妮子滿嘴謊話,還句句不把我和大哥放在眼裏,該當何罪!你不僅傷人,還要誣陷在母親身上。難道是要告訴他人母親為人不善,苛責婢女嗎?今日四皇子也在此,你是想要辱我李家的門楣啊!”
“奴婢怎麽敢!”娟兒吓得連忙跪倒在地上,先前她并不知道站在四小姐身邊的人就是四皇子,而且還以為有大夫人撐腰,這些庶出肯定不敢違抗。哪曾想被刁鑽的四小姐找了個空子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若是她承認這件事是大夫人示意的話,之後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若是說不是,那麽自己一個下人背了黑鍋,結果可想而知。
狠狠心咬咬牙,娟兒在地上磕了個響頭,“是奴婢一人的過錯,跟大夫人沒有半點關系!”
娟兒這廂正在犯愁,就暗中用眼色悄悄地傳遞給一個青衣奴婢,那奴婢得了信號,一溜煙的就跑了。看見青衣小婢已經消失在眼前,娟兒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這般你便是承認自己假意母親的命令動用私刑了。”李律眼中滿是一道血腥,“既然這樣,來人啊,就給我杖責娟兒三十,把她關進黑屋子裏面去,等到父親下朝後再行審查。”
李律一說完,竟是沒有人站出來杖責娟兒,娟兒身後的那些家奴都一個個垂下頭,不敢和李律對視,就怕一不小心被大少爺抽中進行杖責,将來被娟兒遷怒報複。
李律又連聲喚了好幾聲,他們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站立,沒有人出來。
這些一個個奴才竟然是這般刁鑽!李律心中有氣,又是在四皇子面前丢了面子,怒罵了幾聲就要自己上前杖打娟兒。
“大哥慢着。”李琦吟柔聲制止,“本是這些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惱怒了大哥,這麽能還要大哥親自動手呢?這不是讓大哥為了一個丫頭屈尊降貴了嗎?”
李琦吟哼了一聲,“既然你們這些人都不敢動手,那便是我的丫鬟先動手吧。”李琦吟的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原來是黛蘭走上前去狠狠地給了娟兒一個大巴掌。
四小姐身邊的小婢女也敢打大夫人的管事!這未免也太張狂了吧!衆人面面相觑,心中都覺得這個四小姐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人給我走上前去每人打娟兒十個巴掌。若是打得不夠重或者是偷偷減了數量,這減下來的巴掌,就由我的婢女打到你們的臉面上。”李琦吟指出幾個看似沒有主見的人,指使他們。
這……
若是不照做的話,挨打的就是自己了!
不一會兒,這幾個人面面相觑,便沒有辦法的硬着頭皮上去,一人給了娟兒十個巴掌。黛蘭站立在一邊監督他們,若是誰想要偷工減料是完全不可能的。
這四個人打完之後,李琦吟又點了另外四個人,重新換了一批,也是各打十個巴掌。這次有了開頭,新一批家奴明顯就沒有那麽猶豫,上去就狠狠十個巴掌打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明顯好辦多了!
這些家奴在大夫人處當差,往日裏面也是經常受到娟兒指使的,娟兒仗着受寵,沒有少欺負過他們。如今看到她落難,這些家奴心中自然是暗爽,有些還偷偷趁着她被打昏的時候狠狠地打了十幾個巴掌還不止。
娟兒被打的兩邊臉頰都出了血,狼狽的看向李琦吟,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想來她還從來沒有這麽丢臉過,不僅僅是被主子挨打,更重要的是打她的人都是掌管于她的下屬,這讓她自己還怎麽見人!
“四小姐,四小姐,求求你別再打了!”娟兒匍匐在地上,哭得不成樣子,“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娟兒一邊哭一邊偷偷瞄向遠方。
“饒了你這次,你是不是還想要趁機找救兵,嗯?”李琦吟冷冷一笑,用腳尖踢了踢娟兒,“阿碧,人帶上來了嗎?”
只見阿碧從樹蔭裏走了出來,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被綁了手腳的青衣侍婢。看見那青衣侍婢,娟兒的目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好像是一個漂浮在海面上的人失去了最後一根浮木。
“姑…姑”那青衣侍婢只是一個三等的掃水丫鬟,原本是想要去給大夫人通風報信的,誰知道走到半路就被人打暈了,阿碧給她綁住手腳捂住口鼻拖到樹蔭下來。她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娟兒被打巴掌時的樣子,又是驚又是怕,這四小姐的手段如此厲害,恐怕不是個好招惹的主。連娟兒姑姑都被打得這麽慘,自己就更別提了。
“說,是誰讓你去通風報信的?又是去哪裏通風報信?”李琦吟看向青衣侍婢,“若是你不老老實實的回答,就小心你的皮!”
那青衣侍婢本就害怕,聽到李琦倚的話更是擔心的瑟瑟發抖,只是迫于大夫人的積威,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卷縮在一邊不敢言語。
湯藥
娟兒如今才知道,她這是中了李琦吟的計謀了,這四小姐想要的遠遠就不止麗兒,而是想借着麗兒,借着自己,借着那個侍婢把手伸向大夫人身上啊!當着那個侍婢的面打自己,只是殺雞儆猴,四小姐這一招,是想要把禍水東引,引到大夫人身上去啊!
“沒什麽通風報信!什麽都沒有!你要是說出什麽,便是不想要這條命了!”娟兒沙啞着聲音呼喊,若是讓侍婢真的說出了自己找來大夫人救場,恐怕大夫人自身都難保,而自己,更是不用說了。若是不說,大夫人相安無事,自己總還是有一線希望,希望大夫人可以秉着多年主仆情誼救自己一命啊!
“你們傻愣着幹什麽,三十大板還沒有打呢!”李琦吟也不氣,只是懶洋洋的吩咐家奴,那些家奴立馬就抄起棍子,狠狠地打在娟兒的身上,每打一次,娟兒身上的皮肉就綻開一分,看的青衣侍婢心驚膽戰,在一旁哭天喊地。
不知打了多久,三十大板終于打完了,這娟兒也是奄奄一息,身上都是血污,暈了過去。
“叫醒她,接着打!”李琦吟冷冷一笑,立刻就有人拿着涼水沖在娟兒的身上。
現在正是數九寒天,涼水澆在身上是尋常人都受不了的,更何況是一個身上滿是傷的女子,娟兒身上的傷口碰到了冷水,疼得她幾乎要咬斷自己的舌頭。可惜黛蘭早就想到了,拿起一根樹枝塞進娟兒的嘴巴裏,讓她想死也不能,痛的娟兒只能在地上打滾,用頭去撞地面以求一死。
青衣侍婢看的吓人,若不是被娟兒一雙眼睛瞪着老早就招了,李琦吟看到了,面上微微一笑。
“我聽說圖特國有一種專門對待死刑犯的方法,稱為棍刑。便是在犯人的嘴巴裏面塞進一根木棍,棍子長五尺,一經插入再從肛門插出,犯人整個人都像是烤鴨一樣固定在棍子上面,腹內五髒均被刺破,混合在一起,卻不致死,也不會流一滴血。只能長久以往,不能飲食才會活活餓死。”李琦吟每說一個字,青衣侍婢的臉色就陰暗一分,到最後,都滾在地上幹嘔了。
娟兒已經被冷水潑醒,家奴又開始繼續杖責娟兒,一聲比一聲微弱的呼叫聲在青衣侍婢的耳邊響起,混合着李琦吟剛才說的話,讓青衣侍婢哭着趴在地上。
“是娟兒姑姑讓我去找大夫人來救她的!也是大夫人想要指使娟兒姑姑鞭打麗兒的,大夫人還說……”
“還說什麽?”李律眼前一亮,這可是個彈劾趙氏的大好機會。
青衣侍婢狠狠咬牙,“還說麗兒若是死了也無妨!”
李律聽了這句話,臉面上竟是喜悅的笑容,“母親竟然指使婢女做出這種事,實在是讓我們當兒子的寒心!”寒心?看李律的表情,可是稱不上寒心兩字。李琦吟看了看李律,這個李家大少爺雖然也有些才能,可是終究是面上功夫太淺,太容易看出心中所想。哪像是蕭情,從頭到尾一言不發,也不見得比別人漏聽了什麽,可是臉上卻是不見表情,一點也讓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四小姐,求求你,溫兒即便是死了,也是不願意受那些刑法的!”青衣侍女跪倒在李琦倚腳下,“我只是個三等婢女,已經将心裏面知道全部都告訴小姐了,就請小姐饒過我吧!”
“溫兒是吧?等到老爺下朝,你可知道要怎麽說?”李琦吟眯眼,看向溫兒。
“溫兒…溫兒知道了!”
娟兒已經是強弩之末,在聽見溫兒把一切都招了之後,終于支撐不住,雙眼一下子灰暗了下來,彷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噴出一大口鮮血,最終昏了過去。
麗兒原本以為自己落在了大夫人的手上,這條命已經是一半踏出了閻王殿,又哪裏知道一覺昏昏沉沉的醒來竟然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繡床上,上方懸着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床邊放着那一邊設着鬥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左邊紫檀架上放着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着數十個嬌黃玲珑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着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挂着小錘。
“醒了?”
麗兒不自覺地往聲音源看去,就看見一個墨綠色的身影靠在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案上磊着各種名人法帖,并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那墨綠色的身影隐約能見到半個側臉,秀美的唇抿成了一道線,一雙玲珑透亮的玉手執起毛筆,半分也沒有轉過來看麗兒一眼。透過朦胧的光亮,麗兒才可以看見那一半側臉竟然是……
“四小姐!”尖叫着就要跪下來。
“無妨,你且躺在床上便是。”李琦吟手中的毛筆沒有停頓半分,而是依舊洋洋灑灑的揮下,“剛才阿碧給你換了藥,若要再動,可是白費了她一番心思。”
李琦吟說的輕松,可是麗兒聽的卻不輕松。這李府四小姐自從出了桃園之後,可就一直是個不好惹的角色,就連大夫人趙氏都恨之為眼中釘,無奈有老夫人撐腰除之不得。
麗兒自是不敢重新躺下,只能幹坐在床上進退不得,背上的鞭傷因為剛才的掙紮過盛,又有了裂開的趨勢,奇癢奇痛難耐,忍不住想要讓人伸手去抓。
不知過了多久,至少在麗兒看來是漫長的等待,李琦吟才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字畫,吩咐阿碧過來端來了一碗薏米紅豆蓮子湯。清甜的紅湯配上白花花的薏米,讓人食欲大增,尤其是像麗兒這樣躺在床上一天都沒有動彈的。可是麗兒一見到這碗湯,就像是老鼠看到貓一樣,一下子露出了驚恐失措的表情。
“四小姐又在練字了!”阿碧笑着将大碗內的薏米湯盛到了小碗內,配上湯勺遞給李琦吟,“薏米性味甘淡微寒,好是清爽,喝上這樣一杯最是舒爽。”阿碧說完又舀起一碗轉過了身,“麗兒妹妹躺在床上這麽久,是否也想要來一杯。”
沒等麗兒開口,阿碧就将手上的那碗薏米湯強塞給了麗兒。麗兒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破綻
“這薏米湯涼了就不好喝了,妹妹怎麽還不喝呢?”阿碧将麗兒的反應盡收眼底,也暗暗的在心裏面贊嘆于小姐的神機妙算。
“我…我…我……”
“怎麽?莫不是要等到涼了才喝!到時候涼透的茶水可是不好喝了。有些東西,可是過時不候的。”李琦倚一碗薏米湯下肚,麗兒卻還是分毫未動。她用帕子抿了抿唇角,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麗兒聽着這“語帶雙關”的話又是驚又是怕,撲哧一下子跪在地上不起來,“四小姐救了我的命,我本就是不應該隐瞞這些的。可是我雙親都是在大夫人院子裏面幹活的,世代為家奴,我是怕,萬一有個好歹,可憐的就是我孤老無依的爹娘。”
“你且起來吧。”阿碧扶起麗兒躺入床,又細心的幫她撚好被角。“四小姐既然從娟兒手上救了你,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落入虎穴。若是真的又什麽萬一,也一定會替你打點好你的家人。”阿碧跟在李琦吟的身邊久了,自然也能夠捉摸一番李琦吟的心思。四小姐既然費了那麽大的力氣把麗兒給帶回來,自然有她的用意。
原本以為阿碧心慈手軟,是個幹不了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