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李琦吟一起一唱一和,看着李琦聞變色的臉蛋心裏暗爽。
“夠了!”李律多年游學,自有一股大哥的風範,“你們兩個人這樣子吵下去,又有什麽意思,還不是丢了國公府的臉面,倒是讓四皇子看笑話了。”
“三妹剛才行為确實莽撞,但是給婢女道歉确實是失了禮節,這傳出去讓三妹一個女人家将來在夫家如何立足?”李律一手扶額,“我看這個奴婢忠心護主,也是可嘉,不如就扣下三妹的一個月月俸給這個奴婢,也是對這個侍女的補償,不要讓別人說我們李家苛待下人。”
“至于三妹,你不僅要罰上一月月俸,還要跟五妹道歉,然後就自己去庵堂抄寫女戒一百遍領罰,三日之後我會讓管事的嬷嬷帶給我看的。”
李律這一個處罰可以說是不偏不倚,比起向奴才道歉這種有損威嚴的事情,罰月俸和抄經書顯然是小巫見大巫,李琦聞立馬就應聲答應了。
“古有三顧茅廬負荊請罪之美談确實賢良,但是諸葛亮神機妙算,藺相如膽色過人。此二人皆有不同凡響之處,才可以讓賢者彎下腰,四小姐将這些事情用來比作現在處境,恐怕是言過了。”蕭情微微一笑,笑的儒雅。意思便是在說黛蘭只是一個區區奴婢,比不上藺相如和諸葛亮,當不上如此禮節。
“四皇子說的對,琦吟受教了。”李琦吟垂下頭,“剛才是我一時口誤,還望兄長和四皇子見諒。”
李琦吟垂下頭,遮掩住了眼眸裏的厭惡。這世的蕭情果然還是像前世一樣,骨子裏唯利是圖,僅僅把人的價值分成三六九等。黛蘭這種奴婢,對他來說簡直就跟路邊的野草一樣,望都不屑望一眼。
李琦吟見事情已經平息,連忙轉過頭吩咐仆人将黛蘭下去療傷,還特意囑咐了一定要用最好的燙傷藥膏,不許留下什麽疤痕。
蕭情看着對面的女子淡然如菊的唇色緊抿,眼中是一片清明,竟然看不出她內心的想法。她剛才怒斥李琦聞的時候铿锵有聲,三言兩語就把李琦聞給逼得退無可退。對親姐妹尚能如此狠心,對身邊的奴婢卻關懷備至,眼底滿是柔軟。自己剛才說的一番話名為試探,以為她會發怒,跟自己理論,沒想到卻是恭順的應聲,可真是個奇怪的女子。想他四皇子處理朝政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連在官場上打磨了十幾年的老臣也可以猜出一二點心思,竟然望不透這個小小庶女。
他一生以來猜不透的人,除了高高在上的陛下,就是這個庶女,這也讓他有了一些興趣。
“過幾天就是五月燈會,四小姐一直以來都在桃園,不然就随我和律兄一起賞玩燈會。”蕭情一開口,李律探究的眼神就朝着蕭情射來,還有李琦聞憤恨的眼神直刷刷的刺向李琦吟。
李琦聞一再的跟蕭情左右試探,想要與他們一起去賞燈會,蕭情都沒有說一個好字。現在竟然邀請李琦吟這個小賤人一起去參加,這比起剛才的屈辱更加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家母近日身體抱恙,可能我這段時間需要侍奉左右,不是很方便出行。承蒙四皇子的好意,琦倚謝過了。”李琦吟盈盈一拜,“現在已是辰時,來時我是為了給老夫人采集晨露,若是不抓緊的話,恐怕晨露就要幹涸了,琦吟先走一步。”也不待蕭情颔首,就出了亭子。
自李琦吟走後,李律面色不改,只是直直的盯着蕭情。
“四皇子從來沒有對那個女子這般上心過。”李律眼內風雲疊加,“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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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兄不覺得四小姐獨有一些風情嗎?”蕭情也不反駁。
原本李律是想要促成三小姐李琦聞和蕭情的,蕭情本來不好拒絕,也想接受,可是剛才亭子裏發生的事情讓他改變了主意。像李琦聞這般刻薄善妒的女子,實在是勾不起他的興趣。倒是這個四小姐,确實是有一些臨危不亂的大将之風,以她的智謀,将來必定是有用處。
巧言令色,本是區區一個庶女,真當以為憑自己的一張利嘴就可以傲慢如斯了?若是留此女子在內宅,不是要鬧的家宅不寧嗎?李律不屑的神色浮現在眼底,顯然對這個李琦吟很不感冒,卻還是老練的揚起脖頸,将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
李律的眸子,對上了蕭情的眸子,兩人對視的一瞬間,相視而笑。
不管這個庶妹令自己多麽的不順心,總歸還是打上了李家烙印的李家人,李律自然是不會放棄這個和四皇子親近的機會,下意識的就覺的這陣東風來的正是好時機,連帶看李琦吟也順眼了許多。
蕭情沒有說話,而是望着遠處一道青色身影,別有深意的抿了抿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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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
自九姨娘事件也有二個月左右了,這期間趙氏仿佛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每日除了向老夫人請安之外,再也沒有出過大門一步,端起了賢惠穩重的表象。就連提前被解除禁閉的李琦倚都受到了趙氏的警告,很少主動到李琦吟面前晃。兩個月來難得幾次的狹路相逢,李琦倚都恨恨的站在不遠處看着李琦吟,卻也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這一番風平浪靜的背後,倒是讓李琦吟心中暗暗警惕了起來。
趙氏本就是當家主母,幾十年的內庭宅鬥都沒有打垮她,自然是個有主意的精明人。前些日子的慘敗只是因為她不屑一顧,心裏面根本想不到自己這個渺小的庶女會去侵犯她的權威,再加上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才失了分寸。
如今看趙氏靜下心來,到是讓李琦吟頭一次産生了濃烈的危機感,不知道趙氏的下一步棋到底是要怎麽走。
“小姐,這是青兒今日剛剛從膳房裏面傳出來的紙條。”青兒手腳麻利,又跟膳房裏的小婢女打的很熟,就總是偷偷趁燒水嬷嬷們不注意時把紙條塞進李琦吟專用的空心筷子內來傳遞情報。
今日也是一樣,在膳房的丫鬟送來飯菜後,阿碧小心翼翼的合上門窗,掏出了筷子夾縫內的消息。
細長的一張絲布卷起用繩子紮起來放在筷子縫內,筷子本就是空心的,筷子合攏的時候就巧妙地将這卷絲布塞進了筷子內的中心處,若不是事先知道的人,絕對是看不出來這雙筷子有什麽異樣的。
絲布上空空如也,阿碧将空白的絲布靠近了蠟燭邊,還是沒有什麽字體出現,便随手将絲布放置在一邊,熟練地擺好碗筷。
“看樣子大夫人上次當真是吃了大虧。”黛蘭細心的将大碗內的雞湯舀出一小碗,将上層的油脂用銀質湯勺刮去,才遞到李琦吟的面前。“平日裏大夫人在府內可是耀武揚威說一不二的,若是有人想要給她臉色看,不出幾天內大夫人絕對會讨回百倍。現在都過去二個多月了,大夫人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看樣子是真的怕了小姐了。”
怕?李琦吟搖搖頭,若說趙氏怕一個庶女,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依趙氏的性子,幾個月都沒有動靜,便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趙氏的一切動作都在秘密進行,連阿青這個二等婢女也避着,對方顯然已經懷疑自己在她身邊藏有奸細。二是趙氏沉下性子,就是在等待一個可以一擊命中的機會,一舉把自己除之。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證明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十分兇險。
當然,這些李琦吟自然是不會跟黛蘭細說的,倒是阿碧頗有幾分眼色,看中了李琦吟的心事,連連用眼神示意黛蘭不要再說。
就在這時,房門口傳來了一陣微弱的敲門聲,
“四小姐,各位姐姐們。”來人的是大夫人的貼身侍婢麗兒。麗兒一身翠綠色的羅裙,頭上戴了一根極為樸素的木簪子,長相清秀乖巧。聽說她以前在戲園子裏面站臺過,會唱一口黃莺般流轉的小曲。
這丫頭是近來趙氏身邊的新寵,去年年底才被買進府,一個月前就被提了一等丫鬟,讓一幫侍婢們好不羨慕。
“四小姐在就好。”麗兒剛一進門,就服了服身子,聲音糯糯的,帶着水鄉女子特有的嬌聲嬌氣,倒也不過分谄媚,而是笑的彎了彎月牙似得眼睛,“秦家人知道大少爺歷練回歸,所以特意上前拜訪,現在就跟大夫人一起在院子裏喝茶說話呢。大夫人說了,讓所有小姐們都打扮一番去院子裏面拜見貴客。”
麗兒的眼睛快快的在一桌的飯菜上流轉了一番,就移開了目光,雖然神色很淡,卻還是讓李琦吟感覺她那月牙般的眼睛裏劃過了一絲淩冽。
“四小姐既然還沒有用過中膳,就還是先用過膳再來吧,奴婢話傳到了,就告退了。”麗兒又是一欠身,微微弓起的時候身子貼近李琦吟,稍一湊近李琦吟就能聞到麗兒身上的濃郁花香。
待到麗兒走了以後,黛蘭毫不掩飾厭惡的揮了揮手,将四周麗兒帶來的花香味給沖淡一些。
“這麗兒身上一股嗆人的花香味,簡直熏得滿屋子都是這個味道。”
直到阿碧打開了天窗,又取了夏日裏的紗扇在通風口來回的扇動了好一會兒,屋子裏面的氣味才終于消褪了一點。
“大夫人平日裏是最喜歡和這些富貴女眷交往的,從來只帶上兩位嫡出小姐,而不曾讓庶女們站在身邊。”阿碧手中的折扇輕搖,憂思表現在臉上,“事出有異必有妖,小姐這一次可要當心啊。”
“她不動,我倒是要忌憚幾分,如今她這般給我下套,倒是省了我一番無味的猜測。”李琦吟搖搖頭,忽而又蹙了蹙眉尖,回憶起麗兒離開時若有若無向飯菜裏瞥的一眼,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黛蘭,将飯菜裏的食物每一個都給八爺嘗嘗。”
八爺是老夫人送給李琦吟的一個八哥,白毛綠尾,長相富貴,很是得門口那些掃地的小丫鬟的喜愛。
黛蘭聽言,細細地用湯勺撩起一小口雞湯遞進八爺的嘴巴裏,又依次取了桌子上的芙蓉蝦球,翡翠菜盤給八爺吃下一小口。八爺一開始還是活蹦亂跳的,沒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萎靡不振的耷拉着尾巴縮在一邊了。
“這……”阿碧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大夫人也太心急了,竟然用這麽顯眼的招數。”
若是四小姐出了事,自然全府上下最開始懷疑的就是大夫人趙氏。老夫人最注重內院之中的和睦,肯定會徹查到底,投毒又是最好察的,只是找出當日廚房裏面有什麽人,嚴加拷打一番,不怕沒有人服軟。
“趙氏自然是不會那麽蠢,可惜她有個不成材的好女兒。”李琦吟冷笑,“投毒也不一定要致人死命。他們看,八爺雖然現在神色萎靡,但是也不是什麽大的症狀。這食物裏面的東西就連銀勺也測不出來,肯定不是什麽致命毒藥,無非就是讓人難受一番而已。”
“這李琦倚心思毒辣,肯定是看不慣我安然無恙,于是才想要施些小計謀讓我不順心,呵呵,她們母女接二連三的想要給我下套讓我往裏面鑽,若是我不進去,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番美意。”
李琦吟懶懶的站起身子來,褪下了身上的袍子,又換上了在阿碧的幫助下換上了一身淺粉色的羅裙。
“阿碧黛蘭,為我梳頭,随我去拜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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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刺
曲徑通幽處的小道上,鳥語花香,成群結隊的蝴蝶翩翩起舞,停駐在葉子上,花朵上。幾棵參天大樹高高的沖破雲霄,又留下了長長的影子,使得這一塊地方終年圍繞着陰影,地上永遠是一片扇形的陰影。
趙氏用兩個手指抵住茶壺,倒出來的茶葉香味蔓延了整個亭子,韻味悠長。她的背部直挺,微微露出的側面帶着得體的笑意,若不是眼角溢出的眼紋,倒像是個二十出頭的風韻少婦。
按照大家族內的規矩,庶女其實是沒有資格入座的,尤其是當有貴客來臨的時候,所以僅僅只有李琦倚和李律坐在趙氏的身側,而李琦柔和李琦聞跟幾個一等丫鬟一起侍立趙氏的身邊。
秦婉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雍容華貴的傲氣,常年大家閨秀的氣韻使得她笑不露齒,抿起唇角來更是有一種肅穆的冷意。
“如今這京都裏兵分三勢,蕭皇手中自握三分,我趙家兩分,剩下五分便是秦家。秦氏一族勢不可擋,可是說是得蒙聖寵,如今看到秦夫人,果然是鳳毛麟角。”趙氏的語氣顯然是帶上了讨好之意。
“不論五分三分,都是陛下給的恩賜,我們做臣子的,哪裏能跟麒麟鳳凰媲美呢?趙夫人這句話就逾越了”秦婉落落大方,帶幾分淩冽“朝堂之上是男人的事情,我們今日只談私事,不問朝堂。”
趙氏碰了個軟釘子,面色一僵,卻還是笑意盈盈,“秦夫人說的是,是我失言了。這雨前龍井是前陣子我家老爺去蘇杭巡查時帶來的貢品,聽說秦夫人素來愛專研茶道,不知這茶可否入眼?”
秦婉也沒有推拒,而是抿起唇角抿了一口,“果然是蘇杭極品,茶美葉肥,古有香茗稱曰”婢捧消春困,親嘗散暮愁“,前些日子也有人送來過蘇杭名茶,可是終究是不如蘇杭土生土長的茶葉來的有味道。今日若不是來到李國公府,恐怕也難以喝到這般純正的茶葉。京都底下,到底還是這李國公府上奇珍異品來得多。”
“只不過是些茶葉罷了,秦夫人不嫌棄,我這邊還有一些其餘的品種,回去時讓麗兒給秦夫人帶回去一些便是。”趙氏雖是笑卻未達眼底,反而露出一道精光。
身邊的李琦吟一身桃紅小襖,俏麗的惹人注目,本就出衆的面貌在華衣美服的包裹下像是一張細細雕琢的美人皮。皮美貌麗,确是太過鋒芒了,秦婉見了不住的搖頭。若說趙氏年年霸着趙家內廷大權,也算是個人物,這趙家的小姐一個比一個出落得漂亮,可惜趙氏終究是個武将出身的婦人,眼高手低,教出來的女兒還是還是個不成才的樣子,趙二小姐李琦倚蠻橫無理的惡名可是讓京中一幫世家們都望而卻步。
想歸這般想,面上秦婉卻是沒有露出半分,依舊淺笑盈盈的道謝,又挨個不動聲色的贊揚了國公府的小姐一番,誇得不顯得唐突又惹人開心,就連膽大如李琦聞兩頰上也蕩漾出一片春色。
“都是養在深閨裏面的心肝,這一幫丫頭難得出個院子,不知世事,哪裏有秦夫人說的那麽懂事。若是能學到秦夫人治宅持家的皮毛本事,我也不用日日夜夜為她們的事情操勞憂思了。”趙氏一個眼色,身側的丫鬟立馬為秦婉再次倒上一杯茶水。
“母親這可就說錯了。”李琦聞生硬的五官湊出一個笑容,眼眸陰冷,“這四妹不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嗎?前些日子老夫人頭疼發熱,四妹二話不說就一大清早起來為老夫人采摘露水,每日泡茶給老夫人喝。整整十幾天下來,老夫人的病确實好了,可她卻是瘦了一大圈。”
“老夫人可是當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誇贊過四妹的。”李琦倚垂下眼簾。賤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幾日一個小小庶女竟然敢在她面前出盡風頭,未免也太過張狂,不把她這個嫡女放在眼裏。“四姨娘若是病了渴了,那一次不是四妹親自去熬藥給生母喝的?老夫人都說了,李家這些小姐裏面,四妹重孝是排在第一位的。”
趙氏露出和藹的笑意,“你們這般誇四妹妹可是不夠,平日裏也要多多向她學習。我本擔心着琦吟剛從桃園出來,和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不免生疏,今天看到你們姐妹幾個和睦,也就安心了。”
秦婉聽到這裏,不禁詫異,這李家四小姐小小庶女獲得李老夫人寵愛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平日裏幾個貴婦名媛在一起談論時,也都說這個李四小姐看上去像是有些門道,竟然能巴到李老夫人這顆大樹。對于一個庶女來說,已經是無上榮耀,将來求老夫人找一個好人家嫁過去,總比跟着苦命娘親窩在桃園孤苦無依的過一輩子要好。
秦氏本以為,這樣一個完全沒有身份背景的庶女,即使再過于受寵,終究是不得嫡母姐妹們喜愛的。如今看到她們這般誇耀李琦吟,心中更是一驚,更加覺得李琦吟深不可測。
正在談話間,李琦吟已經走到了幾人的身邊,她淺色的羅裙在收腰處勾勒出了纖纖細腰,整個人站立的時候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牡丹花,嬌美大氣,娴靜時似是春花秋月動人,行禮時靜靜而立,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氣韻。饒是見慣了上流世家大家閨秀小姐的秦婉也是眼前一亮,心裏面不免對剛才的對話又揣測了幾分。
“說曹操曹操就到,四妹今日的打扮如此出色,可是把我們大家都比下去了。”李琦聞狠狠的盯着李琦吟身上的綢緞面料,心裏暗暗比較一番,更是火大。她早就料想到老夫人對這個四妹疼愛有加,肯定會贈與不少好東西,可是想到的和看到的到底是有差別的,如今李琦吟猛不丁的出現在她眼前,就像一根刺,紮在眼裏怎麽能不痛?
跪下
同樣是庶出小姐,對方的生母還是一個不受寵的妓子,可李琦吟吃飯用度哪一樣不比她好?這面料和裙子的做工,哪一樣不是按照嫡女們的用度來的?老夫人竟然偏心到這種程度!
“見過母親和各位姐妹們。”李琦吟盈盈下拜,虛跪在地上。
“你身子弱,前些日子又傷了手臂,就別在乎這些虛禮了。”趙氏微微含笑。身邊的娟兒立馬虛扶了李琦吟一把。
娟兒的動作自然就是趙氏的意思。李琦吟借着娟兒的力站了起來,一雙深色的眸子假裝不經意的盯着趙氏,想要從她的面色上看出來一些異樣。
“這位是孫大人的正妻秦夫人,今日聽說你哥哥剛從京都歷練歸來,所以前來探望。你且喚一聲秦姑姑便是。”
“琦吟拜見姑姑。”李琦吟也不怯弱,行禮時不卑不亢,單單這神色淡定在世家女子裏面就是難得的出挑。
越是出挑便越是容易犯錯!趙氏冷眼一笑,冷傲的眉頭舒展開來,像是一個慈母一樣執起了李琦吟手暖言細語。
“瞧瞧你這孩子,手臂上的傷還沒好就日夜操心,老夫人的傷寒自然有大夫會去醫治,堂堂李家小姐沒日沒夜的采摘晨露像是個什麽樣子?這些個下人也是,不幫襯着點,勞累壞了主子,李府養他們有個什麽用。”趙氏冷哼一聲,“莫不是分不清誰是主子誰是奴婢了?這樣得意忘形下去還不爬到主子的頭上來?”
聽了趙氏的一番話,身後的阿碧黛蘭兩人連忙跪下身子。
“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憑借一些小聰明就能夠麻雀飛上枝頭成為鳳凰了!”李琦倚紅唇微翹,好不張狂。雖然是對着奴婢說話,可是眼光卻是瞥向李琦吟的,“巧言令色卻不知貴賤有分!一日為婢就終身為婢,下賤胚子也敢存着不該存的心思。小心爬得越高,就會摔得越高!”
跪在地上的黛蘭阿碧雖說是奴婢,可是入府以來還沒有被人這樣在大庭廣衆下辱罵過,立刻就紅了眼。
“大夫人明鑒,我和阿碧兩人從入府到現在盡心盡力服侍小姐,絕對不敢有絲毫怠慢。”黛蘭哭喊道,“若是我存了什麽不軌的心思,不用小姐動手,幹脆就讓老天爺下雷把我打死算了!”
“忠心?若是忠心,怎麽會讓主子自己采摘晨露而不勸阻呢?盡是一派胡言!”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母親寬厚之人,日日是吃齋念佛的,自然不會苛待下人,你們兩個就先起來吧。”李琦吟不待趙氏出聲,就将阿碧和黛蘭扶了起來。
“妹妹就是過于良善,才會被這些下賤之人欺騙。要我說,對付這種刁奴,就該掌他嘴,抽他皮,讓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才會老老實實的辦事,不再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李琦倚仇恨的目光看向李琦吟,“妹妹可知曉了?”
“阿碧和黛蘭這幾日打理事務,無一不周到,我又何必罰她們呢?”李琦吟溫順的笑了笑,“姐姐言過了。”
“妹妹可是要知道,這種小戶出來的下等人家可是最肮髒的。出生不夠高貴,就連骨子裏都是斤斤計較的小家子氣量,完全上不了臺面。”李琦倚眯起眼角,射出一道冷光,“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穿上龍袍也不能裝太子。”
一句話打死了一屋子的人,就連李琦聞的臉色也開始變得不好看了。在這裏除了秦夫人和趙氏母女三人,又有誰是真的出生高貴呢?就連身為長子的李律,生母也不過是一個落魄世家的千金而已。
“二姐說得對!”李琦聞最是會見風使舵的人,咬碎了牙齒還是往嘴巴裏面咽,“這些婢女最是油嘴滑舌,二姐何必為了他們生氣呢。照我看,每人杖責五十趕出府去便是了。”
“三姐果然是最秉公執法!”李琦吟不但辯解,反而笑得詭異。“照顧主子不周到按李府家規确實應該杖責五十。”
李琦聞見李琦吟竟然調轉槍頭幫自己說話,難免心中有些惶恐,料想這個狡詐的庶女又在想什麽詭計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聽到了李琦吟仿佛勝券在握的聲音。
“若是主子覺得奴才們服侍不周到,自然是可以秉公處理的。可這阿碧黛蘭是我院子裏的人,好不好自然是由我來說的算,怎麽三姐竟是比我還着急。敢問三姐一句,究竟是我這桃園已經易主了?還是這李府上上下下都已經歸三姐你掌管了?”
“三姐莫不是忘記了上次老夫人賜的板子?”
果然是登不上臺面的棋子,吃過一次虧還是不懂得避其鋒芒,莫不是嫌之前的五大板還沒有挨夠嗎?趙氏眯起眼打量了一番李琦聞。無用的棋子若是用的實在不順手的話,她不介意就此舍棄。
“你……”李琦聞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虧,也不敢大意,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啐了一聲。
“侍奉長輩自然是需要事必躬親,我只是想盡我的綿薄之力為老夫人解憂,所以才不肯讓阿碧黛蘭她們插手。母親最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定是能理解我一片孝心。”
“這同樣也是母親一直以來教導我們的孝心,為何這幾日女兒為祖母采摘晨露,卻反而牽連了無辜下人也要受罰呢?女兒不懂,還望母親當着秦夫人的面給女兒一個解釋。”
李琦吟雙手伏在地上,竟是毫不猶豫的朝地上跪了下去,擡起頭一臉哀痛的望着趙氏“若是母親真的像三姐說的那樣,覺得阿碧黛蘭她們有錯,那就将我也一并懲治了吧。”
李琦吟聲音悲痛,眼角還溢出了一些淚珠,模樣甚是楚楚可人,仿佛趙氏真的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這般決絕的态度,反倒讓趙氏下不了臺。
這丫頭之前說她最是明白事理,後來又演出這樣一場苦肉計。若是她不答應,豈不是要讓秦夫人以為自己是個心胸狹隘的婦人,刻意針對庶女。
趙氏沒想到李琦吟說跪就跪,半分也不猶豫,只能忍住心裏的恨意攙扶着李琦吟起來。“你這丫頭真是較真,你姐姐們只是與你開了個玩笑而已,你還真當真了。”
說完趙氏又拔下來手中的玉镯塞進了李琦吟的手裏,“這阿碧和黛蘭既然是你的人,自然是誰也動不得,若說有人想要無緣無故把她們趕出府去,我是第一個不依的。”
布匹
說罷,趙氏又吩咐身邊的娟兒給阿碧黛蘭兩個丫鬟一人賞了十兩銀子,好言相待,這才平息了這場風波。
且不說李琦吟剛才跪在地上,單單說阿碧這丫鬟跟在老夫人身邊侍奉多年,趙氏也是趕不得的。若是被有心人傳到老夫人的耳朵裏,說她趙氏對老夫人不敬,阿碧剛從梅園調到桃園就被自己趕出了李府,還指不定要受到李潇多大的苛責。原本只是想要吓一吓李琦吟,讓她服軟,沒想到這小小庶女倒是毫不畏懼,反而将了自己一軍。趙氏的表情有些僵硬,卻很快就緩了過來。
懲治奴才畢竟是個小事情,不服軟便不服軟。接下來,她有的是辦法讓她哭!趙氏暗暗一想,又重新端起了嫡母的架子,細細的詢問了李琦吟的手臂恢複的如何,院子裏面的下人伺候的是否稱心如意。
李琦吟起身後也不驕不躁,耐心的回答的趙氏的問題,說的話滴水不漏,老練的像是已經在紅塵中打滾了幾十年的老油條一樣,穩重的神色更加讓秦婉欣賞不已。
真是可惜了是一個庶女,若是生在大戶人家裏的嫡女,便是侯家貴族争相想要的正妻人選!
“我這次來,特意帶了些江南布匹回來。李家的小姐一個個都是天仙似得人物,這些料子穿在你們身上,想必會更加好看。”秦婉看夠了這一出熱鬧,于是笑着将奴婢手裏捧着的綢緞盒子一一打開。盒子裏面五光十色的綢緞立刻晃花了小姐們的眼,就連自視甚高的李琦倚都戀戀不舍得拿起一匹泛着光亮的蜀繡不肯放下。
“這匹綢緞針腳整齊,線片光亮,緊密柔和。不管是暈針、鋪針、滾針、截針、摻針、沙針、蓋針都是整齊伐一,足可以看來是出來自大家之手。最難得的是,這匹蜀繡上面還泛着點點銀光,做成衣裳必定是奪目出彩。”李琦柔微微一笑,“二姐穿上這件衣服,一定會襯得膚如凝脂,美豔動人。”
被李琦柔一副恭維的話語說的心神蕩漾,李琦倚更加是喜愛這匹綢緞,用手掌貼在布料上面摸了又摸,一副中意的不得了的表情。
“這匹喚名為夜宿流光的蜀繡确實是難得的珍品!”秦婉輕扯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這匹蜀繡是十個老繡婦花了一年時間繡出的底面,這布匹上的圖案,都是繡神呂四娘一針一線親自動的手。呂四娘的作品千金難得,秦府裏也才只有那麽一匹而已。”
竟是呂四娘的作品!李琦倚聽到更是将夜宿流光抓在手裏。要知道,呂四娘從祖上五代起就一直是宮廷禦用的刺繡師,織出的繡品可是後宮妃嫔都争相相要的。若不是前幾年告老還鄉,恐怕她的繡品也流傳不到民間來。哪怕是小小一個香囊,都是價值千金,更何況是成匹的布料。就連宮裏面受寵的妃嫔,也沒有幾人能夠有這個殊榮。
呂四娘的大名又有誰沒有聽過?且不說那些庶出的小姐們,就連身邊伺候的丫鬟也都是羨慕的看向李琦倚手上的錦繡,恨不得能夠搶過來好好地端詳一遍。
夜宿流光這種布匹雖然精致,但一看就不是她們這些庶女可以消受的起的。就如同後宮妃嫔的三六九等一樣,客人送禮也是有講究的。通常最豪華的禮物擺在正中間,給老夫人和嫡母嫡女;次要的就擺在旁邊,給一些不受寵或受寵的姨娘庶女。
李琦聞貪婪的看着眼前花花綠綠的綢緞,手已經先伸出去了,剛要碰到一匹色澤微藍的廣繡,卻被李琦倚半路抓住了手腕。“我看三妹皮膚微黑,湖藍色最是挑人,三妹還是穿這匹灰色的湘繡好了。”話未說完,李琦倚已經将湖藍色的布匹也給抱在了懷裏,鳳眼微微向上輕挑。
李琦聞眼中帶着不甘看向李琦倚懷中的布匹,微微地不滿,“二姐已經有了蜀繡,自然是看不上這些俗品的,不如就讓給妹妹又如何?”
兩人正在争執間,李琦柔也是不時瞄向一匹成色上佳的鵝黃色布匹,又不敢當着嫡母客人的面伸手去拿,僅僅只有李四小姐站在趙氏後面不争不鬧,仿佛如老僧坐定。
“倒是我的錯,來時沒有考慮周到,讓李二小姐和李三小姐争執了起來。”秦婉抿了口茶,淡淡的笑了。
趙氏也笑,笑容不見眼底,“讓秦夫人看笑話了。這些個丫頭沒規沒據,真是應該讓教管嬷嬷好好教教。好在秦夫人也不算外人,若是在別人面前也這般胡鬧,到讓客人覺得我們李國公府上的小姐沒教養。”
李琦聞聽到“教管嬷嬷”四個字,頓時止住了口,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憤憤之色,連眼神都不敢往這一片布匹中瞥上一眼。
教管嬷嬷是每一個大家閨秀成人學習禮儀之時都必須配備的,若是小姐們不聽話,她們完全可以代替嫡母懲治小姐,那些懲治的傷口往往都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也不會磨壞一丁點皮膚。比如說指甲縫裏面戳燒紅的細鐵絲,用帶着倒鈎的皮鞭抽打腳底板。李琦聞自然也是知道厲害的人,明白趙氏這是在警告自己,于是忐忑不安的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