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是陰暗,雖然心裏難過,還是先安慰餘式,“母親,雅之說得對,您還是回去歇着吧。這幾天兒子會抽空陪陪九姨娘,至于子嗣,好幾個姨娘都還年輕,終究還是會有的。”
趙氏名趙琴,字雅之。
李潇說着就要扶老夫人起來,身邊的李琦吟見狀也扶着老夫人一條手臂,将餘式的龍頭拐杖遞到她手上。
趙氏在一旁笑容都僵硬了,李潇這意思明顯是說那些年輕的姨娘才會生下兒子,她趙雅之已經是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一直以來,李潇都極少在她的房裏走動,除了每個月一兩次的同床而眠,幾乎就是忘了她這個人。外面的姨娘羨慕李潇對她恩寵不斷,每月必要去她房裏,其實其中的苦悶只有自己知道。十年下來,李潇真的對她行夫妻之禮的時候十根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姨娘們嬌嫩,但李潇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就好似是在大庭廣衆下打了她一巴掌一樣讓她丢人。
“孩子。孩子。”原本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九姨娘卻像是中了魔障一樣,不停的念叨着孩子兩個字。
身側的侍女正服侍她喝下湯水,袅袅升起的霧氣擋不住她空洞的瞳孔。
“九姨娘,你就先把藥湯喝了,等到老爺把老夫人送去梅園,自然會回過頭來看你的。”六姨娘還以為九姨娘是希望李潇留下來陪她,當即就握住九姨娘的手安慰她。誰知九姨娘一把甩開了六姨娘的手,撲上去抓住了李潇的袖口。
“老爺,我們的孩子…孩子是被害死的啊。”
九姨娘的床邊有一盞巨大的屏風,沖破屏風的時候,九姨娘的腦袋直直的撞上屏風,額頭撞出了一大塊血跡。
“老爺,我們的孩子是被害死的。”九姨娘依舊呆呆的重複這一句話,李潇怎麽拉扯也扯不開被九姨娘抓住的袖口,只能坐在她的床邊。
李潇看了眼九姨娘,只見她的額頭上的血跡順着臉頰一直跌到了鎖骨處,模樣甚是駭人,但一雙眼神很是執拗,一直盯着某一處。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潇厲聲道。若是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刀子的話,就是挑戰他李國公的權威。李潇一向知道後院之亂,平日裏來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就不代表他可能容忍一切小動作。
老夫人原本是在李琦吟的攙扶下即将要走出桃園的,現在也停下了腳步,威嚴的臉色顯然将喪孫之痛轉化為了熊熊怒火,将手上的龍頭拐杖重重一提就站在了床邊。
“我是被人從身後撞倒在地的,被撞倒的時候朦胧間看見大夫人身邊的小厮探了探我的鼻息,從我身邊跑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腰間還有這一塊令牌,大概是小厮不身上小心掉下來的。”九姨娘的聲音有些幹澀,舉起手中的明黃色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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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是每個房出入李府大門的通行令,通行令的顏色的不同代表了跟随的主子不同,比如老夫人是赤色,李潇是藍色,大少爺是灰色,而趙氏就是代表一家主母的明黃色。
九姨娘不聲音不重不輕,卻剛好可以讓所有人都聽見。周圍的人都望着這塊令牌不出聲,看趙氏的眼色已經有了一絲變化。
趙氏連忙斂了斂神色,“九姨娘,你是什麽意思。就算我和你一向不交好,你也不能把孩子沒了的事情怪在我頭上啊。我自從來到國公府的那天起就是以夫為天的,老爺是我的夫君,我又怎麽會下得了手去殺害夫君的孩子呢。”
心知從剛才到現在的一步步現象,必定是中了別人的詭計,對方已經步步為營将她逼近了死胡同。先是李琦聞挨板子,後是她因為經文被李潇責罵,再到現在的九姨娘小産,都是要把她逼上絕路啊。沒想到李琦吟小小年紀,心思卻歹毒的不輸于任何一個常在後院之中的人,恐怕此女是留不得了。
趙氏的指甲深深地陷在肉裏面,提醒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氣,當即就跪倒在了李潇的身邊,頗為狼狽,滿頭的朱釵都零零亂亂的,“我的為人處事如何,老爺是最清楚的。再說了,我一直身處院子裏,又何曾知道九姨娘你懷了孩子,你可是連老爺都沒有告訴。”
趙氏說完最後一句話就望向李潇,暗中的意思就是九姨娘有喜都沒有告訴李潇,這是孩子究竟還不是李府的種還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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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明
九姨娘原本就性子高傲,容不得別人說她半句閑話,當即就狠狠将頭撞向了屏風,毫不留情,幸虧身邊的丫鬟及時的攔住了,不然就是一條人命。但原本有些愈合的傷口又再度撕開,血淋淋的好不吓人。
“退一萬步,若是我真的要九姨娘的孩子不能出生,作為當家主母,可是有無數種辦法,又何必明目張膽的找人拌九姨娘一跤,再留下這塊牌子,可不是落人話柄嘛。我看,必定是有人借我之名來除掉九姨娘,這一石二鳥的計策,老爺可千萬不要上當。”
“你且起來吧。”趙氏的話雖說得不好聽,可聽着有理,而且讓當家主母跪下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李潇就想讓她先起來。可在九姨娘看來,這個舉動就是李潇相信了趙氏,面色一冷,随即便大聲嚎哭起來。
“老爺,我十二歲就進了李府做下等人,一年前被你收了妾室卻還是招人嘲笑,一輩子擺脫不了下等人的烙印。”九姨娘嘤嘤的哭泣,看的李潇也有些心軟,畢竟夫妻一場,也不是全然沒有情分的,“現在殺我孩子的兇手還要指責我不尊婦道,我還不如。還不如一頭撞死得了。”
“孩子沒了的前幾天,我曾經喉嚨不适,找過府裏一位姓秦的大夫看病,姓秦的大夫當即給我把脈開了一貼藥,也沒有提孩子的事情。”九姨娘一邊說一邊哭,“我如今想想,三個月大的嬰兒已經在脈象裏極好診出,姓秦的大夫卻沒有跟我說,必定是想要瞞着我偷偷去告訴別人。至于這別人是誰,就猜也可以猜到了。”
“放肆。”趙氏大喝,“單憑你一面之詞的瞎想,難道就可以判定我的罪了。”
兩人在房中是一陣争吵,吵得李潇頭痛欲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聽信于誰。
李琦吟原本是要陪着老夫人一起回梅園的,現在出了這種事情,老夫人不打算走,她自然也得留下來。
“院子裏每個大夫看病都是有記錄的,父親若是想要個真相也是可以,但就要看父親到底願不願意查了。”李琦吟對着趙氏扯出一個微笑。
趙氏只覺得一股涼意襲上,好似是被一個野獸狠狠盯上了一樣。
查不查雖然只是李潇一句話的事情,可卻是有大學問的。若是李潇查了,就是不相信趙氏,趙氏縱然沒有做什麽事情,也會被蒙上一層懷疑的神色,認為是她當家主母濫用權力,下人們必定會多生口舌。可若是不察,子嗣終究是大事,不給九姨娘一個交代肯定是不行的。
趙氏也是想到了這點,随即看向李潇,“老爺,九姨娘的事情是家事,若是鬧大了的話,倒不是讓下人們看笑話嘛。”
若是鬧大了,她當家主母的威嚴豈不是不保。
趙氏固然是和李潇做了多年夫妻的人,十分了解對方的性情,也知道對方的弱點在哪裏,當即就指出了李潇最顧忌的一點。
李潇面色猶豫,确實也害怕府中下人說三道四,若是那些個舌頭長的傳到外面去,他李家的一世清譽不是要全部倒光了。朝堂上那些大臣還不知道要用什麽眼光來看自己。更何況九姨娘的孩子沒了就是沒了,即便是證明事情真的是趙氏做的,也無濟于事。反而趙氏的哥哥手掌兵權,若是讓他知道了,就難免破壞了趙李兩家的交情。
李潇那些心思李琦吟又怎會不知道,他這種把子女待價而沽的性格已經是深入骨子裏了,先前或許是真心為三月嬰兒難過,之後又會權衡弊端,尋找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李琦吟笑了笑便對門口叫道,“小世子,你怎麽來了?”
安遜長而翹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美的不似天人,對着李琦吟露出一個淺淺淡淡的微笑,“阿碧姑娘想來找姑姑,又走不開,就由我代勞了。”走了幾步,又看見房內一陣劍拔弩張的氣氛,愈加是笑的美輪美奂,“聽府內的下人說,九姨娘小産了,是否安遜來的不是時候。”
自然不是時候。李潇兩次家醜都被安遜看到,心中是一肚子的火想要發出,卻在看到對方那張淺笑盈盈的臉蛋時又說不出來話了。
安遜自幼長得漂亮,雖然是世子,但蕭皇對他寵愛更甚于當朝任何一個皇子,甚至将他原本奴籍的母親給封為一等浩明夫人,提為臨安王的平妻,是開朝以來都未有過的事情。
安遜五歲那年看上了太子身上從小不離身的護心玉,蕭皇得知後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将玉佩給了安遜,一時之間朝野嘩然。太子多次上前理論,卻被蕭皇罰去廟堂裏抄了一個月的經書,自此之後,太子看見安遜都要繞道走。
若是單純的一個臨安王世子,李潇必定不會如此縱容,可是對方是安遜,李潇也只能賠笑,“自然不會。”
九姨娘見李潇有些松動,想必是當着安遜的面不敢徇私,便又開始哭哭啼啼了起來,“若是老爺不給我主持這個公道,我日後化為厲鬼,也是會向殺我兒子的兇手索命的。”
李潇厲聲喝止,“當着小世子的面,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李潇唯恐被安遜聽到什麽不該聽的,立馬轉過頭去看安遜,只見安遜躺在李琦吟的腿上,小小的手掌緊握着李琦吟手,模樣甚是乖巧。
小世子和琦吟這孩子倒是投緣,若是他日李家有什麽用得到臨安府的地方……
“難道父親忘了當年五姨娘的慘死嗎?”出其不意的,是李琦吟的聲音。惹的所有人心頭一怔,像是跌進了一個早已遺忘的夢魇裏面。
五姨娘一直是李府的一個禁忌,她早已經打點過所有下人不得胡說八道。李琦吟素來關在桃園,又是怎麽知道的?趙氏還沒來得及想這件事,就看到老夫人的龍頭拐杖向地下一柱。
“察。”一個字,冷冷發出。
巫術
“琦吟這孩子說得對,五姨娘連子帶母不明不白的死去,至今為止還是個謎。若是再讓殺害九姨娘肚裏孩子的兇手逍遙法外,必定是愈發膽大妄為。”老夫人的目光盯着屋子裏的所有姨娘,“老爺的子嗣是李家頭等大事,綿延子嗣,才可以光耀門楣,代代有人,若是有人要拿子嗣來做文章,我可是萬萬不會輕易饒恕的。”
“五姨娘一直以來就是一個懂禮節的人,若是說她平白無故和男子私通,我是怎麽也不信的。但是逝者已逝,多說無益,這次九姨娘的事情,我卻是無論如何不會善罷甘休。”
屋子裏的一幫姨娘聽了都跪在屋子裏面不敢吭聲,直到老夫人将一大段話說完了,大夫人才帶頭說了聲是。
不信五姨娘私通?那不就是在拐着彎說她善妒逼死了五姨娘。趙氏冷笑一聲,老夫人這是在狠狠地警告她啊。
李潇面色不郁,想來是覺得老夫人這次未免太過強硬,即便是真的兇手查了出來又有什麽好處,可也不好反駁了老夫人的話,只能站在老夫人身邊不言一詞。
一時之間,屋內的氣氛好些緊張,跪在地上的姨娘沒有等到老夫人的恩準不敢起來,就一直跪在地上。李琦吟則是幫着老夫人捶腿泡茶,侍奉左右。
看了地上一團的身影,李琦吟才慶幸沒有讓生母錢氏一起跟過來,要不然還不知道要跪在地上到什麽時候。若是說李潇的弱點在于好面子,那麽子嗣就是老夫人的弱點。老夫人年事已高,唯一的心願就是早日可以看到兒孫滿堂,這次牽扯出了五姨娘,已經是老夫人心中的一個心病,又來了一個九姨娘小産,不是逼老夫人端起态度嗎?她一早就看出了這點,所以才在緊要關頭提及五姨娘。
事已至此,趙氏究竟有沒有殺害五姨娘和九姨娘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人心中已經相信了,而且正在以徹查為由給趙氏一個警告。李潇猶豫不決,萬萬不會為這個孩子跟趙家鬧翻,所以一早李琦吟所有的賭注就都下在餘式身上。
在老夫人說查的時候,阿碧貼在老夫人身邊的小厮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小厮就機靈的跑了出去。來回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小厮就急沖沖的跑了回來,手上還拿着一些東西。
“老夫人,這是秦大夫的記錄。”阿碧翻到了某一頁遞給老夫人,“這一頁清清楚楚的寫着,三天前秦大夫确實去了九姨娘的房間看喉嚨。”
“即便是九姨娘真的看過病,這也不能證明九姨娘小産與我有關。”大夫人雖然跪在下方,但面色不改,說話依舊是有條理。“假如老夫人和老爺單憑這點就定了我的罪,我是怎麽都不會服的。”
“母親勞苦功高,我們都看在眼裏。九姨娘的事情不得不徹查,也是為了給九姨娘一個交代,老夫人和父親萬萬沒有懷疑母親的意思。”李琦吟難得的幫趙氏說起了好話,微微一笑。“若是說母親會做出這種下做的事,我是第一個不相信的。”
趙氏奇怪地看了一下這個丫頭一眼,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會對自己轉變的态度,卻愈加謹慎。
“沒有做過的事情,我自認是問心無愧。”
九姨娘的事情她是真的沒有參與,自然敢口出狂言。她就不相信,單憑這個丫頭一張利嘴以及那張不成證據的記錄書,就可以把黑的說成是白的。
李琦吟等的就是趙氏這一句話,當即淺淺一笑,美目流轉之間是別樣的風情。
李琦吟曾經問過侍女黛蘭,若是非要侮辱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子十分醜,該怎麽做?
黛蘭沉思片刻,雖不明白小姐為什麽問出這種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自然是逢人就說這個女子樣貌醜陋,舉止粗鄙,用盡一切不好的語句将她抹黑。”
“若是我的話。”李琦吟眉目淺笑,那個笑容和今日的笑容一摸一樣,“便是誇耀這個女子長得美若天仙,将一切美好的語句用在她身上。”
當你将她貶的一無是處的時候,別人都會看到她的優點,若是将她誇得天花亂墜之時,所有人見到她的人都會大失所望的離開。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這個道理。為人之道,在恰到的時候,運用別人的期望往往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碧将一切看在眼裏,自趙氏說完這句話後,就從小厮的手上拿出另外一樣東西。“老夫人,老爺,這是從大夫人的院子裏挖出來的。”
這盒子裏面裝的東西,讓屋子裏面的幾個人都傻了眼,有幾個膽小的姨太太原本跪在地上,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紅木的盒子裏面躺着一個稻草做成的小人,小人的形狀與人無異,只是在肚子上面被寫上了劉颦兩個字,密密麻麻的都是細小的銀針。劉颦為九姨娘未出嫁時的姓名,颦字表示皺眉,後來九姨娘嫌棄颦字晦氣,就改名為劉潇,也是讨好李潇。
巫蠱之數歷朝歷代都是所有帝王嚴查的,前朝有一個尚書十女無一男,他夫人就去求了巫醫,用腹內血培養蠱蟲求子,被人舉報後全家滅了滿門。還有當今聖上原本有一個寵妃為雪姬,天生媚骨是苗族人,可被人查出庭院內種着幾株苗族施蠱用的樹木,就活活被打斷了雙腿丢進冷宮。
巫蠱之數一直以來害了多少人家,為朝廷所不容,這下子,不僅僅是九姨娘流産這麽簡單,而是将李家的興存都放在這裏了。
“老爺,不是我。”趙氏一看清這個東西,就顧不上跪地,急忙起身拜倒在李潇身下。“我自幼也是趙氏報讀詩書的嫡女,怎麽會碰這個東西呢,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趙氏一巴掌就朝李琦吟揮過來,“一定是你,你這個賤人,為了陷害我不惜使用這種陰損的招數,是要害死我們李家嗎?”
禁閉
趙氏實在是怕了,她想不到李琦吟竟然是個瘋子,會以命相博,若是這件事情走漏了風聲為人所知,皇子必定是要滅李府滿門的啊。
“我僅是一個小小庶女,母親怎麽能什麽事情都怪在我身上?”李琦吟也不躲避,硬生生挨了這一巴掌,委屈在一旁掉眼淚。
“大夫人到現在還想要抵賴嗎?”九姨娘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床上傳來,“沒想到你處心積慮想要除掉我的孩子,不僅僅找人推我小産,還給我的孩子下了這麽陰毒的東西。”
若是記錄書的證據還不可信,那麽現在趙氏就是有十張嘴巴也說不清了。是否有證據證明趙氏害九姨娘小産已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些巫蠱娃娃是從大夫人的院子裏挖出來的。比起九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李家上下的安危才是天大的事情。
趙氏剛才那句問心無愧簡直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讓李潇都對她失望透頂,狠狠一個巴掌甩向了趙氏。“毒婦,你這個毒婦,是想要害死我們全家嗎?”
趙氏被打懵了,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怎料又是一個巴掌甩了過來,“皇上早就下令所有蕭王朝百姓不得觸碰巫蠱,輕則抄家流放,重則可是要滅九族的。你一向善妒,我都容忍你,五姨娘的事情也不跟你計較,怎料你這個毒婦心腸如此狠毒,竟然用巫蠱之術對付我才三個月的兒子。如此潑婦,我李家供養不起。”
待趙氏回過神來,已經是兩邊臉頰生痛,不知道被李潇打了多少個巴掌了。趙氏從未受過這般的委屈,當即紅了眼,沖着李潇厲聲嘶叫,“自從這個賤人從桃園被放出來後,老爺你就一再的不信任我。”
“信任?我就是因為太過于相信你,才會放任懷胎的五姨娘和你在同一個屋檐下,被你活活折磨死,現在九姨娘的三月胎兒也被你流掉了。若是再信任你下去,李氏一脈能不能延續還是個問題。”
趙氏一怔,想起了五姨娘死之前的慘叫聲和一幹被處理的奴婢,原來李潇一直以來什麽都知道,只是裝糊塗。她的夫君早已經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只是苦于趙家權勢滔天,趙家将軍在外出征,手握兵權才沒有動靜。眼看着她逼死自己的小妾,殺死自己的孩子,卻忍辱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李潇的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滔天怒火,面對李潇此時有些猙獰可怕的面容,趙氏忽然間覺得自己像是一無所有的人,想要大哭一場。
“你自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也就算了,難道還想要我李氏一族絕脈嗎?趙雅之,你哥哥确實是手握大權,但是你也要知道,天高皇帝遠,你已經是我李家的人了。我李家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死。我若是誠心要跟趙家決裂的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你給休了。到時候,你就是一個棄婦。”
李潇說的很是惡毒,把十幾年的怒火都給發洩了出來,一下子摔門走了。
“大夫人因病需要療養,明早送去山上的庵裏好生照料。等什麽時候病養好了再回來。”潛臺詞就是說,若是永遠也養不好,就永遠都別想回來了。
“老爺,我是冤枉的,老爺。”趙氏像狗一樣趴在地上,頭上的朱釵跌了一地,李潇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趙氏忽然想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一下子支起身子來,對着李琦吟怒吼。
“憑什麽?憑什麽李琦吟你說這東西是從我院子裏找出來的就是我院子裏的。阿碧是你的人,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難保她不會為自己的主子做事。是誰給你的權利去搜查我的院子?”趙氏的語言有些混亂,顯然已經是被李潇氣得不輕,只是一雙眼仍是狠狠的盯着李琦吟,好似要把她生剮活吞了一樣。
“母親不要激動。”李琦吟拿出帕子揮了揮面前因為趙氏而激起的塵土,慢悠悠的開口,“阿碧吩咐小厮去搜查院子的時候,是先叫了管事的桂嬷嬷一起去看的。桂嬷嬷是老夫人的人,李府幾十年的老管事了,為人從不徇私。母親就是想要狡辯,也沒有人會相信的。還有,若是沒有老夫人的旨意,我自然是不敢随便搜查母親的院子。”
李琦吟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灌鉛似得,刻意咬文嚼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停頓。
“你騙人,老夫人一直坐在那裏,我從未聽過她說了什麽話,你假借老夫人之名陷害我。”沒想到李琦吟一步步部署的如此緊密,竟然連老夫人身邊的桂嬷嬷都請來了,趙氏當即有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但還是硬撐着不肯認輸。
李琦吟随即輕輕的笑了笑,笑的有些嘲諷,至少在趙氏看來是想狠狠地撕下她那張面皮。“母親,看來你真的是病的不輕,若是老夫人沒有同意,我怎麽會光明正大的和你在老夫人面前說這話呢。”
“來人,把母親帶下去。”李琦吟揮了揮手手,立馬就有一個侍衛走上來拉着趙氏,“母親病的不輕,恐怕腦袋有些不清楚了,還不快來人把母親把請回院子裏去。”
這個“請”字咬的可別有深意,便是威脅趙氏,若不乖乖的現在就走,只怕就要動用武力了。可趙氏現在哪裏聽得懂這些,只是扯着嗓子在那裏辱罵李琦吟,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其實老夫人坐在那裏确實沒有說話,但是在阿碧貼上小厮耳邊說悄悄話之前,李琦吟就輕聲用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請示老夫人這個問題。老夫人當時只是用手指在李琦吟手掌上寫下一個,“允”字。
因為趙氏的不合作,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失控,好幾個姨太太還跪在地上,沒有老夫人的命令不敢起來。加上趙氏的發瘋反抗,侍衛們也不敢真的動手,就一直僵在那裏。
“夠了,還嫌這件事情鬧得不夠大嗎?”老夫人忽然站起身子,“搜查院子這件事情,确實是我允了的。”
老夫人話一出口,趙氏就像是死了一般,連最後的一點信念都破滅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仍由侍衛們将她拖了出去。
走的時候,趙氏竟是覺得可笑,放聲大笑出來,李潇,老夫人,還有幾個坐視不管的姨娘們都一個個幫着李琦吟這個庶女欺淩嫡母。反了,反了,真是反上天了。
“都起來吧,今天看到的事情,誰要是走漏了風聲給我說了出去,就小心你們的皮。”老夫人掃視了一圈周圍,又皺下眉頭對李琦吟說,“丫頭,陪我這個老太婆出去走一走。”
雲泥
李琦吟應聲說是,跟随在老夫人身後走了出去。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久不出房門的李琦秀坐在輪椅上,身穿一襲白色的錦衣,朝她微笑點點頭。
直到她們走遠了,李琦秀還是一直站立在門口,眼看着侍衛們把她的親娘給拖了出去。她的身邊沒有帶一個侍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和遠處的夕陽融為了一體。
“小姐,我覺得這大小姐好是奇怪。”黛蘭不時地回頭望向李琦秀的方向,小聲的對李琦吟耳語。“大夫人被侍衛拖走了,大小姐竟不聞不問的在那裏呆看。要知道以前大小姐雖然溫柔賢惠,對人有禮,但無論是哪個姨娘對大夫人有一些些的不敬,大小姐都是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拼命地要那個姨娘付出代價的。”
李琦吟但笑不語,黛蘭一生并沒有經過像自己那樣大起大浮,自然不知道李琦秀心中所想。李琦秀只是太恨了,恨親娘抛棄,恨親妹陷害,恨自己到頭來一無所有。這些恨此時都已經化為怨積壓在李琦秀的五髒內服,讓她日夜不得安穩。
恨吧,這種痛苦,曾經是李家上上下下都給予她的,如今她要一個不落的全部奉還。
老夫人一路在前面走,李琦吟也只能跟在身後跟随,隔着半米的距離,不長不短,既不顯得疏遠,也說不上來是親密。
一路走下來,幾乎快要到了梅園,已是四月中旬,原本遍地的梅花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迎風招展,未免有些冷清。
“跪下”餘式在一處停住了腳步,雙眼雖然是在看着面前一大片殘敗的樹幹,語氣中的冷冽确是比這初春裏的寒氣還要凝重。
李琦吟依言跪在了地上,上半身确是直挺,“孫女不明白。”不明白為何餘式要這樣懲罰她。
一直以來,餘式都對李琦吟有着偏愛,黛蘭看在眼裏,也知道她家小姐今時今日唯一的依仗就是老夫人,當即急紅了眼睛,又擔心李琦吟的身體。
“老夫人,四月的露氣本來就重,這幾天風向偏冷,若是讓小姐跪在地上,不一會兒就會着涼的。小姐手臂上的傷還沒有好,若是再着涼,恐怕新病舊病一起發作,更是嚴重。”
“閉嘴。”餘式厲聲道,“主子還沒有說話,你一個丫鬟插什麽嘴。如此的沒有規矩,若是再多說一個字,就讓你一同跪下。”
黛蘭還想要辯駁,卻被阿碧拉了拉袖口,随即悶哼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下去了。
餘式的龍頭拐杖猛的一下打在了李琦吟的身上,力氣之大使得李琦吟差點跌進了地上,只能用手支撐着地才不至于倒下來。背上的皮膚好一陣焦灼的疼痛,重壓之下将皮肉都分離了開來,痛的人忍不住一個寒顫。
“孫女求一個原因。”
縱然是如此,李琦吟也不肯服軟,必要讨一個理由。單薄的衣着在冽冽冷風下更是顯得她盈盈纖細,仿佛是一根壓不彎身子的野草。
少女堅毅的側面好似是毫無畏懼的戰士,明亮的眸子絲毫沒有因為添上陰霾,依舊高仰着頭。餘式想起了自己年少輕狂的時候,這才動了恻隐之心,吩咐桂嬷嬷将李琦吟扶了起來。
“你可知今日錯在哪裏?”
“孫女愚昧,求老夫人解答。”這已經是李琦吟第三次跟餘式讨要理由。
“嫡母在上,庶女為下,嫡庶之間早就有分別。即便你母親有千萬般不對,你今日多次沖撞你母親,就是犯了大錯。”餘式嘆了口氣,“連最起碼的尊卑之禮都不懂,難道我不該罰你嗎?”
李琦吟沒有說話,一雙眸子裏的不甘仍誰都可以讀的出來。
“四小姐,你倒是認個錯啊。”桂嬷嬷一直是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對于老夫人的心思也總能夠猜到十有*。“你今日沖撞了大夫人,依大夫人的性格絕對是不會放過你的,若非老夫人庇佑,你可是要吃大虧的。”
這四小姐本是一個心思透亮的人兒,怎麽在這件事情上就這麽不清不楚呢。
“大夫人是你的嫡母,即使你再讨厭她,也不應該沖撞她啊。你還小,不懂嫡庶之間的區別,就如同天與地,終究是有天壤之別的。今日大夫人吃了虧,明日你的婚事可能就掌握在她的手上了。女人家這一輩子圖個什麽,還不是好的夫婿出嫁,你與大夫人作對,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難道在祖母的眼裏,嫡庶之分就真的那麽重要嗎?”李琦吟不甘心的握住了拳頭。若不是對餘式尚有一絲真心,她今日最好的做法就是磕頭道歉,而不是死拗。可正是這一份真心,讓她不甘心要再次問一問。
“今日嫡母欺我年幼,誣陷我偷竊,害我之心路人皆知。若是今日我不反抗,恐怕現在被父親送去尼姑庵的就是我自己。”
“九姨娘小産,嫡母心狠手辣連嬰兒都能殺害,還要誣陷在我身上,若是我不辯解,豈不是要白白受了這個委屈?!”
“祖母只知我沖撞嫡母多次,卻不曾想想,若是今日我不沖撞嫡母,下場會是如何?怎還能安然活下來?”
餘式尚不知其中的隐情,只知道李琦吟沖撞了趙氏就要這樣教訓她,若是讓餘式知道自己是如何苦心經營,毀掉九姨娘的孩子嫁禍給趙氏,在趙氏的院子裏面埋下巫蠱娃娃的,還不是要一棒子打死她這個霍亂家宅的人。
“嫡庶之分重于天!”老夫人冷哼一聲。“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做事自然有分寸,可沒想到你如此執拗。這府中是你嫡母的天下,我能保的了你一時,難道能保的了你一世嗎?!我疼你是個乖巧的孩子,在桃園七年受盡折磨,所以對你跟別的庶女不一樣,悉心照料,怎知你竟然就想要爬到天上去了,實在是太讓我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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