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膚熠熠生輝,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淩冽。“薛貴妃生辰時我正在邊境行軍,不便出席,确也是有親自差人打點綿薄禮物的。至于今日荷宴,蕭琪本就是只懂得武力的俗人一個,自然也想看看血荷盛開的绮麗。”
秦婉蔥白的如玉的手指敲擊了一小下紅木桌面,不偏不倚的吸引了兩人的注意,“說起來,林夫人家的小姐也是年及雙八了,随夫人的面容,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不然就趁着這場荷宴,讓林小姐為我們獻首歌舞,也好讓大家飽飽眼福。”
這位林小姐年滿十六還待字閨中,拒絕了所有上門提親的人,只是将所有的手巾帕上繡上一朵桃花,意義顯而易見。趁着蕭情今日在場,秦婉自然是想要做個順水人情,
“若是論起歌舞來,有兩位李小姐在場,我可不敢獻醜。”林柳名如其人,似随風扶柳般,相貌清麗脫俗,就連說話時的聲音都是猶如黃莺出谷。帶着濃情蜜意的眼神若有若無的向蕭情抛去,就連女人也不免動容。
“如此,那就請三位小姐一起合奏一曲如何?”蕭琪自然也是知道事情的本末的,随即開起了蕭情的玩笑,“奏完之後四弟這個風雅才子可是要點評一二的啊。”
李琦倚善舞,李琦秀善琴,而這位林小姐的嗓音婉轉動人,是個唱小曲的高手,一時之間,三人各站一邊,頓時好不熱鬧。
李琦吟手中的帕子在看到蕭情面對李琦吟時露出的笑意就已經狠狠的抓在手心裏了。雪白的帕子被揉成一團,就好似她心中不甘燃燒的怒火,越燒越烈。雖然她的臉上依舊是盈盈的笑意,內裏的情緒仍是排山倒海的湧來,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身邊的杯子。杯子裏面的佳釀随着酒杯搖晃,有一些濺到了素色的衣裙上。
“小姐的衣服濕了,随奴婢去換一身吧。”這些輕微的動作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反而是李琦吟身側的一個婢女機靈的扶起了李琦吟,領着她向內室走去。
“也好。”李琦吟将素白的帕子用來擦拭了下沾濕的羅裙,就随着侍女走向了別院。
待李琦吟一走,李琦倚立馬向侍立在老夫人身邊的婢女使了使眼色,婢女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就離開了會場。
李琦倚舞姿輕快明豔,彷如狐妖嬌俏怡人,而李琦秀的琴藝則是天下獨絕,空靈之中有一股男人也比不上蕩氣回腸。林柳的小曲唱的迂回婉轉,分明是一個包含離愁別緒的女子。三人的配合不可說是天衣無縫,卻将三種味道融合的恰到好處,也引起了一陣誇耀。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太子明朗的舉起酒杯,“就為了這支歌舞,我敬了三位小姐了。”
“這酒我可不敢當,李大小姐琴技非凡,二小姐舞姿绮麗,而我的小曲相比之下也實在是女兒氣了,若非是李大小姐用琴音幫襯,定是要贻笑大方了。”林小姐也回敬了太子一杯,談吐之間謙遜的自有風采。若不是被李琦吟和李琦秀兩人掩蓋了光芒,必定也是極為出色的。
“歌舞确實是好歌舞,但臣弟先行有事,就告退了。”蕭情做了一個躬,就打算退下。
“怎麽?皇弟剛來就要走。”蕭琪也沒有多做挽留,只是極為親和的笑了笑,“世人皆道四王爺蕭情為”賢王“,不近女色,也從不貪戀權術,看樣子倒是真的了。”
“臣弟慚愧。”蕭情擺擺手,一副儒雅的臉上仍帶着似三月春風的笑容,不知令在場多少女眷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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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就不久留四王爺了。”秦婉揮揮手,身側就有機警的婢女站出來為蕭情引路。
半響,茶酒過半。
“老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奴婢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舞女才露出纖細的手臂,剛要開始伸展優美的腰肢,就見一個翠綠色衣裙的侍女忽然沖上來趴跪在中央。
“翠寰,你這是怎麽了?”李琦秀命身邊的奴婢扶起翠寰,詢問事由。
“你這賤蹄子,今日在尚書府不比在自家府中,也敢這麽沒大沒小的撲上來,跌了在場人的雅興,這不是打了國公府的臉面嗎?若不賞你幾鞭子,他日還真是無法無天了。”李琦倚冷哼一聲,作勢就要讓身邊的奴婢把她抓起來。
“我家小姐剛才不小心打碎了酒杯,就被身邊的侍女帶去換身衣裳,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奴婢是擔心我家小姐,所以才不得已掃了各位夫人小姐的雅興。”翠寰幾乎都要哭出來,“二小姐明鑒啊,翠寰絕對不是存心的,二小姐饒命,饒命啊。”
秦婉支起身子來,當起了和事佬,“罷了罷了,這丫頭也是忠心護主。看在我的面子上,李二小姐就消消氣,放過她一馬吧。至于李四小姐,既然是在尚書府裏不見的,那秦婉也就無可推脫,就帶人去找一找吧。”
“既然如此,琦秀身為長姐,本該管教好弟妹,就也随夫人一去。”李琦秀看似溫和的一笑,在轉身時,卻是一副冷面。
私通
秦婉和李琦秀都帶着一幫奴婢在秦家各處搜索,卻依舊還是無所收獲。來回幾遍後,秦婉終于蹙起了眉頭,招呼身邊打傘的侍女屏退左右。
“李大小姐,這院子裏已經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卻還是沒有看到李四小姐的身影,莫不是四小姐已經不在院中。”秦婉撫摸了下手上綠瑪瑙做成的戒指,面容略帶嚴肅。
李家小姐莫名在孫府家宴中消失,于情于禮都是說不過去的,若是處理不當反被有心人利用的話,就難免會影響李孫兩家和睦。
“不瞞孫夫人,我這四妹從小被幽禁在桃園,前段時間受到祖母照顧才得以出來見見世面,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想必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秦府的。”李琦秀忽然眼眸一轉,“秦夫人可是知道,還有什麽地方未經搜查?”
“這地方倒是還有一處。”秦婉暗自思索,“可是那裏人煙稀少,李四小姐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往哪裏跑啊。”
“夫人且帶我們去看看就是。”
“也好。”秦婉似是下定了決心,就向孫家的飛升房走去。
飛升房顧名思義就是孫家歷代以來祭拜列祖列宗的地方,供奉着多位孫家祖先的牌位。它坐落在西苑,與孫府的整體布局都是劃分開的,單獨成一個小別院,除了每日的一天三掃,都少有人煙,也是為了保證祖先們的魂靈可以不受到外界的幹擾。
秦婉剛一推開門,就看見滿地淩亂的貢品,以及趴伏在桌面上的蕭情和一個婢女扮相的紅衣女子。
“這……”秦婉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雖然心中一把怒氣,但還是吩咐身邊的奴婢先将蕭情搖醒。
“素聞四皇子蕭情以賢為名,不愛美人愛文墨,為何今日卻在離席後來我孫家的飛升房內與婢女私通,莫不是太不把我孫家放在眼裏了。”秦婉一把拍向桌子,頗有質問,“今日若是四皇子不給我一個交代,即便告到陛下哪裏去,我也是要一個說法來的。”
蕭情醒來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中也明白是遭人暗算了,可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亦是百口莫辯,只能仍由秦婉辱罵,待她出了這口氣後再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李琦秀在看到這一幕後暗叫不好,已知事情來得蹊跷,剛想吩咐婢女把門掩上,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大姐。”李琦吟不知何時從身後竄出來,身穿一條剛換上的談紫色紗裙,優美的身姿猶如一幅卷裏的仕女圖,“琦吟本來是跟着秦府丫鬟換衣去的,誰知道半路卻走散了,好在跌跌撞撞又摸回了廳堂,只是宴會都結束了大姐和秦夫人還未歸來,琦吟心中甚是惶恐愧疚,所以就帶着大家過來看看,不知大姐這大白天的關上門究竟是做什麽。”
李琦吟看似好奇的走近一步,透過門縫看向裏面,轉而又驚訝的尖叫了一聲,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順帶“不小心”打開已經掩上了一半的大門。
她的身後幾乎站着所有今日參加宴會的人,都是京都中身居要職的官員家眷,無數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婉,讓秦婉即使想要咽下這口氣息事寧人也不行。
若是平常,四皇子喜歡這名侍女,将她獻出讨個歡心倒也無妨,也算送了個人情,秦婉求之不得。但是在這個地方撞到兩人,這不是玷污了孫家祖先嗎,原本已經算是打了孫家一個大大的巴掌,如今更是來了這麽多人,不讨個說法讓孫家顏面何在。
“姑媽請息怒。”所有人站在門邊也有好一會了,自然也聽到了秦婉的怒罵聲,再結合房內的一片狼藉,也明白是發生了什麽事。太子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四弟一直以來都恪守品德,這次犯下大錯,一定是這個侍女引誘在先。依我看,不然就把這個侍女以極性處置,一來可以向孫府上下道歉,二來也是為四弟平反,三來立其威,再敢有人如此,下場就跟她一樣,殺無赦。”
原本蕭情還有解釋的機會,但是被太子“兄友弟恭”的言辭一陣潑污水,也難以開口。人家都只說你是受人引誘,不去追究了,此時蕭情再說自己什麽都沒有做,反而越顯矯情。
“太子恕罪,夫人恕罪,奴婢是冤枉的啊。”紅衣奴婢不停地磕地求饒。明明只是奉二小姐的命令跟随四小姐再趁機把她和暈迷的四皇子放在一起,卻在半路被人打暈了,之後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一聽說要處斬她,就連忙害怕的跪倒在地。
孫菲提起随身攜帶的馬鞭向紅衣婢女的前方一揮,紅衣婢女一個反射,就擡起臉閃躲向一邊,也讓孫菲看清了她那張姿色平反的臉蛋。
“母親,這個婢女我從未見過,好像并不是孫府的。”
自孫菲說完,孫菲身後的老嬷嬷就開了口,“夫人,奴婢也覺得,這人并不是咱們孫府的,奴婢在四個院落當差的時候,從未見過她。”
“你究竟是何人?竟然僞裝成孫府婢女引誘我四弟,到底是有什麽陰謀?”太子常年上戰場,不怒自威的樣子散發出一股殺意,有些淩冽的盯着紅衣婢女。
“奴婢是李府二小姐的随身丫頭,是受二小姐之命而來,絕對不是有什麽陰謀。”紅衣奴婢自知性命即将不保,痛哭流涕的報出家門,希望孫府可以看在李國公的面子上放她一馬。
随着紅衣婢女的動作,一封書信也從她的衣襟處滑落,隐約可以看到蕭情親啓四個大字。
“太子。”未等蕭琪開口,身後的一名随行侍衛就撿起信函,将它遞給蕭琪。
蕭琪抽出信紙,只見紙上題詞一首,未言作者其名,字體娟秀又不失風采,顯然是個久練書法的練家子。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拟将身嫁與,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這首詩為韋莊的,為描寫一個浪漫少女春日出游之時偶遇佳郎,對之大膽求愛的故事。放在平日,四皇子愛慕者衆多,自然算不了什麽,但是現在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也就有了主意。
這丫鬟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還指自己為李二小姐的随身侍女,更攜帶一份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寫的情詩,顯然就是為李二小姐和四皇子暗度陳倉,私下傳信被抓。
李二小姐飛揚跋扈的名聲可是和她的第一美人的名號一樣響,寫出這樣露骨的情詩給男子,想必也确實是她可以做得出來的事。
“這丫頭雖然以上犯下确實不敬,但看這份情意也不失為一個妙人。”太子自然也想到了事情的始末,李國公的勢力近來如日中天,若是和蕭情有所挂鈎的話,必定也是自己登上皇位的一大阻力,于是心中難免有幾分忐忑,便轉了語氣。“既然皇弟喜歡這個婢女的話,那麽這個婢女就由我做主,認為義妹,封為皇弟的側妃好了。”
自古以來,皇子的正妃都是由皇上冊封的,而且太子還未封妃,其餘皇子依長幼之序就不得封正妃。不管李琦倚和蕭情私下多久,李琦倚也都是不能容忍自己和一個貼身女婢平起平坐的。這一做法,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杜絕了太子不願意看到的現象出現。
“謝皇兄恩典。”蕭情除了在一開始的時候露出一些詫異之外,就沒有露出過別的表情,就連現在吃了一個大委屈也是平淡的像一灘死水,令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只有李琦吟知道,他隐藏在袖口之中的拳頭握得有多麽緊,瞳孔裏忽然放大是騙不了人的。
恨吧,蕭情,我要做的還遠遠不止這些,你苦心經營想要的一切,我都要毀去。我曾經受過的苦,你也要一字不落的全部嘗過。
撒潑
“混賬東西,真是丢盡了我們李家的門楣。”李琦倚剛一下馬車,就被早早等待在門口的李潇扇了一個巴掌。
“父親。”現在還是在李家大門口,當着下人的面李潇就給了她這麽個難堪,讓李琦倚倍感丢臉,無奈迫于李潇的積威不敢反抗,只能委屈的落淚。
一直以來,李潇對她是極為寵愛的,比起溫柔娴靜的長姐,府中一旦有了什麽奇珍異寶,都是先由她挑選,嫡母也是顯然更偏愛與她,無論是小到女兒家的脂粉,還是将來的夫婿,都想要将最尊貴的東西給予她,也養成了她驕橫跋扈的性格,從未受過委屈。現如今被李潇那麽一打,就止不住的更加仇恨李琦吟,若不是她不老老實實跟在丫鬟身後随着他們原本設定的計劃走,這場鬧劇最後的收場絕對不是這樣。
“我的心肝寶貝啊。”聞風而來的趙氏攔住了李潇即将要揮下手的第二個巴掌,“你當着這麽多下人的面給琦倚難堪,是想要我們的女兒從今以後都不能挺起胸膛做人嗎?”
“哼。”李潇冷哼一聲,卻還是沒有再下去手,“你這女兒,就是被你這樣給慣出來的,現在都已經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都別吵了。”老夫人餘式被李琦吟攙扶着從馬車裏出來,尖銳的眼神掃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有什麽話回房裏說,你們這樣子算是成何體統。”
“母親說的是。”李潇一向重孝,對老夫人說的話言聽計從,此時雖然怒氣在身,也是第一個過來先攙扶母親。“那兒子就先送母親回房。”
“不用了。”老夫人鋒利的眼神直射向李琦倚,“李家的女兒,就該有李家女兒的樣子,那般糊塗的事,做一次就夠了。”再次對着李琦吟點點頭,“這丫頭我看着投緣,就讓她送我回房,你也累了一天了,就不要為了這點已過去的小事動火。”
老夫人雖然沒有明指,但衆人也都知道她教訓的是李二小姐,當即緘默其口。這幾年,老夫人吃齋念佛修身養性,很多時候沒有這樣苛刻待人過,已是大怒的表現。衆人也都知道,惹惱了老夫人,恐怕李二小姐的将來日子不會這麽好過。
李琦倚明面上雖然看似恭敬,其實心中早就已經把李琦吟罵了個千百次,看她因禍得福還得了老夫人的寵幸,更是眼紅的幾乎要跳腳。
待到三人回房後,李琦倚終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直以來的撒潑個性,一雙美目噴火的看着身後跟随的紅衣婢女。
“你這個賤蹄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當真是想要一朝飛上枝頭,就連主子也不管不顧供出來了。”似是還不解氣般,李琦倚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砸向紅衣婢女,婢女閃躲不及,鋒利的碎片直接就刺進了她的肩膀上。
“好了,妹妹。”李琦秀見她已經發洩完怒氣,就拉開她,讓下人将紅衣婢女帶下去。
“照當時的情形,人證物證都指向你,紅苑就算是再想為你開脫,也是遭人話柄,畫虎不成反類犬。”
李琦倚雖然驕橫,腦子卻還不笨,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心中也是一陣後怕。若非是大姐當時拉着自己,恐怕自己是一定要為此争辯的。雖然現在所有人都覺得那副情詩是她寫的,但也是空穴來風,不久就會散去,所有人礙于李國公的面子也都沒有把矛頭指向她,只是讓一個侍女背了黑鍋。要是她真的說了什麽為自己辯解的話,那在旁人看來就是做賊心虛,反而遭人話柄。
“母親,這,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李琦倚心知這次是遭人陷害,于是硬拉着趙氏的袖口撒嬌,“你一定要為女兒找出那個幕後兇手,現如今京城裏的女眷肯定都在偷偷笑話女兒,照這樣下去還讓不讓女兒活了。”
“說什麽晦氣的話。”趙氏蹙了蹙眉頭,也是真的心疼女兒,想要找出暗中偷龍轉鳳的人。
她自知論起心機來二女兒是個草包,只得轉而向李琦秀問道,“今日你也在場,可是有發現什麽?”
“回母親的話,這件事情來得太過詭異,女兒一時半刻也是分不清。”李琦秀暗暗低下頭,不住的思量。
原本趙氏的本意是想把李琦吟和蕭情打暈放在一個房子裏,一來逼蕭情娶李琦倚做監視之用,二來也是為自己在李府的地位居安思危,先斬草除根。可這原本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卻不知給哪個有心人給破壞了,偷龍轉鳳的把李琦吟換成了李琦倚身邊的随身丫鬟紅苑,還寫下了這麽一副荒唐的情詩,将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李琦倚。
“會不會是李琦吟幹的?”李琦倚柳眉微抿,顯然一副萬分讨厭李琦倚的樣子,“這賤丫頭原本只是關在桃園的小雜碎,現如今一放出來,就讓我沾了晦氣,擺明了就是天生來克我的。莫不是她怨恨母親當年把她們母女兩個關進桃園,是報複來了。”
“說起來,整件事情裏,倒是這個李琦吟得的好處最多。”趙氏若有沉思的點點頭。
“李琦吟再如何也只是個不受寵的丫頭,倒不見得有那麽大的能耐。說起好處,恐怕有一個人獲利更多。”李琦秀眸光深沉。
“姐姐說的是……”李琦倚似乎想到了什麽,“太子!”
“太子剛被冊封,根基難免不穩,先要除掉的就是一直以來名聲威望極高的四皇子。如今這一出戲,一來讓秦家和四皇子心生嫌隙,二來使四皇子的美名受到損害,三來祖訓有雲,長幼之序不可亂,太子未成親,四皇子便不可迎娶正妃,李家女兒在如何也不可能和一個婢女平起平坐,這則是防止李家和四皇子結為姻親。”李琦秀冷笑,“這也是個一石三鳥的好計策。”
“自古九龍争嫡,都會引起朝政動蕩。李家一向不過問争嫡一事,怎麽太子就把矛頭轉到李家了呢?”趙氏唉唉的嘆了一口氣。
李琦秀看了看趙氏擔憂的表情,忙來安慰,“母親莫要擔心,這也未必就是太子幹的,恐怕還可能是我們多心了。”
“對啊母親。”李琦倚依舊是一聲冷哼,“我還是覺得桃園的那個丫頭就是有股說不出的邪門味道。”
“邪門不邪門,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李琦秀清秀的面容此時看上去有一股肅殺之氣,“妹妹莫要忘了,我們可是還有一顆棋子埋在她身邊。”
“大姐說的是。”李琦倚美目流轉,兩人相視會心一笑,淨是隐晦不明的陰謀。
背叛
老夫人每日早晚兩次沐浴齋戒,誦經以示佛心。既然李琦吟留下了,于情于禮都應該陪老夫人一起跪拜一番。
世人皆道神佛法力無邊,慈悲為懷,那為何在她受盡屈辱于人下之時不顯靈,在她胎兒不保性命堪憂之時不渡世濟人,卻讓曾經的她白白枉死,讓李琦倚這般大奸大惡之輩得享富貴。李琦吟雖然肢體上虔誠無比的朝拜,內心卻在冷笑,神佛又如何,還不是捧高踩低,冷漠絕情。今世她想要做的事,不管誰來阻止,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時候不早,你也該回去歇息了。”老夫人在身側婢女的攙扶下微微顫顫的站起來,“這幾天夜裏更深露中,你随侍婢去我的更衣室,把我那件新做的的狐裘披上再走吧。”
“是,祖母。”李琦吟等老夫人走後,就被婢女領着披上了狐裘,褐色的狐裘在燈光下別有一番風韻,惹得婢女都忍不住多看了李琦吟幾眼。這四小姐雖說容貌沒有二小姐美豔,看着卻是異常舒服,好似是皮影戲裏似水便化的紙美人兒般。
待到李琦吟重回桃園,生母王氏已經睡下了,只有掌燈的翠寰和黛蘭還在屋裏忙活。
“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翠寰一看到她,立馬熱情地迎了上去,遞上一杯剛燒開的熱茶“剛剛四姨娘來問過你何時回來,我只說小姐在老夫人哪裏,恐怕還要好一會兒,讓她還是先行睡下了。”
“回來?”李琦吟狠狠地把茶杯擲下,碎了一地的殘骸。“你可當真料定我是回不來了是吧?”
“小姐息怒。”翠寰連忙跪在了地上,“奴婢若是有什麽地方伺候不好的,小姐直說便是,奴婢自願領罰,但求小姐不要這麽吓奴婢啊。”
“奴婢從九歲開始就伺候小姐,雖算不上是完美無缺,那也是事必躬親,盡心盡力,小姐剛才那句話,可是讓奴婢寒了一地的心啊!”
翠寰一邊說一邊哭,雙膝跪在了粉碎的茶杯殘骸上還不自知,鮮紅襯得那青色的綢緞都變深了,被劃破的布料裏透出的是一陣血肉模糊,恐怕這傷是要好幾年才能養好的。
果然是伺候了她多年的奴才,還真是知道她的軟助在哪裏。李琦吟冷笑一聲,卻更加用力的把茶幾上另一個茶杯砸向她。
當年她就是因為心慈手軟,明知自己身邊一個伺候多年的宮女與李琦吟有勾結,卻輕信他人放虎歸山,才導致了後來被李琦倚誣陷茍合困入冷宮的局面。若是曾經的她被這麽情真意切的表演打動,可能就會放下心中的猜疑,可如今的李琦吟已經是死過一遭的人了,哪裏還會看不穿她這些小把戲。
“你可知你的敗筆在哪裏?”李琦吟将手中的香囊扔在翠寰的面前,“這個香囊上繡着桃花,是你偷偷放在我的衣袋內,想要作為我和四皇子偷情的證據的對不對。可惜啊可惜,翠寰,你心思細膩,埋伏在我和母親多年都沒露出手腳,卻毀在了性急上。你且看看,你修荷包的針線和為我縫補衣裳的時候分明是同一種花式顏色。”
李琦吟不怒自威,雖然表情看上去仍是冷清,但眼光淩厲的光芒猶如萬劍一樣,吓得翠寰直搖頭。
“這針線活的樣式本是單一,且奴婢縫補衣服時的花色和顏色讓明眼人一看就能辨認,也好栽贓。若是有心人想要誣陷給奴婢,根本就不是一件難事。”翠寰雖然懼怕于那淩冽的目光,卻還是搖頭否認,直喊委屈。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是黛蘭栽贓給你的了。”
“奴婢沒有诽謗他人的意思,但是這院內除了我就只有黛蘭一個奴婢,近幾天小姐又特意讓她在內庭活動,她要翻小姐櫃子裏的衣物放荷包簡直易如反掌。她原就是大夫人派來的人,自然是心偏着別的院裏的。可惜奴婢和小姐近十年的主仆情分,小姐真的要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嗎?”
“呵呵。”李琦吟聽到這裏,忽然笑了出來,“老夫人送衣物來的時候你正去膳房取食,若非是刻意搜查過,又怎麽知道衣物放在櫃子裏呢?”
翠寰聽到這裏,心中頓時嘎登了一下,也知道是上了李琦吟的套了,當即面如死灰,止不住的磕頭。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饒命?饒你一條命,讓你繼續幫助外人來置我于死地嗎?”李琦倚冷哼一聲,“這大夫人究竟是給了你什麽好處,才讓你如此為他賣命,竟然連主子都可以謀害了?”
“你先是将香囊放在我的衣襟裏,再然後看準時機找個借口讓侍女将我帶出內庭,等時機成熟後就撲倒在地引起所有人關注李四小姐不見,以至于讓我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被發現和蕭情幽會。這麽精心布置的一步棋,卻因為這個小小的香囊被毀了,你說大夫人會怎麽懲罰你?嗯?”李琦吟低下身子,用食指勾起翠寰尖尖的下巴,“聽說車夫馬漢的兒子今年二十又三卻還未婚,不如我就請老夫人将你許配給他,如何?”
“不要啊,小姐。奴婢鄉下的娘身染疾病,奴婢只是想要為娘親治病,一時起了貪念而已,實在不是有心要害小姐的。”翠寰此時是真的怕了,慌忙的抱着李琦吟的大腿不肯撒手,要知道,那馬夫馬漢的兒子不僅瘸了一腿,還好賭好色,經常被賭坊青樓連棍打出,若是嫁給了他,她這輩子可就是真毀了。
李琦吟此時站在翠寰的身邊,地上全部都是一灘血水,沾濕了她的整個繡花鞋。遠遠看去,就像是以血為生的妖姬。
“依大小姐的性子,有用的棋子她是一向不會浪費的。你若是讓你探聽什麽風吹草動,你可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嗎?”
“奴婢知道了。”翠寰垂着頭,臉上滿是血水和淚水的混合物。
“黛蘭,你帶她下去梳洗梳洗,再來我房裏,我還有事情要交代你做。”李琦吟用絲巾擦了擦手,就扔下手帕回了房裏。
“是,小姐。”
吵架
三月春風尚是微涼的時候,可每條巷子裏的茶館處卻都圍着一圈又一圈的人,聽熱鬧的全然不覺得天寒地凍。流言蜚語快比利箭,不消片刻就傳的家喻戶曉。
“二小姐,不好了。二小姐。”紅喜慌慌張張的跑進別院,邊跑邊喊。
李琦倚躺在貴妃椅上悠閑的看着池塘紅魚嬉戲,好不自在,手裏剝着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被這聲尖銳的喊聲一驚,手中的葡萄就跌入了池塘,惹得一群紅魚哄搶。
“怎麽了,死丫頭,慌慌張張的。”李琦倚今天心情不錯,也沒有跟紅喜計較,而是面無表情的擡起眼簾看了一眼她,罵了一句。
她今日特別打扮過,桃紅色的衣衫上鑲滿了銀色的亮片,還有經過刺繡店裏手工活最好的老嬷嬷一針一線繡上去花了一個多月的翠綠色腰帶,腰帶上是開的爛漫的朵朵牡丹,雍容華貴。頭上僅僅簪了一只細小的紫色花飾,仍由三千青絲垂下,當真有一種媚而不妖的豔氣。
“二小姐。”紅喜看了看她身邊的婢女,只得硬着頭皮湊上前去,在她的耳邊嘀咕,“二小姐,這最近京都中不知道為何流言四起,都在傳二小姐那天和四皇子在秦府裏密會的事情。”
“大膽。”李琦倚一把拍桌而起,“究竟是哪個賤蹄子這般多生事端。”原本母親已經囑咐自己在這幾天裏安分守已,料想這事情也會很快平息下來,誰知今日又有人掀起了事端。
“外頭的人還……”紅喜看了看李琦倚陰沉的臉色,不只是該不該往下講,只能小聲地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微微顫顫的接下去,“外頭的說書人還把那天的事情編成了一本書,暗指書內的女子為二小姐,男子為四皇子,現在已經是全京都最火的段子了。”
“砰。”随着紅喜的話,李琦倚手上的杯子直接落地。
今日是蕭情迎娶紅苑的好日子,李琦倚作為紅苑的主子理應到場,也免得讓別人說閑話,以為李家二小姐真和蕭情有什麽,且心胸狹隘不參加婚宴。
李琦倚剛一到場,就發現全場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的集中在她身上了。那些帶着探究和嘲笑的目光讓李琦倚如坐針氈,心中對于嚼舌透露當日之事的人更是痛恨萬分,手中錦帕捏的死緊。可偏偏這時還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就是喜歡湊熱鬧,更是愛踩雷區。
“喲,這不是二小姐嘛,怎麽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閑坐啊。看你身邊也沒有什麽人,不如就坐過來和我們幾個一起聊上幾句。”說話的是李潇剛娶進門的九姨太,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也比李琦吟他們大不了幾歲。仗着李潇寵愛,每每總是愛挑釁大夫人三個。
李琦倚冷哼一聲,沒有搭理她,而是吩咐婢女點上熏香,“紅喜,我看着這屋子裏怎麽有一股狐媚子的味道呢,快去拿把我房裏的龍紋香拿來,免得被這味道熏的一身狐腥味。”
“小姐,這可不是什麽狐腥味,那是九姨太身上的香水味。”紅喜跟在李琦吟身邊多年,也會學了一些察眼觀色的小手段,拿起手上的扇子就扇了幾下,“主子若是怕這味道難聞,只去之後滴幾滴老爺送的碧落水就好,保管身上一點味道都沒有。”
碧落水是上個月皇上賞下來的貢品,被九姨太看到後跟李潇多次讨要過無果,她哪裏想到李潇竟然把這瓶香水送給了李琦倚,當即便被主仆兩人一唱一和的對話氣得牙癢癢的。
“我不過是好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