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四皇子府的方向,“安平”又是蕭情的字,錢嬷嬷的意思是,老夫人想要将她許配給四皇子蕭情做側妃。賜她以“安”字,一則為暗示,二則也是提醒她,要時刻明白自己的身份,為國公府出力,安分守己度日。
呵呵,李琦吟諷刺的扯大了弧度,安分守己,她曾經不正是如此,可最後,她得到了什麽?夫君的不屑一顧?娘家的威逼利用?還有嫡姐的迫害和無辜死去的兩個孩子?在尋常人的眼中看來,一個不受寵的國公府庶女嫁到四皇子府上作為側妃,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豈止是高攀了一點。但對她來說,無非是從一個牢籠跳入了另一個牢籠。現如今,李琦吟已經不是逆來順受的一株弱草了,她自己的命運,只能由她自己來決定。
身邊的翠寰看到李琦吟的目光從平靜到陰冷,心裏不由的驚訝了一番。這四小姐,可是讓她越來越猜不透了。自從小姐醒來後,就好像了一個人似得,尤其是看人的眼神,好似是一個毒蛇一般,平靜之下就在瞬間會沖上去噬咬。
“翠寰,你跟在我們身邊多久了?”李琦吟收斂了神色,暗暗的打量了翠寰。
“回小姐,已經有七年零四個月了。”翠寰雖然驚訝小姐為何會這麽問,但還是不假思索的快速脫口而出了。“從奴婢九歲開始,就被老夫人指派在小姐身邊,不曾離開過。”
“跟着我這個不受寵的主子,可曾有後悔過?”李琦吟淡淡的露出微笑,好似真的是鄰家大姐姐一樣。
“當年若不是四姨娘看奴婢可憐,收留奴婢的話,奴婢早就餓死街頭了,沒有什麽好後悔的。”翠寰低下頭,一副惶恐的摸樣。
“很好,既然如此,我就要你去做一件事,你可願意?”李琦吟臉色平靜,僅僅是用那一雙眼睛盯着翠寰,看的翠寰心裏毛毛的,不敢再直視李琦吟。
從前,她一心撲倒在蕭情身上,以他喜為喜,以他悲為悲,蕭情不愛內院之中結黨營私,她亦從未設立過什麽心腹。現如今,她是個被幽禁的庶女,行動多有不便,是該找些什麽心腹來替她做些自己不能做的事情。
這件事,就算是一個考驗,檢驗這個翠寰是否能真的為自己所用。
李琦吟招了招手,讓翠寰将耳朵貼過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翠寰姑娘,庭院已經掃好了,可還有什麽吩咐?”噌的一聲,一個身穿素色衣裙的婢女推開了門。
李琦吟和翠寰剛剛說完話,此時看到素衣奴婢,心裏是一愣,直覺性的蹙起眉頭。她直視着素衣奴婢,發現她面容有些稚氣,眼睛裏是一片坦蕩,絲毫沒有閃躲,好似是真的沒有聽到什麽一樣,這才放下心來。可既便是如此,仍是板起一張臉,不悅的蹙了眉頭。“你是何人?為何如此冒冒失失的闖進來?”
“我……”
沒有等素衣奴婢說完話,翠寰就貼在她耳邊說,“小姐,這個人是大夫人派來的奴婢,說是怕我們這裏人手不夠,來照顧小姐起居飲食的。”翠寰特別強調了“大夫人”三個字,明顯是意義深遠。
李琦吟微微扶了跪在地上的素衣奴婢一把,面容可親的仿佛剛才的嚴厲只是幻覺,“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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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蘭看到李琦吟眼中的戾氣一瞬間消失了,面色從容的好似是真的對她關切似得,便以為小姐是原諒自己了,當即露出了笑顏。“奴婢黛蘭,是閩南人士,從小家貧,被買入國公府三年了。”
李琦吟點點頭,心中早已經有了一些思緒,“母親體恤,對我們母女兩關懷備至。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的閨閣中做事吧,以後就不用再幹這種粗活了。”
身側的翠寰還想說什麽,卻被李琦吟一個眼神制止了。
呵呵,李琦吟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極了一只狡詐的狐貍,眼眸中流光溢彩。
餘式
孫府家宴很快就到來了,李琦吟身穿淡紫色的華服,大小合身的裙袍勾勒出婀娜的身姿,頭戴鑲着三個豌豆大小珍珠的金步搖,錦衣華服之下,絲毫不比另外兩個嫡女遜色,原本堪堪清秀的外貌格外動人。她和老夫人一起乘坐印有國公府标志的轎子,轎內軟榻之上覆蓋着一層狐貍皮毛,紅木的桌子上放着一碟碟精致的吃食,光看色澤就極其誘人。
老夫人餘式雖然出身于鄉野之間,在李國公得勢後被接入府內,為人卻絲毫沒有一點鄉土之氣,反而将內廷管理的井井有條,只是年紀大了,難免力不從心,近幾年便把管理權交給了趙氏。李潇自幼喪父,從小就是母親撫養他長大,對老夫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可是說是言聽計從,就連嫡母趙氏如此強硬之人對老夫人也是恭謹有加。
記得年幼之時,因尊卑有序,她的用料吃穿都是嫡母嫡姐挑剩下後的,可老夫人被接入府中之後,就定下了規矩。小姐們想要挑新衣料子,就必須要由她出題比試一番,贏的人才可以先挑選喜歡的花色。這比試聽上去公平,全府上下包括她都覺得老夫人公正嚴明,不偏私嫡系。有一度時間,她甚至認為老夫人是這個府中唯一能夠不看輕她和娘親的長輩。實則在今日看卻不然,嫡女們都是從小開始學習琴棋書畫,甚至家中特意雇有才學的女子過來教授女紅女戒等,而作為庶女,卻是沒有這等待遇的。她縱然日夜鑽研書本,也無法疏通這些隐晦艱澀的字眼,論才學,自然是略遜一籌。論女紅,姨娘庶女們分到的布料本來就少,綢緞錦繡都是用來縫制衣裳的,怎麽會有多餘的布料來練手工活。趙氏為人霸道,亦不容許別人爬到她的頭上,每每比試,幾乎都是嫡姐們拔得頭籌,偶有例外,也是她在趙氏陰冷的眼光中篩選出了比較差的布料作為頭籌。
老夫人這麽做,無非是想從小告訴嫡女們,若是不勤勉,就算出生在再高的位子也只能作為別人的踏腳石。而對于庶女,則是告訴她們,長幼尊卑不可亂,切記要安分守己,不要貪想自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亦是徒勞無功。她早就料到了結局,卻偏偏裝出一副庶嫡同親的樣子給外人看,從另一方面來說,她比起一般的祖母其實更加注重庶嫡之分,對李琦吟她們這些庶女,也是更加的看不起。
若是趙氏,只會明目張膽的吩咐管家先将布料送由她挑選,但若是有心人挑撥,不免要冠上一個“欺庶潑辣”的罪名。而老夫人,卻是在暗暗告誡她們的同時,用這看似公平的比賽獲得了美名人心,讓人挑不出話柄。論心計,兩人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曾經對于這個祖母,她可謂是又敬又畏,現如今,卻是再也心生不出一絲好感。
餘式雖然白發蒼蒼,面生慈像,但眼神銳利,若有若無的向李琦吟瞥去,只覺得此女面色淡定,絲毫不像是在庭院幽禁了十幾年的落魄小姐模樣,在這般豪華的禦賜馬車上還能當成是逛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當即斂下心神,想起了錢嬷嬷說的話。
“老夫人,恕奴婢直言,庶出之女有三,三小姐為人刻薄,喜阿谀奉承,老夫人托我帶去任她挑選的金銀首飾被她挑去了一大半還不止,是目光短淺之徒。五小姐生性冷淡,對于生母秦氏言聽計從,絲毫沒有魄力,就算嫁入皇府恐怕也沒有辦法在內庭中活下來。”
“而這四小姐……”
“四小姐如何?”
“奴婢帶過去的首飾她只挑了一支最貴重的金步搖,其他一概沒有看上一眼。宴會禮儀奴婢并未教授,她就做的絲毫不比第一才女的大小姐遜色。依奴婢看,有如此的庶女,可謂喜也可謂不祥。”
錢嬷嬷17歲随太後娘娘進宮,在爾虞我詐裏活了大半輩子,識人的本事可是一絕,老夫人對她的話極為慎重,所以今日才特意吩咐管家要求和李琦吟同坐一輛馬車,來看看這個小女娃到底有什麽本事。
“你7歲那年就一直呆在桃園,從未外出,如今長大成人,也是應該見見世面了。”老夫人笑的和藹,慈愛的像是一個疼愛孫女的普通老人一般。“我們李家雖然說不上是京城第一大戶,但起碼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這種宴會,也是應該帶你們多多出來參加參加。免得到時候讓別人嘲笑我們,說李家的女兒見不得人。”
呵呵,李琦吟表面上恭敬,微笑的迎合一聲“是”,心底裏卻是冷哼了一聲。
若真是想要單純的帶她們出來見識見識,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她十四歲剛及笄的時候來。這明明就是看時機成熟了想要“賣女兒”,還要巧立名目找一個理由出來。
“這幾年,也是苦了你和你母親了。”老夫人微微嘆息一聲,手中撚動着佛珠,蒼老的面孔劃過一道傷感,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再怎麽樣,你也是李家的親身骨血,身份尊貴的小姐,讓你在桃園裏面幽禁了整整七年,也是遷怒過頭了。”
老夫人用詞用得極為精準,她說“遷怒”的意思,自然是認為王氏本來就是有錯的,和人茍且已成事實,不容置疑,可是禍及李琦吟,就是過分了。
嫡母趙氏善妒,卻整天在李潇面前裝出一副賢惠的摸樣,打點下人,伺候老夫人,照料女兒,無一不是看上去用心用力。可這般拙略的計謀,騙得了李潇還行,卻絕瞞不過老夫人的眼睛。當年老夫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無非是看在趙氏的親兄長那時直驅邊塞,趕退了邊境小國的三十萬大軍,如日中天,為了一個歌姬撕破臉實在不值得。說到底,她們娘倆的命,在老夫人眼中,等同貨物,衡量權衡後,可以拿來交換。
動容
“祖母言重了。”李琦吟沒有用“老夫人”這個詞,反而低低的喚了一聲祖母,“母親做錯了事,自然應該受罰。孟子也說過,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我是母親的唯一女兒,沒有勸母親好好一心一意侍奉,已經是大不過了,父親讓我幽禁于桃園,已是寬厚。在桃園七年,沒有盡到孝道,孝順父親嫡母以及祖母,更是我的不對。”
李琦吟聲音低落,一番話說的真誠至極,眼眶中更是欲淚欲泣,縱然是精明如餘式,也不免有一絲動容。
老夫人曾經有二兒一女,一兒一女都死于戰亂之秋,唯獨李潇一個兒子活了下來,并且謀得權位,光宗耀祖。大夫人趙氏霸道,李潇膝下僅有一子,是二姨娘所生,在外游學。七個姨太裏只有大夫人有二女,就是大小姐李琦秀和二小姐李琦倚。三姨娘有一女,就是三小姐李琦聞。四姨娘一女,就是李琦吟本人,還有七姨娘一女,是五小姐李琦柔。
在大家族眼裏,這些子嗣不算是多,尤其是孫子僅有一個。幸虧二姨娘生的大少爺在衆多子第中脫穎而出,九歲能詩,十一歲能夠用手舉起一個大漢,可謂是能文能武,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傑出人物,也讓餘式心裏有些安慰。
但人老了,難免心中有些落寞,孫子外出歷練遲遲未歸,趙氏和大小姐李琦秀雖然面上恭謹有加,卻都帶些疏遠。二女李琦倚更是不用說,就連每日請安都是能免則免,顯然不懂禮節,更不把她這個祖母放在眼裏。那些庶女也是在姨娘們的警告下,平日見了她也是唯唯諾諾,不敢多說一句話。這讓她這個老人,從未享受過子孫的孝道,內心也是難過的,如今聽到李琦吟一段話,頓時對這個女娃子有了好感。
“罷了罷了,哪有什麽你不對我不對的。”老夫人暗暗嘆了一口氣,可惜此女是庶出,還是個沒權沒勢的青樓女子生下的孩子,不然自己還真有心幫她一把。“你是個乖巧的孩子,你母親有你這麽個女兒,也是運氣。這樣吧,回去後我就跟你父親說說,讓他不要再繼續幽禁你們母女了。”
“謝謝祖母。”李琦吟幾乎喜極而泣,連忙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看着李琦吟天真無邪的笑顏,餘式就更是覺得對不住這個孩子。當年趙氏的陷害,她也不是不知道,卻最終還是為了保全趙李兩家的友好而斷送了這個孩子七年的時光。說到底,這孩子也是李家的血緣,自己身上的一塊肉,看她這樣,餘式內心不免對趙氏當日的做法有了一絲厭惡。
李琦吟隐藏在眼眸暗處的恨意一閃而過,雖然這個餘式在前世并不是直接害她如此的人,但對她而言,也是跟那些冷眼旁觀的人一樣,不是什麽好貨色。現如今她還沒有鬥得過他們的力量,自然是要寄人籬下,百般讨好,不能跟餘式硬碰硬。
餘式是個注重孟孝的人,她便投其所好,故意不露痕跡的把百般委屈透過“不孝”表達出來,借以突出趙氏和其他小姐們的所作所為。這張孝道牌目的就是要引起餘式回想起當年,只要餘式對自己有一點點的愧疚,就一定會對趙氏的行為生厭。
趙氏為人飛揚跋扈,餘式早就已經看不下去了,無奈為了趙李兩家的秦晉之好,只能委曲求全。但是埋怨在肚內憋屈久了,反而是更加星火燎原,經過自己剛才的一挑撥,餘式一定對趙氏更加生厭,到時候爆發出來,就不是一點兩點。雖然現在餘式并不會為了她和趙氏“硬碰硬”,但是難保日後不會怒目而視。她要做的,并不急于一時,而是要一點一點添油加醋,直到流血三千才肯罷休。
“聽錢嬷嬷說,你對于禮儀之道頗有研究的樣子,不用錢嬷嬷教,就可以心領神會,這是為何?”餘氏心中難免有些奇怪,一個在桃園裏幽禁七年的孩子,竟然可以把禮儀做得比那些從小就開始學習的貴族少女還要好,實在是令人生疑。
“回祖母的話,琦吟從小生活在桃園,閑來無事之時,就喜歡看看書,再加上母親王氏也從小教育我,女子肚內一定要有文章,不然日後定會被人瞧不起,所以這些禮儀之道都是我從書上學來的。”
原來是如此,餘氏點了點頭,對着原本出身在青樓的王氏也從看不起有了幾分欣賞。
“确實,女孩子家的,雖然不像你哥哥那樣要治理國家,文才武略皆成,但畢竟也要肚子裏有點墨水。”雖然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餘氏一向就敬佩讀書人,更加提倡女孩子也要讀點書,李琦秀李琦倚年幼的時候,都是上過幾年學的。這也是為什麽,李潇出身鄉野,卻可以在溫飽尚不能解決的情況下飽讀詩書的緣故。說起來,李潇能夠有今日的成績,最大的恩人便是他的母親。
“祖母說的是。”李琦吟微微眯起眼,看到窗外是一座私人的宅邸,寫着龍飛鳳舞的“孫府”二字。馬車也停止了波動,便扶起餘氏,走出車內。
琴棋書畫詩書禮儀她原先略懂一二,并不擅長,但前世在王府內受寵的幾年,蕭情也是找過宮裏最有權威的老嬷嬷來給她補過功課的,也是為了她在陪蕭情參加宴會的時候可以不至于丢蕭情的臉。當時她一心一意只為夫君為天,自然勤加練習,再加上原本天賦極高,倒也有些造詣,連老嬷嬷都說自己是難得的通靈之人。那些什麽在桃園裏自己看書學習的謊話,都是用來圓謊欺騙餘氏的。桃園荒無人煙,常年沒有人來打理,稍微有些什麽值錢的東西也都已經被貪財的奴才們給搜刮走了,怎麽還會有什麽孤本書冊?也只有餘氏“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才會相信她的謊話。
怒罵
剛一下車,李琦吟就可以感受到四周投來不屑和鄙夷的目光。
李琦倚今日還是身穿一件桃紅色的錦繡羅裙,但是羅裙的腰帶上修滿了立體的花朵,繁瑣華美,桃紅色長裙飛揚制材輕盈,再加上她頭上唯獨簪了一支玉簪,更是清新脫俗,在門口就吸引了一大幫公子哥的視線。
她淡淡的看了李琦吟一眼,從頭到腳掃視了一番,發出不屑的倒噓聲。
“怎麽?看妹妹的這一身打扮,倒像是連我的丫鬟都比不上,若是在桃園呆了太久沒有什麽銀兩來購置衣裳,也可以問我借啊,何必要來穿成這樣來參加宴會,可不是丢了李府的臉面嘛。”
李琦吟沒有說話,而是依舊神色淡然的看着地上,仿佛對李琦倚的話視若無睹。
“就是就是,不過依我看啊,她哪敢配穿二姐你的衣服啊,再說了,她不是被父親幽禁在桃園七年了嗎?怎麽還能有臉出門呢。”李琦倚身邊身穿翠黃色紗裙的李琦聞冷笑一聲,阿谀奉承的一邊拍李琦倚的馬屁,一邊還拼命的踩低李琦吟。“不過是一個青樓蕩婦與人茍合生下的賤種,就連來參加這個宴會也是高舉她了。若不是嫡母心善,早就把她哄趕出家門了。”
剛才李琦吟上了老夫人馬車的時候,李琦聞就已經是對這個妹妹生存怒火了。論嫡庶,她們倆一樣是庶女,更何況,李琦吟的母親只是一個背叛了父親李潇的青樓戲子,她憑什麽可以有此殊榮和老夫人同乘一輛轎子。說白了,就是女人的嫉妒,不能夠看到原本比自己低下的人一下子爬上枝頭做了鳳凰。
李琦聞和李琦倚一搭一唱,旁若無人的對李琦吟品頭論足,卻沒有發現老夫人的臉色鐵青,顯然已經是怒火到了極點。
“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老夫人的龍頭拐杖在地上狠狠捶了幾下,胸口随着怒火猛烈的起伏着。“琦倚,你身為姐姐,竟然沒有管教好妹妹,不能令她們和諧相處,顯然是過。還有琦聞,你今日在我的面前也敢肆意辱罵你妹妹和你的四姨娘,不知尊卑禮儀,他日若是無人的時候,還不知是怎麽一副心腸狠毒。你小小年紀,究竟是誰把你教成這樣的?你的父親既然娶了四姨娘進門,她就是你的長輩,不論如何,只要你父親沒有休了四姨娘,你就理應畢恭畢敬。什麽青樓蕩婦?什麽賤種?這些話是應該從李家的小姐嘴巴裏講出來的東西嗎?”
明明話題是李琦倚先挑起的,老夫人卻始終只是給李琦倚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而對于李琦聞,卻是怒目而視,把一切責任都往她身上推,并且借機教育李琦倚,顯然是嫡庶之分偏袒的過分了些。
李琦吟從頭到腳的裝扮,都是老夫人安排送來任她挑選的。李琦倚剛才的那些話,顯然是愚昧無知到了極點,也是在不自覺的告訴別人,老夫人精心挑選的衣裳比二小姐的婢女還要差,這讓老夫人的顏面何在?怎麽會不生氣?可嫡女的身份在那裏擺着,在這裏辱罵了李琦倚就等于是在給大夫人臉色看,所以老夫人也只能當做沒聽見。偏偏這個不知死活的李琦聞還要奉承李琦倚,明嘲暗諷,這不是正給老夫人心裏的怒火找一個替罪羊嗎?
“祖母別生氣。”李琦秀從李琦吟手中攙扶過老夫人,極力安撫老夫人,“妹妹們也是無心沖撞了琦吟,幾句話的事情可大可小,何不大事化小呢?現在已經是在孫府外面,若是争執起來,難免惹人笑話,也氣壞了老夫人的身子。琦聞琦倚年幼,尚有無知之處,今日聽了老夫人的話,也一定不會再犯了。相信琦吟妹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會介懷的,對吧?”
李琦秀秀氣的臉龐是溫潤如玉般的剔透,柔聲細氣的話衡量了得失,也使得老夫人的怒火平息下去了,起伏的胸腔也漸漸平穩下去了。
“自然不會。”意料之內的不了了之,李琦吟平靜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的好似這件事與她無關一樣。
好一個李琦秀,擺出一副好似疼惜妹妹的大家閨秀摸樣,若是她真的想要阻止這場風波,那麽早在李琦倚開口之前,便可以湊近拉住她的袖子防止她說出這種話來,何必要到了現在才來惺惺作态。所有人都覺得李二小姐是國公府內最蠻橫的人,卻不知道是因為她背後有一個“好姐姐”在推波助瀾,拿她來做擋箭牌。
“今日的事情就算了,若是以後我還聽到這種不該聽到的話,就不會再輕饒了。”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李琦倚和李琦聞兩人一眼,就率先走在了後面。剩下的小姐們因為剛才的事情,都有些畏懼,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夫人身後。
“這個小小庶女真是可惡之極。”李琦倚顯然剛才被斥責了很是不滿,柳眉蹙起,微翹的明媚鳳眼裏滿是陰險毒辣。
“妹妹不必心急。”李琦秀勾起唇角,“妹妹難道忘了母親說過的話,等到今晚,她就不是李家的人了。日後,縱然我們不出手,她也不會好過的。”
“是啊,二姐。”李琦聞剛才被老夫人吓得不輕,還未被人在大庭廣衆面前被這般羞辱過,眼淚水都要滴下來了。此時她已經完全記恨上李琦吟了,一心就想弄死這個小賤人,卻隐忍着陪起笑臉,“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哪裏用得着二小姐出手,日後,還有的她好受的。”
聽到兩人的勸慰,李琦倚的心裏才好過了些,轉過頭朝李琦吟哼了一聲,才坐在了姐姐李琦秀和李琦聞的中間,低頭撥弄她玉蔥般的五指。
按照主次順序排列,李琦吟坐在李琦聞的左邊,李琦柔的右邊,和李琦柔一起姘一個小桌一張軟榻。而大小姐和老夫人都獨自擁有一個小桌,李琦倚和李琦聞姘一個小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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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荷
李琦柔名如其人,一雙玲珑美目略帶憂郁,纖細的身軀包裹在淡黃色的紗裙裏,也惹來了不少公子哥的目光。若是說李琦倚是怒放的玫瑰,那麽李琦柔就是淡雅的茶菊,玫瑰美則美矣,卻終究容易刺傷人,男人,終究還是更喜歡這種能夠勾起人保護欲的柔弱女子。論相貌,李琦柔未必會比李琦倚差,可惜庶出小姐的身份擺在那裏,美貌就難免成為了一把雙刃劍。
看了眼李琦吟,李琦柔只是淡淡的抿了下唇角,以示友好,既沒有像李琦倚那樣怒目而視,也不是李琦秀的進退有度,反而讓李琦吟心中對這個從未關注過的五小姐生出一絲好感。
寒暄一陣以後,孫府家宴很快就開始了,孫府大夫人秦婉坐在正位上,身側是她唯一的女兒孫菲。孫菲五官略有些立體,身穿一身騎馬式的勁裝,張揚的笑容絲毫不似任何一位嬌羞的女眷。若不是親眼所見,李琦倚實在很難想象,孫夫人這樣溫婉的大家閨秀竟然會培養出這樣一個英姿飒爽的女兒。
秦婉頭上梳着百鳥朝鳳發髻,柔美的五官親切又不失威嚴,屹然一副貴夫人的形象。她是現如今如日中天的秦氏家族的族長——秦國公的小女兒,從小養尊處優的待遇,并不比任何一位皇宮裏受寵的公主差,可以說是真正出生在金湯勺裏的。秦家三代而不衰,經歷了多少風霜依舊是得蒙聖寵,可謂是蕭王朝的第一家族。現如今的朝堂之上,二品以上的官員有超過半數都是秦家人,在歷朝歷代,都是沒有的事。就連皇上立太子的時候,也曾經單獨接見秦國公,征求過他的意見,可見秦家在蕭王朝的勢力隐約壓迫到了帝位。民間就有流傳過一種說法,寧娶秦家女,不入青廳內。青廳指的是歷代公主及笄舉行成人禮時都會被賜予一匹青布,青布在及笄禮成後制作成布簾懸挂于卧鋪之外,是除了床簾之外的第二道屏障,也暗示着公主長大成人,不得有人随意踏入這青布之內。能進入青布之內的人,當然就是公主的夫君,皇帝的女婿。青布之內尚不想入,而願意迎娶秦家的女兒。一方面,是說明秦家女兒的優秀,另一方面,也是彰顯秦家女兒的身份顯貴,比起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前幾日荷花池裏的荷花開的曼妙,婉兒看了覺得心裏甚是喜歡,所以特意邀請了各位夫人小姐一起前來賞荷。”秦婉大氣的露出笑容,一副當家主人的樣子,輕輕的拍了拍掌,就有兩排的仆人從兩邊手捧着荷花走上前來。一刻之間,血色的荷花就鋪滿了整個房間,令人嘆為觀止。
“這荷花花瓣呈現血色,頂端的花蕊有着五芒星似得形狀,莫非就是生長在南邊圖特族的血荷。”從荷花一開始呈上來時,就已經吸引了衆人的眼光,經過有心人的提點後,更是惹來了一片贊美驚嘆。雖然知道秦家人用來布宴的東西自然絕非俗物,但是血荷的出現自然還是讓人不禁感嘆起了秦家的財力雄厚,是京都內的第一大家族。
這血色荷花盛開在最偏遠南方的圖特族,蕭王朝的附屬地之一。血荷百年難得開花,千年難得結果,花香郁郁人心,繞梁三日而不絕,曬幹後的花瓣是解毒的良藥,歷代以來都是圖特王族的特級貢品。血蓮三日而衰,鮮少能在枯萎之前就運入京中,歷代都是制作成幹花進貢的,這般妖豔的血色,就連宮廷之內都很少見到其一,更何況是如此一大片。
呵,李琦吟在心中嗤笑一聲,面上卻依舊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秦家的人自視甚高,向來辦事高調,前世先皇在位的時候,就已經隐隐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蕭情在位之後,步步籌謀,第一件事亦是連消帶打的削弱秦家,後又以謀反之罪治其滿門。不得不說,這秦家後來的惡果,也是他們現在這樣一步步自取滅亡的。一個臣子的衣食住行樣樣堪比帝王,還拿出來作為炫耀,試問,有那一個帝王可以容忍?
“這血荷內的五角星花蕊尚是微微下垂,不見凋謝之态,想來是剛摘下不超過十二個時辰。花葉上還留着露水,應該是今日清晨快馬加鞭送來的。”李琦秀柔柔一笑,“這般的大手筆,今生實在是難得見到一次,還得感謝秦夫人讓我們大家都大開眼界了。”
“李小姐過獎了。”秦婉的面色沉靜,絲毫不為一幫人的阿谀奉承所動容,相反的是孫菲無聊的捂住嘴巴直打哈欠,不滿的用手指敲擊着小桌上的杯子。
“母親,這宴會好生無聊,歌舞還要何時才會上來啊。”
“菲兒是等不及了嗎?”對于孫菲略顯有些不知分寸的話語,秦婉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是略顯縱容的微微一笑,慈母般的順從。“既然如此,那宴會就開始吧。”
“哈哈,姑媽這般縱容菲兒,倒是把我忘了,這可是令我好些吃醋。”領頭的舞女剛想要翩翩起舞,便看到太子蕭琪和四皇子蕭情帶領着十幾個侍衛踏入會場。剛才發出爽朗笑聲的,就是太子蕭琪。
“秦婉未等太子入座便下令開始歌舞,确實是過,還請太子恕罪。”秦婉站起身來恭迎太子,略微低下了頭。在她之後,所有人也都站起身來,恭敬的朝太子一拜。
“這本來就是家宴,姑媽何必要以太子相稱呢。”蕭琪揮揮手,一幫人就又坐了下來,“我是小輩,宴會之中無故遲到,才應該道歉。”
“不然太子就自罰三杯如何?”孫菲俏皮的一笑,仰起頭壞壞的看了眼蕭琪。
“表妹說的是。”蕭琪也不避嫌,端起孫菲用過的酒杯就猛喝了三杯,烏黑的眼睛戲谑的直直盯着孫菲,“這樣,表妹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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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謀
呵呵,李琦吟勾起唇角,要說秦家三代而不衰,确實是有一些門道的。單說這秦婉在對待女兒上,就沒有像平常人家一樣約束,而是讓蘇菲保持着天真爛漫的性格。這樣的女子雖然不适合于宮廷,卻是極其吸引一直生活在內廷之鬥中的皇子們的。不僅常年在戰場厮殺的太子對蘇菲多有好感,就連蕭情在蘇菲不做作的小動作下也難得的露出了一絲儒雅的微笑。心機謀略可以後天學習,再不濟也有身側的老嬷嬷提點一二,但若是無人憐愛垂青,再深的心機也只是枉然。秦家這張牌,雖兵行險招,但用心良苦,頗有些釜底抽薪的味道。
二人一入席,酒席內的氣場就徹底改變了。雖然說這個宴會名為荷宴,但血荷再稀罕亦不過是一個死物,這場上的人,有哪一個不是抱着巴結熱絡的心态來的呢?
“太子殿下近來忙于軍事,難得一見,就連前幾日薛貴妃的生辰宴都未見親臨。倒還是秦夫人有本事,這就把太子殿下的魂都勾來了。”打趣的是吏部的一位官員妻子,與秦家尚有幾分情分,所以也不甚顧忌。
孫菲就算是再單純也是聽懂了衆人眼中*裸的戲谑,淨是羞紅了一張臉。
“夫人說笑了。”蕭琪古銅色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