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緣與此峰行
“行峰一百米了”戰以擇淡淡道。
“行峰一百米,必走回頭路”這是攀登過行峰的人都知道的一句話。即使是克服了山的吸力,艱難的攀至此處,再往上走,也會受到空間力量的影響,再走一步就會視野扭曲,回過神來便會發現自己正面對着山下踏步。
沒有誰可以再往上走一步,便是熟悉空間力量的荒辰紫龍族也不行。
然而,戰以擇往上踏了一步,遠望是行峰巨大的山尖,眼前是一處寬敞的平地,不是山腳。他回頭,便看見了在他身後的三人,“通過了。”他笑道。
另外三人連忙跟上,平地盡頭是一條很窄的路,說是“路”又不太對,因為那“路”不是規整的石階,而是由大小不一的石塊鋪就的,倒是比起直立的山石更容易攀登了。
窄窄的“石塊路”遠看并不顯眼,它貼着山體,環繞着向上,通向茫茫雲霧處。
而另一個方向,一個熟悉的人也走了上來。
“狐祖?你們也來到了這邊?”成錦挑了挑眉,意外道。
“聽朱雀的意思,還能到達別的地方?”戰以擇黑眸微動,笑道。
成錦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苦澀,是啊,這種“石路”在行峰是有很多處的,而且自己還可以随意出入,就像回家一樣,哪裏需要這符文,就像帶着請帖的客人一般。
“嗯”成錦心不在焉道,他現在只想趕緊去禦雲山,他都有六百年沒回來了,他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了的。可這次禦雲山開山卻給了他希望,讓他絕望死寂的內心重新鮮活起來。
衆人在剛登上平地的時候就能看到石路旁邊的山體上刻有文字,此時離近了看,便更覺清晰,那字既有書生氣的文雅,又如行雲流水般寫意,深深的刻在石壁上,仰望時平添威嚴。
“行峰難行,欲爬且真,萬族有異,量力而行。”
成錦有些怔怔的看着石碑,“洄”他輕輕開口道。熟悉的字跡,自己卻已成了局外人。
“這是洄前輩的字跡?”紫栖淵突然開口問道。
成錦瞥了他一眼,道:“是他的,這山恐怕沒那麽好上。”
水潇聞言往石路上邁去,卻只覺得一腳踩空,他踉跄了一下,再一回神,便視野扭轉,只看到戰以擇等人就在自己眼前。
又是莫名的力量排斥。
“別硬上了,線索肯定在這幾個字裏,想辦法吧。”成錦皺眉道。
“你不知道如何上嗎?”戰以擇突然問道。
“呵,禦雲山向來不允許外人進入,這是主……先生的力量,無論如何也破不了,應該是這次想開山先生才給外人機會,這字便提示。”成錦回道,語氣中不無複雜之意。
“關鍵在‘真’上吧。是指不用靈力嗎?”紫栖淵思索道。
“我剛剛沒用靈力。”水潇道。
“難不成是‘真誠’?”即墨途眼神古怪道。
“先生很少設計感情考驗。”成錦道。
“不是真誠就是真實了。”戰以擇桃花眼深邃,淡淡道。
成錦皺眉,似是覺得有些道理,先生做事喜講規矩和道理,“真”很有可能就是指“真實”,可是……真實何解?
到底怎麽樣才算是真實?“欲爬且真”,應該就是指要爬山要真實,保持真實……
難道是不穿衣服?這不穿衣服就沒了外物,沒了外物就是本我,可不就是真實了嘛!他的思維活絡起來,突然低頭開始脫鞋……
“你幹什麽?”即墨途眼睛瞪圓了看着他。
“嘗試。”成錦一邊說一邊已經脫下了鞋襪,他的腳很白皙,偏瘦,像他的長相一樣精致,他提着衣服下擺和挽起的褲子,伸腳就像臺階上邁了過去。
“你不會認為‘真’是指不穿衣服吧?要真是這樣你還打算脫光了不成?”即墨途叫道。
戰以擇:“……”,他本能的覺得禦閻不會讓大家脫光了爬山,那個畫面簡直是不敢想象。
成錦不說話,只是腳往下一踩,脫光?他還真有這個打算,只要确定了能上山,他什麽也不在乎。
他要回家。
可是,當他感覺到腳踩在實地上時,眼前便一花,他擡眸,看到了本該在他身後的戰以擇,低頭,看到自己的腳踩在了充滿棱角的石地上,硌得他……好疼。
衆人卻莫名松了口氣,一點也不想脫光啊。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衆人都是看着那十六個字,試圖找到破局的關鍵。
“剛剛,有只兔子上去了。”水潇突然出聲道,衆人擡眸望去,便看到石路上有一只兔子,正不斷往上探腳攀爬。
戰以擇的眼睛還停留在石壁的刻字上,意味深長道:“萬族有異,所謂的種族差異在人時形可看不出來。”
他剛要現出原形,水潇便出聲道:“屬下願先為尊上一試。”
戰以擇愣了一下,随之眼中蕩起笑意,“嗯,一切小心。”
“是”,水潇說完後身形一閃,一只黑色九尾狐便出現在原地。
黑色的九尾狐有老虎的兩倍大小,體态修長,流線形的身體看起來敏捷有力,鋒利的爪子微張,九條黑色的尾巴質感順滑。
因為九尾狐族的血脈力量強大,動作間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撐,所以戰以擇之前虛弱時只是化做普通的狐貍形态,以達到修養和自我保護的目的。
而水潇化成的樣子才是九尾狐本來的形态,青丘九尾狐族比虎族要龐大;牙齒,爪子,尾巴的力量更是不輸龍族,九靈同修,每一只都是天生的戰士。
黑狐前爪微動,踏上了石路,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終于,它回首,沖着戰以擇點了點頭。
一直緊盯着黑色九尾狐的成錦眼睛一亮,便只見紅光一閃,他的身形消失不見,一直紅色的雀鳥立在原地,它輕輕的抖了抖翅膀,往臺階上邁去。
“砰”的一聲,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雀鳥便砸在了地上……它沒能邁上石路。
它爬起來,眼神怔怔的看着石路上的九尾狐。
戰以擇看向九尾狐形态的水潇,又看了一眼發呆着的雀鳥,眼中閃過一絲古怪,“即墨途,你邁一步試試”他突然開口道。
“尊上,我現在的樣子就是巫族原形了,就這樣上嗎?”即墨途問道。
“嗯”戰以擇盯着他眼前的石路。
即墨途小心的向前一邁,腳剛踩到實地時,便覺得眼前一花,視野一轉,就看到了戰以擇紫栖淵二人。
他也沒能登上石路。
果然,戰以擇心裏默默道,他知道為什麽了。
看了一眼彎曲的石路,又看了看即墨途,戰以擇的眼神微凝,似是在考量着什麽,“這山你一定要上?”他問道。
還沒等即墨途回答,重新化為人形的成錦便欺身上前,抓住戰以擇的肩膀道:“你知道為何我們上不去?”
戰以擇冷哼一聲,運起靈力一震,成錦的手直接被甩開。
與此同時,即墨途和紫栖淵都是欺身上前,擋在了戰以擇面前,即墨途神色中帶着幾分怒火,紫栖淵更是直接擺出進攻的姿勢,眸色寒涼。
尊上在他們眼前被冒犯,他們身為近衛,是要失職到什麽程度?就連水潇都是一個閃身下來,恢複真身站到了戰以擇面前。
成錦的眼中閃過一抹尴尬,一抹惱火,“你們要和本座打?沒一只修行到三百年的妖。”說話間他的眸光閃過一抹赤色,周身靈力狂湧。朱雀不是好脾氣,被人這般帶着敵意注視,自然是不肯示弱。
“還就要看朱雀對待尊上的态度了。”紫栖淵淡淡道。
“哼,話說的大,你們真以為妖多就厲害不成?”成錦眼中閃過一絲真實的怒意,紫栖淵的話聽起來就像威脅,他在朱雀殿高高在上六百餘年,哪聽得來?
成錦周身靈力狂湧,即墨途只覺喉頭泛着腥,卻強忍着沒咳出來,臉色已是有些泛白。
紫栖淵神色微凝,不動聲色的對了上去,“咦?”成錦有些詫異的看向他,這是誰,靈力有些特別……明明沒他強,卻給他一種綿綿不絕的感覺,把他的力道化解了大半。
即墨途那邊終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嘴上卻不肯服輸道:“你再厲害我也不怕!你不知道主辱臣死嗎?你對我家主人不敬,我就是不要這條命,也不能讓你欺了去!”
即墨途的眼中也是冒着火光,明明那麽弱,卻倔強至極,讓成錦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他自是知道的,只是此時聽來,竟有一種莫名的落寞,因為他會忍不住的去想,若是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自己當如何?
只怕是,無主之物。
戰以擇看着成錦的神色,桃花眼中閃過什麽,他溫和一笑道:“朱雀就是朱雀,性烈如火,吃不得虧,進入禦雲山都不如自己的脾氣重要。”
成錦的動作一僵,顯然,這句話徹底的戳中了他的死穴,對他來說,怎麽會有比進入禦雲山更重要的事情呢?
他神色微動,緩緩撤力,紫栖淵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他面上雖從容平淡,狀況卻已是十分艱難,即使荒辰紫龍族的功法特殊,也彌補不了數百年的修行,成錦連一半的力氣都沒使到,他卻已經是在強撐,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很深的危機感,自己還是弱了。
雙方撤力後都是有些沉默,成錦微微偏過頭,對着戰以擇道:“本座着急,哪有功夫和你們打,你要知道入山方法就告訴本座,本座……承你的情。”他的聲音帶了幾分僵硬。
戰以擇神色淡淡,并不理他,看向了即墨途。成錦似是意識到了什麽,拿出三顆丹藥,遞了過去。
三人都是沒有接,而是看向了戰以擇,戰以擇沖他們點了點頭,朱雀已有和緩之意,他們又無仇怨,自然是能和則和。至于丹藥,成錦坐鎮朱雀殿六百餘年,手上能沒點好東西?
眼見三人服下丹藥,靈力回漲,成錦一雙張揚的鳳眸帶了點催促的看着戰以擇,意味很明顯。
戰以擇微訝,這藥真是好,不到一刻鐘,幾人那點損傷就恢複了七七八八。
他對着即墨途道:“攀爬行峰不能用靈力,而你的種族更是吃虧,之後如有兇險你很有可能無力應對,朕護不得你周全,你确定要一起上?”
即墨途似是不太懂,但态度卻很幹脆,“尊上,屬下要去,都走到這一步了,就算死我也要再為狐族做點什麽。”
都走到這一步了,為了算出這一線生機,為了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已經搭上了哥哥的性命和整個巫族,他怎麽可能退縮。
是個很勇敢的孩子呵,戰以擇的眼神帶了點贊賞和莫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