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何謂有緣人
戰以擇神色複雜,“你若早有此想法,為何不與白秦說?
這回倒是輪到白末苦笑了,“我與他本就交好,又知他性格偏執,如何否定他的決策。”
“看來在你心中,白秦比兔族的未來更重要些。”戰以擇笑道。
白末搖了搖頭,“白秦有他自己的理想,他只是想給兔族一個不一樣的未來而已,這是一種勇氣,不嘗試永遠不知道結果。”
戰以擇神色奇怪了起來,白末這話聽起來竟然有幾分認可之意,“他要處死你,你不恨他?”
“我能理解,所以不恨,只可惜磨沒了昔日情分。”白末的神色始終溫柔。
他的眼神是真正的幹淨和通透,所以戰以擇絲毫不懷疑他的話,他是真的不恨,也是真的沒了以往對白秦的感情。但戰以擇不能理解,若自己心心念念幫助的人不相信自己,背棄自己,自己定會讓他生不如死、悔不當初,如何能這般客觀淡然?
但他也是不由自主的生出那麽一點點敬意,因為眼前的男子是一個真正溫柔的人,這種溫柔成熟而經歷過考驗,使眼前的人看起來真誠美好。
是一個值得結交的人呢,飲盡杯中茶,戰以擇神色溫和道:“白兄為人寬厚,戰某敬佩。”他沒有再自稱“朕”
白末訝異的看了戰以擇一眼,素來聽聞狐祖殺伐果斷,眼裏容不得沙子,他以為他會厭惡自己的處事方式,卻沒想到這人竟能夠理解自己,他本就因為金珠一事覺得有所虧欠,如今戰以擇這般,只讓白末更是心生好感。
白末溫柔的笑容逐漸擴大,眼中漫上純粹的喜悅,友好道:“戰兄能理解我,叫我好開心。”
戰以擇道:“言重了,實不相瞞,我此番來就是想進這禦雲山,白兄若知道什麽可否提點一二。”
這世上優秀的妖族有很多,但凡事也要講緣分,若不是因為白末和禦雲山有關,戰以擇未必會有結交之意,若不是戰以擇與白末欠下的人情有關,白末也未必會對他如此友好。
戰以擇是一個很成熟的妖族了,他選擇把需要幫助這件事情攤開來說,總比試探和客套略顯誠意。
白末不出聲,他先為二人添上茶,才開口道:“我也是正想與你說此事,其實這個入山契機,本就是為戰兄準備。”
戰以擇挑眉,“哦?此話怎講?”
白末笑道:“正式介紹一下自己,白末,禦門外門弟子,師從禦門門主禦閻。”
禦門?又是禦雲山的禦?戰以擇嘴角微僵,不過倒是确定了這二人的師徒身份。
“禦門不入世,老師此次開山,只是想看看能否有人通過他的測驗。”白末笑道。
“所以是想測驗朕嗎?”戰以擇的桃花眼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
白末皺了皺眉,似是感覺到了他的反感,“戰兄可記得家師與你說過的話?”
“哪一句?”
“人生在世,多半身不由己,背負太多,若不得不選擇,又該何去何從。”白末淡淡道。
戰以擇挑眉,眼中閃過沉思。
白末解釋道:“老師自有他的難處,現在已不像當初那般方便,而當初戰兄又失了記憶。”
難處?不方便?難道這禦閻是因為什麽特殊原因不能下山不成?
“總之,老師告訴我把入行峰的契機交給你。”白末總結道。
“那你為何做起了生意?”戰以擇笑眯眯的問道。
“呵,因為老師說‘能得到此契機的人越多越好’,是以讓我随意處置,我這不剛離開兔族,就想着攢些錢財生活。”白末一副無辜的樣子。
“……”
“你缺錢?”戰以擇愕然道。
“萬一有一天要回兔族收拾殘局,什麽都沒有可不行。”白末嘆道。
“收拾殘局?這可不太好聽,你既然有想法,為什麽不主動出擊,嘗試着創造你心中的那個兔族?”戰以擇的眼中有着不認同,白末明明很聰明,很有遠見,為什麽不争一口氣?
“我就是這性子,不喜歡和人争,老師也說我不适合禦門內門,但我又不願改,老師又說,不願改倒是好的。”白末眼中有着一些迷惑,好像就是因為自己的性格老師才不願收自己為親傳弟子……那為何又要說“不願改是好的”?
戰以擇笑道:“做自己可不是好的?”
雖然對禦閻的了解不多,但戰以擇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性格中的霸道,對弟子更是多加袒護,那麽從繼承衣缽的角度上來講,他肯定希望找同樣優秀又有主見的人,這白末不願争搶或許不符合他的某些期待,但性格有主見卻必然是被認同的。
不得不說,戰以擇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白末也笑了,玩笑道:“這我倒是擅長。”白末性情溫柔,不争不搶,看似好說話,實際上卻比大多數人有主見,是那類很遵從自己意願的妖。
戰以擇手一翻,取出十塊靈石,笑道:“想必我可以不用排隊了。”一邊說,一邊把靈石遞了出去。
白末伸手推拒,“本就因為金珠之事欠戰兄人情,又有老師的命令,再收戰兄靈石像什麽話?”
“你抛下排隊的人與我單獨說話,是拿我當朋友,我便也把你當朋友,自然要維護你的規矩,你就收下,當我為未來屬于你的兔族出一份力。希望,你也拿狐族當朋友。”戰以擇神色溫和道。
白末的眼神微動,雙臂微環,身子微彎,一禮道:“狐祖真是令人服氣,我便收下了,狐族有戰兄為主,當真是幸事。”
戰以擇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溫柔,“這靈石是青丘特有,白兄收好了,妙用無窮。”他的語氣帶了幾分調侃。
“狐祖所贈,自是珍貴。”白末從善如流的笑着接道。
他收好靈石,取出四張符紙,遞給戰以擇道:“這便是入行峰的契機了。”
“如何使用?”戰以擇接過,只見每張符紙上都畫有一個墨綠色的符文,說是一個也不太對,那更像是兩個“山”字形的符號,一正一反如兩條陰陽魚一般陳于米色的紙上。
“這就要戰兄自己探索了。”白末搖頭笑道,一副我也知之甚少的模樣。
戰以擇收好符紙,“那便多謝了,我等也不耽擱了。”
“嗯,我送戰兄。”白末起身,送戰以擇等四人出屋。
門口,排隊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西百塵和莫千臨一見戰以擇等人出來,便道:“如何?”
戰以擇笑眯眯道:“不如何,再不排隊這入山契機都快發完了,朕要先走一步了。”
西百塵苦笑道:“這隊伍好長。”一邊說,一邊眼含三分無奈一分委屈的看着戰以擇。
戰以擇不語,西百塵暗自咬牙,一把拉過莫千臨嘆道:“我們去排吧。”一雙眼睛一下子變得笑盈盈的,似乎很樂觀。
莫千臨看着她的眼睛,溫柔一笑,“好。”
戰以擇看着他們去了隊尾,不語,正要離去,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靈石十塊。”
戰以擇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訝,正好看到白末也是愕然擡頭,“成錦前輩?”
“嗯”男子鳳眸微動,回道。
“前輩既然來了,為何不知會白末一聲,怎麽在此排隊?”白末苦笑道。
戰以擇也好奇的看着眼前一身紅衣,容貌張揚豔麗卻又絕不女氣的男子,朱雀成錦,戰以擇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男子鳳眸一片平和,“不想壞了先生的規矩。”
白末微愣,先生?是指老師吧?這似乎有誤會啊……
“不瞞前輩,這不是老師要求的,這靈石黃金換入山契機,是……我的規矩。”白末很誠懇的解釋道。
成錦細細的劍眉一挑,眼中火光閃過,“那你怎麽不早說?害本座排了這麽久!”
白末:“……”他被成錦突然的态度轉變弄了個措手不及。
“小子”成錦的眼中流轉過絲絲痞氣,“這隊排也就排了,就當你前輩照顧你生意,入山契機趕緊給本座。”成錦毫不客氣的伸手道,除了先生的要求,他還沒守過什麽規矩,心下自是不爽。
拿着米色的符紙,成錦眼中閃過一抹悵惘,接着又擡眼看向白末,逼視道:“本座隊排了這麽久,你不給點提示,比如,這符紙怎麽用?”成錦看着白末,眼中是不容拒絕的強勢,此次上山,他必須成功。
“……老師說要自己體會。”白末道。
聽到“老師說”這三個字,成錦神色一變,立刻收好符紙,動作甚至有幾分乖覺的味道,“本座走了,祝你生意興隆。”
白末:“……”
他終于明白成錦為何前後态度變化這麽大了,第一次去他帶着老師的命令,成錦又讓他幫忙帶留音石給老師,自然态度溫和,這不是因為性格,而是因為這兩件事都與老師有關。
剛剛成錦又以為這排隊的規矩是老師定的,所以也耐着性子排隊,可一旦知道事情和老師無關,便是一副嚣張的樣子了,又或者說這才是朱雀的本性,和傳聞中的一模一樣。
看着成錦離去的背影,想到留音石中的話,白末眼中有些感嘆,成錦前輩真的很在意老師啊。
“前後變化真大,他談朱雀翎和傳承時可不是這樣子。”戰以擇道。
“傳承之事畢竟重要,所以才一絲不茍。但可能現在這樣才是本性,畢竟朱雀素有張揚嚣張之名。”紫栖淵溫聲回道。
戰以擇挑眉不語,将符紙發給三人,“去行峰吧。”
“是”
禦雲山群山周圍總是雲霧缭繞,透過若隐若現的霧氣,可見巍峨聳立的山石,窺其一角便可知其偉岸,灰色的龐大山石孤冷滄桑,零星生長着的樹木卻又為其添了幾分生機。
在這聳立了億萬年之久的群山面前,所有的生靈都顯得格外渺小。
群山中只有雲峰周圍無霧,行峰則是伫立在濃霧與雲峰的交界處。
半邊雲霧缭繞,半邊山石草木清明,這就是行峰的獨特景象了,戰以擇等人要做的,就是從這清明之處進入,翻越行峰,到達那片無人進入過的雲霧缭繞之地。
很多人零散的聚集在行峰山腳,似是在琢磨着從哪裏上山,行峰不高也不陡,但是占地面積很大,所以路也有很多可以選擇,衆人都是各懷心思,路既然有很多,自是各走各的。
戰以擇看了衆人一眼,選擇了一處還沒人的地方,開始帶着三人攀登。
紫栖淵施法,試圖禦空飛行,卻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礙,雙腳仿佛被牢牢的粘在地面上一樣,“尊上,還是不能飛。”
戰以擇皺了皺眉,行峰的禁忌并沒有被破,他嘗試着往上走了幾步,果然,感覺身子無比的沉,一步比一步費勁,他拿出符紙,皺眉沉思。
即墨途開口道:“尊上,不同的符紙要貼在不同的地方才能發揮作用,這個符紙上的符文呈‘山’字形,必然和山有關,如果不是貼在山上,就是貼在人身上的輔助類符文,可以在身體的各個位置都試一下。”
“各個位置?”戰以擇不滿道。
在即墨途說話間,水潇已經把符紙貼到了山上,接着向符紙灌入靈力,還在貼符紙的周圍踏了踏,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這個……是指可能破局的位置,比如說貼在眼睛上,可能會讓眼睛看到上山正确的路,貼在腳上,可能會步履輕盈……”
他一邊說,衆人一邊開始嘗試,戰以擇将符紙貼在了眼睛上,用靈力催動符紙,然而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好蠢,他在心裏默默想到。
紫栖淵貼在了耳朵旁邊,水潇則是貼在了腳上,即墨途貼在了腿上,戰以擇又開始嘗試手腕,期間不斷用靈力催動。
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找到使用方法,衆人臉上已有無奈之色,正各自苦惱時,突然聽到紫栖淵溫雅的聲音,“尊上,是後腰。”
所有人都是神色詫異的看了過去,紫栖淵已經背過身,在他自己看不到的角度,衆人清楚的看到——符紙上的圖紋正流轉着點點綠色光芒。
“貼上後用靈力催動,會感覺有一種推力,山的吸力也随之消失,雖然還是無法飛行,卻可以正常邁步攀登……”
在紫栖淵的講解中,戰以擇默默的把貼在鼻子上的符紙移到了後腰處。
“你為什麽要嘗試後腰?”即墨途非常不解,非常詫異,誰會把符文往腰上貼啊?需要作用在腰上的符文本就很少!除非是、除非是……想到這他耳朵突然開始泛紅。
“摸到了,就随便試一試。”紫栖淵微笑。
摸到了?戰以擇本來沒覺得如何,聽到這句卻忽然看了紫栖淵一眼,昨天他剛好三惘欲生草發作,雖然已經能控制住藥性,但為了身心健康,他還是叫了栖淵陪自己。
……所以剛剛那一個時辰你是回味了什麽才會摸到後腰?
即墨途也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閃爍的“哼”了一聲,沒再接話,他看紫栖淵不順眼,但要不小心輻射到尊上就玩大了,他得把這種危險掐滅在萌芽裏,所以他不打算往下接了。
“貼好了就繼續走吧。”戰以擇神态平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