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鋒弦見流年
“是。”那人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遞給戰以擇。
戰以擇拿過紙,按某種特殊的規律将帶有狐族氣息的靈力附于其上,漸漸的,文字顯現。
“尊上,虎族那邊莫千臨傳來消息,虎族二殿下西曉已喬裝打扮前往虎族戰場,西曉其人精明謹慎,此番親臨必有大動作,屬下擔心鬼年,已傳信于他,但終究慢西曉一步,且青丘已再無将士可派,還望尊上定奪。”
戰以擇的眼神漸漸凝重起來,他看了看日期,戰酒仙是一周前寫的信,今天才傳到自己手裏,那鬼年那邊……按照虎族戰場鋒弦城和青丘的距離,最快也要三天才能送到。
三天時間,足夠西曉做很多事了啊。
臨走前鬼年的表情突然浮現在戰以擇的腦海裏,他清楚的記得他眼底那抹泛着紅的恐懼。
恐懼嗎?戰以擇扯了扯嘴角,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知道又能怎麽樣?狐族如此危急情況,他自己的心情尚不能照顧周全,又憑什麽照拂到每個人的心情?
每個人都有情緒,但每個人也都在做着他們該做的事。
所以他什麽也沒說,依舊把異常重要的虎族戰場交給了鬼年,一世的追随,他不該讓他失望。
但現在,戰以擇卻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小年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夠穩定的情緒,遲了三天的情報,心思深沉的歐陽狂……
戰以擇的瞳孔微縮,鬼年和鋒弦城,他哪個都不能失去。
他直接用火靈力燒毀掉信件,又取出從随身的儲物袋裏取出一張燙金的米色紙,金屬性靈力蘊于指尖,提手就寫:
“立即派人到鋒弦城協助鬼年,不惜一切代價保住鋒弦城。”他寫完後勾連青丘靈氣,紙張的右下角便緩緩浮現出一個奇異的花紋,似狐非狐的妖獸九尾盤旋,組成一個清晰的“戰”字。
他把紙折好,遞給周明道:“這份傳給狼族之主月生。”
接着他又拿出一張紙: “朕會讓月生調狼族趕往鋒弦城,讓鬼年堅持住,死守鋒弦城。”接着再度蓋上他獨有的印記折好。
“這份,給戰酒仙。”戰以擇繼續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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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曉出手必有一番動靜,鋒弦城在離恨城和青丘的中間,是青丘西方極為重要的城池,一旦失守,青丘地界就相當于被撕破了個口子,所以即使可能暴露月生的身份,戰以擇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先是破神刺的毒讓狐族損失慘重,又是西曉親臨戰場威脅到了狐族的根本利益,這份招待他記下了,舊恨加新仇,他必定與虎族不死不休。
看着周明離去的身影,戰以擇的嘴角再無絲毫笑意。
鋒弦城
城主府,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坐在主座之上,他高高束起的頭發有些淩亂,垂下的發梢上沾滿了粘稠的鮮血,一雙精致古典的眼裏滿是冰冷狠厲。
“我們還剩多少人?”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
“回鬼君,狐族将士剩下二百,蝶族将士剩下三百,虎族大概還有……還有兩千兵力。”跪在地上的人渾身浴血,聲音有些虛弱的禀報道。
鬼年的拳頭死死的握緊,五百人,原本幾千的戰士,在他手裏只剩下了五百人,七天前一個戴面具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戰場,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一場毫無準備的戰鬥,他直接重傷。
主帥重傷之下,虎族四處伏擊,把他們逼得狼狽不堪……四天前他知道那人就是虎族最擅長收集情報、最喜暗中謀劃的二殿下時,一切已經晚了。
“文弱善謀”的虎族二殿下西曉,呵,文弱,這位二殿下藏的夠深啊。
他算計不過,眼睜睜的看着狐族一次次被圍殺,到最後不得已拼着損耗成倍召喚雪蝶族人,才勉強守住城門,可畢竟劣勢已成,他手下的人還是一點一點的減少着。
五百人,兩千的虎族士兵,四倍的差距,他如何守住鋒弦城?如何守住鋒弦城?
鬼年的眼中的焦慮不斷增加,如果鋒弦城在他手中丢了,狐族西方門戶大開,他還有什麽臉見尊上,有什麽顏面回青丘?
那些焦慮一點點堆疊,合着他天賦能力中的戾氣,漸漸滋生成一種近乎偏執的瘋狂,他精致冰冷的雙鳳眼微眯,一錯不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狐族将士。
如果真到了那樣的絕境,他也不得不那樣做了……尊上說過,只要不傷害到自己信仰,善良還是殘忍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大不了,他以傷換傷。
……
而另一邊,戰以擇安排好了一切,這才擡頭看向三人,準确點說是看向紫栖淵,“天辰賽需要什麽時候趕回?”他問道。
“回尊上,比賽前一天趕回就可以”紫栖淵回道,他頓了頓,繼續道:“銀落林陣法無數,求尊上允許屬下再随行幾日。”
“那就跟着吧。”戰以擇彎了彎眼睛,笑道。
四人收拾好東西,便動身前往紅木林,紅木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許多來來往往的小團體,只是越往裏走人便越少,再走一定距離,便沒剩下多少人了,若還能看見一直走不回頭的,便八成是要去巫族的了。
戰以擇幾人便遇上了這樣的一隊人,兩隊人離的很近,自然都看到了彼此。
那隊人中領頭的少年先是一愣,接着目光看向了即墨途,“即墨途,你這是做什麽,帶這麽多人去巫族?”
即墨途的眼睛微閃,笑的一派天真,說謊不打草稿的道:“這是家主請的人呢,據說能幫巫族抵過此劫,我當然要負責帶回去了,你呢?你來這紅木林做什麽?”
少年看了看戰以擇等人,哼了一聲道:“還不是你哥哥,小氣的要命,銀落林的凝魂果沒熟,巫族只有他有幾顆早早成熟了的,卻說什麽也不肯換給我們一顆,我只好來這紅木林碰碰運氣,還真給我交易到了。”說到最後,那少年的眼中流露出歡喜。
“百裏因,你妹妹的病還沒好嗎?”即墨途突然問道。
百裏因又看了眼戰以擇等人,嘆了口氣道:“既然是即墨家主請來的人,想必已經知道事情原委了,我也不瞞你們,最近一段日子,巫族的氣運越來越奇怪,天災不斷,族人很多都生病而死,我妹妹天生體弱,病了後至今都沒治好,只能先用凝魂果吊着命。
你也勸勸即墨家主,百裏家雖與即墨家争鬥不止,但畢竟從未傷及性命,巫族如此關頭,還當同心協力渡過難關才是。”
百裏因的眼神很誠懇,可見字字句句發自內心。
即墨途笑嘻嘻道:“你放心吧,家主自是有分寸的,上次雪姐來不談的挺好的嘛,我家就我哥哥性子怪,不過也只是性子怪,實際上他心裏也惦記着巫族呢。”
百裏因看了一眼身旁溫柔親和的姐姐百裏雪,眼中閃過一抹心安,随即他深深的看着即墨途,“如此便好,若巫族能度過此劫,我百裏家便是與即墨家共治銀落林也都是可以的。”
這是百裏家早就表明的态度。
即墨途立時道:“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巫族就是我爺爺的命,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百裏因內心的擔憂這才減少些許,然而他一轉頭間,便對上了那個紅衣男子的視線,白玉的面具遮住了他臉上大部分的表情,只有露出來的鮮紅薄唇挂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沒來由的讓他心底泛寒。
他連忙轉開視線,暗道即墨家請來的人果然古怪。
兩隊人就這麽不遠不近的走着同一條路,漸漸的到了巫族。
戰以擇一行人到了即墨家的領地才停下,直到百裏因的身影漸漸走遠,背對着他的即墨途臉上的表情才一點點冷淡下來。
“讨厭他?”戰以擇笑着問道。
“巫族除了哥哥,就沒有喜歡的人。”即墨途睜大眼睛,認真的看着戰以擇道。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從即墨途出生那一刻開始,即墨越門對他就只有利用和欺騙,他們兄弟與巫族,注定了水火不容,而對他來說,巫族還沒重要到可以犧牲自我的地步,那什麽重要到那種地步了呢?其實,是有的。
即墨途想起了哥哥,想起了在食巫林時戰以擇溫柔而堅定的背影,嘴角勾起笑,其實,是有的。
戰以擇的眼神略深,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與即墨途一同走進了屋裏。
即墨途帶着幾人穿過主廳,來到了一處庭院中,“尊上,您今晚可以在此處調整,第二天一早屬下找人帶我們進銀落林。”
“找人?百裏家的人?”想起銀落林是由百裏家掌管,戰以擇問道。
“嗯”
“是百裏雪?”戰以擇彎起的桃花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
“什麽都瞞不過尊上。”即墨途無奈的笑着應聲,他不過是說過他們的力量對百裏家有所滲透,尊上便結合今天的一切猜出了他們控制的是誰……這樣快的反應,果然如傳言中一般令人生畏。
傳說中算無遺策的第八十一代狐祖啊……如果狐族的災難确實是命運的惡意,那老天對狐族當真有太多不公。
戰以擇笑道:“朕知道了,你等會把凝神果送來,剩下的人各自找屋子休息吧,朕住這間。”戰以擇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北面的房間。
水潇自是應是,只有紫栖淵和即墨途二人沒有吱聲,他們對視了一眼,紫栖淵率先開口道:“尊上,有凝魂果在,運功調息自是可以平安度過三惘欲生草的發作,但是如果找人發洩,藥效必然散的更徹底,靈力也能更好的保留,有利于明日銀落林之行。”
紫栖淵的臉上是一派溫柔關心。
戰以擇笑了,“栖淵的意思是,找誰?”
紫栖淵直視着戰以擇的雙眼,溫聲道:“屬下願意。”
戰以擇挑了挑眉,“沒半點私心?”
“有,屬下想與尊上親近。”紫栖淵的聲音很低沉好聽,流露出一種堅定的味道。
戰以擇一下子就笑出了聲,“呵,哈哈哈哈,你這身子……沒問題?”看着紫栖淵還有些蒼白的臉色,他有些好奇的道。
“伺候尊上,自是沒問題。”紫栖淵嘴角含笑的答道。
“嗯朕準了,晚上過來。”戰以擇越說聲音越低,有磁性的聲音像極了情人的低語。
話畢,他微微擡眼,看向了即墨途,明顯是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即墨途對着戰以擇恭敬一禮,這才道:“尊上,凝魂果的特性是力量流失快而吸收慢,是以摘下時快速服用、再緩慢吸收藥效最佳,屬下懇請尊上移步,取新鮮凝魂果服用。”
戰以擇看着他的眼睛,問道:“凝魂果在哪?”
“在哥哥的後院。”
“你哥哥住哪?”
“旁邊”
旁邊的院子嗎?戰以擇看着即墨途的眼神漸漸幽深起來,即墨途有些緊張,他知道戰以擇對即墨巫态度決絕,自然怕他覺得自己兄弟二人別有用心,他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解釋道:“尊上,屬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間院子确是最安全。”這間院子就是哥哥為了尊上可能來巫族才準備的,無論是舒适度還是安全性都是最好的,比即墨巫和即墨越門的還要好。
“噢?別的意思,那是什麽意思呢?”戰以擇眨了眨眼睛,笑着問道。
即墨途吶吶的說不出話,饒是他平日裏牙尖嘴利,也被戰以擇這一番反問搞得不知如何做答。
戰以擇哼了一聲,也不再為難他,“那朕就走一趟,現在就帶朕去吧。”他看了看已經漸晚的天色,對即墨途道。
即墨途這才松了一口氣,“是,尊上,跟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