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萬古有長生
他一步步走下了臺階,走到了醉影沉的身前。
他微微彎身,一把拉起了跪伏在地上的人,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懷裏。
“朕明白了。”他安靜的抱着懷裏的人,不再多說一句話。
醉影沉和戰以擇緊緊的貼在一起,聽着他暗啞的語音,感受着他并不平靜的心情,什麽也沒說,只是順從的放松了身子,靠着戰以擇,讓他能輕易的掌控自己的一切,他并不像弟弟那樣聰慧,但他很善解人意。
兩年前狐祖親手處死貍族少主醉落的事情人盡皆知,他自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他以此表達着他的态度。
“你說你失去了一身修為?具體損傷到什麽程度?”戰以擇的手沒有放開,出聲問道。
“是,尊上,臣只有十年的壽命了,臣回來只是為了讓您相信醉家沒背叛您,您若信,臣就死而無憾了。”
戰以擇抱得緊,讓他說話有些困難,但他還是清楚的做了回答,他的聲音低低的,很柔和,說到最後一句,還帶着些輕松笑意,很是心甘情願。
“朕相信你們,十年、巫族、陸萬裏,朕記得了,朕會救你。”戰以擇字字堅定。
“救不了的,尊上,還請您不要為此事費心,臣不如阿落聰明,就這一身靈力有用,但妖族的經脈一旦被剝奪靈性,就永遠不可能恢複,臣便是僥幸能多活幾年,也終生無法修煉,實在是不值得浪費資源。只是陸萬裏是個威脅,尊上要記得提防。”
醉影沉語調平穩的勸着,他是真的這樣想,所以他的語句中沒有半分敷衍之意,甚至細看他的表情,還帶了點溫柔滿足。
因為這一刻,他終于确定,尊上是在意他們的,是在意他的,尊上會為了弟弟的枉死而有強烈的情緒波動,會在明知道他價值不大的情況下也想耗費力氣救他。
他的确不如醉落聰明,很多醉落能看懂的東西他卻不敢确定,但他也不會主動要求,他只會默默的付出,然後等待,不是等待回應,而是等待他能讀懂的反應,無論這反應是什麽。
如今,他和戰以擇緊緊的貼在一起,他覺得自己還能這般近的感受着戰以擇的氣息,感受着他滾燙的心情,真的就沒什麽遺憾了。
“朕想你活着,陪着朕,好嗎。”戰以擇低聲在他耳邊道。
醉影沉僵住了,他那雙溫柔卻平靜的雙眸中掀起一陣劇烈的感情波動……尊上,尊上何時說過這樣的話,都是別人拼了命的想留在戰以擇身邊,何時輪到戰以擇要別人陪他。
Advertisement
可醉影沉不明白的是,戰以擇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他活着,就是他好好的,聽話的活在他身邊。
戰以擇不想再失去了,他現在的腦子裏是一片血色,那只兔子冰冷的屍體,醉落服毒後失去神采的眼睛,讓他只覺得像浸泡在冰冷的海水裏一樣寒冷,不能再失去了,太冷了,太冷了。
所以,他才告訴他,朕想讓你陪着。
這樣的表達誰都能聽懂,醉影沉自然也不例外,他甚至産生了一種如同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他咬了咬舌尖,告訴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認真的答道:“好,這是臣的榮幸,臣陪着您。”他把頭搭在戰以擇的肩上,神色安靜,嘴角輕輕彎起,笑的很好看。
……
後山,一塊青石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刻着幾個大字:狐族醉落之墓
戰以擇負手站在墓碑前,有些出神。
醉影沉站在他身後半步的地方,看着墓碑上戰以擇剛剛刻上去的字,道:“阿落一定很高興。”他聲音平淡,聽不出悲喜,便是眼中的深切思念,也很安靜平和。
“你可怪朕?”戰以擇淡淡道。
醉影沉一怔,嘆道:“不會,是陸萬裏害了阿落,阿落也定是願為尊上赴死的。”
他想了想,繼續道:“阿落生前就很羨慕狐族和尊上的親密,但他的功勳和地位都不适合入狐族族譜,如今尊上破例,他泉下有知,必定歡喜。”
戰以擇不說話,只是望着墓碑沉默,他肩膀寬闊,身姿挺拔,一身黑袍蕭肅,看背影就像歷經歲月滄桑的青山,巍峨聳立,支撐起一片天地。
醉影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有着一絲癡意,尊上啊……
“你也想入狐族?”戰以擇突然問道。
醉影沉愣了一下,“想。”他很誠實。
“你經脈已經失去靈性,終生不可能再修煉,沒有武功傍身,沒有種族依靠,時間越久處境便會越尴尬。
你本就是朕的人,入狐族倒是合适,而朕認為你入朕的後宮最為方便穩妥,只是昔日将才,以一敵百的醉家戰神,淪為最純粹的侍臣,可覺得委屈?”
戰以擇突然回頭,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醉影沉輕笑着搖頭,眉眼間溫柔從容,“陪着尊上,哪裏會委屈。”
“好,朕會找到巫族,朕活多久,你就要活多久。”戰以擇的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他頓了頓,勾起嘴角,攬過醉影沉,低聲道:“做不成臣屬,便做家人吧。”聲音中帶了點溫和。
醉影沉的瞳孔縮成了一個點,家人,家人,家人嗎?半晌,他溫柔的彎起了唇角,“謝謝您”
半年後,戰以擇領回來一個叫做即墨巫的孩子。
他對他要求嚴苛,他帶他潛入巫族的古老墓地,他為他尋找巫族秘籍。
戰以擇是個很好學的人,他能夠找到自己的弱處,然後盡全力去彌補,關于巫族,他有恨,更有野心。
“墨墨,朕給你五年時間,讓他活下去。”戰以擇指着醉影沉,對即墨巫說道。
“是,尊上。”
……
當年舊事在戰以擇腦海中一一閃過,清晰的像是又重新經歷了一遍,可這一切對伯空空而言,卻只是一瞬間的功夫。
她語氣古怪的接着講道:“可是不到三年,狐祖便為貍族洗涮了叛臣之名,這之後,雖然別人毫無感覺,但我總覺得,狐祖在很多時候,都不像以前那般決絕了……”
戰以擇的神色有些複雜,他苦笑了一聲,道:“醉落之後,你是唯一一個能讀懂朕幾分的人。
可是那時我們并不相識,更無相處,從這點上來看,你倒是比他還聰慧些。”
伯空空眼睛一亮,爆射出精光,“這麽說……我沒想錯?”她有些激動道。
戰以擇笑了笑,神色間流露出溫柔,“沒錯,貍族之事給朕很大的觸動,朕是狐祖,很多人的命都跟朕連在一起,總不能什麽都由着自己的性子,這道理朕原也是懂的,但總不及親自經歷來的深刻。”
他語氣很随意,就像尋常人家和妹妹聊天的兄長,帶着些關懷,很放松。
“接下來的幾百年,狐族穩中求勝,雖無錯處,但也不像之前那般橫掃各族,飛速發展。”伯空空繼續道。
“但是最後兩百年,狐族卻運道極差,一直在走下坡路,直到戰大哥轉世。一千年裏,也是苦苦支撐。”
戰以擇有些好笑道:“丫頭你把狐族歷史講了一遍,到底是要說什麽?”
伯空空卻神色嚴肅道:“戰大哥不覺得奇怪嗎?狐族上有英明的帝王,中間有能臣良将,下有忠誠的子民,本該繁榮昌盛。
可是卻總是遭到各種災難,甚至戰大哥越隐忍,不幸的事情就越多,從您轉世後弟弟的死亡,到您服下三惘欲生草,從您上一世的後半生到今日,我看到的,我看到的……”伯空空突然說不下去了。
“說下去。”
戰以擇的臉色已經完全的沉了下去,有些事情他不是沒想過,但當局者迷。伯空空對狐族歷史頗有研究,又聰慧敏感,看到的東西或許是他不曾發現的角度。
“我看到的,分明是戰大哥和狐族越來越少的銳氣。
雖然現在的狐族,确實需要養精蓄銳、隐忍圖謀,但亂世卻一點也不給狐族機會,戰大哥越來越痛苦,狐族也越來越艱難,我看不到一點希望。”
伯空空咬了咬牙,一口氣說道。
“而戰大哥就像身處一個死循環,越痛苦,越遲疑,越掙紮,越痛苦。我不明白,戰大哥你那樣恨紫栖淵,為什麽不殺了他?如果不能殺他,又為何不懲罰他?只是那樣不管他,不看他,逃避與他的相處……可你們總會相見,你這樣每次看到他,內心必定怨恨難平,他既然是您的人,犯了錯您為什麽不處置呢?空空不明白。”
戰以擇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眼神中是深深的震驚,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是因為在意嗎?就像在意狐族那樣?因為在意,所以收斂了暴戾,所以不再功利的做出最有利的選擇,所以變的溫和,所以被動的等着別人的反應。”
聽着伯空空越來越直白的話語,戰以擇長長的眼睫不斷顫抖着,他內心完全無法平靜下來。
“可是我昔日最敬佩的,就是戰大哥的主動,您曾說過,萬物生靈,修行都是逆天而行,若是被動則遲早滅亡,唯有主動,才能逆流而上,擁有自己的一方世界。”
“那是您上一世繼位不久後,在一次壽宴上說過的話,震驚了在場的衆妖族。您那樣自信,那樣有人格魅力,可是這一世,您變了好多,我總覺得,您在害怕,您在害怕什麽我說不出來,可我總覺得您的微妙改變,并沒有讓一切變的更好。”
伯空空硬着頭皮一口氣道,因為崇拜和向往,她研究狐族歷史多年,研究戰以擇的經歷多年,因為關心和在意,她今天義無反顧的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感受,不論戰以擇會有何反應。
戰以擇已經完全呆住了,他一動都不動的回味着伯空空的話,一遍一遍回想着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突然低聲笑了起來,笑聲漸漸變大,變的肆意而瘋狂,莫名的有些蒼涼。
伯空空呆呆的看着他,神情似懂非懂。
“我是怕失去啊,呵呵,朕是怕失去,可是卻沒想到越害怕,便失去的越多,真是好笑。”半晌,戰以擇停住笑,低聲道。
伯空空細細品味着他那句話,內心五味陳雜,得失這種事情,最是複雜,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我未做狐祖時就很擔心,擔心有了牽絆便會失了主動,卻不想當局者迷,還是被一次次的失去影響,落得這般田地。”
伯空空不說話,戰以擇便繼續講述,像是自言自語。
“若不是你這一番提醒,只怕我還看不透,天意當真難測,沒有哪一個種族的帝王能在種族走下坡路的情況下擁有相反的心境——越來越骁勇,越來越心懷希望。
所以每一種族的滅亡,随着整個族群的消沉與被動,都像極了——命中注定。”
戰以擇的眼中閃過智慧的光芒,那雙彎彎的桃花眼帶着一絲明悟,“雖然沒去巫族,但朕終于明白了狐族的那一絲希望之意,那一絲希望,必然要逆天而行。”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就像深淵一般,讓伯空空根本就無法移開視線。
“朕之狐族,情勢危急,已經在滅亡的路上,若想求存,就必須主動,必須自己先相信與事實相反的一些東西,那大概是——我狐族,萬古永生。”
戰以擇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神中更是帶着一種很久以前才有的瘋狂與霸道,卻異常的吸引人,讓你無法反駁,讓你也覺得他所說的一切就是真實 。
伯空空呼吸微滞,“戰大哥……”她只說了這三個字,卻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戰以擇看着伯空空,淡笑道:“朕便是錯了,這世界,也要同朕一起錯下去。”
因為明悟,他的心境發生了一種徹底的變化。
突然間,戰以擇只覺的體內像有什麽枷鎖被解開了一樣,整個身體都變的輕盈起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以前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但是剛剛的變化讓他對身體的掌控提升了一大截。
戰以擇身邊靈氣瘋狂湧動,他眼睛一亮,劃過一道驚喜的光芒,運轉起《九魇訣》,頓時只覺得自己吸收靈氣的速度比平日裏快了數倍。
他也不管伯空空,直接盤膝坐地,瘋狂吸收着天地靈氣,一時間此處靈氣湧動,形成了一個不小的漩渦。
這動靜明顯驚到了屋內的幾人,他們紛紛走出來,有些愕然的看着此處的天地變化。
即墨途驚訝道:“尊上這是,突破?”
紫栖淵眼中閃過凝重,點頭道:“的确如此,只是此處動靜太大,尊上的行蹤不能暴露,我布陣掩蓋一下。”他說完便自顧自的拿出靈材布置陣法。
衆人都沒有說什麽,紫栖淵對陣法的研究在千年前就已經名震妖族,有他在自然不用擔心,更不會有人想在一位陣法大家面前班門弄斧。
然而即墨途等人卻并沒有意識到一件事,即使有着種族分別,即使紫栖淵與他們有着各種不合,但在戰以擇的事情上,他們卻下意識的相信着他。
全心的信仰是做不了假的,當一個人的态度和感情堅定到一定程度,他身邊的人,也都是能感受的到的,便是不喜歡他,也是能感受的到的,這無法否認。
靈氣的漩渦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才緩緩消散,又是一個時辰過去,戰以擇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那雙黑沉的桃花眼,通透卻又深邃,深處再也沒有了那抹化不開的沉郁,反而多了點其他的東西,就像天地間最神秘的規則一樣,有着一種很深沉的智慧,很容易吸引人沉淪。
伯空空晃了晃神,才問道:“戰大哥你給人的感覺和之前,不太一樣。”
戰以擇笑道:“有了些頓悟,便突破了瓶頸,靈氣與身體契合度提升了很多。”
“契合度提升了很多!?”伯空空驚呼道,要知道靈力與身體的契合度是一個人修行的基礎,是比靈力厚度還要難提升的,完全看個人對天地靈氣和法則的領悟。
提升一分,最少都要超過數十年的積累與領悟,戰以擇剛剛說,他提升了很多
戰以擇勾着嘴角道:“沒錯。”
他現在心情很好,木屬性的靈力與身體的契合度一下子就變成了九分,較之前直接提升了三分,木主生命輪回,向來是五行中最難領悟的一種,前世這三分,他消耗的時間不止百年啊,更何況契合度的提升,越到後來越難……
而木靈力與身體契合度的提升,也直接讓他的木靈力變的無比純厚,五行中木生火,他火屬性與身體的契合度也提升了一分,靈力更是增長到了五分。他只要再鞏固一段時間,以《九魇訣》的神奇,必定很快就能讓金水木三屬性的靈力厚度都超過十分。
到時候再和歐陽狂對上,十招之內,他完全能取其性命,他能不開心嗎?
他走到了伯空空身邊,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空空,謝謝你。”
伯空空眼中盈滿了喜悅,道:“能幫到戰大哥就太好啦,恭喜戰大哥突破。”
“對了,你再看看我要多久能徹底維持人形?”戰以擇對着伯空空道。
他此番靈力與身體契合度提高,也算間接提升了修為,總算補回了些三惘欲生草的消耗。
伯空空探了探戰以擇的脈,仔細感知了一會,喜道:“如果戰大哥還是每天消耗力量維持三個時辰的人身的話,需要五天,如果一直保持狐貍的狀态休養,只需三天!”
戰以擇的臉上也閃過滿意的神色,他默默算了算時間,發現今天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能維持人身,心下便有了計較。
“前往巫族的速度可以加快了,具體安排明日再議,今日你們先回房休息。”
他頓了頓,環視了一下四周,看了看院內紫栖淵布下的陣法,眼神也落在了陣法主人的身上。紫栖淵的呼吸一頓,眼神黯了下來,本以為尊上心情好,自己還能再拖延一陣,沒想到尊上還是看向了自己,這回只怕無論如何都留不下來了。
“紫栖淵的話,你讓朕很不滿,所以你今天就跪在朕屋外吧,等朕休息好了我們再算賬。”
戰以擇笑着吩咐道,語氣是一種熟悉的親近,熟悉的獨斷專行。
熟悉到讓紫栖淵以為自己魔障了,他的腦子亂轟轟的,擡起頭怔愣的看向戰以擇,整個人呆若木雞,臉上的表情詭異無比,是一種帶着崩潰的……不敢置信。
尊上說什麽……尊上說什麽,尊上說什麽?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尊上怎麽會這樣說話呢,尊上怎麽可能像前世一樣笑着命令自己呢?
戰以擇見他一副要走火入魔的樣子,詫異的皺了皺眉,這是,高興過了頭?還是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了解紫栖淵。
他的眼中閃過複雜,走到紫栖淵面前,捏住他的脖子道:“朕讓你去跪着,你聽不懂嗎?”
紫栖淵對上戰以擇的桃花眼,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終于被拉回了現實,在戰以擇強勢的眼神中,他的眼睛濕潤了,“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去。”
戰以擇這才滿意的卸了手中的力道,便只見紫栖淵像一陣風一樣沖到了他的房門前,這速度怕是連靈力都用上了……接着“砰”的一聲巨響,以非常标準的跪姿跪了下去。
戰以擇愣了愣,眼神有些古怪,他看了一眼周圍同樣愣住的一圈人,淡淡道:“還不去睡覺?”
衆人這才各自走回去,卻都一個個神情閃爍,明顯察覺到了戰以擇的微妙變化。
戰以擇不管他們,自顧自的溫和一笑,眼中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清朗,他緩步走回自己的房間,看了一眼安靜跪着的紫栖淵,神色間閃過一種久違的張揚銳氣,就好像一切盡在掌控中,這模樣像極了一千多年前,那個剛繼位的狐族新帝。
明明氣質溫和沉穩,眼神卻總是野心勃勃、偏執桀骜。
輾轉流離多年,從孤身一人到與莫夭結伴闖蕩,從回歸狐族到成為狐祖,從辛苦到艱難,從不甘到轉世,戰以擇經歷過太多生死,看過人生的很多種風景。他有過恐懼有過掙紮,有過許多自知或不自知的變化,但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他都還是他。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