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各自有心事
伯空空擡頭看着他,眼眶有些發紅,除了哥哥,還沒有人這麽維護過自己。她的眼中閃過真切的感激,露出了一個笑容,“戰大哥,謝謝你。”
戰以擇揉了揉她的腦袋,笑了兩聲,“和我說什麽謝?”
伯空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家裏肯定着急,我得回去了。”
戰以擇點頭道:“好。”
伯空空有些不舍,“你家在哪?我以後還可以找你玩嗎?”
戰以擇楞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張了張口,家嗎?不知道為什麽,提到這個字,自己內心就有一種淡淡的酸澀。
“我四處游|行,沒什麽固定的去處,這裏最多也就待兩天,在回闕客棧。至于以後……有緣再見吧。”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又變得灑脫起來。
看着戰以擇眼中的認真,伯空空沒有說什麽,她相信他,“嗯,我家就住在這城中,希望以後還能再見。”這個一開始很兇很潑辣的女孩子此時笑的可愛,有幾分乖巧的樣子。
紫栖淵看了一眼伯空空,見她沒有和戰以擇攀關系,心中的防備少了些,不過有些東西還是要弄清楚。
……
二人這幾日一直住一個房間,今日自然也如此,夜晚,客棧內,戰以擇打了個哈欠,有些疑惑的道:“栖淵,我這兩天感覺不太舒服。”
紫栖淵的神色立刻緊張起來,溫潤的雙眸關切的看向戰以擇,“哪不舒服?”
戰以擇皺眉,“熱”他又摁了摁心口,“身體中像有火在燒一樣,特別想打人殺人……”回憶起白天殺完人之後內心的感覺,戰以擇一點一點描述道。
紫栖淵認真聽着,想到了戰以擇今天殺人時眼中明明滅滅的欲望,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的神情有些錯愕,明天是什麽日子?是……月初?距離上次,十天……
是三惘欲生草發作的日子!紫栖淵雙目微斂,怎麽辦呢?以尊上現在的心性,根本無法壓抑三惘欲生草的副作用,若別的還好說,大不了找些個人讓尊上殺了發洩出來,可是情|欲怎麽辦呢?
難道也要找別人?他不放心主人的安全,也覺得那些人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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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要想到別人在戰以擇身下承歡,他就控制不住內心的殺意和嫉妒,這樣的自己,主人知道了會怎麽想呢……
“栖淵?”看着紫栖淵怔怔出神,戰以擇喊他。
“嗯,主人,您會難受是因為您身上有三惘欲生草的毒,每隔十天發做一次,也就是一月三次,每次三個時辰。”紫栖淵回過神來立刻解釋道。
戰以擇皺眉,“……三惘欲生草!?”他似乎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前些天我在書上看到過,我怎麽會吃這種東西?”
紫栖淵沉默了一下,他微微垂下了眼皮,“為了狐族,您要提升實力。”
戰以擇很不滿,“又是狐族?憑什麽?三惘欲生草可有解法?”
“無解,但您服用過三悟靈生草,只要靈力充沛,靜心壓制,就能在發作時保留一絲理智清醒。”他的神情很平靜。
“一絲清醒有什麽用?欲望不還是有嗎,該瘋還要瘋!”戰以擇的情緒很不好。
紫栖淵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柔聲道:“您別生氣,我們先想想如何把這一次度過吧。”
戰以擇一愣,“我現在靈力運用的不熟,肯定壓抑不住,你将我綁起來吧。”說到最後,他語氣中有些不情願。
看着戰以擇一臉無奈,紫栖淵有些沉默,他不希望主人不開心。
他看着戰以擇的眼睛,有些艱難道:“主人,不如找些人來,到時候您要打要殺都可以。”當然,洩欲也可以。
戰以擇直接拒絕了這個提議,他覺得很不安全,“我服用過三惘欲生草的事,不想讓別人知道。”
紫栖淵接道:“這您放心,事後全殺了就好。”
戰以擇愕然,“都殺了?”他卻是沒想過如此。
紫栖淵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主人不記得以前的事自然不會想到滅口,主人……不會對他不滿吧?
可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戰以擇挑眉道:“滅口也行,但那麽多人死了會引人注意的吧,你不是說有很多人想對我不利嗎?這樣太容易被找到了,還是算了,你就去找點鐵鏈把我綁牢吧。”說道最後,他笑了起來,頗有幾分調侃之意。
看着戰以擇眼角那抹熟悉的涼薄,紫栖淵的內心有些波瀾,主人就是主人,或許有些東西對戰以擇來講從未改變。
他不知道戰以擇童年經歷過什麽才會有那麽強的掌控欲,才會那麽偏執,那麽狠絕冷漠,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可以為了狐族做到那麽隐忍,那麽溫和。
戰以擇重活一次,讓他看到了不一樣的可能,聰慧卻包容,真誠而坦蕩,他本以為戰以擇會因此走向另一種可能,可當他看到他眼中熟悉的涼薄時,卻覺得自己好像錯了。
戰以擇就是戰以擇,不會改變。
紫栖淵沉默了好一會,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擡眼看向戰以擇,“主人,我來幫您洩欲好嗎?屬下靈力充沛,修為又高,無論您做什麽,都抗的住的。”
戰以擇微愣,他盯着紫栖淵,眼睛微微眯起,“做什麽都行?包括……c你?”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是失去了記憶,卻不是人事不通,自然知道幫他洩欲都代表了什麽。
“……是。”紫栖淵的臉有些發紅,他不自在的偏過頭,錯開了戰以擇的視線。
戰以擇卻一本正經的搖頭,“不行,我怎麽能這麽對自己的屬下呢?萬一你心生不滿背叛我怎麽辦?”
“主人”紫栖淵立刻回頭看向戰以擇,想去解釋,卻在看到戰以擇眼中的玩味後微微一頓,可他還是看着他,眸光溫軟,一字一句認真道:“主人,我不會背叛您,無論您對我做什麽,都不會。”
戰以擇笑了,他突然用手捏住了紫栖淵的下巴,靠近他道:“栖淵你是不是喜歡我啊?”紫栖淵近距離看着戰以擇放大的桃花眼,能看到那微彎的眼眸中的狡黠與通透。
“……是,我愛您。”
我愛您,所以我瘋狂的渴望着您能施舍給我一點親近,所以我無論如何也想留在您身邊。
戰以擇眼中似驚訝,似了然,他的手撫過紫栖淵的臉,“栖淵你很好看,聲音也好聽,人又乖巧聽話,所以。”
他微微一頓,“我允許你喜歡我。”
看着戰以擇彎彎的桃花眼中滿是笑意,紫栖淵的神情很柔和,他的眼中閃過寵溺,随即輕輕牽過戰以擇的手,印上一枚不帶有任何情|色的吻,珍重而感激,“謝謝您。”
……
看着戰以擇熟睡的容顏,紫栖淵舒展開的眉眼溫潤柔和,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輕聲走出了屋子。
一處幽暗的樹林內,紫栖淵神色淡漠,一個黑衣人跪在他身前,恭敬道:“暗部副統領暗十七拜見主上,不知主上有何吩咐?”他叫的是主上,不是尊上。
聲音依舊是溫潤微涼,卻沒有了面對戰以擇時的柔和順從,紫栖淵吩咐道:“一天內查出伯空空的身份。”
“是,主上。”黑衣人的神情似乎有些猶豫,接着說道:“首領已經平安回來了,他想問主上何時回去,龍族的長老們最近不太|安分……”
紫栖淵語氣漸冷,“你的意思是,暗部應付不了那些老家夥?”
黑衣人身體一顫道:“不,只是主上未歸,不知計劃是否依舊。”
紫栖淵淡淡道:“自然照舊,本尊的行蹤你們不必過問,讓紫昭把他該做的做好。”
“是,主上。”
紫栖淵似是想起了什麽,繼續道:“暗中看住紫鋒,确保完全掌握他行蹤。”這紫鋒得罪了主人,早晚要處理的,紫栖淵的眼中閃過冷漠厭惡,完全沒了之前的親近。
“是,主上。”
紫栖淵看着暗十七恭敬的樣子,突然問道:“暗部效忠的是誰?”
暗十七心中一驚,他想了想主上之前的吩咐,只覺得渾身發冷,“只忠于主上一人。”
說完這句話他才感覺到渾身一松,主上身上的殺氣也緩緩散去。
紫栖淵露出一抹溫潤的笑,語氣平和,“記得就好,龍族長老只忠于荒辰紫龍族,可不是本尊。而你們卻是本尊一手培養起來的,若日後需要選擇,可不要犯蠢。”
“屬下謹記主上教誨,”暗十七忙恭敬道,他知道這是主上在敲打整個暗部,自然明白暗部要拿出什麽态度,主上的意思,也要盡快傳給首領。
紫栖淵見他領會,眼中這才有了幾分滿意,他淡淡吩咐道:“撤吧。”
黑衣人再次應命,随即消失不見。
紫栖淵一身暗紫色的長袍,在這黑夜中負手而立,有些出神的看向遠方。他的眸光很深,似是在思考着一些看不透的事情,半晌,他輕輕一嘆,嘴中似有似無的念出了兩個字,“……主人”
第二日,戰以擇和紫栖淵又來到了街上,昨天還沒有逛完,戰以擇興致好,就決定再玩兩天,紫栖淵自是陪他一起。
誰知兩人剛逛了不久,就又遇到了伯空空,她照例和戰以擇結伴而行,雖然依舊叽叽喳喳的,也很有活力,但是偶爾還是能看出一絲心神不寧。
中午,三人來到了一家酒樓,只見金棕色的牌匾上寫着“千臨樓”三個大字,幾乎是人滿為患,戰以擇感嘆道:“這千臨樓生意真好,名字也好,可是寓意千百次光臨回顧”
伯空空笑道:“不止如此呢,戰大哥你不知道嗎?這千臨樓是一個叫莫千臨的商人開的,他的産業遍布大陸各地,最開始是只有商鋪千臨閣,沒想到這段日子又開了酒樓,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生意好的不得了。”
戰以擇奇道:“商業天才”
伯空空撇了撇嘴,“據說他唯利是圖,冷漠的很,原本是狐族的人,後來好像做錯了什麽事被逐了出去。戰大哥你想啊,狐族的族人本就不多了,還能把他逐出去,那他得讓狐族多不滿。”
聽着她的講述,戰以擇對聽起來亂七八糟還內鬥的狐族越發沒有好感了。
紫栖淵這時詢問道:“主人,我們可還要在這裏用餐”
戰以擇笑,“來都來了,正好也看看這千臨樓有何不同。”
紫栖淵點頭,“這千臨閣實行會員制,人多時需要排號碼,我這就派人安排。”說罷便通知了暗部屬下利用準備好的會員身份進入酒樓。
幾人不過等了一會兒,便有人将他們迎了進去,“客人要吃哪方菜品”
戰以擇稀奇,“各地菜式都有”
那接待的人點頭道:“是的,不同菜品區域不同,裝飾風格也不同,您可以根據喜好選擇。”
伯空空興奮道:“真的嗎?戰大哥我想吃北方菜,想吃海鮮!”
戰以擇自然點頭,“好,我也想嘗嘗他家的魚做的如何。”那人聽了,便引導着三人來到了一處區域,此處有一個暗藍色的牌子,上面寫着“北水閣”三個字,整體裝飾為深藍色,絲絲白金的花紋刻在柱子和牆上,如海浪一般消減了藍色的沉悶,又增添了幾分精致活潑。
此處還散發着淡雅的香味,那人介紹道:“這裏點着深海物質所制沉淵香,有助于各位放松心情。”
戰以擇微微點頭,那人引導着三人落座後,拿出菜單,道:“各位吃什麽請點,這裏的海鮮都是當天運輸來的,非常新鮮。”
戰以擇接過,“海蟹,龍卷魚,銀魚,酒螺,生衣貝,三人份。”說完又遞給伯空空,“你吃什麽?”
伯空空接過,“戰大哥點的夠多了,唔,那再來些北海蝦吧。”
說罷遞給紫栖淵,不确定道:“你要點些什麽嗎?”
紫栖淵輕笑搖頭,“多謝,不用了。”
一會兒菜就上來了,戰以擇看着煎好的小銀魚,食指大動,直接扯過來一條,拿住尾巴,整條放入嘴裏,伯空空微愣,“戰大哥,魚刺……”他不怕被魚刺紮到嗎
戰以擇更愣,魚刺他嘴巴動了動,把肉咽下去,拿着魚尾巴的手一拽,魚尾便連着魚骨完整的被他抽出來,接着他嘴一抿,很多細小的刺便從他嘴邊吐出,根根完整,不粘連一點魚肉,戰以擇這才擡頭看向伯空空,“你說什麽”樣子無辜至極。
伯空空:“……”狐貍吃魚都這麽有天賦嗎?
紫栖淵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他看着戰以擇道:“主人我幫您剝些螃蟹和蝦吧。”
戰以擇自然高興的點頭,紫栖淵便拿過螃蟹一點點剝好把肉放入戰以擇的盤子中,伯空空看着紫栖淵娴熟如行雲流水的動作,又懵了,她看看自己盤子中被四分五裂的螃蟹,再看着紫栖淵如解剖般剝下的完整蟹殼蟹骨,哭笑不得道:“你這麽擅長剝海鮮嗎?”
紫栖淵見她問自己,溫潤一笑,認真道:“大概是因為對水生物比較熟悉吧。”荒辰紫龍一族,西海海底深淵的霸主,自然對水生種族極為熟悉,可若那幫水族知道他利用這熟悉給自家主人剝殼摘肉吃,只怕會很崩潰吧。
伯空空則表示吃個飯而已,為什麽也會受到莫名的打擊……當下不看他們,埋頭同自己盤子裏的螃蟹奮鬥起來。
戰以擇彎着眼睛,看着紫栖淵給自己剝蝦,先将整個北海蝦的身子拉直,摁住第二關節處,挑出蝦線,又捏住蝦尾抽出蝦筋,再在腹部一劃,捏住脊背上的殼擠壓,一截完整的蝦肉便剝好了,不過幾秒鐘的工夫,紫栖淵專注至極,一只接着一只将蝦肉放入戰以擇的盤中。
可戰以擇卻不知怎的微微出神,尤其是每次紫栖淵挑出蝦筋、剝去蝦殼露出白花花的蝦肉的時候……他腦海裏似乎閃過什麽畫面,血肉模糊,沒有皮的肉,抽筋扒皮……他一瞬間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悲傷、一股仇恨,只攪得他的頭一陣陣的疼。
紫栖淵似是注意到了他的不适,看了看戰以擇盤中快堆成小山的蝦肉,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主人,您不舒服嗎?”戰以擇閉了下眼睛,晃晃頭,将莫名其妙的感覺晃走,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沒事”呼了一口氣,似是為了移開心神,他看向了伯空空。
卻看見伯空空戳着自己碗裏的螃蟹肉,好似在發呆一般,戰以擇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心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你今天怎麽總是走神?”
伯空空揚起一個笑臉,“沒事,就是最近家裏事情比較多,被爺爺教訓了,心情不好。”
戰以擇挑眉,“和我講一講?”
伯空空臉上掙紮之色一閃而逝,“爺爺不讓,他要知道我抱怨他他一定會揍我的。”
戰以擇聳聳肩,“好吧,但你受了委屈可要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伯空空一愣,她擡頭,撞進了戰以擇眼中滿滿的認真,一時間她竟不自覺的顫了一下,“……我,為什麽?我們才認識兩天不是嗎?”
她有些語無倫次。
戰以擇先咽下口中的一大口蝦肉,随即笑了,笑的張揚自信,帶着點若有若無的狂妄,“丫頭,兩天又怎麽樣?你對我胃口,我喜歡你,就選擇相信你,就要護着你。”
伯空空的眼中有着不解,“戰大哥你就不怕我騙你利用你?”
戰以擇無所謂的笑笑,揉了揉她灰棕色的頭發“那就等那個時候再說好了,丫頭,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風險的,我們不能因為害怕被辜負,就不去選擇,你說對嗎?”
伯空空看着戰以擇溫暖包容的眸子,只覺得那其中灑滿了陽光,一下子就驅散了她多年的疲憊與灰暗。
“戰大哥你說得對,謝謝你。”伯空空怔怔的看着他,若有所悟。
聽着伯空空輕快的聲音,戰以擇心情很好,“你做我的妹妹好不好?”他突然問道。
伯空空的臉上有一絲渴望,随即像是想起了什麽,有些黯然道:“戰大哥,我很想,但我,”
“但我沒辦法選擇。”
聽到她這樣說,戰以擇就沒再要求,他理解她的意思,“那我等你。”
伯空空聞言露出了一個笑容,竟然和戰以擇先前的樣子有些像,“好。”
……
用完午飯,伯空空看向戰以擇,直接道:“戰大哥我得走了,我們……我們有緣再見吧。”
戰以擇點頭,目送她離開,見伯空空走遠,紫栖淵道:“主人,她是伯勞一族的人,我們要不要跟上看看?”
戰以擇眼睛一轉,笑道:“好啊。”他也想了解了解她呢,畢竟難得有個對他胃口的人。
紫栖淵聞言松了一口氣,他還怕主人不同意呢,這個女孩如此得主人信任,不查清楚他怎麽可能安心。
“主人,我布一個隔絕空間、隐藏身形的随身陣法,我們現在就跟上她?”戰以擇眼中閃過好奇,“隐身嗎?好有趣的陣法,走吧,去看看。”
紫栖淵當即動用時空之力,帶着戰以擇一邊走,一邊施法布陣,二人的身形越來越模糊,行至一處無人之地時,二人身上紫光一閃,徹底看不見了身形。
紫栖淵給戰以擇傳音道:“完成了,主人我們跟上去吧。”
他的心中帶着一絲擔心,他不希望那個女孩背叛主人,主人那般真誠溫暖,若被背叛該有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