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季清風的生日宴會最終定在一座國外的小島上慶祝, 整座島都被包下來,交給專業的團隊進行改造,同時有游輪将抵達蒙城的客人依次送往目的地——
整個安排讓客人仿佛旅行, 喜歡海景的可以體驗渡輪旅游的快樂,喜歡海釣的則會被安排到專門的船上, 也有季家的服務團隊進行安排。
娛樂項目花樣百出,邀請函遞到客人們手中的時候,後面還附贈行程安排表, 足夠客人們提前将時間空出來, 盡情享受季家的招待。
喻夏也得到了一份邀請函。
是薄菀讓酒店送到她手裏的, 本人沒有出現。
“哇……”
林灏坐在她旁邊,翻來覆去地看那張純金色的邀請函,總覺得貧窮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畢竟向來這種上層社會的大場面她都只有在電視劇裏見過。
“你确定要帶我一起去嗎?”她搓着手,臉上寫滿了激動。
喻夏卻有些走神,眼中不見多少興奮的痕跡, 手中端着晚上睡前喝的奶,站在窗邊往外看,目力所及處最遠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線零星的光在閃爍, 那是大海的方向。
但她并非在看海。
而是在想給她寄這張邀請函的人。
自從那天從酒店離開, 薄菀再沒有來找過她,兩人連親昵都是靠視頻裏的畫面與聲音構造,倒不是她多麽想念對方,而是每次見着那人,薄菀只與她談情說愛,別的一句不提, 不知道在忙什麽事情。
喻夏并不對此感到好奇,她只是有種奇怪的預感,總覺得……自己置身于一個巨大的漩渦中,而她看不清楚這漩渦的中心究竟是什麽。
“夏夏?”
林灏沒聽到她的回答,不解地看向她,又喊了一聲。
驀地回過頭來,喻夏短促地“嗯?”了一下,聽見好友重複的話,她露出個笑容,“去啊,之前你寫一本文的時候不是說不了解有錢人的世界嗎?我們這就去收集素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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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出聲,林灏往旁邊的床鋪裏滾去,抱着邀請函露出幸福的神情。
半晌她才坐起來,有些悵然地問:
“對了,你知道薄菀最近在忙什麽嗎?”
“我都好久沒看到柏月的影子了。”
喻夏搖了搖頭,猜測着應道:“可能在她外公的生日宴上,你就能見到了吧?”
聽她這樣說,林灏重新又高興起來。
季清風八十大壽這日,天朗氣清,清風和暢。
喻夏前一天晚上又收到酒店代為送來的一套衣服,印花的長裙像是潑灑的油畫,東一團、西一簇的,特別适合夏日的豔陽風格。
配套的首飾、鞋、甚至包都有。
無一不是大品牌。
她拎起裙子看了看,又見到底下有一張賀卡,上面是熟悉的字跡,話語賣萌又可愛:“之前逛街的時候就想看看姐姐穿這條裙子的樣子,優秀的1會滿足我的需求吧?:P”
好一招以退為進。
喻夏決定等見了面再跟她算這賬,漆黑的眼中浮出幾分無奈,她猜到宴會上出現的人約莫非富即貴,若是穿的太差,說不定反而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她并沒有那麽敏感,倒是薄菀總這樣花心思送她東西,讓她總覺得自己時刻被人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珍視,總不大自在。
細心的人不僅考慮到了她,同樣考慮到了她的朋友,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林灏也成了一位時尚弄潮兒,她倆從港口走入季家的游輪,出示邀請函,踩着柔軟地毯上去之後,完美融入宴會客人當中。
早上十點。
柏月重新走了一趟關卡,如今堂而皇之出現在薄菀身邊,得了她一句淡淡的囑咐:“看好我的人。”
海上的意外倒是自然元素居多。
然而同來的人沒幾個是省油的燈,尤其還要在公海上停留一段時間,為一些嗜賭的客人提供游樂機會,那裏是犯罪滋生的地帶,薄菀擔心以喻夏和她朋友的單純,即便不惹事,也可能被無辜卷入一些事件裏。
柏月點了點頭,不一會兒從她身邊消失。
季家安排去港口的車已經一字停開,排場極大,卻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敢将這一幕拍下來報道出去,走的通道更是特別,一路到了港口,遠遠就能看見卧在港口的這艘龐然大物。
季清風今天穿的是深紅色的外套,上面仍有古色古香的繡線圖案,比起平日裏的長青松柏與白鶴,如今的更喜慶幾分,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女人站在他旁邊,挽着他的手十分親昵。
這是他最近的新歡。
但因沒有兒女傍身,這女人平日裏在季家只敢夾着尾巴做人,除卻侍奉老爺子,其他時候很少在衆人面前出現,或許她隐約明白自己周圍群狼環伺,生怕自己太招眼,享受不了多久的滔天富貴就重新落入塵泥。
她替季清風仔細地将衣服整理好,本打算陪着他一路往前走,誰知季清風穩穩地在原地站了會兒,又往後看去,目光一一掠過兒女,停在孫輩當中。
“阿菀。”
他說:“你來。”
季風起努力讓自己看去的眼神不要太羨慕,能在這種場合被老爺子帶在身邊,那些同樣權勢滔天的賓客,自會明白他的意思,在諸多方面給予薄菀照顧。
誰又會嫌自己的人脈太多呢?
他轉頭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模樣,作為季清風的發妻生出的兒子,他的母親陪季清風在危難中走過,吃了最多的苦,可惜等享福的時候年紀已高,本身模樣又不佳,他再如何努力遺傳,也沒法成為季家的門面。
不像季歡、薄菀,容貌方面的基因太過優渥,只用一張臉,就能讨好許多人。
再轉回目光時,他挂上自己招牌的笑容,樂呵呵地、仿佛并沒有在意這種事,但身後卻有人不大高興地哼了聲,不轉頭也知道是季棠合。
季興承的車被安排在最末,即便他沒什麽表情,但誰看了都覺得他心情不好——
馬頭的事情明明沒有定論。
他的待遇卻又往下降了一級,仿佛是混入這群親生兒女裏的異類,明眼人都能猜到,他肯定是又有哪裏得罪了老爺子。
喻夏沒想到,再見到薄菀的時候,會是這樣的場景。
對方挂着微笑,始終跟在外公的身邊,手中或是拿着香槟、或是紅酒,與無數上前同季老爺子送賀詞的人得體應對。
而後,青年才俊也圍到了附近,人人的目光都追逐着她,仿佛她生來就會發光。
她靜靜地看了會兒,猜到這是長輩借着自己的生日在安排她的婚事,轉身端着牛奶往外去,站在欄杆邊吹着海風。
林灏不知去哪兒了。
“你跟她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咬字很用力、努力讓自己每個發音都踩在點上的聲音靠近,喻夏不回頭就能想起這道特殊的聲線屬于誰,果不其然,是那天在賭場非逼着薄菀與她一起玩游戲的人。
塞西莉亞。
她記得這個名字。
女人身上的裙子比上次的魚尾長裙還要誇張,仿佛是來這裏走時裝周的,按照從薄菀那裏聽過的介紹,這樣又漂亮家世又好的人,身邊該跟着很多人。
可是沒有。
晚上的海風太大,加之宴會廳裏又太熱鬧,人人都想攀上月亮,這欄杆附近竟然沒什麽人在,出于本能,喻夏退後一步,走到旁邊被室內燈光覆蓋到的地方。
從她的眼中看到戒備,塞西莉亞揚了下眉頭,似乎并不因此感到意外,反而就着自己的話繼續往下說。
“薄菀的身邊,應該站着那些能與她相配的人。”
“而你,不過是她無數交往過的、不能帶上臺面的情人之一。”
喻夏不為所動,仿佛耳邊吹來的海風太大,郵輪的汽笛聲太響,她什麽都沒聽見。
看她不上鈎,只始終與自己保持距離,塞西莉亞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的話哪裏說錯了,按照她的理解,所有的地下情人都渴望見到陽光,想要獲得一個名分。
知道她不是啞巴,塞西莉亞格外看不上她這膽小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慮,但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為了達成心願,她只能繼續往下說。
“你想不想知道你在薄菀心中的地位?”
照到喻夏身上的光倏然暗了。
這個漂亮的外國女人說的一番話,遠沒有光線給她的沖擊大,喻夏轉過頭去看,發覺自己旁邊那窗戶的窗簾不知被誰拉上了——
兩道交纏的影子倒映在上面。
她舌尖抵了抵上颚,覺得有些倒黴,無意跟這個奇怪的女人多糾纏,轉身就想走,誰知剛轉過身,後頸就傳來一陣疼痛。
由着她倒在甲板上,塞西莉亞皺着眉頭,半蹲下來看着昏迷的人:
“你到底有什麽本事讓她另眼相待?”
希望她這一次,沒有找錯合作對象。
五分鐘前。
林灏在某個角落看見了柏月,高高興興地舉着手裏的杯子,朝她的方向而去:“你可讓我好找,屬貓的麽,你怎麽總喜歡躲在這種地方?”
柏月站在高臺上,望見斜前方玻璃外面的人,分神沖她笑了一下:“習慣。”
見她手中端着酒,雖然已經知道她喜歡這口,但回憶起薄菀的吩咐,柏月還是認真道:“在這裏喝酒,不安全。”
林灏笑眯眯地望着她:“在你身邊喝也不安全嗎?”
柏月舔了舔唇,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這個問題,目光再次往窗邊的方向掠去,卻發現原本能看見喻夏的地方,被不知誰蹭到的半邊窗簾擋住。
她即刻就準備換個地方。
林灏巴巴地跟着她跑,出聲問道:“你在找什麽?”
柏月既有些擔心她,也惦記着自己的任務,索性擡手去牽她,同時往另一個方向移動,柏月跟她跟的有些磕磕絆絆,手裏的酒一個沒端穩,差點撞到別人的身上,小聲地道歉之後,忍不住小跑着跟柏月的步伐。
“你別走這麽快,等等我。”
酒液在空氣中晃蕩,于杯壁上蕩出波浪。
好容易站穩,林灏有些口渴,喝了一口自己酒杯裏的酒,擡頭與柏月抱怨道:“你這腿也太……”
柏月瞳孔驟然縮小!
明明已經換了偵查的方向,但另一邊更誇張,一對小情侶借着旁人的掩護,正在窗戶附近擁吻,男方瞥見外面的人,擡手就将窗簾拉攏。
隐約間,林灏觑見有道人影朝着喻夏的方向走去。
電光火石間,她本能察覺到不對,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沖出這宴會廳,确認喻夏的安全,然而一道重量朝着她的身上壓來,止住了她往前走的步伐。
柏月回頭看去,見到失去意識的林灏,玻璃杯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酒液很快将附近的地毯弄濕。
周圍的人都急忙避開,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在這裏,她不想引起關注,一把将林灏抱起來,低聲道:
“不好意思,她喝醉了,我先帶她離開。”
懷裏抱着林灏朝宴會廳門口的方向沖,然而繞到甲板上,迎接她的卻只有空蕩蕩的海風,早該在那裏的喻夏不見蹤影。
柏月:“!”
她第一時間摸出傳呼機,聯系這渡輪的巡邏人員,同時聯系游輪船艙的人員:“菀小姐說今晚海上有風浪,想去海釣的客人都得暫緩計劃。”
“從現在開始,不許一艘小船……”
“滋滋滋。”
傳呼機裏冒出刺耳的電流聲,有人在影響這附近的信號。
柏月警覺地朝着周圍看去,見到甲板暗處有幾道影子搖晃,她一手抱着林灏,另一手摸向自己的腰側。
熱武器,還是冷兵器?
這些人是本來就在船上,還是後來跑過來的?
自從薄菀上次在老宅辦事出了差池之後,後續的安保事情全部都落到洪一的身上,他是老爺子手底下最得力的人,人狠話不多,誰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麽放肆?
能在季家的地盤動手,對方肯定有恃無恐,會是誰呢?
沒等她想出這裏面的端倪,借着海浪拍打船只的聲音,一聲悶響打進她的肉裏,彼時柏月剛找到隐蔽物,那東西只擦過她的腰側,造成的傷口不大。
直到她看見掉在地上的針頭。
手貼上腰間,傷口處既沒有疼痛、也沒有火辣辣的燒灼感覺,她的思緒開始變得遲鈍,手無力地垂下來,喉嚨裏發出一點動靜。
是麻醉?
薄菀的心情很糟糕。
從被季清風叫到身邊開始,一整天她都被迫按照對方的指令做事,她當然注意到了喻夏就在人群中看着自己。
但不知怎麽她有種自己當了人渣的心虛,并不敢跟喻夏對上視線,反而惦記着晚上想個辦法,好好跟人解釋清楚情況,再做出補償。
她腹稿打得很好。
可惜卻沒見到人。
去到自己給對方安排的房間,結果開門的人完全不對,四目相對間,薄菀挂上笑容,“你好,這裏……”
幾分鐘後,等到客人一臉莫名地掏出自己的邀請函,讓她看到上面的游輪房間安排之後,她笑着道歉,只是一轉過身,面上的笑就凝固下來,摸出手機撥打電話。
柏月沒接。
她心中有個不妙的預感。
走出船艙,她站在甲板上,又給喻夏的手機撥號,卻沒有打通,薄菀呼吸的頻率有些亂,目光左右逡巡,見到大晚上有一艘游艇開出去,不一會兒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船艙裏跟出來一個端着酒杯的男人,西裝革履,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不似那些喜歡将自己朝年輕時尚打扮的人,他很有老派的那種小資風格,不到三十,打扮的跟四五十一樣。
“薄小姐。”
男人笑着朝她走來,正擋在薄菀的去路上,“今晚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到薄菀扯開唇角:“不好意思,我有件急事處理,恕不奉陪。”
“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男人快步跟上她,追逐着她的裙擺,聞見她身上飄來的淡淡香味,風将前面人的回答捎來:
“家務事,不便外人插手。”
他的步伐停在原地。
頂層豪華艙裏。
薄菀站在門口,附近的金色牆壁、紅色地毯,無一不奢華,就連這門口站着的門童,都穿的格外精致,他們倆伸手将她攔下:“菀小姐,洪叔已經睡下了。”
她定定地站了會兒,印花的西裝外套披在肩頭,明明格外明媚的模樣,琥珀色的眼睛裏卻沒有半分笑意,與這兩人對視片刻,她驀地笑出來,溫溫柔柔地問道:
“你們的意思是,我得在這兒等他一宿,直到洪叔明早睡醒,是麽?”
他們倆登時無言。
本以為拒絕能将她送走,沒想到她來了這麽一套,洪一只是季清風身邊的人,身份自然不能跟薄菀比,真讓薄菀在這裏站一宿,他日後怕是不好交代。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那扇隔音效果很好的門,下一刻就在她面前展開。
洪一披着衣服,嚴肅的臉上擠出個笑容:“菀小姐這麽晚不休息,是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我想讓洪叔幫我找幾個人,”她直言道:“我邀請來的客人,就在這艘船上走丢了。”
洪一驚訝道:“還有這種事?”
他皺起眉頭,同薄菀神色嚴肅地保證,“您放心回去,這件事我一定盡快查清楚。”
“盡快是多快?”薄菀抱着手臂問道。
洪一沉默了幾秒鐘,又道:“這得看具體的情況……”
話到這裏,薄菀已經看明白了,指尖無聲攥緊,她面上的笑意卻不改:“我記得洪叔做事向來周到,曾經外公讓您陪着去談一場生意,對方手腳不幹淨,結果您将地方看得死死的,一只蒼蠅都沒讓飛進去。”
“誰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動手啊?”
薄菀的視線帶着審視的意味,似乎已經明白了這後面默許的人是誰。
洪一喉嚨動了動,在她的目光裏低下頭來,苦笑道:“人到老不中用,辦事不利讓菀小姐見笑了,我會盡快将人找到,再來向您請罪。”
“不必——”
薄菀面無表情地應道:“我的人,我會自己找,給我派艘船。”
她的話音落下。
卻久久沒有聽見回答。
洪一低着頭,有汗從他的脖頸上往下落,然而在他出聲之前,走廊盡頭的另一間房門打開,季清風就站在門後面,朝這邊看來。
“阿菀。”
“這麽晚不去睡覺,在這裏吵鬧什麽?傳到客人的耳朵裏,還以為我們季家沒有家教。”
薄菀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按捺着性子道歉一句,又說道:“外公,人是我帶來的,我不能坐視不管,懇請您派人幫我……”
“明天我給你安排了其他事情,”季清風不鹹不淡地應她,“先回去睡覺。”
女人的身形僵在那裏。
又聽季清風道:“不是什麽樣的人都能當朋友的,阿菀。”
“他一貫如此,将所有人都當成牽着繩的狗,那只不聽話了,要麽餓着,要麽關起來,要麽棍棒敲打,全看他的心情。”
某一間房裏。
季興承慢條斯理地笑出來,對外面發生的故事了如指掌,助理低頭站在他身側,權當自己不存在,又聽季興承若有所思地問:
“你來猜猜,我這位小外甥女,究竟有多喜歡那位編劇老師?”
助理搖了搖頭,不知道答案。
季興承悠悠嘆出一口氣,評價道,“這種局面,最是能看清所有人底牌的局面,且等着吧,答案很快就會出現——”
“咱們馬上就會知道,究竟是誰在老宅安排的那一手驚喜嫁禍給我。”
他手邊放着一幅擺好的多米諾骨牌,只見他慢慢推了末尾的那張,“啪嗒”一聲,連貫的動靜響起,悅耳的推牌聲清脆相連,耐心擺了十多分鐘的局面被倏然破壞。
甲板上。
薄菀坐在那裏吹了半分鐘的風,手機裏出現新的消息。
瞧見對話框的時候,她的眼眸倏然亮起,直到看清楚上面的內容,琥珀色的眼睛裏,情緒驟然降到冰點。
“六個小時內。”
“再跟我賭一局,我就把你的人還給你,怎麽樣?”
配圖是昏睡狀态的女人側臉。
讓她格外熟悉、閉着眼睛都能描摹出的輪廓,就在發來的這張圖片裏。
薄菀擡手碰了碰屏幕,卻将原本放大的照片縮小,她放下手,很快發了一句話過去:“她要是少一根汗毛,我保證你下半輩子的歸宿就是這片大海。”
知道了罪魁禍首。
她稍稍松了一口氣,沒再看那邊發來的消息,迎着漆黑的海上夜,海風把她的長發吹散,胡亂飛揚,薄菀轉過身,擡手将那碎發挽到耳後,朝着下一個目的地而去。
“咚咚。”
敲門的聲音響起。
助理正準備上前開門,卻被季興承擡手阻止,他睜開眼睛,從假寐的狀态裏醒來,理了理領口,走到門邊,壓下扶手。
門外的人與他四目相對。
季興承先笑了出來,溫文爾雅的面龐上,笑容有些熱烈,眼底卻是興味盎然:“想不到,我終日打雁,竟然也有被雁啄了眼的這天。”
在季家沉浮這麽多年,這是唯一一次,有人算計到他頭上,而他卻沒第一時間找出對手。
果然,再弱小的白兔,在老爺子的身邊待這麽多年,也不會純良到哪兒去。
否則怎麽解釋季歡那種膽小鬼的基因,生出這種女兒?
他不再僞裝,薄菀便也不再戴假面。
“一人一次。”
“咱們扯平了。”
她陰了季興承一把,季興承也陰了她一次。
男人站在那裏,仰頭大笑,走廊上卻沒有任何的動靜,直到他側身請這位小外甥女進來,“阿菀,你今晚其實不該來。”
他們這樣的人,不會給自己留任何弱點。
如果他是薄菀,只會眼睜睜看着喻夏死去,而不是将自己暴露在人前……畢竟她擁有的條件那麽優渥。
“我趕時間,別說廢話了,把塞西莉亞在的位置給我。”
薄菀站在門口沒動。
“太心急可不好,”季興承走回房間裏,坐在自己原先的椅子旁邊,端起桌上的一杯紅茶,放在鼻間嗅了嗅,出聲道:“你是怎麽做到的?在老宅裏。”
現在不急的人是他。
他自然有的是時間磨。
但薄菀卻不讓他如意,“二舅又不着急了?可你只剩下一個小時——”
她摸出手機看了眼:“哦,現在是五十五分鐘了。”
季興承的處變不驚稍稍破功,裝作聽不懂她的意思:“什麽?”
薄菀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上下抛着手機:“不是想讓老爺子改遺囑嗎?我能幫你的時間,只有這一個小時。”
“你确定要在這裏問我老宅的事情嗎,二舅?”
季興承将茶杯放下:“年輕人就是心急。”
十五分鐘後。
一艘游艇成功開了出去,一道倩麗的人影站在船頭,長發在海風裏狂舞,直到她開出去十分鐘後,身後的游輪某處突然冒出火光,随後飄出黑煙。
警鈴聲大作。
助理護着季興承一路往更高的地方走,皺着眉頭道:“太危險了,她是想把我們所有人都留在這裏,季總,要麽咱們還是算了。”
季興承拿冷濕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努力壓低身子,眼中都是兇狠的意味。
“就拼這一次了——”
他冷笑着道:“她倒是心狠手辣,可惜。”
還是像她的母親。
情根深種。
偏要去追求愛情。
季歡的結局已經警告過季家人,在這個家裏,任何一個天真的念頭,都要以生命作為代價支付。
公海,一艘漁船。
喻夏在腥味兒中醒過來,正對上一雙海藍色的、情緒複雜的眼睛。
她平靜地眨了眨眼睛,動了動手發現自己被綁起來了,于是放棄掙紮,冷靜地跟這雙眼睛對視。
“你到底有什麽魔力?”
沒聽懂這句話,喻夏轉開視線,去看周圍的環境。
破爛的漁網,亂糟糟的鐵鈎子,還有搖晃的燈,看着随時要砸在她頭頂——這經歷糟糕的約莫與她出生的時刻有的一拼,假如她擁有出生記憶的話。
塞西莉亞又長又漂亮的指甲扣進她下巴上,将她重新掰過來,正視自己。
“我以為她出不來,這樣我就能把你大卸八塊,丢進海裏喂魚。”
“可她竟然來了。”
“為了你,她寧可把那艘游輪炸了也要跑出來。”
白皙的面龐湊近,讓喻夏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緒,那裏面除了不解、震驚,更明顯的,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嫉-妒。
喻夏聽她說的話,心中嘆氣,面上卻垂下眼睫,應道:
“你誤會了。”
她說:“我并不值得她這樣做。”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值得嗚嗚嗚嗚!夏老師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
ps:游輪不是菀菀炸的,她可是社會主義好青年,不做這種事情哈!(求生欲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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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某作者竟然衆籌評論就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