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夜, 季家。
窗外有不知名的蟲鳴和着蟬的動靜吵鬧,讓人難免有些心浮氣躁,某間獨棟的小洋樓裏, 季興承坐在書桌邊,手中捧着一本紅色的精裝修訂外語書在看, 雕花一樣的印刷字母被他的眼鏡倒映的清清楚楚。
但他卻久久沒有翻動手裏的書頁。
忽然間,他動了動唇,旁邊陰影裏始終伫立、沉默的助理走上前來, 将腦袋壓得更低, 便聽他吩咐一句:
“讓人想辦法将這些蟲子弄死, 太吵了。”
助理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出門将這事辦了。
他知道自家上司今天的心情不好,上午在祖屋的會議,調查出來的結果相當驚人,一匹由季老大送上的準備給老爺子慶生的馬,卻在老爺子生日前夕, 被血腥斬下馬頭、放到老頭屋裏示威——
更奇特的是。
看守馬場的人是季風起自己的人,平時除了跟同僚接觸,從不參與季家幾位的勢力争奪,那天唯一有交集的, 就是食堂裏一反常态跟他聊了幾句的季棠合的女兒, 恰好從國外回來,又對馬術相當感興趣。
自打那養馬人跟季棠合屋裏的小公主聊過之後,再回去就睡得人事不省。
而被季老爺子身邊人揪出來的、當晚靠近了他屋舍的,最有可能将死馬拎進來的人,也是季風起的人,洪一再三調查, 也沒查出這人更多的牽扯。
這局……
要麽是季風起演技太好,平時裝作無辜的舔狗,卻暗藏城府,要麽就是季棠合太心急,愚蠢得暴露出自己。
畢竟誰都知道,季棠合此次放下為丈夫輔佐事業,千裏迢迢從M國回來,甚至還将同行的拉斯維加斯賭王女兒帶過來,為的就是想接手老爺子手底下最賺錢的賭場生意。
之前老爺子生病住院,就屬她跑的最快,想改遺囑的時候,也數她最激動。
除卻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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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菀也有嫌疑。
她是手握整個老宅最新布局圖的人,想要提前安排好這一切,也不是不能達到,可是調查過她在槿城的行為就會知曉,這人雖在蒙城的時候乖巧謹慎,從不做一件惹得老爺子不高興的事情,離開了對方眼皮子,卻也不見多麽乖巧。
混娛樂圈,搞同-性,荒唐程度與其他的富二代不相上下。
也可能是她設計的這一切,将其他兩人都繞進去,畢竟老爺子要改的遺囑裏面,增加的那部分財産分割,都與她有關,年輕人起了野心,迫不及待想将這大餅吃下去,也不無可能。
從頭到尾這一切都與季興承沒有關系,按說他可以不必擔憂,甚至可以借着這次的事件再次刷新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印象,沉穩、靠譜,能力出衆,甚至還未成婚,并不急着借外面的勢力來增加自己手中的籌碼。
可他曾經做錯了一件事。
讓季清風徹底厭棄他的一件事。
助理只隐約從當年傳出的事情裏猜個大概,不知全貌。
季清風老爺子年輕時在蒙城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一手遮天,手底下跟了無數忠心耿耿的人。
他為人城府極深,放在古代也是個玩弄權柄的類型,家財萬貫,妻妾子女無數,信奉的是狼群法則,養孩子就像養蠱,由着他們去争鬥。
只有一個例外。
季歡。
由他最愛的女人生的三女兒。
老大叫季風起,寄予了他的殷切希望,老二季興承,同樣是具有蒙城特色的、承載了家族期盼的名字,明眼人一聽便知這是想以“起承轉合”作輩,給他們取名字,然而三女兒出生就成了例外。
蓋因她母親生她的時候出了意外,難産大出血,奄奄一息的時候,流着淚求季清風,“我這一生自打跟了你,從沒求過什麽,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想求你,我想讓我的女兒,平安健康地長大。”
季清風同意了,整個季家老宅都知道,季歡是他的掌上明珠,她生來就擁有一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他人費盡心機謀劃才能搶奪到的一點,她只要撒個嬌、笑一笑,就能全部擁有。
可惜,世界上的人大多有這麽個本性,要與旁人争奪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奉到跟前的多半不怎麽稀罕。
季歡對争奪這偌大家産沒有任何興趣,甚至還在內地找了個窮困潦倒、只喜歡拍文藝紀錄片的男人。
季清風決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的窮小子,甚至威脅她,若是跟這個男人結婚,從此不要踏進季家一步!
然而季歡卻毅然跟人私奔。
直到……
十年後,那男人因賭而死,她瘋瘋癫癫,被重新帶回季家的時候,季清風看見她的模樣,當場跌回椅子裏。
他知道,在蒙城,就算是最邊緣的季家人,走在外面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同行來害,能讓季歡的小家庭因為“賭”字成為這副模樣,出手的恐怕不會是別人。
從來不管下一輩争鬥的季清風,讓人把季歡送進療養院裏,又将她的孩子薄菀帶在身邊親自己教導,而後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裏,先後出手将當時季家最優秀的下一代打壓攀折,甚至不許他們這輩子再踏進蒙城一步。
那一年年關祭祖,他站在祖屋,氣勢恢宏,一字一句地說:
“我想給你們的,随你們怎麽搶,能搶到就算你們的本事。”
“我不想給你們的——”
“哪只爪子伸出來,我就剁了哪只。”
所有的兒女都聽到了這句話,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們這些為家産打得頭破血流的親生兒女們陡然意識到,他們在父親的眼裏,跟訓練好的狗沒有什麽區別。
也是從那天之後,從來只知谄媚,靠着拍馬屁從季清風指縫裏漏出一星半點好處茍活的季風起,徹底吓破了膽,更加唯老爺子的命令是從。
季棠合不會玩弄心機,本來被那些兇狠的兄弟們逼的去國外傍其他的勢力,借此退出蒙城的争奪,然而經此次之後,那些餓狼被趕走,空出來的蛋糕讓她也勉強嘗到了點甜頭。
而季興承。
他原本是這些人裏面最優秀的,但老爺子卻将內地發展的娛樂公司交給了他,讓他去到槿城,即便離蒙城這麽近,也依然是被逐出了争奪的中心。
明明當年季歡的事情裏,沒有他的影子。
可毫無疑問,這麽些年來,他就是愈加被冷落,明面上老爺子從沒大罵過他什麽,但誰都能看出來,季清風不喜歡他。
能被季清風這樣厭棄的……
都是當年參與了殘害季歡一家的人。
助理雖然不敢問,畢竟跟了季興承這麽多年,他知道自家上司的本事,季興承若是想,他能将所有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留痕跡。
就像這次的馬頭事件一樣。
他又是完全被排除在嫌疑之外的人。
然而當年季歡瘋癫地回來,唯一恐懼的人只有他,甚至進了療養院,都會在睡夢中淚流滿面地喊着:“二哥,我不跟你搶了,你放過我們吧……”
季興承将書合上。
手指摩挲着書面的封皮,指腹撫摸過那些紋路,仍然沒有想通,這次的事情裏,究竟誰才是坑他的那一個。
這馬頭故事,同當年的季歡事件何其相像。
當年他做事手腕還不夠圓滑,約莫是留下了點痕跡,即便他百般努力洗脫自己的嫌疑,仍是讓疑心病很重的老頭子抓到一根尾巴。
今天這幾乎重演的手法,幕後的人究竟是無心插柳,還是一開始就沖他而來?
季棠合?
季風起?
還是薄菀?
每個人都有顯而易見的缺點,季風起太舔狗,季棠合過于鋒芒畢露,而他這位小外甥女……荒唐叛逆,與她的母親一樣。
可。
喜歡女人是缺點嗎?
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等到窗外的蟲鳴停歇,助理重新回到他身邊的時候,季興承生出個念頭來。
“我記得棠合帶了位客人回來,還是阿菀的同學——”
被他惦記的人,仍在房間裏與心上人視頻通話。
喻夏滿面通紅,卻不想縱着她每次都放肆,有心要給她一個好看,于是此刻直視着鏡頭,見那雪白的襯衫從薄菀的肩頭滑落,綢緞一樣的布料撫過肌膚,似乎替代了自己的手,觸碰那暖玉般的人。
“繼續。”
她揚了揚下巴,命令道。
原是薄菀先開始的大膽行動,現今被她這樣命令,主動權即刻移交,漂亮的女人眼睛睜大,掩着剩餘的丁點布料,咬了下紅唇,委委屈屈地問:
“怎麽只有我,姐姐不一起麽?”
喻夏故作散漫地應她,連勾起的唇角都是漫不經心的,目光掃過她被鏡頭如實記錄的部分,輕聲道:
“這是你提的建議。”
“不先讓我滿意了,我不想配合你。”
說着,她猶嫌不夠,将視頻的窗口縮小了,中途切出去,不知在搜索框裏輸入了什麽,沒過一會兒,給薄菀發去一張圖片。
“刺激挑戰:一件不穿的情況下,你能讓情人在多長的時間內撲上來呢?”
上面配着這樣一行字。
喻夏學着她平時裝無辜的樣子,歪了下腦袋,慫恿道:“薄導,考驗你魅力的時刻到了。”
薄菀:“……”
明明知道喻夏是在逗她,甚至是單方面地欺負她,然而每次聽到對方這麽霸道的語氣,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稀裏糊塗地就想聽指揮。
春光展露更多。
一寸寸。
猶如緩緩鋪開的畫卷,粉紅桃花、密林幽谷,處處都是好風景。
喻夏吹了聲口哨,這一聲難得響亮,黑色的眸子緊緊盯着鏡頭,又與薄菀道:“親我一口。”
從沒被主動要求獻吻的人眸中閃過訝異。
随即,她俯身湊到鏡頭這裏,作勢要親。
誰知喻夏卻阻止了她:“沒讓你用這張嘴親。”
薄菀:“!”
“姐姐……”琥珀色的眼睛裏泛上光澤,仿佛是羞的,又仿佛是被逼迫的,明明一開始要這麽玩兒的人是她,如今可憐起來,倒成了另一人的過分了。
奈何喻夏早已有了主意,并不為她所動,發覺她不肯,沉吟兩秒。
“不親也行。”
“那你替我跟它打個招呼。”
薄菀擡手擋住了鏡頭。
黑漆漆的一片,起初讓喻夏有些不大滿意,正想讓她将手挪開,然而話筒裏卻傳出了其他的動靜。
呼吸聲。
亂糟糟的。
還有一些很細微的水聲。
伴随着對方含着哭腔的、似乎被她欺負透了的聲音,三分撒嬌,七分哭泣,讓人瞬間就跟着口幹舌燥,渾身燥熱起來。
薄菀很輕地,一聲一聲地喚她:“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羞羞!
今天留言不過百!
明天不搞這些花樣了哼唧!也不日完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