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酒店大廳。
梁秋梧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站在電梯門附近的位置,頗有些鬼祟地張望着孫秋鳳坐着的地方,明知對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仍然将打電話的動靜壓得極低,似乎已成本能。
助理茫然地聽了她的指令。
不多時, 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端着杯咖啡走進大廳,有些小心地在婦人身旁坐下,吹了吹咖啡, 以一種相當不自然的手滑動作, 将那杯冷咖啡弄到了孫秋鳳的身上。
她漲紅了臉, 道歉得樣子真心實意,孫秋鳳跳起來就想指着她的鼻子罵,話到了嘴邊,發覺酒店裏的人都在往這邊看,只能憋紅了臉,拽着這小姑娘往外走:
“小妹, 我可不是訛你哦——”
“我這個衣服,很貴的,你弄得這西洋玩意兒很難洗的,不得賠我洗衣服的錢嗎?”
助理被她鐵鉗似的枯手拉着往外走, 即便已經被梁秋梧交代過會遇到的情況, 也很有些無措,捂着自己的貼身包,面色通紅地,眼底露出明顯的怯意來。
好在梁秋梧沒有将她丢下不管,用手機給她發了新的消息,讓她不許直接給錢、将人帶到遠處的成衣店裏去, 費用報銷,只有一個條件,十分鐘內別讓這女人回來。
同時。
梁秋梧讓酒店經理叫了車,走到安全通道的位置,拉開那扇大鐵門,讓裏面等了許久的喻夏出來,聲音有些着急地與她道:
“我暫時讓助理将她支走了。”
“你……之後要是來劇組,記得小心點。”
喻夏點了點頭,壓低了自己的帽檐,拉着箱子往前走,由着酒店的服務人員替她将車門打開,進去後吩咐司機開到影視城外的另一家酒店。
路上恰好接到薄菀的電話。
她以為對方是想改劇本,都已經把電腦從包裏掏出來了,誰知那頭鑽入一句很有些踟蹰的回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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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她辨清楚這裏面的情緒,薄菀很快往下問:“你在哪兒?”
“我好像有點想你。”
喻夏握着手機的指尖一緊。
先前從季風傳媒出來時,原本準備要說的話就被一推再推,後來在床上被薄菀識破,在那不斷沉浮的欲海裏,她頭腦也昏昏沉沉,更找不到機會一鼓作氣提出。
如今麽……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開口,聽見背景音裏郭副導和其他工作人員的聲音漸遠,應當是薄菀往清淨的地方去了。
“姐姐。”
溫柔的聲音冷下來一些,給夏天灼熱的氣氛輸送了點微涼。
一向很親昵的稱呼,如今竟帶了點警告的意味,似是在提醒她做出選擇慎重,喻夏喉嚨動了動,眼中的搖擺逐漸堅定下來,她出口的聲音帶了些無奈。
“薄導。”
“我們——”
她的話沒有說完,薄菀已經率先接過她的話茬:“我們比別人都要親密,你不會連個幫忙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吧?”
有時候喻夏真懷疑她會讀心。
明明自己的語氣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就連狀态也是無波無瀾,但隔着電話,薄菀也能十分篤定她正陷于麻煩中。
“姐姐不想欠我人情,不想跟我有太多的牽扯,怕自己還不起……”薄菀走到先前喻夏洗櫻桃的那片竹林下。
蒼翠的竹節又拔高半尺,展開的綠葉已經比春日寬大許多,遮擋住酷辣的日頭時,還投下隐約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站在陰影裏,看腳邊不遠處照着水泥地面的日光,不緊不慢道:“可我還沒有說報酬,你怎麽知道自己還不起?”
喻夏從沒見過這樣上趕着要幫忙資格的人。
就好像自己手裏握着什麽絕世寶藏,是個香饽饽,所以別人有必要來挖空心思地讨好她。
“何況……”
“有些姐姐覺得很麻煩的事情,說不定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既然我恰好能幫上忙,姐姐為什麽不願意試試接受?”
喻夏一向知道她能言善辯,但鮮少在自己已經有定論的事情上這樣說不出話來。
她握着手機,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恰好司機即将抵達目的地,她沉吟半晌,正欲做個總結,話又讓薄菀搶了。
“我給姐姐一些考慮的時間。”
“中午把地址發給我,咱們見了面再談,嗯?”
挂了電話,喻夏盯着手機上的名字,黑眸裏閃爍着無奈,司機觑見她的眼神,下來幫她搬箱子的時候,随口笑着問了句:
“跟對象打電話呢?”
喻夏怔了怔,而後也十分淡定地回答:“還不是。”
片場裏,薄菀轉頭去看回到自己身邊的柏月,低聲問:“什麽情況?”
柏月拿起手機,将先前拍下來的圖片給薄菀看,裏面有梁秋梧、喻夏、還有個坐在酒店大堂裏的婦人,随後,柏月将自己看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編劇老師好像在躲這個人,她們五官骨相有一些相似,應該是親戚。”
薄菀“嗯”了一聲,往機位的方向走,随口道:“給你個近期任務。”
“?”
“在咱們片場方圓一公裏內,發現這個人,就找影視城的安保過來,想辦法将人弄走,尤其是在我和墜明老師視線範圍內,決不許有她存在,懂嗎?”
柏月:“???”
她滿頭霧水,下意識地道:“可是我的任務只是保護你……”
薄菀似笑非笑地觑着她。
在這道目光盯着下,柏月的聲音越來越小,末尾成了碎碎的嘀咕:“殺雞用牛刀。”
好在薄菀也知道這事情為難她,回到鏡頭後面,盯着面前的屏幕,又驀地出聲道:“這樣,你讓老A他們也來一趟,以前你不總抱怨跟我的時候工作量太大嗎?現在你有輪班的同事了,開心嗎?”
站在她後面的柏月睜大眼睛。
過了片刻,不可置信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居然為了她,願意讓老爺子那群安保隊來貼身保護,菀小姐,你變了。”
她驚得連稱呼都吓了回去。
直到被薄菀回頭瞪了一眼,才擡手捂着嘴,半晌沒憋住,搶在場記打板前,湊近低聲道:
“你這次是不是真的動心了?”
薄菀盯着鏡頭,仿佛沒有聽見這句話,在她的前方,場記的聲音快速響起:“第二十四場第六鏡第一次,action!”
梁秋梧今天有些不在狀态,走到鏡頭前,幾次都沒踩準位置,在薄菀蹙眉之前,寧致圓上前一步,擡手捧着她的臉,湊近用額頭抵了抵她。
等她撤開,對上那雙形狀婉約、又如秋水的雙瞳,梁秋梧先前有些慌亂的心跳,莫名地定了下來。
寧致圓便沖她笑了笑,然後對薄菀的方向點了點頭,示意可以再來一次。
果不其然,這次梁秋梧進入了狀态,将這場戲一次過了,等薄菀喊“收工”的時候,場內場外的人皆松了一口氣。
金姐過來說中午沒訂上餐的事,梁秋梧想到自己剛才的狀态影響了太多同事的節奏,主動提出請客。
衆人歡呼間,薄菀偏頭吩咐柏月幾句,在金姐笑眯眯湊上來的時候,露出幾分歉意的眼神,随後脫離大部隊,走到影視城附近,攔了輛車,給喻夏發了條消息,對師傅報出自己的目的地。
下了車,柏月去查看這酒店各方面的設施,薄菀進了電梯,徑直往喻夏在的樓層去。
“叮咚。”
房門的門鈴被按響。
喻夏過來開門,為了避開孫秋鳳的風頭,她決意要當一段時間的宅女,外賣都點好了,屋裏散發出燒烤的香味。
女人進來聞見了,眼眸轉了轉,牽起她的右手,“我在來的路上滿心都惦記着你,沒想到墜明老師小日子倒是過的滋潤,燒烤都點上了?”
被這樣調侃,喻夏唇邊露出個笑容來,很是潇灑地回了句:“世間哪有永恒的憂愁?人類最偉大的品質當屬苦中作樂,自在逍遙。”
薄菀牽着她的手沒放,看見她右手手腕上的印子消得差不多,很有一種再次給對方烙上的沖動。
“我給你系的緞帶……”
“姐姐自己解開了?”
喻夏回頭看她,以為她要生氣。
誰知下一秒,女人自顧自地從兜裏摸出根類似鏈條的手飾來,往她的手腕上一扣,配上這牛仔和T恤,竟讓她有種叛逆的時尚感。
哭笑不得間,薄菀自顧自地點頭,又找了個理由把自己哄好了:
“這個可以戴着洗澡,我看姐姐還有什麽辦法摘了它。”
喻夏将手舉到自己跟前,看了看那鏈子,“你大中午跑出來,就是為了栓我?”
“還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嗎?”薄菀理直氣壯地與她對視。
擡手從其中一個餐盒裏夾出塊椰蓉糕,往對方的跟前一遞,薄菀頭一次沒湊近來接,反而狐疑地盯着她,“姐姐不會又想讨好我之後,找機會跑掉吧?”
聽她這句話,喻夏忍不住笑出來,手裏筷子夾着的椰蓉糕差點掉下來。
她把食物放回餐盒裏,托着腦袋仰頭去看對方:“又不是演霸道總裁的落跑嬌妻,我天天跑什麽,換酒店不累嗎?”
薄菀這就擠在她旁邊坐下,仿佛勉強滿意。
主動拿起筷子,将先前那塊椰蓉糕放在嘴裏,又盯着桌上灑了辣椒面、香噴噴的烤肉,薄菀随口說道:
“姐姐不用一直待在酒店裏。”
“我讓人看着的,那個人不會有機會出現在你身邊。”
喻夏怔了下。
她正想說話,薄菀将剩下的半塊椰蓉糕放到她的嘴邊,趁着她咀嚼的時候,搶話道:“不許拒絕我,也不能不讓我插手,除非姐姐有本事在不影響來劇組工作的情況下把人解決。”
“……”
不影響工作的話,喻夏确實還真做不到。
她将嘴裏甜絲絲化開的味道吞下去,垂着眼眸,頗有幾分無奈:“你為什麽……”
薄菀湊過來,用舌尖卷走她唇角殘留的一點甜味,“我不是說了麽?我這人最見不得才華橫溢者走投無路。”
“我就喜歡給人雪中送炭,每年不做點慈善,我這日子過不舒坦。”
“墜明老師這樣有原則、有才華、認真工作卻受到迫害的人,讓我見到了,我沒法不管,你就把我這當做是奇怪的小癖好吧。”
喻夏說不出話來。
偏偏薄菀要趁熱打鐵,吻起的熱意從她的唇畔漸漸往下,落在脖頸間。
“如果上天從不肯眷顧你——”
“那我來眷顧。”
喻夏擡手按着她的肩膀,桌上點的東西都還沒吃,她不想這麽快被拉進那條情動的河流裏。
明了她的意思,薄菀及時在撩火的邊緣停住,朝她溫柔地笑。
“當然。”
“姐姐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你就好好想想,今晚要怎麽回報我。”
“我倒是不介意接收一份更大的回禮。”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小夏老師向評論區誠心求問,該回一份怎麽樣的禮呢?(探頭探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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