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頭西下, 月色爬上柳梢。
房間裏處處都是荒唐的痕跡,喻夏被薄菀抱在腿上,囫囵吃了幾口晚餐, 就按着肚子說吃不下,薄菀将她唇角的痕跡揩去, 神态縱容又無奈,見她又累又困,終究沒舍得繼續折騰人, 将她抱到旁邊的床上, 輕哄着讓人睡了過去。
清晨, 喻夏睜開眼睛時,房間裏還是漆黑一片,她無意将薄菀吵醒,可惜剛有點動作,水床就搖晃出明顯的起伏來。
一道仍有些困頓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姐姐的衣服還沒送去洗,準備穿什麽走啊?”
鼻音呢喃而含糊, 裏面的調笑意味卻是十足的,喻夏按着浴袍,身影在黑暗中僵了僵,而後轉身去看床鋪裏的人, 光線實在朦胧的房間裏, 即便視力看不大清楚,喻夏也總本能覺得對方在用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瞅着自己。
她有心懷疑薄菀昨天将自己連人帶旗袍打濕,防的就是她今早偷溜這回事。
站在床前的女人有些無奈,嘆氣道:“你醒了,想吃什麽早餐?我出去買。”
黑暗中,薄菀揚了下眉頭, 仿佛沒料到自己還能得這麽體貼的服務,撐着腦袋的手臂一松,拉起被子重新躺進床鋪裏,随意地答了句:
“都行,姐姐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喻夏“嗯”了聲,将她的西裝穿了出門,薄菀的肩膀比她稍寬一些,西裝又是合身定制的,穿在喻夏身上就有種奇特的單薄感,是另一種寬大的時尚感。
因為時間很早,酒店裏的早餐廳恰好開放,喻夏坐電梯下去,發覺這餐廳裏還有諸多早茶的小樣式,粉芋蒸排骨、金錢肚、鳳爪、叉燒包……琳琅滿目的小蒸籠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各式各樣香噴噴的味道交雜在一起,足以令人的肚子奏起交響樂。
她交了兩份的錢,打包了一些帶走,未免将西裝的袖子弄髒,去拿打包盒的時候習慣地要挽袖子,一截格外明顯的牙印正好烙在右手的手腕處。
給她幫忙的服務生匆匆瞥見,又神态自若地挪開視線。
倒是喻夏被長發遮住的耳朵冒出幾分窘态。
她無聲磨牙,拎着早餐回到房間,以為會賴床的人已經在浴室裏洗漱,嘩啦啦的水聲裏,她轉過頭,沖着回來的喻夏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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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人送兩套新衣服過來,姐姐等一會兒。”
這笑容十分溫暖體貼,讓人一時間難以将她和昨天那個在床上猶如虎狼的家夥聯系起來。
被她此刻的神态蠱惑,喻夏方才被人發現手上痕跡的那點郁悶也散了不少,此刻再想生氣,已經沒了名堂。
只能拎着早餐走到房間小桌邊,搬過椅子,坐下用餐。
薄菀穿着浴袍,腰帶松松散散,拴得十分不走心,領口深v一路往下開,也不見她遮掩,由着光影從她春光四洩的肌膚上構建畫面,坐在喻夏的旁邊,她拿起筷子,夾出一塊椰汁紅豆糕咬了口。
甜而不膩。
她又把紅豆糕放在旁邊,轉而瞧見喻夏筷子上咬了一半的蝦餃,探過腦袋将剩餘的半截吃下去,腮幫子動了動,咽下後十分滿意地點評道:
“還是姐姐挑的好吃。”
喻夏:“……”
她懶懶地丢了句:“幼稚。”
薄菀跟小孩兒似的,就喜歡搶別人碗裏的東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庭能養出這樣的人,時而成熟通透、時而幼稚如厮,像一節萬花筒,不斷地旋轉、就能看到她不一樣的顏色。
被她這樣嗔罵,薄菀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整頓早餐搶喻夏碗裏的搶得格外香,也幸虧喻夏并不在意這個,反而很是自然地将自己的東西吃完。
“咚咚。”
敲門聲響起。
薄菀先一步從座位上起來,去到門邊,幾乎沒跟門外的人有半句交談,接過手提袋,低頭檢查了裏面的衣物,而後就反手将門帶上了。
喻夏下意識地看過去,見到她手裏袋子上的名牌logo,嶄新的模樣就像剛從商場裏買下來的。
事實也的确如此,薄菀拎着袋子走回這邊,取出一套衣物放到薄菀的跟前:
“昨天弄髒姐姐一件旗袍——”
“今天賠你一件新的。”
雪白的輕紗覆蓋在布料上,整條旗袍雖然還是淡色的白,卻有種仙氣飄飄的感覺,裏面用銀色的線繡着仙鶴暗紋,側面的開襟以淡色的紗交織,可自由系成不同的繩結,而面上從脖頸到鎖骨,都是繁複花紋的薄紗覆蓋着。
性感、清純,又仙又欲。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挑的。
喻夏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件旗袍十分合自己的身,有意想找出這衣服的品牌痕跡來标價,卻遍尋不見,只有薄菀抽出的那套職業裝上面有logo。
她斂了斂眸子,忍不住在心中嘆氣。
這個人吶,心細如發起來,是同齡人中少見的缜密,真心實意想送出禮物時,能輕易地送進人心坎裏。
薄菀輕描淡寫地說賠她一件,非但挑了件适合她尺碼和品味的,甚至還沒透出一點價格的痕跡,衣袍細節精致,卻不見半分奢華痕跡,即便她想回禮,卻也拿不準究竟要還多少。
這是不容拒絕的禮物。
等她走進浴室,想要将新衣服換上,門外又響起敲門的動靜,是薄菀将她昨日的貼身衣物遞進來,笑吟吟的聲音透着門縫飄入。
“昨天本來是想全部拿去讓酒店洗的,但姐姐的旗袍做工太精細,我怕這些人弄壞,所以只讓清洗了這一套。”
什麽話都讓她一人說完了。
喻夏無奈,即便罵她一句“司馬昭之心”,估計也只能換來副厚着臉皮的嬉笑模樣。
幹脆省下這勁,将貼身衣服換了,用洗手池簡單沖了沖昨天那件灰藍色的旗袍,找客房要了個幹淨的小袋子,裝了帶回劇組那邊再清洗。
浴室的門重新打開。
外面的人也已經換上新的裙子,領口一枚嵌着精致水鑽扣将黑色蝴蝶結牢牢鎖住,線條恰好收住腰身,兩邊長袖也以暗紗為材質,依稀能見到她雪色的手臂肌膚。
最吸引人的還是那雙長腿。
兩人的目光都在對方身上,正如那句現代詩“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等到從這風景裏挪開注意力,四目相對,俱從對方眼中看見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驚豔。
薄菀先朝着她的方向走來,随手從袋子裏拎出一條絲滑的緞帶,來到她的身邊,執起她的右手,不松不緊地用緞帶纏過她的手腕,又繞過指尖,三兩下就系出一道漂亮的裝飾。
牙印被遮住,一分也沒透露。
完成作品後,薄菀格外滿意地翻過她的手,握着放到唇邊親了一下。
“好了。”
“這個結,只有我能解開。”
話還是笑着,卻掩不住霸道的痕跡,只是配着笑意,更似驕縱,喻夏被她這樣從上到下打扮一通,俨然有種自己是個禮品盒、此刻正被主人精心地裹上包裝紙、系好蝴蝶結的錯覺。
兩人打車回到影視基地。
昨天耽誤半天的工,幾位主演也沒有閑着,趁着這半天假或是處理自己私事、或是回到公司幫忙,較為清閑的,則是在影視基地裏逛了圈,權當旅游。
薄菀剛進片場,柏月不知從哪個角落出來,自然地跟在她身後,郭副導拿着本子,火急火燎地朝她走來,語速飛快地與她商量今天的戲份安排,原定的一些場景布置出了纰漏,要緊急調整一些片段。
她連手裏的東西都沒放下,神色自然地站在原地聽郭副導說問題,人在烈日下一站半小時,還是柏月後來找人借了把傘,往他倆的頭頂遮。
喻夏則是回到酒店,衣服洗到一半,發現手機在持續不斷地震動,而“小崽子”三個字則在不停地顯示存在感。
是通過聊天軟件發來的。
她盯着看了兩秒,暗道一聲失策——光記得換手機號碼,沒想起來删除好友,再不濟拉黑名單也行啊。
念頭在腦海中盤桓半晌,她卻遲遲沒有挂掉這個語音,反而擦了擦手,帶着點微氲的濕意滑動屏幕。
不必她出聲,那邊的破鑼嗓子先嚷了起來。
“喻夏!”
“媽問你怎麽回事,你怎麽得罪人家鐘老師了,他這麽好的人,還剛接濟了咱們家一次,你還不趕緊跟人道歉,聽見了嗎!”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質問架勢裏,唯有理直氣壯的指責是從一而終的。
喻夏聽得腦子疼,琢磨着他的語文老師每次看他作文的遣詞造句,會不會都被氣出腦溢血,然而思緒剛跑偏,又被這難聽的變聲期公鴨嗓拽了回來。
“喻夏!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好久沒往家裏寄錢了,不會是自己在外面發達了就不管我們了吧?你別以為自己跑得掉,媽已經在買去你那裏的車票了,鐘老師早把你待的工作地點告訴我們了,你要麽現在跟他道歉、順便把債還上,要麽你就等着被媽揪住吧!”
幸災樂禍、得意洋洋的欠揍勁兒,讓喻夏嘆了一口氣。
“發達?”
她神色裏帶着很淺的笑意,擰幹手中的布料,在那淅淅瀝瀝的滴水聲裏,慢慢道:“放心吧,跟你們這群讨債的窮鬼有一樣的基因,我這輩子絕對與‘富裕’無緣。”
陰陽怪氣的話讓對面的人噎了瞬間。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也被詛-咒了。
沒等他繼續往下接,喻夏又慢吞吞地補了句:“哦,你說她要來是吧,讓她來吧,這麽大年紀了,也沒在外頭旅游過吧,我倒是很樂意帶着她到處轉轉的——”
“就怕她身體不好,扛不住,萬一出點什麽問題……”
她真心誠意地發問道:“那個成語是不是叫‘客死他鄉’啊?”
聲音裏不帶一點恨,十分雲淡風輕。
卻讓人覺得她每個字眼都淬着毒。
電話那邊的男生罵不過她,語音轉了道手,嗓門更大的動靜隔着聽筒嚷嚷而來,話語皆是街邊市場潑婦罵架才會出現的字眼,喻夏就着這聲音抖了抖手裏的漂亮旗袍,在對方情緒的最高點,輕飄飄地點下挂斷。
又順手将幾個號都丢進黑名單。
她輕輕地哼着歌,準備将衣服拿到樓頂去曬,可惜酒店今日的樓頂鎖了門,只能無功折返。
今天的太陽很不錯。
喻夏打開窗戶,想去摸一摸陽光,只是手臂伸長,也只距離那金色還險險差着一線。
日光就在她不遠處,看着随時都能碰着,可惜……
只是奢望。
她便怔怔地扒着窗戶站在房間裏,好一會兒後,自顧自笑了一下,重新将窗戶關上了。
随着天氣逐漸炎熱。
《明月傳》的拍攝慢慢近尾聲,最難熬的當屬冬日的片段,外面是灼灼烈日,演員們穿着裏三層外三層的戲服,還要批件狐皮披風,寧致圓熱的都中暑過一回。
冰涼貼、風扇、降暑茶等等抗暑神器一一出現,卻又有脫妝、流汗等新問題,劇組的拍攝進度慢下來些,但好在演員們日漸相處、感情培養出來了,NG的條數也不比剛開機的時候多。
這天,寧致圓坐在中央空調的出風口下邊,還讓助理打着扇子,自己端着杯冰過的涼茶,左右張望問道:
“最近好像沒怎麽見到編劇老師。”
梁秋梧本來閉着眼睛,由化妝老師補妝,聽見這話,睫毛抖了抖,很自然地接:“劇本沒什麽要改的地方,小夏老師不用太忙,所以就不怎麽出現,這在片場不是很正常嗎?”
“是,”寧致圓笑着應,“只不過早上出門的時候碰見她的家裏人來看她,我就想起這事,随口提一下。”
“什麽?”
梁秋梧驀地轉過頭來,動作幅度之大,根本沒在意化妝老師的動作,眼線剛碰到眼尾,如今在臉側拉出很長的痕跡,化妝老師“啊”了一聲,趕緊低頭翻卸妝的工具。
語氣免不了無奈:“梁老師,你動的時候通知我一下。”
最近拍戲的片段都是《明月傳》的中後部分,她的妝容自然比剛進宮的時候要深,眼妝的層次複雜許多,如今被一道眼線毀了,擦去再補難免加大工作量。
向來能維持住自己禮貌形象的梁秋梧,這次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擡手去抓住寧致圓的袖子,“你剛說碰見誰了?”
寧致圓不解地看着她,重複了自己的話,“編劇老師的家裏人啊,一個中年的女人,歲數挺大,穿的衣服布料還挺舊的。”
“她是不是滿臉麻子,還有點龅牙?”
“好像是……”
梁秋梧更緊張了幾分:“那你告訴她小夏老師住的房間了嗎?”
“沒呢,”寧致圓眼底的疑惑還沒褪去,“我當時記不太清,所以讓她去問前臺了,也不知道她們這會見上面沒有。”
得了答案,梁秋梧倏然起身,左右距離下一場戲還有十多分鐘,她将身上累贅的披風一解,匆匆跟化妝老師道了個歉,拽着宮裝的裙擺就朝着外面跑去,甚至忘了鞋子有些大,差點将腳崴着。
正在日光底下跟工作人員說事情的薄菀無意間擡眸見到她跑出去的一幕。
她還從沒見梁秋梧這樣着急過。
而且還不帶助理。
電光火石間,她對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柏月接收到她的訊息,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酒店大廳。
穿着涼爽碎花短袖的老婦人緊緊抱着自己的麻布袋,坐在富麗堂皇的沙發上,面上不見半點局促,每當有酒店人員過去詢問時,她只擺手,丢下兩個字:
“我來等人,你們不用管我,我也不喝水,坐這兒不收錢吧?”
酒店人員:“……不用。”
前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視線時有時無地飄向角落的卡座,同時免不了提醒每一位出來的客人,看看這是不是自家的親戚。
梁秋梧進門的時候,下意識四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孫秋鳳,瞳孔驟縮,步伐頓了頓,恰好那老婦人被這些人看的有些來火,便也兇狠地瞪了回去。
四目相對,梁秋梧匆匆挪開視線,想往電梯的方向走,可一直安然坐在卡座裏的女人忽然起來,朝着她的方向飛快而去,在她進入電梯前,黑黢黢的、肌肉紮實、皮膚卻皺得像老樹皮的手牢牢将人抓住。
“啊!”
梁秋梧尖叫一聲,引來無數人側目。
眼見酒店的安保湊過來,孫秋鳳趕緊松開手,賠着笑,以濃重的口音說道:“小妹,沒事沒事,我看你也住這裏,是個演員吧?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喻夏——”
“不認識!”
梁秋梧仍然是那副汗毛直豎的樣子,戒備地看着她,甚至誇張地往後退了幾步。
孫秋鳳見她眼中驚懼,從麻布袋裏掏出個舊式的粉紅塑料花邊鏡子,照了照自己的樣子,又忍不住擡起胳膊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沒明白自己怎麽将人吓着的。
這時,電梯恰好抵達一樓,梁秋梧逃也似的跑了進去,點了樓層,直到電梯的門将那張老臉關在外面,她才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大廳裏。
孫秋鳳盯着那金碧輝煌的電梯門,仍在納悶:“不認識就不認識嘛……跑啥子呢,我又不是人-販子。”
她抱着麻布袋往回走,嘟嘟囔囔地嘀咕着,即将回到卡座的時候,又停了步伐,自言自語道:
“不對。”
“剛才那小妹……怎麽有點眼熟,像誰家的呢?”
樓上。
梁秋梧緊張地望着走廊盡頭電梯的方向,敲門的動作帶了幾分急促,喘息聲混亂不已,像是被人一路追着過來的。
“小夏老師……”
話音還沒落下,門開了,喻夏穿着寬松的上衣和一件黑藍色牛仔褲,挑着眉頭看她,見她鬓發都亂了,戲服也有些褶皺,不免有些疑惑:
“這個時間,梁老師不在片場,怎麽——”
“她來了。”
梁秋梧好容易喘勻了氣兒,擡手搭着她的肩膀,眼底的恐懼還沒退散,那些被勾起的回憶仿佛沉甸甸的山要把她壓垮。
被她打斷了話,喻夏神色不見幾分變化,反而上下打量眼前的人,半晌又笑出來,“看來你是真的很害怕回去。”
女人轉身回到房間,由着門敞開,梁秋梧這才發現她的屋子早收拾幹淨,連行李箱也重新打包好了,顯然是早有打算離開,只是自己剛好趕上。
她站在門邊,喘勻了氣,還沒等開口,喻夏正在疊毛巾,瞥見她站在那裏沒動,又輕聲細語地笑道:
“你好像是真的在擔心我。”
梁秋梧怔了怔,本能點了點頭,又聽喻夏往下問:“既然會擔心我,為什麽當初要告訴鐘鼎我家裏的事情呢?”
門口的人僵住了。
身形如遭雷擊。
梁秋梧腦子都空了,反反複複只剩下一句話:……她知道了。
是鐘鼎說了?
還是她自己發現的?
喉間艱澀地連唾沫都難以吞咽,梁秋梧徒勞地張開唇,想要反駁和辯解,但面對女人重新轉開視線,整理東西的動作,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喻夏并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
等到箱子滾輪在地上拖曳發出聲音,喻夏重新回到她跟前,認真道:“不管怎麽樣,謝謝你今天來告訴我這件事。”
她繞過梁秋梧,準備往外走。
一直站在那裏的人,忽地用顫抖的手心去拉她的手腕,指尖失控到攥緊,又克制地松開稍許:
“我幫你……”
她用祈求的語氣,努力将眼淚圈在眼眶裏,聲音軟的好像要給喻夏跪下來。
“這次讓我幫你,行嗎?”
喻夏不解地回頭去看她。
她始終無法理解梁秋梧的情緒,就像當初同樣在那泥坑裏的時候,她理解不了這人對那些家夥小心翼翼地讨好,明明已經過得不錯,在自己走的時候又硬要跟上來,哭着求自己帶她離開這地方一樣。
梁秋梧似乎總是喜歡用極度的忠誠,換來旁人的信任,再又狠狠地背叛。
一樣的水土養出了她們這兩株截然不同的花兒。
喻夏一半是墨,一半是雪,人報以善,她就回以善,人報至惡,她也要百般奉還;而梁秋梧……她美得楚楚動人,摘下她的花兒能沾滿手的汁液,讓人麻痹半天無法動彈,卻又不致死。
今天的片場拍攝格外不順利。
主演那邊有個跑開太久,工作人員有些毛手毛腳,弄壞了臺設備,薄菀皺着眉頭,剛在機位後面坐下,郭副導遞給她一罐涼茶,她擡手去接——
金屬罐子太冰,她一下沒拿穩,郭副導又松開地太快。
“砰。”
涼茶掉在地上,潺潺的深色液體流淌的到處都是,薄菀坐在位置上,盯着那四處漫開的痕跡,忍不住回頭往那座高高的酒店建築看去。
很奇怪地,她心頭有些不安。
卻又說不出是什麽原因。
郭副導神情很是抱歉,讓人來将這片的地上收拾幹淨,不住地跟她道歉,薄菀輕笑了一下,擺了擺手:“沒事,今天大家都忙壞了,天氣又熱,可能這地也想涼快涼快。”
見她真沒計較,郭副導松了一口氣,轉身去繼續安排事情,倒是薄菀盯着鏡頭裏的畫面看了會兒,頭一次在工作的時候分心,摸出手機,往先前新存的那個號碼撥過去。
嘟、嘟、嘟。
三聲過後,那邊的人接了起來,語調仍有些懶洋洋地:“改劇本?”
聽到這聲音,薄菀莫名松了一口氣,說了句“不是”,又問:
“你在哪兒?”
“我好像……有點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這故事不虐的!
夏夏身世都這麽慘了怎麽能繼續虐她呢!我可是親媽!
快留言誇我!晚上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