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着急下山下棋?”離淵一邊走一邊問她。
“不是,我從青樓救了一個姊姊,她的腳受傷了,那郎中說我身上的銀子不夠,我只好将玉壺押在他那兒,想賭一局棋掙點銀子取回玉壺。”沈念道。
離淵遞給她些銀子,問道:“加上這些夠不夠?”
沈念連忙接過道:“一定夠了,多謝師父。”
她趕忙往那郎中的家中奔,離淵笑着叮囑:“跑慢點。”沈念哪裏聽得進去,心中只想着那個玉壺,從白日遇到烏鴉,她就知道這玉壺沒有那麽簡單,雖是在滄州市集上與人對弈所贏,但輸與自己的那青衣男子定然不是等閑人物,也許就是烏鴉口中的堂主。
正想着,忽覺身子騰空而起,師父一手正環在她腰間,在她耳邊道:“不用着急。”說完施展輕功急速向前行去。沈念被他抱着,心跳得擂鼓一般,臉早已紅了。離淵低頭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不自主地漾開來。
離淵一放下沈念,沈念連忙朝屋子裏喊:“姊姊,我回來啦。”
離淵跟着沈念進去,進去後也就立在一旁,看着門外,冷眼伫立。沈念将他拖過來,指指小饒:“師父,她是小饒,就是我說的那個姊姊。”又朝小饒道:“姊姊,這是我師父。”
離淵淡淡朝小饒點點頭,又靜靜伫立在一旁,看沈念與那郎中要換回玉壺。那郎中已将玉壺收好,哪裏想換。只奸詐笑笑:“我并沒有說要銀子,我只要這個玉壺。”
沈念急得跺腳道:“你到底還不還我的玉壺?”
“玉壺是診資,小公子真不講信用。”
離淵淡淡開口道:“那玉壺是黑烏鴉堂主的貼身之物,不知先生是否還想收藏這個玉壺呢?”
那郎中一聽忙不疊地将玉壺還給沈念,口中連聲道歉:“小的,小的不知道小公子原來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小的知錯了,銀子斷然也是不能要的。”
沈念莫名其妙地看向離淵,離淵朝她淡淡一笑,就要往外走。沈念連忙喊住他:“師父,你等等我們。”
離淵回身朝她道:“你是要帶小饒姑娘上山?”
沈念忙道:“不是,我知道女客不上山的規矩,可是我總得将她安置在一處。”
離淵點點頭,站在原地等沈念。沈念又費力将小饒背起來,離淵回頭見她吃力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我來背吧。”
沈念本想松一口氣,将小饒給他背,可是想到師父要背這樣好看的小饒,心中醋意頓生,倔強道:“還是……我背好了,出了這村子就找輛馬車……”
沈念背到後來已經累極,腳下石頭一絆,差點就要連同背上的小饒一同摔下去,幸虧離淵及時扶住,沈念只好讓離淵來背小饒,出了村子,沈念将身上的銀子都掏出來,給了些車夫,剩下的都給了小饒,叮囑車夫要将小饒連夜送到客店,又叮囑小饒道:“姊姊,你一路上留意壞人,看好錢財。”
小饒朝沈念師徒二人深深作了一個揖道:“多謝你們。”
回嵩山的路上,離淵只手挾了沈念,仍是用了輕功,忽然道:“師父,要不你背我上去吧……這樣運用輕功省力些……”沈念想起師父背了小饒,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找了這樣的借口。說完她為自己這樣的小心思羞愧不已,也不知離淵怎麽想。
誰知師父竟然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放下她,然後背對她蹲下身來,沈念默默趴上他的背,感覺自己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了,卻又不敢将胸口貼在師父的背上,她怕她的……壓到他。
離淵已經飛快地沿着山路往上躍起,好整以暇道:“為什麽身子賴在後面?”
沈念不答他,仍是賴着屁股往後微傾着身子。沈念是仗着自己是師父身邊最後一個親近的人,才這樣取鬧,自華山回來,只要不惹怒師父,師父對她總是這樣予取予求的。
“咦,師父,你身上有醬雞腿的味道……”
離淵低笑了一聲,從懷裏抽出一個紙包來,沈念撕開見裏面躺着三只雞腿,一時犯難道:“師父,三個不好分吶!”
話還沒說完就見離淵手上又多出幾根糖葫蘆幾只醬鴨腿來,沈念假裝感慨一聲:“以前在宮裏的時候,這些零嘴兒總是主子們偶爾賞個小角兒,能一次吃上這樣多真是稀罕。”
他不說話,心中暗笑她還裝自個兒是個太監呢。
見離淵皮笑肉不笑的一笑,沈念立馬閉了嘴,只留了眼神盯着幾樣吃食。
離淵嘆了口氣:“吃吧……”說完又蹲下身要來背她,“別把油蹭在我身上。”
漸漸地沈念雖在離淵背上,仍是忍不住嫉妒小饒,于是忍不住道:“師父,小饒漂不漂亮?”
“嗯。”離淵點頭。
“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女人,我也喜歡。”沈念語氣沮喪,心中微微發酸,卻也不得不承認,小饒确實好看,師父誇她也是必然。
“也不全是。”離淵淡淡道,他聽得她語氣中的沮喪,是高興的。
“也是,她喜歡的男子就不喜歡她,不還是天天泡在青樓麽,對了,師父,師父……”她着急地拍着他的背。
離淵放下她,問道:“怎麽了?”
“小饒喜歡的那個男人,說是要上嵩山殺人報仇,師父,你上山得趕緊要每個人提高警惕。”
“要上嵩山殺人報仇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人。”離淵像是剛吃完豆腐一般地輕松自在,連嗓音都有些滑滑的。
他又重新背起愣愣的她,她緩過神來又問離淵:“師父,你怎麽知道那個玉壺是黑烏鴉堂主的貼身之物?不對,黑烏鴉不是個殺人組織麽?你都不懷疑我的身份嗎?”
“懷疑你什麽?懷疑你女扮男裝還是是黑烏鴉派來殺我的?”
“不……不是……我哪有那樣的本事……”沈念神色緊張道。
“黑烏鴉确實是個殺人組織,如果想找到一個人,找不到,可以找黑烏鴉找。想殺一個人,殺不了,也可以找黑烏鴉殺,他們只認銀子,沒有朋友。”離淵将她往上托了托,“如果你是黑烏鴉內部的一人,是不會整日将這玉壺挂在腰間,這玉壺只有三只,兩位堂主都是貼身攜帶,只有三堂主常将它佩于腰間,黑烏鴉的三堂主不是太監。”
“師父,你真是聰明。”沈念長舒一口氣,繼而磊落坦蕩地拍拍離淵肩膀。
離淵低笑一聲道:“在後面老實點。”
“既然這玉壺是黑烏鴉三堂主的随身之物,為何上次他們還敢捉我去華山?”沈念忽然疑惑道。
“不笨。”離淵嘆了一口氣,“這玉壺并不是權力的象征,況且你并未用玉壺脅迫他們。對他們來說,利益遠比命令重要得多,所以黑烏鴉在外面作出的事,遠比三位堂主知道的多。”
“看來,那個輸與我玉壺的人就是黑烏鴉的三堂主。”沈念恍然大悟。
“是你賭棋贏的?”
“嗯,在遇到師父之前,我沒有輸過棋,總是能贏好東西,也常解一些巧妙的棋局,可以配得上一個‘棋不輸’的名號。”沈念忽然道,“師父,你……能不能再快點……”
“怎麽了?”
“我……着急去恭房……雞腿是不是壞了啊……”
“……”
一日,沈念看到師父的脖子上赫然挂着自己的那塊玉時,幾乎是撲上去就要摘下藏起來,被離淵拎開:“你舍不得?”
沈念垂首道:“不是……”
“你家人的事,并沒有查出來,以後你就留在嵩山罷,這塊玉,我看着喜歡就留下了,你要是不願意……”不是查不出,而是他早就看出她害怕自己的真實身份被揭穿,不管她是誰,她都是他的人,他又何必繼續查。既然這塊玉是她最重要的物件,他又是想留着的,好像這樣就能表示,他對她是重要的。
“願意的……”沈念看到玉總算放心了,又見他說不再查整件事,這樣至少師父不會發現自己的女兒身,只是心疼這塊玉罷了。早知道那日就不該将這塊玉帶出來,或者就該貼身保管好,不該大意讓他撿了去。既然這塊玉,師父要留下,她本該不着急離開的,可她害怕,她怕有一天離不開這裏,是不是就要在嵩山一輩子以太監的身份活下去?
這不是她心中的江湖,她心中的江湖,也越來越模糊,她越來越不知道真正的江湖是什麽樣子,有時候江南的陌生男子會與師父的影子重疊,她知道她在貪戀師父的溫柔。
也許該趁着師父下山的機會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