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是幾日,恒山的武林大會就要到了,婆婆與元香早早就給沈念備了新衣,沈念也将喉結重新固定,那日在七殺山被離淵掐住時已經有些松動,這些時日下來,又松動了許多。
三更天的時候,沈念就将原先随身的白練攏進右手袖子,之前耶雲賠的扇子收進左邊袖子,酒壺連同穗子重新別至腰間,玉壺重新收進裏衣,只是那棋盤連同棋子細細叮囑了元香收好。
寅時,歸一早早備了車馬,在屋外喊沈念起身,與沈念一同從武館出發,歸一自上車之後就一直閉目養神,沈念也覺車輛颠簸,一會兒也就昏昏欲睡,半日無話。
第三日午時,車身突然一頓,沈念混混沌沌睜開眼,車夫掀了簾子問歸一:“前面有大隊人馬過去,咱要不要趕上前去。”歸一半昧半醒似的道:“嵩山派的人罷,讓他們過去,不急這一刻。”自始至終沒朝車外看一眼,說完又靠着車身閉了眼,車夫點頭,放下簾子。沈念沒見過這些江湖上盛傳的門派,哪裏按捺得住,急忙掀了簾子朝前頭看,這嵩山派來了差不多百來號人,各自騎馬奔騰而過,濺起一地煙塵,頓時塵土翻滾飛揚,沸水盈鍋的陣勢。沈念放下簾子朝着閉目的歸一道:“爺爺,你怎麽确定是嵩山派的,你看都沒看車外。”
歸一睜開眼,有意無意地道:“小崽子做掌門了,整個幫派騎馬的姿勢都跟他一個樣。”沈念見歸一願意說話,匆忙說:“你都沒看,怎麽看出他們騎馬的姿勢的?”歸一道:“聽聲音。”沈念心中暗暗佩服歸一不愧是江湖三俠之一,靈光一現,道:“你認識他們小崽子掌門?”歸一不答,冷哼了一聲。沈念心中已有了五成把握,這嵩山派的掌門一定與歸一有些關聯,以後總能慢慢問出來,真這樣,有個師兄做了江湖四大門派之一的嵩山派掌門,又有個江湖三俠之一的鬼俠師父,雖然歸一不承認。沈念心中對這恒山的武林大會越發期待。
待嵩山派的人馬過去後,馬車這才行進,沈念心想:“都看到嵩山派的人了,估計距離這恒山也不遠了。”車子剛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車夫就喊了聲“到了”,沈念心中得意果然與料想無異。下了車,才知道原來這恒山派在山頂……再看車夫已然折返,與歸一道晚些時候再來接二人回去。
沈念渾身一顫,道:“爺爺,要這樣一級級爬上去啊?”歸一頓了一下,道:“若是阿起輕功實在了得,也是可以翻個筋鬥就能上去的,不過據我所知,世上還沒有這樣的高手。”沈念吐吐舌頭,道:“我爬上去就是了。”沈念的輕功水準自己清楚,京城盛傳的白起公子輕功了得,也只是棋藝精湛,加上沈念袖中白練緣故,整個人都被神化了。如今棋藝也敗給過月兒的哥哥,白練因為使出去沒有力道,也被歸一說是水袖功夫,不值得一提,整個的銳氣都減了幾分。這歸一一說,自然更加慚愧,低頭邁上山路。前面的歸一見沈念邁腿,也擡腿上去,笑聲響亮。
山路陡峭,沈念百般寂寥,甩出袖中白練揮向兩旁細密樹林,刮得樹葉嗖嗖下落,歸一在前頭走,也不回頭看,也不阻攔。沈念愈加歡快起來,接着是樹枝“喀嚓"斷裂的聲音,所經之處,樹葉樹枝落了一地,沈念也早已汗水淋淋,捋了額頭,甩了幾滴水來。再往上爬時,已經舉步唯艱。甩着白練朝歸一喊:“爺爺,我走不動啦,歇一歇。”
歸一折回來,一陣訓導:“不傷及無辜,這草木皆有性靈,非盡其用,不得取之。你倒好,那點水袖功夫都用上了,先是刮了樹葉,後是連樹枝也要砍落。還有,這氣力豈能用在無用之處,這才爬了恒山的五分之一,你就耗了八成的體力,這還要怎麽上去?江湖上的東西,你是完全不懂啊。”
沈念一時被噎得說不上話來,歸一原來在前面後面她幹的好事都知道,原來只是為了找到像現在這樣的機會教育自己,默然收攏白練,道“爺爺,你極為适合做太傅,要是當年願意教三位皇子,将來這天下不管是誰做主,定然國泰民安啊。”
歸一心中大驚,這是當年朝中重臣才知曉的事,這傻小子怎麽知道?但是朝中又無白姓望族,估計這事民間知道的人也不少了罷。歸一想到這裏,道:“皇帝能做到當今聖上這樣,已屬不易。”國泰民安談何容易。
休息了一陣,到達山頂已是未申之交,山頂各路江湖毫客,見到歸一禮遇有加,沈念來不及細看,就被請進裏屋,恒山派掌門夫人葉靈澗更是親自奉茶,沈念在一旁靜靜站立。那葉靈澗從未見鬼俠身邊跟着別人,今日是頭一回,吩咐下人也沏了茶水端來,一邊仔細瞧着沈念,一邊對歸一道:“鬼大俠,身邊跟着的這娃娃是新收的徒弟?長得倒像個姑娘。”歸一拈須大笑:“哈哈,這傻小子女裏女氣的倒是真的,雖是個男兒身,英氣卻不及靈澗你一半。”一男子自別間進來,臉上神色冷峻異常,葉靈澗連忙迎上去,男子見了葉靈澗臉色立即舒展開來,旁若無人道:“眼見你就不在跟前了。”葉靈澗嬌羞一笑,乖乖勾上男子手臂道:“招呼鬼大俠呢。”男子這才看到做在桌前喝茶的歸一,連忙拱手道:“鬼大俠,今日好興致,竟然能來我恒山。”
歸一也起身回禮,道:“清筠,你恒山派多年才一次武林大會,我怎能不來觀望?”說罷,哈哈大笑。原來這恒山掌門木清筠是個極疼夫人的主,生怕武林大會累着葉靈澗,很多年才願意辦一次武林大會,早已成為江湖笑聞。
木清筠也不做争辯,含笑不語。沈念打量這葉靈澗,面色瑩潤,眼中清波似水,側頭時尤顯天真稚氣,雙手瑩白修長,襯得一旁的木清筠年齡稍長,不過沈念深知不到不惑之年,這掌門的位子也是坐不上去的。做了掌門,娶得這樣如玉嬌妻自然容易。心下對午時所遇的嵩山派的掌門與掌門夫人愈加好奇,當然對于泰山派與華山派也是。
晚上,因旅途奔波,各路人馬早已安歇,各自無話。沈念雖疲憊不堪,卻難掩心頭興奮,趁着歸一睡下後,悄悄出來,仔細聽各個屋子的聲音,以前書上經常見到小人趁着這月黑風高的晚上算計他人,要是長時間站在窗外一定易被發現,要是爬上屋頂應該就好了,沈念看看屋頂離地面也不算高,除去鞋子,一個躍身,剛好穩穩落于屋頂,走上屋脊,才覺平穩,各個屋頂之間相互連接,沈念安心在一處坐定,準備仔細聽屋裏的對話,只聽見一個男聲道:“這次嵩山派來的都是精銳人馬,好好想個計謀出來,一舉端了才是,記住要讓他們誤以為是恒山派的人幹的,他恒山派一直自命不凡,不把我們華山派放在眼裏,以後江湖上也瞧他不起,竟然使出這樣甕中捉鼈的手段。”
沈念心中一驚,怪不得說江湖險惡,挑起恒山派與嵩山派的争端,他們華山派坐收漁人之利。又有聲音響起,沈念慌忙将耳朵貼至屋脊細聽,一人道:“那還不簡單,做上百來只飛釘子,喂上毒,管他多少人馬,一人持兩枚,盡管放倒。”沈念立起身子,卻不想腳下一塊青瓦滑落,聲響突兀,只聽屋內有人喝道:“誰在房頂?”沈念慌忙後退,不期撞入一人身上,同時身後那人已悄然捂住沈念嘴鼻,學了幾聲貓叫。沈念只覺身子一陣懸空,接着落地無聲,沈念這才心神俱靜。回頭看身後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恒山派掌門夫人葉靈澗。
葉靈澗領着沈念到了一處,拉着沈念的手問:“小公子,你都聽到了?”沈念心想你不也聽到了麽,不過還是先點了頭。葉靈澗道:“小公子,方才你聽到的,不要說與別人聽。”沈念道:“爺爺也不能說?”葉靈澗點頭,又叮囑了幾句,就先離開了。沈念心想這個掌門夫人還挺有趣的,也喜歡偷聽,偷聽到對自家門派不利的消息,竟然還不許我告訴爺爺,沈念忽然想:“這掌門夫人莫不是不喜歡掌門,等恒山派惹上事端之時,抛卻掌門,嫁于她的心上人?只是這掌門雖是年紀大上這葉靈澗許多,對這夫人的好卻是不必說的。”沈念這頭越想越亂,再想到嵩山派明日或許就要有百餘人死在這華山派的暗算下了。
沈念想起自己的鞋還脫在屋邊,剛剛葉靈澗着急之下,将沈念從屋頂抱下,後來又着急叮囑沈念,沈念也忘記了鞋的事。沈念到原地,鞋子哪裏還有蹤影。風吹在身上涼飕飕的,已是一身冷汗。沈念本還想趁着這夜晚做些什麽,好讓華山派什麽都做不了,這下只擔心鞋子是不是被華山派的人撿了去了。心想:“要是知道我偷聽,按華山派這樣下作的手段,我該是死無葬身之地吧。”心下惴惴不安,只寄希望別人無意撿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歸一這樣的武林高手都沒懷疑沈念的女兒身,可以這樣理解:一方面正是正太年紀,另一方面因為有個元香在身邊掩人耳目吧。(女扮男裝就是滿足一下女子耍個帥滴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