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念聽得汗毛豎了一聲,真是滲得慌……待離淵騎馬走過這灌木叢時,吱吱也乖乖地一動不動,元香一臉死灰,本也沒什麽力氣。這一處陷入死寂,一派安然,騙了離淵一行人的眼睛。
重新背上元香,吱吱引路,這次走得快了些。
終于走到一個鎮子,路人指了醫館,沈念背着元香走了過去。
大夫對于沈念的包紮很是贊許:“骨頭未移位,好生養着,三月就可行走自如了。”
“三個月?”
大夫點頭,沈念付了銀子,頹然嘆息。
“公子……”元香想說話,被沈念一個手勢給壓了下去。
扶着元香,停在客店門口,沈念摸着口袋裏的銀子,一陣心酸,客店小二熱情地招呼:“打尖兒還是住店?”
沈念掂量着手頭的銀子,不夠了,得找個棋館,掙點路費,這一去,連方向都不清楚,花銀子的地方定然很多。将元香扶進客店,給她叫了一些菜,給了吱吱一個玉米棒子,吱吱就乖乖坐在元香身邊。沈念起身,将元香身上的包袱背到身上,裏面有棋盤和棋子,都是值錢的東西,被人瞄上了,元香沒有反抗能力,這裏離七殺山不遠,應該是滄州一處偏僻的地方,棋館不好找。
表演雜耍的倒是不少,就是見不到棋館,走到街的盡頭,沈念一擡頭,看到一家武館,招武師,包吃包住,另有工錢。沈念心想:“這裏沒有棋館,有武館,我武功雖不濟,但是也算有幾下子,元香這腿要三月才能好,我們又沒有銀子,這裏包吃包住,還另有工錢,暫時落腳倒是方便,離醫館也近,好給元香換藥。”
于是走了進去,全是“哼哼哈哈”的練武聲,進了去,也沒人招呼,找了一練武的孩子問:“武館的師傅在哪兒?”
小孩答:“師傅被師娘喊去吃餃子啦。”沈念靜靜坐在練武場邊上的石磨上,困得要眯上眼時,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來:“這是磨面的磨子,不能坐。”沈念混混沌沌地睜大眼看來人,白發蒼蒼的老爺子,銀白長衫,一塵不染,跟沈念身上有些發黃的白色長袍一比,似是襯出那是純白的顏色。
老人聲如洪鐘,該是習武多年之人,“你來做什麽?”
“來當武師。”
“使什麽?”
“啊?”
“就是用刀還是劍的?”剛剛那小孩插嘴。
“不會。”
“不會還當什麽武師,我這武館是普通人能進來當武師的麽?快出去。”老人不耐煩地揮手。
“可是我會使白練,我還會輕功……還會下棋,對,很會下棋。”沈念急忙說,深怕老人不要自己。
“老頭子,才多大的個孩子,你吓唬他做什麽。”一個老婆婆走出來,拉了沈念,護在身旁。
老人皺皺眉,朝沈念道:“耍幾招,我看看。”
沈念不敢懈怠,整整衣服,站起身,将自己琢磨出來的幾套出白練的手法來了一遍,一個“飛龍在天”,一個“展翅高飛”借風憑力,看似精深,出去的力道卻不大。老人看完,靜然道:“花招不錯,力道不夠,白練出手只剩一成力,白練又是布質,到底是花裏胡哨的東西,使出來沒分量。”果真是一針見血。
“武林裏都是招招斃命的手段,這點伎倆哪裏夠用,罷了罷了。”老人又道。
沈念見老人如此說,心頭一涼,老人定是看不上自己做武師了,沒想到老人又道:“但是,你這娃娃腦筋好,鍛造鍛造內力,這白練也能傷人,要是能會耍個刀劍,就出色了。”
沈念心頭一喜,這老者是要收自己做武師了嗎?
于是小心試探:“那爺爺,我能在這兒做武師嗎?”
“傻小子,嘴倒甜,罷了,先打打底子,到時我再看。”
“那爺爺我能住這兒嗎?”
“傻小子都喊我爺爺了,就住着吧,看你這破破爛爛的樣子,估計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老人第一眼看到沈念就知這孩子該是沒處去了,老婆子又是個心意軟的,就留着這孩子罷。
“爺爺,我還有個同伴受傷了,能不能跟我住在一起?”沈念沒見過爺爺,喊起老人來卻順口得很。
老人本不準備問來歷,這下好奇起來:“傻小子,你是什麽人吶?”
“爹爹逼我嫁……逼我娶我不喜歡的人,我就逃婚了,帶着我喜歡的女孩兒,昨日她摔壞了腿,沒處去,本是想找個棋館,賭棋掙些銀子的,沒找着棋館,看到爺爺這裏招武師,就過來了。”沈念說得自己跟元香情深意重。
老人深有感觸地點頭:“總要跟自己喜歡的人成婚才好,傻小子,爺爺這裏随便你住多久,你現在就把那女娃背到這裏來吧,明日裏,爺爺就教你武功。”
沈念喜出望外,急忙搖着老人的手,蹦起來,老人抽了手,罵了句:“傻小子。”
沈念飛奔出這武館,幾個點地就到了客店處,進去,元香坐在桌前,桌上的菜一口沒動,吱吱坐在一旁安靜地啃着玉米棒子,元香見到沈念,忙擦着眼淚,沈念這才知道她哭了,走上去,給她擦了眼淚:“我找到一家武館了,那裏的師傅要我去學上些時日,就讓我做武師,你去時,要假扮跟我是一對兒,我跟老師傅說我是為了跟你在一塊,逃婚的。”
元香這才笑了,喊沈念坐下來,一起吃飯,讓小二重新将菜熱了。
武館後院很大,将将地十幾間屋子,雖比不上沈府和月兒那山莊,在這方圓十裏也算是大武館了。每日裏來學武的人源源不斷,有小孩子,也有青年,也有些老人。出師一批,就會進來一批,沈念每日也跟大家一起蹲馬步,砍手刀,揮拳頭,厚厚一疊草紙,一張張地破損,一到晚上,渾身都痛。元香撐着拐杖攬了武館裏洗衣的活,一方面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另一方面,沈念月月來葵水時,自己洗了才不會被武館裏的大家夥兒發現。老人不允許元香和沈念同宿一間房,說是自己都養不活,別害人家女娃子。
練武時,老人不像平日裏那麽溫和,對沈念還要求還多些,常常一個動作使不好,就一個掃堂腿将沈念掃倒在地,摔個狗□□。
老人姓歸,單名一個一字,取天下歸一的意思。沈念仍舊喊歸一爺爺,老婆婆曾笑眯了眼地看着沈念:“娃娃,老頭子是真喜歡你啊,好好跟着他學武功,學得精了,天下自然沒有什麽人你敵不過。”沈念心頭一驚,道:“爺爺武功很是了得?”
老婆婆抿着嘴笑:“娃娃,歸一這名字沒聽過,鬼俠總聽過吧?”
“婆婆,你說爺爺是鬼俠,就是來無影去無蹤,俠肝義膽,名震滄州的鬼俠?”
老婆婆點點頭。
沈念聽過鬼俠這個詞,當今皇帝在為三個皇子選武師時,本意是由神俠、仙俠、鬼俠三俠作為武師的,一來三俠都是江湖奇俠,武功造詣之高自不必說。二來,三俠都為人正派,對三位皇子的為人處事有好處。後來,神俠,仙俠,鬼俠都默契地以染漾作為托詞,婉拒了皇帝的要求,皇帝左等右等,仍不見三人身體見好,只得中途撤回聖旨,重新請了中原四大門派的掌門或高徒作為三位皇子的武師,三位皇子倒也争氣,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學了個遍,一時,四大門派竟整日裏搶着幾個皇子,也将四大門派為朝廷所用。
當然也有人說這是皇帝精心的布局,三俠一直都是三位皇子的武師,三俠在暗,中原四大門派在明,其實是在牽制四大門派,最後三個皇子是最大的贏家。如果說,中原四大門派對當今朝廷是有所忌憚,但是到三位皇子中一人登基之日,四大門派對朝廷就是鞠躬盡瘁了。
沈念不管真假,聽到老人是鬼俠已覺萬幸。
“娃娃,兵法裏都講究個奇正相生,有正就有奇,你爺爺看中你這孩子身上的奇異之處啦。”老婆婆撿起地上的幾股細草繩,擰巴擰巴支着凳面細細地搓起來,“娃娃,你日後定是個人物。”
“婆婆,你會卦術?”
“婆婆不會,但是婆婆識人啊,所以啊,白公子,公子面如冠玉,雙眉沉斂,品性極好,雙眸清澈,明白事理,他日必然出人頭地,只是,到時候不能委屈了人家元姑娘。”
這是老婆婆第一次稱沈念為白公子,看來老婆婆是真的心疼元香,想沈念是個真正的男人。
沈念點點頭,慢慢去練功的院子,心頭暗自思忖着老婆婆的話,歸一瞧着沈念踱着小步子,一聲喝道:“少年小夥子,病恹恹地做什麽!”沈念一驚,立時就站直了身子,邁開步子走上去,不等沈念反應,歸一一個過肩摔,将沈念結結實實地甩在了地上,沈念顧不得痛,立即爬起來,規矩站好,心知歸一只用了兩成力。
歸一嘆了口氣:“身子板輕得像個女孩子,步子也紮不穩,擔不住掃堂腿,又受不住這樣近搏。”
“所以我适合練輕功吧,爺爺。”
歸一雙目一瞪,胡子一吹:“定不住,輕功再好有什麽用!哪樣不是先定然後再動的。
恒山派最近有場武林大會,練得好,爺爺帶你去瞧個新鮮,對你武功精益也有好處。”
歸一總是說: “好好兒練,練得好,恒山派的武林大會才帶你去。”
沈念問歸一收過多少徒弟,歸一道:“只有一個。”
沈念道:“僅我一個?”
歸一道:“你還不算……”
沈念心想鬼俠帶的徒弟一定是人中龍鳳,以後我走到各處,心頭就舒坦了,我打不過人就說出鬼俠徒弟的名字,既吓了別人,又不丢鬼俠的人。于是問道:“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歸一嚯地甩了袖子罵:“你知道做什麽,你也趕不上。”
又是幾日,恒山的武林大會就要到了,婆婆與元香早早就給沈念備了新衣,沈念也将喉結重新固定,那日在七殺山被離淵掐住時已經有些松動,這些時日下來,又松動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