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色如洗,月華如練。
沈念又捋了捋頭發,額頭已是一層細密的汗珠,油光锃亮呵,終于走出了這林子了。
剛想吹聲口哨,歡呼雀躍一下,元香“啊”的一聲,沈念只覺左手一沉,心中暗道一聲不妙,陷阱。
沈念低頭看元香半個身子已經掉進陷阱,借着月色,沈念大致可以判斷元香身下的陷阱應該有些深度,陷阱口有些寬,但是上面虛掩了許多碎草,不能看出洞口的寬度和深度。元香一只腳勾在這陷阱的壁上,這裏沈念已經覺得手心裏已經開始往外滲汗,使了力想将元香拉上來,急的淚都下來了:“元香,你使力啊!”
“我蹬的這處,快散了,一使力一定就下去了。”
“你試試,我再拉着你些。”
“小姐,你松手。”
“上來。”
元香一個蹬力,蹬的那處果然散了,整個人一墜,要松沈念的手,沈念急忙一握,反作用力,沈念頭向前一栽,整個人也栽進陷阱,元香落得快些,借助陷阱壁身,使了力,沈念自己又手頂了幾次陷阱壁,才算勉強正了身子,改變了下落的方向,總算穩穩落定。
元香一直急急地問:“小姐,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你呢?”
元香不答,洞中靜得出奇。
一片漆黑,沈念順着剛剛的聲音,用手摸了摸,才觸到元香的臉,觸手是溫熱的液體。沈念吓得直抖:“元香,你流血了,怎麽辦?”
“小姐,你別怕,我沒事,我沒有流血,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小姐。”元香帶着鼻音抽噎。
沈念松了一口氣,還好,是淚不是血。
“不要說對不起這樣的話,沒事就好。”地上有些潮,沈念勉強自己坐定,“今晚怕是出不去了,等天亮了再說吧。”
一個姿勢坐得累了,沈念換了個姿勢,看到有物體發出微弱的光,沈念小心摸過去,原來是包袱,沈念想起當日從家裏出來,是從帽子上摘了顆小夜明珠的,只有珍珠大小,當時是想夜明珠值些錢,急用時可以找個當鋪當了,平日裏在包袱裏,也沒見有光,沒想到竟然在這時發揮作用,摸索着打開包袱,夜明珠一下子将四周照得亮堂起來。
沈念覺得有些冷,于是将棋盤拿出來當板凳坐會兒,沈初沒想到棋盤坐在屁股底下,竟是這般舒服。這板凳功能不會是這棋盤的又一大玄機吧。
沈念坐在棋盤上,扳着指頭數着這一個月以來大大小小的事,自己不算虧,到底見識了梅花殘局,見識了棋藝在自己之上的人,要是在京城,還真以為自己天下無雙呢。沈念想到這裏,眼前浮現的是離淵那張臉,還有他狹長的桃花眼盯着自己時,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沈念心裏一驚,這一定就是那離淵設的陷阱,這附近一定機關重重,就是不想裏面的人走出去,外面的人也走不進來。
七殺山機關重重,這陷阱只是其中之一吧,早知道就不從這後山出來了,應該從前門找個理由光明正大地出去,就不會遭遇這樣的事了。
如果出得去了,明日一定返回林子,繞到吱吱當日指的那條路,剛好繞過前門,又不用硬闖這後山的重重機關。沈念想起那日吱吱憂傷的神情,忽然覺得吱吱是通人性的。那眼神裏除了憂傷應該也有憐憫吧。
沈念感慨一聲:“抛妻棄子,果然沒有好下場啊。”
要是過些日子,離淵來逐一清理這些陷阱,要是發現自己會不會将自己架到火上烤了吃了啊……
到時候,死前能不能給一口自己嘗嘗啊,還沒嘗過人肉是什麽滋味……
醒過來時,沈念只覺渾身溫暖,源源不斷的溫暖從身下傳來,低頭看屁股下的棋盤,用夜明珠照過去,棋盤上縱橫交錯的經緯線發出微微的紅光,這就是傳說中的暖石,接觸人體久了之後會自動生熱。原來這是棋盤的另一妙處,這棋盤原來不僅僅是板凳,還是暖板凳。
倒也算是個驚喜。
看元香還沒有醒來,沈念輕輕推她:“醒醒啦,趕緊想法子出去啊!”
元香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沈念湊過去,用手摸了摸她額頭,元香額頭滾燙,昨晚元香一定是受傷了,又加上受了涼,自己都沒覺察,将棋盤貼在元香懷裏,給她取暖。
看來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估摸着也該是早上了,洞中進了些光線,沈念眯了眼看洞口,這洞不深,但對付武功不算精進之人綽綽有餘。沈念起身踱步量了這洞的直徑,容自己四個半身子,出去只有兩種方法:一、借着輕功,蹬着身旁兩壁,迅速呈“之”字形上去。二、用內力将白練逼上洞口,勾住,順着白練,腳支着洞壁,幾個彈跳上去。
第一種方法,依賴于洞壁的堅實程度,昨晚元香掉了下來,可見接近洞口處洞壁是軟的,不一定支得住,也反不了力。第二種方法,白練不夠長,洞口是泥質的,不一定勾得住。
将袖子裏的三條白練抽出來,沈念苦笑,世人說不知道白起公子的袖子裏有多少條白練,神乎其實,過招時用得急了,收回一條,甩出兩條,循環往複,看起來像是無數條,其實只有三條。
白練接起來,不知是短是長,使了內力,幾次逼上洞口,好容易挂了上去,一時沒了主意。這時,白練開始隐約有些動起來,接着有一股力往上抽,沈念心中一喜:有人!接着白練停住了,沈念試着抽了抽,白練沒有滑下來,倒是越來越緊繃,一定是有人将白練系在了附近的樹上!沈念借力,沿着洞壁一步步蹬上去,身子露出洞口的時候,看到吱吱蹲在洞旁,撅着屁股來回轉悠……
原來是吱吱。
爬上洞口,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白衣已經成了土黃色,吱吱見到沈念,一下子蹦上來,幾下攀爬,就到了沈念肩上,穩穩當當,親親熱熱。
沈念拍拍吱吱的屁股,看向手中的白練的去處,果然是吱吱将白練繞在樹上還打了個結,沈念心下一陣愧疚,本還想把吱吱扔在這山莊的,沒想到吱吱一路跟過來,還救了自己。
來不及細想,趕緊趴在洞口,一彎腰,吱吱差點就從肩上滑進洞裏去,沈念想将它扒拉下來,吱吱卻像是怕她抛棄一樣,緊緊抓着她的肩,不肯下來。沈念朝着洞裏喊元香,将手中的白練重新放下去,元香握住白練,用力支着洞壁,加上沈念在洞口拼命拉,終于上來了。
沈念細瞧元香身上的傷,是傷了筋還是動骨,沈念也看不分明,元香還發着燒,肯定走不了路,必須得在附近找到醫館,可是這才出七殺山,附近醫館定然不好找。眼下還要将元香背出去,前方應該還有未知的機關,折回去走山莊的前門,有可能會碰到山莊的人。
解了白練,附近找了些枯樹枝,給元香的腿固定起來,将元香背到身上,元香一個勁兒地哭:“小姐,你自己先走,再找人來救我。”
“我不放心。”沈念将元香往上提一提,吱吱明白過來,從沈念肩上跳下來,在前頭引路,一步三回頭,沈念知道吱吱是怕自己掉進機關裏。
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吱吱叫,一邊叫一邊朝沈念身後看,沈念轉過身看到有些黑點,估計是離淵來抓自己回去和月兒成親了,吓得一時慌了。
這時吱吱拐了個彎兒,跳到附近的一處灌木叢,沈念頓時明了,迅速扶了元香,躲進那灌木叢。
人影走近,果然是離淵,離淵一人騎馬,身後是山莊的下人,沈念認識,與往日不同的是那些往日裏只知端茶送水掃地的下人們此刻都是緊身黑衣,沈念頓悟:這些本就不是下人,都是些武林高手,平日在山莊是隐着身份保護月兒和山莊而已。
卻見離淵在剛剛沈念爬上來的洞口頓住腳步,接着彎下身子,撿起一個東西,沈念心想不妙:落東西了。一摸脖子,脖子上的玉佩果然不見蹤影,那是沈家的傳家之寶,沈念聽娘說這兩塊玉是祖上傳下來的,本來只傳兒子的,沈正寵沈念,就沈重沈念各人一只。沈正說:“念念也是半個男孩子,什麽傳男不傳女,手心手背不是肉啊!”這下倒好,被旁人撿了去了。
離淵将玉佩往袖子裏一收,沈念心中一酸,胳膊不留意,被灌木刺了個準,差點沒叫出聲來,再看離淵,只見他嘴角向上一彎:“沒有我追不到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覺得我好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