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詞中有誓兩心知
“祈安,這是你的四嫂。”莞王含笑指着我,“瑾月,這是我唐國的‘天下第一将軍’華祈安!”
他朝我看來,我的心裏緊張而苦澀,卻是直視他的目光,毫不畏懼。我沒有從他的目光中讀到任何的信息,震驚、詫異、疑問、不解、惱怒、傷心、不可置信……這些統統都沒有,連轉瞬即逝都沒有。那雙眸子中只有平靜,波瀾不驚。我在想,他應該早就知道了才是,那次在繁思樓中,我那一襲嫁衣定是引起了他的疑惑,不然的話,為什麽那雙眸子一點感情都不帶?
除非,他不是離寒。然而,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我都不信。
“果然稱得上是‘宋國婉約美人’。”華祈安笑道,他避開了那個稱呼。也是,如果他叫了出來,我定然會當場哭出來。
華澗看出了我的異樣,他奇怪的湊近我,輕聲問道:“瑾月,你怎麽了?”
他這一聲瑾月讓我瞬間驚醒,對了,我是顧瑾月,絕不是顧碧宛!顧碧宛應該已經和那個穆姓的皇子雲游四海,逍遙快活去了。那不該是我,不該是我。
于是,我勾了勾唇,道:“妾身只是在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可以讓‘天下第一女子’稱之為有趣的朋友?”
這幾天我不斷地為了一些不想回答的問題而轉移話題,這是其中我覺得轉移的最自然的。其實倒也不是敷衍,我有确實在想,夏然的個性貪玩,然而江湖上人心險惡,究竟還有什麽能被夏然稱之為“有趣”。那人應該也不俗,最起碼,可以稱得上與衆不同四個字。
恰巧,這話正好被華朗飛聽見,他溫和道:“是一個穆姓的少年,在江湖上非常有名,并且也是陳國的皇子。”
這一下子我瞬間想起來了。“龍皇”穆華宸!那個武功奇高的武林尊主!原來是他!也難怪,冷夏然會對他特別關注。
華祈安勾了勾嘴角,戲谑道:“是穆華宸麽?那個邪魅狂傲到能稱‘皇’的男子!不過,他的武功的确是高,安也曾跟他交過手,甘拜下風。”
這一次,卻是勾起了莞王的興致:“這穆華宸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能讓堂堂的天下第一将軍甘拜下風?祈安,這可是你第一次心甘情願的認輸!”
華祈安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單純切磋,三招之內他必會取安的性命!而且,安絕對沒有還手之力!”
華祈安的功夫人盡皆知。看來,這穆華宸果然名不虛傳!莞王也皺起了眉。我想,莞王應該是在想如此強勁的敵人,如果涉及政事,必然要掀起一場軒然大坡,甚至,可以獨霸七國。不過,依照我看的各種話本子,如此英雄,必有情殇。
華朗飛看到華祈安、莞王的神情卻是輕松一笑,道:“父王、五哥不必擔心。小然對我說,十招之內,她可以跟穆華宸打成平手!”
我心裏暗暗贊嘆,沒想到,冷夏然的武功竟如此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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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朗飛頓了一頓,後又道:“不過,對此小然對我抱怨了好久,說每一次穆華宸都本着‘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防水,她都恨不得把他剁成八塊烤着吃!”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來冷夏然還是改不了貪吃的個性。然而我這一笑卻引來了莞王、華朗飛的注目。我悄悄吐了下舌頭,站起身道:“妾身十三歲之時,曾有幸到過蘭國,那個時候夏然公主的……率性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時我就希望,這絕世清蓮不要被紅塵世俗所玷污了才好。現在看來,夏然公主依舊是那樣的性子,自然心裏慶幸。不過,夏然公主這樣貪吃的個性也很讨喜。”
華朗飛看了我許久,似乎正在疑惑,後又含笑道:“飛倒覺得,四嫂與小然的性子有些相像,也許,會跟小然很合得來。”
華祈安沒有看我,口中卻道:“這性子,八妹定會很喜歡。”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華朗飛會這樣看我。這樣的話,出自顧碧宛很平常。但是,絕不會出自那個高傲任性的顧瑾月之口。我又看了看華澗,他也是很疑惑地望着我,我心裏默默的嘆了一口氣,讓我學着姐姐的口氣做人我真的是做不到,就這樣處世也好,以後在想着怎麽圓謊吧……
我自我安慰般的微微一笑,突然聽見有哪一個公主開口道:“素聞四嫂琴棋書畫樣樣精絕,不知四嫂今日可不可以奏一曲,讓大家開開眼界啊!”
這不是件難事,不過我實在不敢在這才子華朗飛面前獻藝。不過卻看見華朗飛也含笑道:“飛也想聽聞一下‘宋國婉約美人’的琴藝!”
我知道沒辦法推脫了。恰好宮中正好有一架琴,我只好硬着頭皮道:“那妾身就獻醜了。”就是不知道這被娘稱之為不夠火候的琴藝又被他們怎麽稱嘆。我起身走到琴前,試了一下音,剛剛好。音起,若珠落玉盤,清清脆脆。想了半晌,開口吟唱: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望了一下華祈安,只見他也望着我,目中神色複雜。我于是勾了下唇角,再不分心。他應該知道這首詞是唱給他的。他一定會知道。
唱完之後,有片刻的寂靜,我還在想着是不是自己琴藝太爛的緣故,然而,這寂靜中,華祈安的聲音傳來:“看來瑾月公主‘宋國婉約美人’的名稱果然是名不虛傳的。”
“飛也有此同感。”華朗飛依舊含笑,我終于放寬了心。
莞王也望着我,宴散之後,他把華澗叫了出去,于是我只好默默的一個人回去。雖然不識路,然而有人帶領着,倒也不擔心,而且七月初的夜并不是十分涼,走在路上,也會放松心情,有時間想想那個離寒和華祈安之間亂七八糟的關系。
我心裏亂亂的,若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上離寒還好,這一下子,卻真的叫我沒了個頭緒。突然,我心裏有一個念頭經過:哎,我怎麽喜歡上離寒的來着?
“瑾……桐鳶。”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心裏一涼,身子一僵。
整理好思緒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從容的轉身,施了一禮:“妾身拜見五皇子。”
擡眼望去,我身邊卻是一個侍女都不見了,唯有華祈安一個人。我心裏抓狂了許久,還在想着怎麽脫身時,華祈安卻牽了我的手,頓了一頓,嘆道,“你恨華祈安麽?”
我心裏訝然。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話,甚至……一樣的表情,一樣的人。我不禁想到了那個夢,看來我确實有當預言家的潛質。我扯出一個笑,牽強道:“妾身怎麽會恨五皇子呢?五皇子跟妾身又……無冤無仇。”
我不知道,這笑在華祈安看來,是歡喜是安慰是凄然還是悲涼。然而,我卻是真的違心了。可能會稱得上怨恨,不過,應該是怨大于恨,四舍五入的話,應該只有怨沒有恨。我說的是真話,我在心裏安慰自己。
華祈安嘆了一口氣:“桐鳶,你又何時真心待過我。”
我一愣。突然想起來,到目前為止,我跟華祈安的交集中,都是我在騙他,還是明目張膽的騙。從珣妃的丫鬟,到出嫁唐國。幾乎每一次見面,我都會不由自主的欺騙。想到這,我突然心軟了,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鄭重道:“我不恨你。”
是的,我确實不恨他。無論他是離寒,還是華祈安。我不會去恨一個我剛剛才發現喜歡的人。更何況,眼前的人,我根本恨不起來。
我說過我真正恨的一個人,只有我的父王。
華祈安看了我許久,說:“跟傳聞中的顧瑾月,相去甚遠。”
我一怔。卻見華祈安又含笑道:“不過,相比那個驕傲任性的顧瑾月,我還是更喜歡這個桐鳶……”
我瞬間臉紅,等等,這算是華祈安對我表白了麽?再等等,我是他四嫂他表白個什麽勁啊!
公子,你會讓我亂想的……
再等等!我戛然止住思緒,望了望四周,心裏飙淚:公子啊,我沒來過唐國,我不知道回唐國的路啊啊啊啊!!!
大概是眼中不滿的情緒太過強烈,華祈安看了我一眼,有些無奈有些好笑道:“你該不會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呵呵幹笑兩聲。
這是華祈安第二次送我。我想起來,第一次的時候,一路無言。這個一路無言的原因,現在怕是要加上這麽一條,可能那個時候,羞澀了。然而這個時候,比那個時候好不到哪兒去。倒是偶爾聊的,不過因為剛才那一岔子,我的思緒全部攪亂,只好又重新整理,可是思緒太亂,有時候甚至喃喃自語,偏練武的人聽力極好,怎麽可能會聽不見。倒是詫異了,只是并沒有插手。不過我知道他聽力極好,又不小心洩露的太多,估摸着我整理的思緒,到他那兒也應該明白的差不多了。其實我只是給自己一個時間,接受離寒跟華祈安合為一體的事實。
目前看來,我的适應力很強悍。
重新回到府邸,我已經把所有思緒整理好了,并且,很輕而易舉的接受了。宋國那邊我不擔心,反正姐姐又不會鬧出太大的亂子來诋毀我的名聲,而唐國這邊,華祈安和華澗是我最頭疼的。其他人,因為對我不了解,很容易應付,但是,華澗可是跟我同床共枕之人,現在還可以找個理由搪塞,七天之後呢?華澗對我還不錯,可是跟他在一起,總有一種壓迫感,可能是因為我剛剛發現他喜歡上離寒了,不然的話,即使事情再亂,我依然可以鎮定。
而華祈安,他是不是離寒,我已經不糾結這件事了。我喜歡他這件事,藏在心裏就好了。雖然我們的關系委實很糾結,但是,如果不發生太大的亂子的話,是沒有問題的。這個亂子的根源,在顧瑾月身上。可是顧瑾月不至于跟我有仇到,馬不停蹄的到唐國,大肆宣揚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四皇子妃吧?
最後一個問題,就是我新婚之夜無緣無故吃了我豆腐的人。我現在想的是,如果那個人當做是浮光掠影,一夜豔福也就算了,我會想辦法把這件事瞞過去。可是如果他要是拿出這件事來,威脅甚至是公開,那就麻煩了。
我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個四皇子妃這麽難當。
“桐鳶。”
“嗯?”我順勢擡頭,正好撞進那如墨雙眸,不由得心頭一跳,轉頭不理會。
“我鄭重邀請四皇子妃,三日後到軍營中一觀。”華祈安擡起眼眸,“軍中衆士兵仰慕四皇子妃的騎術已久。”
我心中大驚。完了!對,顧瑾月善騎這一事宋國之中無人不知,但是,只有我知道,我跟姐姐,根本不會騎馬。姐姐不過是使了一些心計,瞞住了所有人而已。父王有一次在宴上說“宋國皇子皆是好男兒,而女子也是名媛之秀。”姐姐認為父王在說女子不如男,吵着囔着學騎馬,大言不慚道巾帼英雄可敵男兒,父王一時興起,準了。幾個月後,姐姐說她學有所成,具體什麽的我還不清楚,只知道不久後世人皆傳瑾月公主善騎,不輸男兒。其實姐姐有對我說過她根本不會騎馬。而我,從小就呆在流觞閣,怎麽可能騎過馬。
“妾身身子不舒服,不便……”我剛想回絕,剩下的話卻被華祈安打斷。
“只是去看看而已。我相信對你來說,有益無害。”華祈安挑了挑眉,一雙眼睛變得淩厲起來,讓人提心吊膽。
又挑眉!我心裏憤憤道。看來他算是知道我的死穴了,只要他一挑眉,眼神很快就變得淩厲起來,而我正是怕這種眼神。于是,實在是奈何不了他那種眼神,我弱弱的點了點頭。
他很滿意,我很後悔。真是……唉!
回到府中,我真恨不得把我的舌頭割了,後來一想,我是點頭,又沒開口。于是,悔之晚矣。
華澗是深夜才回來的。
我睜開眼眸,碩大光明的夜明珠映出華澗一張凝重的臉。我不知道莞王到底跟他說了什麽,讓他這麽鄭重深沉,終于含糊開口:“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下一秒卻是被他扯進懷裏,他沒喝酒,也沒有去拈花惹草,身上并沒有那種脂粉味道,反而很好聞。我能感受他身子微微顫抖,對此我很詫異,然而卻聽他道:“瑾月。這一生我都不會再納側妃。絕不會。”
我驚異了。華澗的性子人盡皆知,他不納妾我才要奇怪。再說了,他納不納妾又關我什麽事,還有,莞王到底對他說了什麽,讓他突然這樣決絕的說出這樣的話。這可不像花花公子華澗說話的風格。
在此景此景下,我只好靜默。夜明珠柔和的光掩了我難辨的神色。卻又聽見華澗鄭重的、一字一頓呢喃道:
“顧瑾月,本皇子愛上你了。”
我驀然睜大眼,腦子“嗡”的一聲,只剩下一片空白。
不,不對!這是什麽情況?我跟華澗……我今天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怎麽會出在一天之內被人表白兩次……等等!我推開他,表面上波瀾不驚道:“那你是覺得,高傲任性的我跟恭順溫婉的我,哪個會更讨你的喜歡?”
我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他愛上的是顧瑾月還是顧碧宛!
華澗臉上出現疑惑而心疼的神情,道:“兩個我都喜歡,不過,我不需要你來刻意讨好,真的不需要。”
我不會讨好你,我默道。又固執的繼續問:“如果只能選一個。”
華澗想了想,嘆了口氣,道:“高傲任性的會讓人頭疼,恭順溫婉的會讓人心疼。所以我更喜歡後一個你。”
我心裏一沉。我恭順怎麽了,我溫婉怎麽了,招誰惹誰了我!
但此刻我又能怎麽做呢?那不成還要歇斯底裏的吼道“我不是你的皇妃”?于是只好假裝欣慰道:“你能這麽說,我很歡喜。不過父王到底對你說了什麽了?”
一邊又暗暗為我自己轉移話題的公裏自豪。
華澗抿了抿唇,道:“自然又是教訓我。他說,最近有女子鬧上宮廷,說今生必嫁給四皇子做正妃,不然便一頭撞死。這樣的事情又不是出過一次了,都被五弟六弟壓下了。父王說,這是我自己闖下的禍,後果自然要我一個人承擔。父王說你這個兒媳兒他很喜歡,更何況,他能看出,你屬于唐國這個家庭。所以,他不想你會受一點傷害。”
我聽見了,我屬于唐國這個家庭。
唐國皇室是一個傳奇,每一個唐國皇室子女都很幸福。因為從唐國建國以來,雖然公主皇子很多,也有不成器的,或者引起公怒的,但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一件骨肉相殘之事,一件也沒有。至于皇位,雖是世襲,卻是百姓公選,所以,唐國皇室以溫馨和諧而著稱,那是真正的親情。我也能看得出來,其他國家為了皇位而勾心鬥角,但是,唐國卻是一派其樂融融。
我羨慕這樣的皇室,而莞王卻說,我也屬于這個皇室。
我于是淡淡道:“誰叫你平時都是‘取次花叢懶回顧’!”
華澗笑道:“愛妃吃醋了?”
“我才沒有。”我別扭的偏了偏身子,我從來都不會做戲,很容易露陷。
“今夜是愛妃自己回來的?”華澗挑了挑眉,“侍女們都說她們半路上跟愛妃走散了,幸好你回來了,請求我恕罪。”
我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是五皇子送我回來的。……他還邀請我三日之後去軍營一觀,我答應了。”
華澗詫異的望了望我,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收了夜明珠,攬着我睡了。可我知道我不會睡着的,我只是覺得心裏難受,卻又說不出哪裏難受。可能是因為我心裏感覺到我欠了華澗。我真的不喜歡他,卻也不讨厭,然而也不能拒絕。心裏隐隐後悔代姐姐嫁入唐國。如果不會的話,我一定還在娘的身邊吧。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想宋國。
三日後。軍營之內。我已經想好對策了,便說來葵水了就好,反正這是一個萬能的理由,到那個時候,華澗也會幫我的,不擔心。
我想起來八公主冷夏然,她八歲作詩成名,十一歲的時候,就到軍營之中找人來比武。她才十一歲,卻都點了一些武藝高強的士兵,那些士兵們并不知道她是當今的才女公主,只當是個黃毛丫頭,卻不想那十三個人,無一不慘敗在她手下。從此以後,這“天下第一女子”的美譽便冠在她頭上,名聲遠揚。
然而,我看着這練兵的地方,刀光劍影,讓人膽寒。我實在佩服夏然的勇氣。換成是我的話,只是那刀上泛着的隐隐光芒,就已經讓我銳氣消了一半,更別說,我今年都已經十八歲了。這是我第一次來兵營,卻是,再也不想來。
“瑾月。”華澗走到我身邊,“放寬心。不光是你呢。許多皇子公主都來了。”
我一愣,心裏一涼,咬牙切齒,這個華祈安到底是想幹什麽!
可是,來都來了,我于是只好跟着華澗。我想,大略,今天,必有事情發生,因為我覺得,華祈安這麽做,一定有原因。不過,聽華澗說,他常常會邀請這些皇子公主們到這裏,據說是為了練練他們的膽子。只是華澗從來都沒有來而已。我又暗暗松了一口氣。
我只當今天,我只是這裏的匆匆過客。就是這樣而已。
我遠遠就望見華祈安還有華朗飛。我想,衆位皇子公主站在一起,最出衆的人,莫過于這兩個人。當然,應該還有一個,冷夏然。我看了看已經離我有一些距離的華澗,心中萬千感慨。
甩了甩頭,我決定先不胡思亂想,繼續走。
我沒有來得及向前邁一步,因為那一刻,馬蹄聲傳入耳中,我詫異的轉頭,一匹馬脫缰飛奔,直沖我跑來。我心裏飙淚,這種狗血劇情也能發生在我身上?然而,那一刻,我心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性,華澗離我有二三十步之遙,以這匹馬撞上我的速度來看,他救我是不可能,其他人就更別說了。我只好自救,但是……我看了看有些發軟的腿,終于覺得今天我真的可能會……死。
死,原來也可以很簡單。
沒有一點害怕,因為,我根本沒有害怕的時間。
于是,我只好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靜下心來。擡頭閉眼,腿卻是真的邁不動一步了。耳畔野馬長鳴之聲蓋過了華澗的呼喊聲,我想,應該也有那個人的。
我想這些的時候,不過是俯仰之間。巨大的沖力襲來,我被人往右狠狠一拽,慌亂之中,馬蹄狠狠踢向我的腿骨,劇烈的痛楚傳來,我緊緊咬唇未吭一聲。我只知道,命保住了,我還活着,顧碧宛還活着。
“桐鳶?”稍帶急切的聲音響起,我知道救我的人是誰了。對,剛才還忘了,堂堂天下第一将軍武藝高強,救人不過小事一樁。我睜開眼,急促的呼吸着,可是,腿上的痛楚越來越劇烈,好像骨頭撕成了一片一片兒紮進皮膚,直到整條腿都沒有了知覺。看來這條腿該廢了。
“抱歉。”華祈安這麽說,我一愣,實在想不出來他哪兒對不起我了。
“瑾月……!”華澗跑來,饞住我,語氣裏是切實的關心與焦急,“瑾月,有沒有傷到哪兒?”
我額上冒出冷汗,恐怕這種痛楚我撐不了多長時間,于是,咬牙道:“疼……”
然而,背上卻突然受了人一掌,我終于失去知覺,失去知覺前,我看見華澗詫異而憤怒的表情,當然,我還不忘了狠狠詛咒那個偷襲我的人應該殺千刀!
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府上。我身邊一名太醫正在寫着藥方。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年那名太醫之舉讓我跟姐姐變得如此下場,總之我對太醫沒有什麽好感,然而,我卻還是安慰自己這裏是唐國,開口道:“太醫……”
聲音沙啞到不像是我自己的。太醫見我醒來,恭敬地行禮:“微臣拜見四皇子妃,四皇子妃除了受了一些驚吓,并無大礙。不過,四皇子妃的左腿腿骨斷裂,需要好好休養,起碼半年之內不能再做劇烈行動。”
沒有廢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我心裏松了一口氣,又啞着嗓子道:“四皇子……”
太醫道:“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六公主、七公主都在正堂跟莞王在一起,也幸虧了五皇子的那一掌,否則皇子妃這條腿定是廢了。”
我微微一愣,原來偷襲我的人是華祈安。遣退了太醫之後,我心裏感到無限的疲倦,算了吧,顧碧宛,這意外又不是你能預料的。我心裏嘆了一聲,半晌,緩緩閉眼。
突然感覺累了。至于以後會發生的事情,便,聽天由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