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禮物
☆、禮物
孩子們仍在興致勃勃地聊着白天裏在後山打獵的趣事,于嘯杉面上陪着笑容,與他們一起打趣,心裏卻依舊頹自寥落而傷感着。臉上笑着,手也不停,一杯杯酒,接二連三地下肚,似乎只有烈酒經過唇舌,滑進喉頭那一刻的辛辣,才能緩解他心底深處的落寞。
绮蘿在一邊看着,終是忍不住攔到,“三爺,高興也沒這個喝法的,這酒也喝的太急了吧。”
绮蘿的話音一落,在座衆人的眼神一時都別有深意地看向他倆,绮蘿驚覺了自己不自禁的多話,臉上一紅,趕緊低下了頭。于嘯杉尴尬地舉着杯子,一時不知道是該繼續一飲而盡,還是放下。一邊的逸塵卻興致勃勃地打趣道:“這下可好喽,如今也有人管着三叔了,從來都是他跟着我們管這管那的。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哦,對,惡人偏有惡人磨。”
于嘯杉不自在地捏緊了酒杯,發狠般地一下子把杯中酒又全數灌進了肚子裏。鄭岳平見于嘯杉面色不豫,便在一邊嚴肅地斥道:“逸塵,瞎說什麽話呢?還惡人偏有惡人磨,你那意思,你三叔跟绮蘿姑娘還是惡人了不成。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得意起來就口不擇言的,趕緊跟三叔和你绮蘿姐姐道歉。”
“哦。”鄭逸塵撇撇嘴,也自覺失言,趕緊端起杯酒來對着于嘯杉和绮蘿說道:“三叔、绮蘿姐姐,對不住了,我這嘴總是沒把門的,又說了渾話,我自罰一杯,你們就別往心裏去了。”
绮蘿連忙起身道:“不敢,不敢,二公子不用這麽多禮,不過就是說個笑話,誰也不會當真不是?”
于嘯杉瞪着鄭逸塵,眼神中點着絲嚴厲,唇角到底還是勾出個上揚的弧度,“你小子,天天就知道胡說八道,在咱家裏還好,季公子也不是外人,這到了外邊,要還是這麽混不吝的一張嘴,短不了你的虧吃。多跟你大哥學着點怎麽說話,說出個話就沒個中聽的時候,當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鄭逸塵讪讪地賠笑點着頭,一仰脖飲盡了杯中酒,一亮杯底,坐了下去。于嘯杉見了,便也趕緊招呼道:“行了,接着吃飯,甭理這壞小子了。”一桌人複又恢複到剛才的歡聲笑語之中。只是夜昙,總是偷眼去看看于嘯杉和绮蘿的神情,兩個人此時誰也未再理誰,于嘯杉照舊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绮蘿也只當看不見一般,埋頭吃着自己的菜。
坐在夜昙身邊的季蔚琅站起身正要和于嘯杉幹上一杯,夜昙忽然低聲開口攔到:“季公子,我三叔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了,您就別再勸了。”
季蔚琅借着酒意打哈哈道:“夜昙啊,昨日裏,你就攔着你三叔喝酒,今天又攔着。沒看人家绮蘿姑娘勸也是沒勸住,你三叔想喝,你又何必掃了他的興致。”
夜昙面色微窘地看着于嘯杉,看着夜昙眼睛難掩的關心之色,于嘯杉只覺得心頭似有甘泉湧進一般。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說道:“今天不喝了。”
季蔚琅還站在那端着酒杯,卻見于嘯杉把杯撇在了一邊,一時有點尴尬,讪讪道:“還是夜昙的話頂用啊,這夜昙一句話,于大哥還就當真不喝了?”
鄭岳平怕季蔚琅面子上難看,趕緊端起杯子打着圓場道,“蔚琅,我陪着你滿飲這一杯就是了,還沒鄭重地謝過你,再過幾日,你帶來的大夫就要是給我正式的開始醫治了,若真是能從此痊愈,可全是托了你的福喽。”
季蔚琅朗聲笑道:“一早便說了,鄭大哥不必如此客氣,若說真是道謝,倒該是我好好跟鄭大哥和于大哥道謝,在府上叨擾這麽些時日,多承二位的諸多照應。”
二人說夠了客氣話,幹了杯中酒,落了座。鄭岳平帶着些許深思的目光望向于嘯杉。而于嘯杉此時卻只是有些呆愣地看着坐下的季蔚琅跟夜昙熟稔地說笑着,只覺心中一股股的酸意泛濫,梗在心口,郁結不出。習慣性地又要去拿起酒杯,手才碰到杯壁,卻又想起什麽似的忽然收住,眼神又開始盯着酒杯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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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的人這會兒并沒有看他,都在商量着轉日又去玩些什麽才好,只有鄭岳平的目光駐留在于嘯杉的身上,良久,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晚飯散了,各人分頭回屋歇息,夜昙和绮蘿挽着手走在前邊,于嘯杉就在幾步之外默默地跟着。夜昙回頭喊他:“三叔,你怎麽走的這麽慢啊?當真喝多了酒不成?”
于嘯杉擡頭沖她一笑說道:“還好。”便幾個大步走到了她身邊,夜昙便也跟挽住绮蘿一樣,一只小手探進于嘯杉的臂彎裏,于嘯杉的手忍不住便去握住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夜昙偏過頭去沖他一笑,柔柔地說道:“三叔,我跟您說過嗎?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快活過了。”
于嘯杉心口一暖,可是旋即便是一陣失落,面上卻仍是和藹地笑着說道:“夜兒快樂就好。”
夜昙也飲了些酒,似是額外的興奮,說完複又扭過頭去跟绮蘿說:“绮蘿姐姐,世上再沒我三叔這麽好的男人了,你說是不是?”
绮蘿有些不自在地應着:“是。”
于嘯杉卻再也沒有聽清兩人說的話,只是想着夜昙說的快活。他是看的出的,夜昙真的比初到莊子時不知活潑、歡脫了多少。只是,此時夜昙的快樂,他清楚的知道不是自己給的。或許是逸州兄弟倆,或許是季蔚琅,甚至也許會是绮蘿,卻獨獨不是他自己。因為在這些人出現之前,夜昙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也并沒有如此的無憂無慮過。
于嘯杉想着心事,轉眼間便已經走到夜昙和绮蘿的屋門口,于嘯杉頓住腳步,卻并未有告辭的意思。绮蘿和夜昙端詳了下他的神色,忽然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三爺(叔)那我先回屋了,您們說話。”
說完兩個姑娘彼此對望了一眼,夜昙面色輕松,還調皮地沖绮蘿吐了吐舌頭,绮蘿卻有些無措地看着夜昙,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于嘯杉淡淡地開口道:“绮蘿,你先回去吧,我跟夜兒說些事情。”
绮蘿趕緊蹲身行禮,扭身便回了院子裏。見绮蘿的背影消失在她的院門邊,夜昙才做了個鬼臉,地沖着于嘯杉一笑:“原來三叔居然是有話給我說,我還怕礙了三叔的事呢。”
于嘯杉雙指并攏,輕彈夜昙的額頭,“說什麽呢?三叔不是早就跟你說過,我跟绮蘿之間坦坦蕩蕩,無有男女之私。你這又是聽了逸塵剛剛的鬼話,心裏編排我呢吧?”
“沒有啊。”夜昙應着,眼裏卻仍是明顯的不相信的神态,拉着于嘯杉進了她的小屋問道:“三叔有什麽事跟我說?”
于嘯杉猶豫了會兒,不想把話問的太直接,便從懷裏掏出那面銅鏡,遞到夜昙的手裏說道:“夜兒啊,後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三叔一直也不知道送些什麽給你好,那天見了這面鏡子,覺得也許你會喜歡。先拿來給你看看,若是不中意,這兩日我趕緊再去尋些更好的東西來。”
夜昙接過鏡子,歡喜地說:“謝謝三叔。”
卻在看清鏡子的樣式之後,剎那間,眼裏便迅速地充滿了水汽,愛不釋手地摩挲了半晌,再擡頭,眼中的淚珠已經搖搖欲墜。聲音哽咽地問道:“三叔,這是娘那面鏡子嗎?這是娘一直舍不得給夜兒的那面鏡子嗎?它竟然還在嗎?”說着話,一滴淚便已溢出眼眶,滑脫而下。
于嘯杉匆忙地擡手去為夜昙擦掉眼淚,心疼地說:“怎麽好端端的說哭就哭了呢?這不是那麽面鏡子,那面鏡子我把它跟你娘葬在了一起了,只是我前幾日居然看到了個一模一樣的就收了起來,夜兒不喜歡嗎?”
“喜歡,喜歡。”夜昙忙不疊地說道,“三叔,再沒讓我這麽喜歡的禮物了。”
“喜歡就好,那快別掉淚了,本是要讓你高興的,怎麽倒弄的變成了個傷心的事。”
“嗯嗯。”夜昙應着,擡手握住撫在她臉頰上為她拭淚的大手問道:“三叔,是您安葬的我娘嗎?夜兒不孝,至今還未去給你娘上過墳。娘的墳在哪,您帶我過去看看她。”
于嘯杉反握住夜昙的手,雙掌把那只小手合握在掌心,溫柔地說道:“嗯,夜兒莫哭了,本是三叔大意了,事情太多竟忘了帶你去看看你娘,過幾日三叔就帶你給你娘上墳。”
“不要過幾日,明日裏天一亮,咱們就去吧。”
“好。明天三叔就帶你去。”
夜昙從于嘯杉掌心裏抽出手,于嘯杉才覺一陣失落襲向心頭,就見夜昙忽然雙膝一彎,跪在了他身前。于嘯杉一驚,趕緊去扶她起來,嘴裏急急地說道:“夜兒,你這又是作甚?”
夜昙掙開他的手,深深磕了個頭道:“夜兒替我娘謝謝三叔了,若不是三叔,我娘只怕現在也無法在地底下安神,我這個不孝女竟然疏忽了這麽久,倒讓三叔成全了我應盡的孝道。”
“行了,快起來吧,咱們失散這麽多年,夜兒縱是有心也無力,如今既然還能好好地在一處過日子,你娘也是安心的。明日裏到了你娘的墳前,你有什麽話好好跟她講就是。”
拉着夜昙起身,兩個人坐好,看着夜昙的情緒慢慢平複,于嘯杉踯躅了下,終是開口說道:“夜兒啊,說到你娘,三叔倒也想問你個事。你還小的時候,你娘就說,日後想讓你嫁給大伯家的哥哥。逸州、逸塵兩個,年紀都還合适,只是不知道,你更喜歡哪個,三叔是想,逸州性子沉穩些也會照顧人,你們在一起該是最好的,不過也是想問問夜兒的意思,也許,你更喜歡逸塵一點?”
夜昙聽完臉上一紅,別開頭去,撒嬌地喊道:“三叔——您定是聽了小哥哥的話,也來作弄我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妹紙們呦,你說讓你們收個專欄咋就這麽滴難~~嗷嗷了半天,然後掉了一個,淚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