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謝開花這話一落地,田尉就噗地一聲,很沒有帥哥儀态地哈哈大笑起來。
周圍往這邊看過來的學生也全都忍俊不禁。王鵬人高馬大,脾氣暴躁,還有些流裏流氣的,在學校裏人緣并不好。現在看着一個新人調侃他,心裏都挺舒服。
但王鵬當然更加怒發沖冠。他看到謝開花那張白膩得娘們一樣的臉,更是恨不得一拳把他揍扁了。他前女友就是被這樣的小白臉給勾走的。
“你算哪根蔥?啊?啊?”他手指快戳到謝開花鼻子上了。
謝開花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一挪,也不生氣,還是笑眯眯的:“學長,別生氣嘛,會長皺紋的。”
“我他媽管長不長皺紋——”
王鵬哪聽不出來謝開花語氣裏的嘲諷,惱火得真要提起拳頭,肩膀卻忽然被人穩穩按住。
“王鵬,別鬧了。”
很厚重的聲音,把暴跳如雷的王鵬一下子就勸住了。
謝開花鼻子聳了聳,擡起頭,就見到一個和荊山差不多高的男生,只比荊山更壯,也穿了一身的籃球衫,露出來的肌肉好像橫練十三太保。長得麽就差了點,但濃眉大眼,也算精神。
王鵬臉上神情一變,露出一點谄笑:“熊哥。”
田尉也站起身,和那個熊哥打了聲招呼:“學長。”
那熊哥點點頭,還笑了笑:“你們坐。王鵬脾氣壞,別在意。我替他給你們道個歉。”
田尉連說不用。
熊哥卻很客氣,按着田尉肩膀讓他坐下去,還環顧一圈飯桌,很豪邁地大手一揮:“你們這桌今天我請了。別跟我磨叽。都是大一學弟,叫我一聲學長,本來就要我們罩着才對。”
好一個學長。
謝開花抿着唇,看到熊哥眼睛往荊山那裏掃了一下,心裏就微笑。
田尉看推辭不掉,也就高高興興地謝下。熊哥拍拍王鵬的肩,盡管王鵬還是氣憤難平,但終究不敢和熊哥對着幹,跟着一道漲紅着臉回轉了。
謝開花看看熊哥肌肉糾結的背影,老半天扭過頭,笑問田尉:“這個熊哥是誰啊?面子那麽大。”
田尉就道:“他叫熊八錦,是法學院的,大三,家裏很有錢,在社會上也很吃得開,大二時候給班裏男生出頭,和外邊的小混混狠狠幹了一架,打得人家一圈十幾個頭破血流。學校裏男生都很服他。”
謝開花睜大眼睛,嘆道:“十幾個呢?是不是會功夫啊。”
田尉還沒開口,荊山卻忽然在旁邊冷冰冰說了句:“習武不是做這樣事的。”
他全身氣勢大開,有種難以言喻的威壓,田尉本來還想說什麽熊哥很講義氣之類的誇贊的話,但看到荊山一雙黑沉如墨的眼睛,竟下意識打了個冷戰,頓時不敢說話了。
飯桌上就有些發冷。
不過有謝開花這樣的活寶在,又哪裏能冷到哪裏去。他也根本不管荊山兇霸霸的模樣,招手叫來服務員,點了好幾樣菜,還笑道:“反正是那個熊哥請客,不吃白不吃。”
又去推荊山:“你不點一些?”
荊山悶了半天,最後終于開口道:“多弄點飯。”
“你難道就吃飯了。”謝開花很無語,再把菜單推給田尉和沈叢兩人。
田尉見荊山說話,心下很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怎麽,這個宿舍舍友,總讓人好像覺得心裏被什麽鐵錠壓着一樣,氣也喘不上來。
片刻服務員過來把菜單接走,謝開花又去問田尉:“那剛才那個王鵬,又是怎麽回事啊?”
“那個人啊,嘁,真是說來沒意思。”田尉顯然十分看不起王鵬,“我高三時候打了次三對三的鬥牛,最後決賽時對手裏有個他。我們厲害點,把他們打贏了。這人卻輸不起,找人來堵我們,反被我們打趴下。後來就杠上咯。”
他擺擺手,“不說這些,不說這些,壞了心情。”又要起身給其他三個倒啤酒。
荊山不消說,沈叢小姑娘家一樣,倒也喝酒。但輪到謝開花,卻被他擋住了。
謝開花笑道:“我不喝酒。”
“怎麽不喝酒?這麽大個人了。”田尉硬要給謝開花倒滿一杯。
謝開花無奈道:“真不喝,這個啤酒我沒喝過,喝不慣的。”
田尉吃了一驚,上上下下地把謝開花打量:“你沒喝過啤酒?你是吹牛吧?”
謝開花就擺出特無辜的表情。
“那算了,不喝就拉倒。”剛認識也沒必要灌人酒,田尉從善如流地把酒瓶子放下。但更叫他吃驚的在後頭——上了菜,滿滿的一桌子,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謝開花卻筷子也不動。
“你不吃?”田尉眼睛瞪得骨碌圓。
謝開花就夾了一筷子生菜塞進嘴巴,沖田尉一笑。
“靠……”田尉是真不懂了。再看看那個柔弱的沈叢,盡管比謝開花吃的要多一些,但也不沾葷腥,吃食動作更是優雅到娘炮。難道這真是個小白臉宿舍?
田尉看一眼荊山,荊山倒正吃得風生水起,服務員送過來的一大盆飯被他圈在胳膊範圍之內,米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看來以後這宿舍的陽剛之氣得靠他和荊山兩個撐着啊……田尉很嚴肅地想着,陡然覺得肩膀上的擔子都加重了。
吃完飯回去,一下午都在整理宿舍,晚上累癱在床上,睡得都沉,一天也就囫囵過去。第二天清早集體收到輔導員短信,找了間教室開了個小會。
輔導員叫林純,奔三的一個女人,胖胖的,也還算和藹可親。開的會也沒多少內容,主要是叫大家互相認識認識,各自通報了姓名來歷,氣氛挺熱烈。
輪到男生的時候,就更熱烈了。
開學不過一天,新生四大美男的名號已經席卷全校。在國教院大二校花級人物胡綿綿的親口保證下,東區八棟321宿舍是徹底名揚四海,成為公衆人物。
本來麽,人生多無聊,終于有帥哥可以看了,還不好好鬧騰鬧騰?
11級國教院的女生更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望着角落裏坐着的四個男生,全都湊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講話。荊山上臺時,連輔導員都好奇地把他不停看。
荊山自然沒有一點點身為公衆人物的覺悟。冰塊一樣往講臺後面一站,比海爾冰箱的冷藏室還霸道。
“我叫荊山,蘇州人。”
七個字,沒了。
七傷拳都要比他多點花頭。女生們自然不能善罷甘休,推舉了一個膽子大的,故意舉手提問:“荊山同學有沒有女朋友的?”
荊山微微皺眉。但也沒生氣,只搖搖頭。
“那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又搖搖頭。
那女孩子撲哧一聲笑了。“那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臺下一片轟然,全都樂得東倒西歪。現在的姑娘家不知道怎麽,特別喜歡看倆男生搞基,好像男生在一起就特別唯美夢幻似的。或者難道是因為可以降低地球人口、保護地球家園?
荊山眉毛再皺一皺。
他是有點懂女生的這點奇怪愛好。他妹妹就常這樣。捧着本耽美季節在家裏院子看得流口水,有特別露骨的圖片,還喜歡抓着他去看,也不知道存了什麽念頭。
難道要她老哥變成個同性戀麽。
荊山很罕見地發散思維了,有點恍惚,眼睛卻不由自主看向了臺下的謝開花。
謝開花正沖他很開心地笑。
荊山搖搖頭,下意識摸了摸鎖骨那邊,卻摸了個空。很有點悵然若失地放下手,也不再去管女生們望向他的眼神,徑自回了座位。
謝開花笑嘻嘻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荊山搖頭,這沒什麽好生氣的。
“請你吃糖?”謝開花又攤開手掌,這次裏邊躺着的是兩粒阿爾卑斯的草莓味奶糖。
荊山就覺得有點牙痛。昨天火車上吃了謝開花兩顆糖,晚上又被謝開花硬塞了一顆,他這一輩子吃過的糖就全集中在昨天了。
可看着謝開花殷殷期盼的雙眼,他猶豫片刻,還是拿走了一粒。
他卻忘了,以前他從不吃別人送的吃食。又謹慎、又驕傲。可是碰到謝開花,他卻連想都沒有想,就這麽直接地把謝開花納入了他的安全距離之內。
如果被他妹妹見到,指不定就要大喊:老哥,你是不是對這小白臉一見鐘情啦?!
只可惜妹妹不在。
下午全班人讓輔導員領着,去領了軍訓的軍裝。
建師在軍訓方面是很雷厲風行的。大概是因為女生太多,如果還慢慢吞吞,真不知道要磨蹭到什麽時候。因此向來新生入學第三天就開始軍訓。
軍訓這事對謝開花來說算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雖然極力壓抑,還是忍不住好奇,領到迷彩服以後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摸着衣服粗糙的布料,好像是什麽珍貴綢緞一樣。
田尉幾個就不像他這樣,喜歡迷彩服喜歡得着魔似的,一領到衣服就開始試穿。除了沈叢他們都體型高大,萬一衣服不合适,還要再換。
畢竟還有女生,田尉不敢脫光,直接抓着短袖套到自己T恤外面。荊山卻沒有他那樣多顧慮,兩手抓着衣服下擺往上一拎,上半身登時就徹底暴露。
他這一露,本來還鬧哄哄的地方,剎那間好像被人按了定格的按鈕,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就見到荊山赤裸的上身的軀體,仿佛用最好的玉石雕琢而成,一塊塊肌肉形狀分明、卻又絕不誇張,流暢的身體線條光滑平順,耀人眼目。他大約是常常被太陽暴曬,皮膚是漂亮的小麥顏色,只鎖骨那裏有小塊潔白如羊脂玉。隐隐還是個小鼎的模樣。應該是一直戴着的挂飾擋住的陽光。
荊山伸了個懶腰,上身肌肉鼓動,仿佛一頭懶洋洋的豹子,在樹上凜然霸氣地扭動身軀。美得近乎妖異。
早上還在覺得荊山過于冷酷、不近人情的班裏女生,早看得呆掉。有這樣的本錢,确實能拿架子……
卻還有幾個人神色異樣。
沈叢只看了一眼,就臉色發白。脫下了衣服的荊山渾身氣勢更強,一股陽剛之氣沖天而起,在半空中仿佛火焰升騰,攪擾盤旋,好像能把空氣都燃燒幹淨一般。
謝開花卻是眼睛發亮。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伸出手指,很突兀地就按住了荊山鎖骨那裏小鼎模樣的印記。
“這個是什麽?”
荊山身上寒毛一聳。他從沒被親人以外的人碰過身體,主要是身軀氣場太過敏感,太過威嚴,不容外人接近。而那處小鼎印記的肌膚,更仿佛龍之逆鱗,就算是父母至親,也觸碰不得。
可謝開花卻随随便便就按住了。
荊山下意識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謝開花看着他的眼睛讓他不忍心拒絕。
“我一直戴着的一塊玉,隔着陽光印下的印子。”
“是一座鼎?”
謝開花的眼睛裏好像又有那種七彩的流光了。荊山眨眨眼,那道流光就又消失不見。
“大約模樣是的。”
“那你怎麽不戴着了?”謝開花又看了看那塊印記:“應當是很好看的……”
荊山聳聳肩:“家裏老爺子不讓帶出來。”
“哦……”
謝開花點點頭。愣了一會兒,又點點頭,挺機靈的一個人,陡然間就變得傻傻的。
他的手還在荊山胸口摸來摸去。确切來說是不停在摸那塊一丁丁點小的印子。只是在旁邊人看來,荊山肌膚赤裸,謝開花則緊貼着動手動腳,兩人之間親膩得別人半點都插不進去。
田尉看得已經快哭出來了。苗子這麽好的兩個人,總不能是一對基友吧?他的聯誼大計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