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母女見面
秋天天色暗得飛快，慕茗和久不見面的天然黑表哥打鬧了一會兒，玩得累了也懶得掙開慕芾的手。慕芾就這麽勾着慕茗的肩在院子裏晃悠，聽見奶奶喊話了拐着人去客廳吃晚飯。好久不見覺着這丫頭發福了些，慕芾忍不住掐了把慕茗白白胖胖臉蛋，換了記肘捶。慕芾吃痛，捂着腹部笑眯眯地看着被捏得面頰粉紅的慕茗。
“哎媛球，等陣你媽要來，你可悠着點別把人氣走了。爺爺顧忌着你今天不太高興。”
慕茗也笑眯眯地道。
“哎呀，那小福子你請我去私廚吃第二頓吧。”
表兄妹倆笑起來格外相似，不愧是同個窩出廠的禍害。
“你個小沒良心的，爺爺可是親手下廚給你丫做糖醋魚呢。”
慕茗小臉一揚，沖人翻了個白眼。
“哼，我可是他最可愛的外孫女鵝，和你這小白臉待遇能一樣嗎！”
慕芾幸災樂禍地給表妹潑涼水。
“那你媽也是他女兒啊。”
慕茗雖然對這話不爽但也知道是事實，外公一直對媽媽懷有愧疚故而忍讓。她自然是不能讓外公難做的。慕茗壓着性子，笑眯眯地給了慕芾一拳。
二人來到餐桌上時果然見到了慕竺，婦人莫約四五十歲，樣貌是熟悉的清麗。她親愛的母親身旁還坐着她名義上的“妹妹”郭樂雅。
慕茗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煩躁起來，但克制情緒這點基本技能還是在的。慕芾見狀喊了一聲姑姑，不動聲色将慕茗安排到了靠近自己的位置，方便救場。
郭樂雅心裏也煩，要不是得求着這個後媽攀上慕家的關系，她也不必來看人臉色。
慕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家族，只是三代下來慕家人都在各自的領域混得不錯，故而有了一定名望。慕外公是學界泰鬥，在史學、詩學以及古物鑒定上頗有見地。慕筠則相對低調，是名外科醫生。慕芾繼承了爺爺的衣缽，在古玩界大展拳腳，目前是業內頗受歡迎的策展人。
見到容貌出衆的慕芾溫柔親昵地給慕茗布菜，郭樂雅眼神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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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竺望着坐在遠處笑得禮貌的女兒，不由面色沉了下來，剛要開口就被慕茗截了過去。
“媽，您來了。小雅也在，真是難得呀。”
郭樂雅端莊大方地開了口：
“姐姐晚上好，芾哥哥晚上好！”
溫怡見丈夫擰着的眉在心裏嘆息一聲，這個大女兒就是他們的債，只得出面打圓場。
“趕緊開飯吧。”
慕茗一如往常地嘴甜，笑眯眯地挨個誇今晚的菜。
“嗚嗚嗚舅媽做的太好吃啦！我可太羨慕慕芾了！”
葉漱雪疼愛地給慕茗又夾了塊肉，看了眼兒子，調侃道。
“還是媛媛識貨，哪像這個臭小子心都飛了，成天不知道着家。”
慕芾無辜中槍。
“媽！欲加之罪啊這是！爸你倒是說，我哪天沒回來不給家裏打電話的！”
慕筠面不改色地給妻子夾了她愛吃的小菜，淡然開口。
“你媽說的都對。”
慕茗忍不住偷樂，開始誇舅舅。
“哎呀，還是老舅覺悟高！小福子你哪能高的過舅媽！這道鮮筍小炒肉是舅舅做的吧！舅舅這個廚藝越來越厲害啦！”
慕筠見小姑娘杏眼盈盈，腮幫子圓圓地翹起拇指誇自己，不由得心軟了，難得微笑。
“嗯，媛媛慧眼。”
被冷落半天的慕文攸望着慕茗開口道：
“今天這個魚，媛媛你嘗嘗。”
慕茗夾了一筷子魚，細嚼慢咽完後誇獎道：
“不愧是您，下個廚還不是信手捏來呀！就是有點太甜了。”
說着小姑娘還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慕文攸給逗樂了，語氣裏難掩寵溺：
“食不厭精，脍不厭細，不知誰給你慣出來的毛病。”
慕茗得意地擡起下巴，笑嘻嘻地道。
“還不是您二老呀！”
“鬼馬靈精！”
溫怡也給外孫女逗樂了，嗔了一句。餐桌上其樂融融，只慕竺和郭樂雅二人在旁插不上話。郭樂雅平常在家也是被衆星捧月的主，哪裏受得了這種落差。當下便找了機會插話。
“可我嘗着這魚不甜，外公做的挺好的！”
慕竺見狀也幫腔。
“我吃着也覺得還好。”
慕茗勾唇，低頭扒飯不再多言。餐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慕文攸看了眼女兒，輕聲打破了平靜。
“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這是父親自晚飯以來給她的第一個眼神，慕竺心知慕家不喜自己二婚，不喜自己帶樂雅回來。可她也很為難啊！也對，反正她跟整個慕家都不親，何必要顧忌太多。
慕竺強打起精神，微笑着寒暄。
“好，謝謝爸。”
慕文攸見狀皺了皺眉，不再說這個不開竅的女兒，轉而看向慕茗，見小外孫女一筷子也不碰旁的菜了，應該是想趕緊吃晚了遛。他心裏好笑又無奈，語重心長地勸道。
“媛媛，自出洞來無敵手——”
下半句沒說出口的正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當年老爺子沒教養好女兒，如今是愧疚的。可外孫女是他從小看到大，親自啓蒙的。外孫女聰慧伶俐，有些小毛病無傷大雅，但絕不能因為前人之過養歪了性子。
慕茗當然明白外公的嚴厲是為自己好。長睫蓋住了情緒，擡眼時她已是盈盈含笑了。
“您放心，媛媛知道規矩的。”
慕文攸又轉眼望向大孫子慕芾。
“旁觀之罪。嗯？”
一旁的慕芾眼觀鼻鼻觀心，給長輩識破了連忙讨饒。
“爺爺說的是。”
溫怡和兒媳葉漱雪趕忙打趣活躍氣氛。
“你們這些姓慕的，說話都神神叨叨的！”
“就是，趕緊吃菜吧！都涼了。”
慕茗笑眯眯地，調侃地道：
“非也非也，真君子慎言呀！”
這下大家都聽明白指誰了，一齊笑開。慕筠無奈地看了眼外甥女，給她夾了兩塊蟹肉。慕茗眨了眨眼，逗舅舅說話。
“謝謝舅舅！舅舅對我簡直太好了！”
慕芾桃花眼含笑地在旁邊兒補刀。
“省省啊，我爸那是叫你歇（蟹）歇（蟹）。”
慕筠給了兒子一個贊賞的眼神。
“芾哥哥說話真有趣！”
郭樂雅用手掩着嘴，笑誇。慕芾深呼吸，恢複平靜後沖人禮貌性地微微颔首。她看着忍不住偷樂。
旁觀這一幕有些愣神的慕竺忽然醒了，給自己親生女兒添了菜。
“說起來媛媛啊，你也到了适婚年齡了。媽媽最近有個朋友的兒子剛從國外回來，你去見見。”
她夾菜的筷子一頓，原本想給母親夾的魚掉了個方向放回自己碗裏。慕茗習慣性地勾起唇，在心裏感嘆：果不其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噢，有機會見見吧。”
沒答應，但也沒不答應。
慕竺料到女兒會是這麽個不冷不熱的反應，仍皺起了眉，欲說什麽時溫樂雅加入了勸說行列。
“媽媽說的是賀家的哥哥吧，我認識！人長得可帥啦！姐姐你要是答應了剛好我們可以一起去滑雪，芾哥哥也可以一起來！”
說得好像事成了一似的，啧，真是個戲精妹妹。
"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女孩子家家何必在外頭拼死拼活早點嫁人才是上策。"
聽着親媽語重心長的勸誡，慕茗微笑着放下了碗筷。
“我吃好了。”
慕文攸無聲颔首。溫怡則多唠叨了幾句。
“媛媛就吃這麽點呀？晚上要不要吃夜宵？”
慕茗面上的笑這才真了幾分。
“嗯，想吃外婆做的雙皮奶啦~”
“好好好，去吧。早點回來噢！”
都這麽大的人了還吃什麽夜宵？被岔了話，慕竺也只好收聲，心裏不滿女兒轉身要走的行為，臉色十分難看。葉漱雪見狀踢了一腳兒子溫柔地道。
“你也吃得差不多了，跟媛媛一起去散心吧。這裏大人聊聊天，留樂雅這個乖巧的就夠了。”
慕芾見狀看了眼爺爺，又見得父親點頭，便告罪離開。此言一出郭樂雅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人這麽走了。
慕芾一路小跑追到家門外，發現慕茗站在車庫旁玩手機，聽到動靜擡起頭，神色古井無波：
“等你半天了，去市中心最貴的私廚。”
慕芾深知小表妹什麽時候能惹什麽時候不能惹，體貼地為人拉開車門，清隽的眸子裏帶着笑意，溫和地道。
“走吧。”
煩，她怎麽會有這樣的血親？寧可她媽像她爸那樣冷血都好，別成天傻乎乎刷存在感給一大家子添堵。
慕茗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飛速流動的風景，車內放着她喜歡的女歌手新發的專輯。
慕芾借着紅燈的功夫打量着慕茗。她今天回來特地紮了個小辮子繞在耳後，其餘的發披散在肩上。
黑暗中顯得臉只有巴掌那麽大，下颔尖尖，倔強地抿着唇。像只被掏了窩的狐貍。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緣故，她連眼皮子也懶得擡，隐約流露出傲慢的神色。
慕芾忍不住在心裏嘆息，明知會被罵仍是出言勸慰。
“媛媛別生氣了啊。”
“能不能別說話？聽歌呢。”
“好好好，我閉麥。”
慕茗這個脾氣是全家人寵出來的。當然這份寵愛不是沒道理的，誰不喜歡機靈可愛又會說話的小姑娘呢？雖然人家爹媽不長心，可養得閨女甜啊。
慕芾記得以前姑姑（慕竺）和姑父成天冷戰，他和母親來姑姑家送禮時偶然撞見了這尴尬的場景。慕茗那時候才五六歲，小小的女孩兒就安安靜靜地自己吃飯、自己玩耍。等到爸爸媽媽都冷靜下來後，才努力地笑着湊上去說話打圓場。那場面看得葉漱雪心裏難受，特地帶着小慕茗和兒子去吃了頓金拱門解壓。
後來姑姑和姑父離婚了，各自再婚，慕茗便住到了老宅。她很聰明，極會看人眼色。誰對她好，她也加倍貼心待你。小慕茗很快便融入了慕家，深受衆人喜愛。
只是有一點，慕茗似乎不會生氣，被人欺負了也不回來告訴長輩。還是同學的父母打電話來問候時家裏人才知道這麽回事。當然慕茗事後都狠狠“還”回去了，半點沒吃虧。
他爸慕筠擔心小外甥女會積郁成疾，特地帶着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下了個什麽結論他爸沒說，但從醫院回來以後家裏人便有意地引導着慕茗做情緒表達，她這才慢慢地開始“發脾氣”，具體表現大概就是嘴巴更毒、吃得更多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人家私廚早下班了。慕芾便帶着慕茗去了一家以飲食聞名的會館開了包間，專門請慕小姐吃飯。哪料到慕芾去停車的回來的功夫，發現慕茗就在走廊裏悠哉地看戲，旁邊的服務員神色尴尬地勸着架，對面一年輕男人正破口大罵。
慕芾頓時腦銀子疼，氣樂了又忍不住擔憂：媛媛居然遷怒外人，想來是憋得厲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