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節目) “學長,Je t……
她嗓音委屈, 淺嘗辄止地在他肩膀上尋求了片刻安慰,不等他推開,就乖乖地站好。
許成蹊極其自責:“抱歉, 是我來晚了。”
“不用道歉。”時淺甜甜一笑,拉着他手疾步去禮堂,“只要你來了就好, 晚一點也沒關系。”
許成蹊微微一怔。
月光模糊地穿過倆人交疊的手,姑娘編着一款極別致的發, 裸露的天鵝頸修長,冰瓷肌在光下白得奪目, 如牛奶般流過蓊蓊郁郁的黑夜。
時淺察覺他腳步慢了一瞬,回眸看他:“學長?”
許成蹊避開她視線:“如果以後我遲到, 不用等我。”
“要等。”時淺倔強地看他一眼,拽着他的手緊了緊, “如果我不等,那你就可能真的不會來了。”
她眼底是不同于嬌軟外表的固執, 熾烈又分明地一點點沿着指尖連上他心跳,許成蹊鼻尖灌進一股猛烈的夜風,久無波瀾的心海嘯過境, 密密匝匝地遍布只有自己知曉的斷壁殘垣。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掙開時淺的手, 在她瞬間黯下又自愈的眼神裏和她去候場室。
舞臺一側,青春洋溢的喧鬧。
盛裝打扮的同學們早已迫不及待,一邊擺弄妝發一邊和旁邊人閑聊, 偶爾側起耳朵,聽幾句排在他們前面的表演。
“真沒創意,又是唱歌, 能不能學學我們,動點腦子。”
“哎喲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有創意的明明是時淺好吧,要不是她提出這個時裝秀,咱們班現在也和他們一樣,随便練首大合唱就上去丢人現眼了。”
“淺姐真他媽的牛逼,以前光看她搗鼓校服,還以為她是鬧着玩,誰知道竟然這麽有才,不聲不響地就設計了這麽多衣服,合着以前放假時咱們都以為她在玩,結果人家是在家搞創作。”
“有一說一,時淺雖然學習不好,但畫畫和設計上的才華是真特麽的讓人心服口服,上帝還是公平的啊,給她關了一扇窗,又開了一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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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關了一扇窗嗎?明明是窗戶和門都給她開了,就她現在的成績,誰還敢覺得她是學渣?說不定下次月考都超過我們了。”
幾個排名中游的同學沒來由地脖子一涼,下意識往後看了看,總感覺自己現在的名次有些朝不保夕。
“不過時淺去哪兒了?怎麽一直沒見到人?大檬子,時淺呢?”
丁檬望眼欲穿地盯着入口,因着遲遲沒等到時淺回信有些焦躁:“路上了,急啥,開始前肯定過來。”
“行吧,沒有淺姐在後臺給我們壓軸,我這心裏還有點兒慌。”一個打頭陣的同學嘻嘻哈哈地鬧了幾句,原地小跑緩解壓力。
張卓航湊到丁檬旁邊:“淺姐找到搭檔了嗎?上次彩排時我怎麽見她是自己一個人。”
時淺設計的走秀一共分為兩個部分,前面是男女生分開亮相環節,後面是男生和女生兩兩搭檔,同臺走秀謝幕。
丁檬瞥他一眼:“怎麽,想和七七一起走T臺啊?”
張卓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挺直身板:“這咱們班除了我不是也沒其他人能和淺姐身高匹配了嘛,我純粹出于節目效果考慮,毫無私心。”
丁檬上上下下掃他一圈,揶揄:“墊了幾層增高鞋墊啊?”
張卓航:“......艹,就一個!”
“行了,墊多少都沒用,安心和你原搭檔呆着吧。”丁檬最了解時淺性格,如果許成蹊沒來,她寧願獨自完成最後的謝幕也不會随便找個人委屈自己。
張卓航不死心:“我可以一人兩用,反正淺姐是最後一個上臺的,我和我搭檔走完就可以再回後臺,剛剛趕得上。”
“趕不趕得上也輪不到你——”話音未落,丁檬忽然笑起來,語重心長地拍拍張卓航,“啧,你可以死心了。”
氤氤氲氲的月光彌漫進長廊,映出朝他們走近的兩道身影。
所有人呼吸安靜了一瞬,目不轉睛地看着換完衣服壓軸出場的倆人,驚豔和震撼兼而有之。
少女穿着一襲風情萬種的旗袍,皓白的玉臂美如雕琢,長腿半隐于高開叉的弧線下,欲語還休,瘦而不柴的身段玲珑有致,男人衣着與她同色,剪裁得體的服飾勾勒得他氣質慵懶,領口難得地微敞,鎖骨性感,往常皮相上刻意壓制的輕佻因着服裝的設計全然釋放開來,一張臉妖孽又清俊,皮膚冷白,因着偏淡的唇色有幾分大雨滂沱中孤松兀立的脆弱與驕矜。
他明明刻板嚴肅,孤傲而不容侵犯,卻偏偏教人在這身與他相得益彰的華服下,窺見了一絲荒誕的似有若無的易碎感。
“這個,真的是許學長嗎?我有點不敢相信。”
“誰敢信?一會兒觀衆席上還不全瘋了,我懷疑學長要不是有什麽把柄在時淺手上,要不就是有個性格完全不一樣的雙胞胎弟弟,誰他媽的能想到他竟然會來助演咱們的節目,而且還是穿成這個樣子......”
“我滴乖乖,時淺的手是魔仙堡的仙女棒啊,許學長這麽高嶺之花的一個人,愣是能被她挖掘出來斯文敗類的一面,光看這個走路,我已經腦補出美豔小妖精和病嬌衣冠教授相愛相殺的故事了。”
“別瞎磕cp,倆人一點都不搭好吧,時淺哪裏配得上學長了?學習和智商都被他甩了好幾條街。”
“哎喲你磕cp磕的是腦子啊,臉好看不就夠了,反正我覺得倆人很般配。”
“......配個屁!滾滾滾上場了......”
時淺和許成蹊在舞臺後方停下。
走廊安靜下來,帷幕遮擋着同學們離去前好奇回頭的身影,時淺拽住準備彙入男生隊伍的許成蹊:“學長,閉上眼。”
許成蹊疑惑。
腦海中有個低語喝止的嗓音,卻鬼使神差地将它遏于角落,依言阖眸。
臉上劃過一絲似有若無的觸碰,微涼而細膩,摘下他眼鏡,緊接是輕薄陌生的觸感,小心翼翼地穿過他發梢,壓在他鼻梁。
許成蹊睜開眼,一片清明的眼底,看到姑娘微微失神。
時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有些後悔。
後悔這麽好看的他,應該藏起來只給她一人看。
許成蹊身上有股難得的少年氣,與沉穩似老幹部的作風格格不入,一雙斂盡萬般情緒的眼幹淨清冽,乍看古井無波,對視時又如清酒般教人上頭,時淺從第一次見他就想知道他若是換身裝扮該是何種風華,此刻封印着他真實顏值的黑框眼鏡被她摘掉,換成最合适的金絲鏡邊,那深藏于瓶口之下醇香又撩人的氣息,就濃烈地撲鼻。
他一直是冷淡內斂的。
精美的眼鏡渲染着他表裏如一的斯文,又将他骨子裏只可遠觀的禁欲展現得淋漓盡致。
時淺極輕地眨了眨眼,看着被她親手打造得蠱惑人心的男人:“學長,我有點後悔了。”
許成蹊詫異。
來不及細品時淺這句話什麽意思,節目已經開始。
倆人一左一右分開去兩側的舞臺,視線穿過昏暗的走道最後一次看向彼此,時淺甜甜一笑,在模糊不清的光線裏和許成蹊比了個只有他才看得懂的手勢。
她單手撐着一側手肘,指尖輕擡,優雅而輕緩地推了推臉上與許成蹊同款的平光金絲眼鏡。
鋪天蓋地的掌聲中——
許成蹊呼吸瞬窒,清晰如擂鼓的心跳傳至他耳畔,湮沒過一切嘈雜,勢不可擋地将他心底的斷壁殘垣修葺又摧毀,此後離開時淺的那六年漫長時光,把踽踽獨行的他囿于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囚籠。
光影明暗,音樂聲被尖叫和掌聲微微模糊。
時淺踏上舞臺。
娉娉婷婷的身姿穿過漸次亮起的光影,又純又欲,臺下一陣短暫的屏氣凝神,緊接是沸反盈天的尖叫,時淺懶洋洋地在定點處停下,高傲如女王的眼神睥睨一掃,轉身返回。
與此同時,男生組上臺。
時淺與候場的許成蹊擦肩而過,手指掠過他衣角,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他小指,輕輕勾了下。
蜻蜓點水。
謝幕。
時淺走在最後,與迎面相行的許成蹊在中間停下,挽起他的胳膊,朝舞臺前方走去,觀衆席上是瞬間爆發至頂峰的驚豔和掌聲,她聽不見,也不想聽,滿腦子都是此刻只屬于她的男人。
萬衆矚目的舞臺上,他們在定點處短暫駐足。
音樂湮沒着他們的心跳和呼吸,流光四溢的燈光朝他們彙聚,有那麽一瞬間,時淺真實又虛幻地陷入一個錯覺,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深愛的他。
如果世人是一座座終将獨活的孤島,那麽此刻,我跋涉萬裏終于把我的島嶼與你相連,在你島上輕輕靠岸。
時淺緊緊牽着許成蹊的手,與他十指交疊,定定凝視他的雙眸極深,那副與他同款的金絲眼鏡早在她擺定點pose時被摘下,挂在他的襯衫領口,此刻再無遮攔的眼清亮如初,嗓音輕而堅定:“學長,Je t'a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