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紋身) “想給他畫人體畫……
窗外落葉飄零, 霜露濃,天冷而濕。
“時淺。”
時淺抱着一摞書從教學樓下來時,遇到數學老師何放, 和藹可親的老古董有些不贊同地看了眼她的裝扮,想批評,看在考試前不宜打擊學生的份上忍了下去, “這次有沒有信心考進班裏前十五啊?”
已經十月底,時淺依舊穿得輕薄, 白色高領毛衣搭配格子短裙,光腿神器裹着兩條筆直的腿, 腳上是馬丁靴,美是真的美, 外人看着也是真的冷。
時淺笑嘻嘻地一彎眉:“何老師,要是我能考進前十五, 學校多給我們放一天假怎麽樣呀?”
何放被她異想天開的白日夢氣得吹胡子瞪眼:“胡鬧。”
“沒胡鬧,我這是代表廣大同學認真發聲, 從十一到現在都快一個月沒放假了。”時淺振振有詞地抗議,“使喚驢拉磨時還知道在前面吊着一根吃不到的胡蘿蔔呢,學校連個放假的餅都不舍得給我們畫。”
再不放假, 她要把許成蹊的照片看出洞咯。
何放氣笑了:“合着你們學習是給我們拉磨啊?”
“類比,只是表達下我們對放假的迫切心情。”
何放沒好氣地一揮手:“行了, 這次月考完就給你們放假。”
時淺眼睛一亮:“真的?兩天還是三天?”
“三天?呵,想得怪美。”何放一甩衣袖,邁步上臺階, “等高考完,你想放多少天給你放多少天,行了, 還不快去考試。”
時淺:“......”
得,估計又是滿八送一的老操作——集齊八個星期,才可以召喚一個雙休周末。
沒要到餅的時淺慢吞吞地去考場,路過學渣紮堆的一樓,一群曾與時淺并肩作戰的倒一釘子戶目送前鄰居走過他們,七嘴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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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進步了又進步了!她竟然走過了倒四考場直奔倒五,這他媽的坐得是火箭啊!!!”
“牛逼,之前誰說咱倒一考場風水不好來着?進來的人都甭想出去。”
“......我,可我說的是實話啊,你放眼瞅瞅,是不是風水不好?除了校花咱其他人飛出去了嗎?一個都沒有!我每次考完試不看排名都能猜到下次和我挨着的是哪幾個,一見面就是how old are you。”
“emmm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莫非風水也是要看臉的?”
“看不看臉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很好奇校花這次能進步多少分,有沒有人打賭?”
“賭賭賭,我壓二十。”
“三十。”
“四十,她要沒進步四十分我把桌子吃了!”
“艹,你丫校花的腦殘粉啊!我也壓四十,輸了我把卷子吃了......”
時淺在考場坐下時,還不知道自己這次的考試将決定一群人的命運。
丁檬在前面扭過頭:“一會兒去哪吃飯?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我今天吃肉松蛋糕能考高分。”
時淺:“???這什麽邏輯?”
“步步‘糕’升嘛。”丁檬苦惱地嘆聲氣,“我在這個位置坐得屁股都生瘡了,再不進步只能看着你飛,我原地轉圈。”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小粗腿,認真道:“你說,是不是我吃太胖了,飛不起來?”
時淺失笑,安慰她:“誰說的,天上飛的都是你這種體格的小仙女,我有預感,你這次排名肯定能上升。”
“真的?!你預感靠譜嗎?之前你還預感我喜歡的那個男團不會解散,結果次年他們就開了告別演唱會。”
時淺:“......那次是意外。”
她指指丁檬手裏的學習筆記,一挑眉:“你把我家學長的獨門秘籍都拿走了,再不進步,豈不是質疑他的考神頭銜摻了水。”
“唔,有道理。”丁檬信心大增,和時淺擊了個掌,“這次要是能摘掉千年二十的帽子,我就送自己一個禮物。”
“什麽禮物?”
丁檬想了想:“再打個耳洞?或者紋個身?突然發現我都快十八了還沒叛逆過。”
“打仨耳洞就叛逆了啊?那我叛逆期開始得挺早的。”時淺摸摸代表她七八歲就叛逆的耳洞,咬着筆,“我倒是挺想紋一個......”
祁揚接到時淺打來的電話時,正在宿舍和窦禮打游戲。
“喂,小淺淺,怎麽了?”他聚精會神地盯着電腦,等時淺說完,回身看了眼許成蹊空着的床鋪,“蹊蹊家裏有事兒,這幾天都沒來學校,他沒和你說啊?”
時淺緩緩地擰了下眉,語氣失落:“沒有。”
祁揚“唔”了一聲,見“自己”已死,索性退出來:“沒啥大事兒,蹊蹊以前也不經常在學校住,大四了嘛,大家都很忙。”
時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隐約有些不安,正要挂電話——
“小淺淺,你們是不是月考結束了?我晚上攢了個局,一起來玩呗,揚揚哥帶你歇歇腦子。”
時淺拒絕:“不去。”
“啧,重色輕友的小朋友。”祁揚倒也沒生氣,瞥見一旁的舍友,忽然挑了挑眉,“我剛想起來下周末我們宿舍給小栗子過生日,定了個劇本殺,角色裏還缺倆姑娘,有一個似乎還有感情線,你來嗎?”
話音剛落,聽到對面低低地“嘶”了一聲,像是因為太激動而樂極生悲,緊接是一聲期待的含着歡喜的,“學長也會去吧?”
“啧,說你重色輕友你還真的是不帶否認的。”祁揚逗她,“蹊蹊去不去我不知道,但你如果不來我們會再另外找倆妹紙,想和我們宿舍聯誼的女生好像還挺多的。”
隔着屏幕,祁揚感覺到時淺涼飕飕的寒意,配合地打了個冷顫:“來嗎小淺淺?冬天快要到了,是時候找個另一半相互取暖了,別怪揚揚哥給別人提供機會。”
時淺磨了磨牙:“時間,地址,發我手機上,我帶人。”
說完,“啪”一聲挂斷,扶着剛才不小心牽動的腰緩緩躺下。
置頂的對話框安靜,最近一次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天前,她考完試去找許成蹊,卻收到他沒時間的回複。
時淺打開音響,聽着許成蹊錄的英語單詞,将紙短情長的思念無奈收斂。
周六,上完最後一節課,時淺和丁檬坐公交去祁揚發她的游戲店。
“還疼嗎?”隔着衣服,丁檬小心翼翼地拿手戳了戳時淺的腰。
“不疼了。”時淺今天穿了款oversize的衛衣,下搭短褲,頭上戴了頂貝雷帽,遠遠一看,脖子以下全是腿。
丁檬遺憾道:“哎,看來我十八歲之前是沒機會叛逆了。”
月考結束那天,倆人本來約好的一起紋身,結果到店裏後,打個針都怕疼的丁檬徹底軟成紙老虎,慫巴巴地退到一邊,全程閉着一只眼看時淺弄。
更沒出息的是她還管不住自己的嘴,透過那只好奇的眼看到時淺除了皺眉幾乎沒有其他表情,總忍不住替她配音效。
午後的光稀薄地照進車內,地上落下長長的影子,時淺盯着車窗上的倒影晃了片刻神,腦海中有一瞬間在想——許成蹊一直不喜歡她,是不是因為她太不乖了?
她學習不好,又愛耍流氓,每次見着他心裏就呼啦啦地開了好幾輛兒童車,與從不出格循規蹈矩的他處處是反面。
他內斂,沉穩,就連被她拉下手都會耳朵紅,所以,他喜歡的,是不是與她相反又與他相像,大多數男孩子都會喜歡的乖乖女類型?
時淺苦惱地皺了下眉。
在改變自己還是順應本心間左右為難。
“到了七七。”丁檬拽拽她,倆人下車,路過洗手間,上了個廁所出來,丁檬拿手肘捅捅她,撩起她衣角,“采訪一下,把心上人的名字紋在身上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鏡子裏,少女盈盈一握的纖腰裸露,膚白凝脂,腰肢一側是結痂脫落後恢複幹淨的紋身,線條分明的三個字——「許成蹊」。
時淺認認真真地思考了片刻:“想給他看。”
“這麽簡單?”丁檬反射弧有幾秒沒跟上,直到時淺用那雙妖冶的眼輕輕瞥她,“想等給他畫人體畫的時候,給他看。”
游戲店在一條小巷深處。
時淺和丁檬抵達後,時間尚早,在街邊尋了家飯館進去,填飽尚未吃午飯的肚子。
丁檬嗦口滾燙的熱湯,渾身寒意稍解,一擡眸,瞥見馬路對面朝此處走近的一個男生,眸光忽閃:“七七,春天來了。”
時淺:“嗯?”
丁檬坐直身子,亮起的眼睛直勾勾越過時淺身後,短暫失神,又慌亂垂下,臉上染上了一點緋紅:“乖乖,他長得好帥啊。”
時淺疑惑地轉過頭。
對上了祁揚玩世不恭的俊臉。
“小淺淺,你怎麽來這麽早?”祁揚在時淺旁邊的空位坐下,招呼老板上碗面,看到對面的丁檬,笑着打招呼,“你是小淺淺的同學吧?我叫祁揚,你和她一樣喊我揚揚哥就行。”
丁檬一顆心都在這句“揚揚哥”裏暈得七葷八素,耳朵一紅,音調和臉一同低了下去:“揚揚哥。”
時淺:“......”
她拿腳在桌下踢踢丁檬,提醒她不用把面前這個人模狗樣的學長當人看,目光轉向祁揚:“就你一個人?”
“其他人在後面,我先過來準備禮物。”祁揚指指桌上他剛放下的蛋糕,見時淺直勾勾盯着他,無奈攤手,“別看我,我也不知道蹊蹊會不會來,反正消息我是發給他了,不過他這兩天一直都泡在實驗室,好像還挺忙的。”
聽到許成蹊已經回校,時淺懸着的心悄然一松,之前一直隐秘的沒來由的不安微微消散。
她看着吊兒郎當的祁揚:“你為什麽這麽閑?”
“我閑當然是因為我前三年吃夠苦了啊。”祁揚煞有介事地為自己辯解,“我兢兢業業刻苦學習年年保持專業第二,這才在第四個年頭迎來了保研的勝利果實,不用找工作只需要寫論文當然看上去清閑多了。”
丁檬在旁邊聽清這個突然冒出的大帥哥是和許成蹊一樣的學霸,看他的眼神愈發崇拜。
等吃完飯,不确定許成蹊是否會來的時淺已經對游戲徹底沒了興趣,但見丁檬被祁揚看上去又A又帥的皮囊蒙蔽,只好留下。
幾人在主持人的介紹下挑選角色,時淺意興闌珊地等在一旁,想把聽上去有感情戲的角色留給丁檬給她創造機會,不想祁揚似乎壓根兒沒有組cp的打算,選了張普通的角色牌,剩下的窦禮和另一個男生看看時淺,又看看丁檬,覺得無論和誰搭檔都很不錯,就唯一的情侶牌角色展開了激烈争奪。
時淺靠着店裏的窗。
街邊的景色倒映在窗臺,老樹昏鴉的枯黃,江城的深秋冷而多變,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陽光已暗下,天邊卷起幾朵濃雲,黑壓壓地漫過樹梢,一陣風起,噼裏啪啦地驟雨急降。
臨街的招牌在突來的雨中微微瑟縮,天色變得模糊,下午一兩點的光景,已有暮色蕭瑟的蒼茫,時淺聽他們争個喋喋不休,覺得無趣,抄起一把傘,朝着店外出門。
祁揚在後面喊她:“小淺淺,你去哪兒?再有半小時就到我們了。”
她戴上帽子,懶洋洋地擡下了手,示意她知道。
雨勢來得急而猛,沒帶傘的行人們匆忙躲避,延綿不斷的秋雨沿屋檐滴落,濺出一朵朵晶瑩剔透的花。
沿街的店鋪拿出售賣的雨傘,地鐵站出口也多了趁機斂財的小商販,一把把普通廉價的傘放在筐裏,十元一把的叫賣。
時淺沿着街漫無目的地晃了一圈,準備返回,腳步忽頓。
長風穿街,呼嘯嘯地裹着雨點,世界陷入奇妙的安靜,她看着從地鐵站出來被急雨困住的男生,加快步伐。
這個瞬間,時淺腦海閃過一個固執的念頭。
去他媽的要裝成乖乖女,她偏要最真實的她引誘最古板的他,要他撕開禁锢的枷鎖,囚牢他的所有壓力都負重于她身。
已知的,未知的,現在的,将來的,她要替許成蹊,悉數背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