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越界) “我有兩個願望,……
晚間下起一陣淅淅瀝瀝的秋雨。
丁檬和時淺去超市覓食, 站在雨霧涳濛的屋檐下,一人戳着串魚丸,等待烤腸加熱。
見時淺一直戴着耳機, 丁檬敲敲她頭:“聽啥呢?這麽認真。”
她摘下一只塞進耳朵,本以為會是音樂,聽清的一瞬, 眼皮子抽了抽:“卧槽,你竟然下課都在聽英語?!我算是知道你為啥飛這麽快了。”
耳機裏傳出低沉幹淨的嗓音, 勻速念着英文單詞,發音純正, 每念完一個,後面緊跟中文注釋和詞彙變形。
只是, 這聲音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丁檬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忽見時淺得瑟地翹着唇, 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呼之欲出:“這是許學長錄的?”
“嗯哼~”時淺慢條斯理地吃着一只丸子,憋了一節課的歡喜終于有人分享, “學長說他之前背單詞時會把記不住的自己錄下來,反複聽加深記憶,我和他提過我記不住單詞, 他就把這些資料給我了。”
丁檬心悅誠服:“厲害啊七七,連學長的獨家筆記都能要到, 看來這朵高嶺之花還真可能栽你手上——除了錄音還有沒有別的?發我一份。”
時淺大方地把文字筆記發丁檬,音頻沒舍得,像守着一堆珠寶獨占的護食崽兒, 得瑟地炫耀了一番就不準人靠近。
丁檬跟着聽了一會兒,閃過一絲疑惑。
照學長的英語水平,absolutely這種常見單詞也會記不住嗎?
唔~大神可能有異于常人的軟肋, 越簡單的越記不住。
秋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個星期。
周六,晚會彩排,許成蹊按照時淺給的時間抵達學校後,禮堂只有她一人。
四周沒開燈,泾渭分明地圈出舞臺上唯一亮起的區域,一道纖薄的長影投落在幕布,若隐若現的朦胧,姑娘坐在舞臺邊緣,晃着兩條細長的腿,看到他,未語先笑,跳下臺階奔到他身前:“學長,你早來了五分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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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成蹊環顧空無一人的觀衆席:“其他人還沒來?”
“來了,不過都走了。”時淺揪着他衣角往舞臺走,“他們已經彩排過了。”
許成蹊詫異。
“你是我請來的神秘嘉賓,當然不能現在就讓別人知道了呀。”時淺從袋子裏取出一套衣服,放許成蹊身上比劃。
許成蹊不習慣這麽近距離的觸碰,本能往後仰。
“學長,別亂動,我只是先看下效果。”時淺一把按住他,挑剔的目光從上往下掃視,逐漸驚豔,感慨許成蹊真是被衣服封印了顏值。
這麽好的身材,和她的設計簡直絕搭。
時淺把衣服遞給許成蹊:“學長,你換上我看看。”
許成蹊皺了下眉:“在這?”
“對呀,不然還能在哪兒。”時淺捂住眼睛,“你放心,我不會偷看。”
許成蹊面無表情地提起她衣領,把她轉了個圈,等時淺背對他,這才拿起放在座位上的衣服。
時淺放下手,聽着身後偶爾響起的細微聲響,心裏仿佛有一只貓爪子在撓,浮想聯翩地聽了須臾,歡快問他:“學長,好了嗎?”
沒有回應。
時淺耐心等了幾秒鐘,摸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發現背後空無一人,磨了磨牙。
emmm人和人之間還能不能有點基本信任了??她看上去就那麽饞他身子嗎???
時淺翻了個只有自己知道多心虛的白眼,摸出顆糖,塞嘴裏咯嘣咯嘣地嚼碎,坐在位上百無聊賴地等許成蹊。
許成蹊從洗手間換過衣服回來,看時淺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學長,你可以質疑我的智商,但你不能質疑我的才華。”時淺一眼就看出許成蹊在想什麽,小臉一揚,張狂且自信,“我設計衣服的才華和我選男人的眼光一樣好,你要是不相信我,那就是在貶低你自己。”
許成蹊:“......”
他略微不适地拽了下衣領,鏡片後的雙眸有一閃而過的異色——他起初以為時淺告訴他的時裝走秀只是一群人穿着實體店的成品服裝展示,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會是她本人設計的衣服,一時間,那些初時覺得過于大膽出挑的剪裁和另類風格,似乎有了可以解釋的理由。
時淺蹲在地上,把褲腿往裏收了一下。
揚起臉,發現腰身也過于寬松,站起身,手掌貼着他腰腹就要重新丈量尺寸,卻被許成蹊擡手攔截。
男生依然戴着那副沉悶至極的黑框眼鏡,眸光避開她,嗓音淡淡:“我自己來。”
時淺一挑眉。
面上裝得正經,心裏卻遺憾差一點點就能上手的親密接觸,她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抱臂,看許成蹊一邊往裏掖一邊用眼神詢問她是否可以,輕輕勾了下唇:“學長,你知道嗎,不能親自為模特上手量衣的設計師不是一個好的設計師。”
禮堂只亮着一盞可有可無的窄燈,昏暗交織的光從她頭頂垂落,描摹得姑娘一張清純乖軟的臉無邪至極,她走近,輕踮腳,眸光從他喉結一點點地上移,定格在他的唇:“學長,我這輩子有兩個夢想,一個是擁有你,一個是成為偉大的服裝設計師,現在——”
她擡眸深深看他,手指與他腰腹近在咫尺,呼吸溫柔地像給人下了蠱:“第一個實現遙遙無期,第二個,你也忍心讓我輸在你手上麽?”
一牆之隔的校園,喧嚣沒入黑夜。
禮堂阒寂無聲,惟餘袅袅的尾音,勾魂而攝魄。
許成蹊有一瞬冷靜全無。
大腦仿佛離開了他的控制,心神也随之杳無蹤跡,海水漫過岩石,湮沒最後一絲理智。
柔若無骨的手貼上他,指腹輕而涼,拽他入一望無際的沉淪。
短暫而迷亂的糾纏。
時淺松開手,不複清亮的黑眸清晰映着男生觸手可及的輪廓,微揚起臉,指尖小心而克制地上滑,即将摘下他眼鏡的瞬間,腕骨被牢牢攥住。
他垂眸看她,恢複平靜的雙眸沉沉,眼神裏适可而止的警告不言而喻。
彩排在靜到有些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倆人離開禮堂,臺階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轉身的剎那,時淺拽住許成蹊衣角,軟軟地看着他,因着他後來一語不發的沉默有些不安。
“學長,我只是想知道你近視多少度。”
許成蹊其實并沒有時淺以為的生氣。
不說話是因為本來就寡言,面無表情也是因為本身就不喜歡笑,加上剛才完全超出他理智的越界,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的一片狼籍就惟有藏在最理智的沉默。
他避開時淺軟得教人不敢直視的眸光,輕聲開口:“左眼150,右眼200。”
時淺聽出他這是不計較她剛才的過火,高興地點點頭:“學長,那晚會見,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學校辦公樓前那片觀賞大于實用的葡萄架。
連下一個星期的秋雨打得其枝葉飄零,藤蔓顯出頹敗,被幾日後雨過天晴的日光照出枯萎的脈絡,爬山虎在對面的矮牆上生機勃勃,暗紅得映着灌木叢中的苔藓,明亮與晦暗交織,秋天的校園靜寂無聲。
時淺坐在葡萄架旁的矮凳,指尖拈着一片枯黃的葉,夾進書裏當書簽。
教學樓傳來沸騰的喧嚣,壓抑許久的學生們從教室裏魚貫而出,五顏六色的裝扮,朝着禮堂彙聚。
“七七,走了。”丁檬過來喊時淺。
“再等會兒。”時淺一眨不眨地盯着學校大門,固執得像尊雕塑。
“學長真的會來嗎?晚會馬上都要開始了。”一小時前丁檬就知道時淺給許成蹊發了消息,對方卻一直沒回,此刻連鬼影子都沒見着,有些着急。
“會。”
他答應過她,就一定會來。
時淺沖丁檬安撫一笑:“你先去,我在這等他。”
丁檬猶豫一瞬:“行,那你快點,咱們班的節目都是你設計的,你不在,沒人震得住場子。”
彌漫的涼意伴着天色愈晚。
鋪天蓋地的掌聲時不時從禮堂傳出,學校亮起沒有觀衆的路燈,葡萄架隔開着泾渭分明的兩個世界,歡鬧在此處按下休止符。
時淺手裏是畫到一半的畫稿,因着亂麻一團的心和暗下的夜色再也無法進行。
她收起來,對着天空拍了張照,登錄微博。
@七蹊:如果這場節目沒有他,我要那麽多觀衆又有何意義。
“嗡——”
手機忽震。
時淺飛快點進QQ,看到是丁檬發來的【還有兩個節目就到咱們班了】,苦澀地閉了閉眼,起身準備回禮堂。
與此同時——
小徑盡頭吹來夜風,暗如水銀的月光被長影吞噬,淩亂而急促的腳步,撕裂她周圍凝滞太久的空氣。
時淺在那股熟悉而夾雜着極苦中藥味的清冷氣息中,握住許成蹊劇烈跳動的脈搏,等他喘口氣,微擡眸,腦袋靠着他肩膀,很輕地蹭了下:“學長,我以為你因為我差了兩分沒達到你的要求,要放我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