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巧遇) “你腦子是不是有什……
“......這道題, 重做一遍。”許成蹊圈出時淺做錯的一道題,找出上一張卷子,指着一道剛講過的相似題型, 沉沉看她,“同一道題犯兩次錯,是沒理解還是沒認真聽?”
悶熱的暑氣從時不時推開的玻璃門混着咖啡香飄進來, 男生面色沉靜,沒說太重的話, 可那雙自帶制冷效果的眼朝時淺一掃,她心裏偶爾浮想的遐思就被凍成了冰棍。
她心虛地眨眨眼, 乖乖認錯:“聽懂了,可它和上一道不太一樣哎。”
“考查的知識都一樣。”許成蹊拿筆劃掉幹擾她思考的無關信息, 随手列出公式,等時淺重新演算, 在她帶的教輔資料裏圈出數十道訓練題,“把這些做完, 鞏固一下。”
時淺點頭,看許成蹊按下計時器,叫苦不疊。
啊啊啊又來!每次都要掐時間, 又要求準确率又要求做題速度,這人還真是一點都沒把她當學渣......
時淺認命地被迫戒掉一心二用的壞毛病, 全神貫注地開始做題,許成蹊拿出她的英語試卷,幾張放一起, 修改完,在紙上總結她犯錯的語法題型。
時淺做完時,許成蹊已經整理了一小部分, 對着她整理過相似題型的英語錯題本淡淡一掃,嗓音嚴厲了幾分:“光抄錄不長記性,你是覺得寫到本子上就學會了?”
時淺沒好意思說她真是這樣想的。
“我每次抄完都覺得我會了呀,可直到下次做題時才知道我只是眼睛會了,腦子還不會。”她也很委屈,“我可用心呢,還特意挑了個好看本子當錯題本。”
許成蹊看着她同一種語法錯題能重複抄上三遍的所謂用心整理,額角跳了跳。
本子好不好看是該操心的重點嗎?能寫能用不就行了,何況再好看也掩蓋不了她沒動腦的無用功。
“你可以重新換個本子了。”許成蹊把整理好的第一頁筆記遞給她,翻到卷子上的同類型錯題,對照着語法開始給她講解。
時淺盯着他被陽光淡描的側臉,有一瞬心旌搖蕩。
比起做數學時飽受折磨的頭昏腦脹,聽許成蹊講英語簡直是瞬間爽上天的享受,他口音标準,帶點兒紳士且優雅的英腔,應該是看《唐頓莊園》之類的英劇練出來的,教人如坐在夜半空無一人的閣樓塔頂,高貴的吸血鬼邀她共舞,沉睡的黑夜在她腳下懸空。
“......這題,選什麽?”許成蹊講完一種題型,找出一道訓練題,問時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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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她卡了卡殼。
姑娘迅速避開他直視的眼睛,揪着筆帽,苦思冥想:“選C。”
“為什麽?”
時淺:“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這個嘛,長得都差不多,那就選C。”
許成蹊微微沉了臉。
時淺趕在他開口之前秒變乖巧,略帶讨好地拽拽他:“我剛瞎說的,活躍下氣氛嘛。”
她低頭認真看題,含混不清地把選C的原因說出來,編不下去:“學長,我剛才真的認真聽了,但是因為我對美色的抵抗力太差,我就跑了0.01秒的神,真的,就只有0.01秒,我發誓。”
她舉起手指,故作嚴肅的小表情和口罩上賣萌的卡通圖案合二為一,看上去有點滑稽。
許成蹊嘴角抽了抽。
若無其事地拽回險些被她帶跑的思路,把剛才講過的內容重新講了一遍。
時淺聽完,飛快地在訓練題上勾出正确選項,仰臉沖他甜甜一笑:“學長,如果英語課是你上的,我肯定能考滿分。”
許成蹊:“......你對滿分可能是有什麽誤解。”
說着,圈出時淺跑神時他講過的另一道題型,淡淡瞥她,“這題,其他選項為什麽錯了?”
時淺:“......”
這人是在她腦子裏裝了監視器嗎?!
她哼哼唧唧地念題幹,念完也沒發現自己哪兒錯了,破罐子破摔:“因為正确選項只有一個,所以它們仨都錯了。”
許成蹊臉色再度一沉。
“學長,我錯了。”時淺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在心裏罵沉迷美色的自己沒出息,而後狗腿地給他端上冰飲,乖乖做題,“你先消消火,我把你剛才講的題再做一遍。”
“認罪服法”的模樣別提多乖巧,教人一點脾氣都發不起來。
許成蹊甚少起伏的情緒被她輕而易舉地攪動,緩了又緩,面無表情地放下飲料,把她沒聽的幾道題重新又講了一遍。
低沉而耐心的英腔輕輕撩過時淺的心,她沒再多話,難得懂事地收斂着張揚,認真消化吸收。
臨近傍晚,黃昏吟着風。
時淺戀戀不舍地收拾書包回學校,和許成蹊告別前,認真看着他:“學長,下周六我放學了來找你,不見不散。”
許成蹊垂眸看到她濃墨暈染的眼,腦海中有一根弦在不斷繃緊,提醒着他不可越界。
他移開視線,短暫又漫長的無人知曉的撕扯,輕輕“嗯”了一聲。
時淺眼睛彎成月牙,蕩漾着嬌豔的水光:“學長,我剛才那句話是認真的,雖然我意志力薄弱又喜歡對着你開小差,但如果英語課真的是你上,我保證考滿分。”
“你不知道,那些英語單詞被你念過一遍,我記得賊清楚了,英語聽力要是你念的,我也絕對第一個做完。”她俏皮地一歪頭,揚揚手機,“不過我剛才把你講的語法都錄下來啦,我回去後可以反複聽,肯定不會再犯錯哦。”
夕陽沿着雲影流淌下金色的光,街邊的小店傳出低喃的情歌。
許成蹊靜靜看着她坐上公交,長身被穿過罅隙的風拓得寂寥,許久,回學校。
時間如沙飛逝。
高三後的第一次月考,校園郁郁蔥蔥的綠樹開始染上不起眼的斑駁,青提一夜間成熟又被人采摘,爬牆虎搖曳出暗紅色的脈絡。
秋天來得早而急。
時淺抱着書出教室,短裙依然沒過膝,筆直的長腿半露,只加了雙棉質的長筒襪,藍白相間的普通校服被她穿得清純又招搖,一路穿過人群去考場,迎面交彙的同學紛紛側目。
“這個就是貼吧裏評選的校花時淺嗎?”
“對對,好看吧,你們再晚一屆入學就見不到真人喽。”
“她身上穿的是和咱們一樣的校服嗎?那裙子怎麽那麽短?”
“腿長呗,不過聽說她以前經常改校服,外套收收腰,短袖剪個洞,褲子改窄腿,裙角縫個花,啧啧,沒她不敢霍霍的新校服。”
“天啊,好個性哦,真想看看她以前什麽樣,她現在是不是學好啦?聽說從倒一逆襲了。”
“也就逆襲了幾十名吧,在年級裏依然是吊車尾的那一列,從三百多分到四百多分哪兒那麽容易......”
時淺走到排名倒三的考場坐下,周圍低語逐漸消散。
同考場的人擡頭,瞧見這位前學渣現不知道如何定義的校花,皆是有些五味雜陳。
之前關于時淺作弊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加上那次成績時淺進步不小,不少人都認為她作弊這事兒是真,不想後來學校卻貼出了一則澄清通知,一舉粉碎了大家關于她成績不實的猜測,衆人大跌眼鏡,一邊驚訝于時淺是吃了什麽聰明丸才進步這麽大,一邊升起「笨蛋花瓶都努力了,他們有何資格不拼搏」的危機感。
時淺懶洋洋地靠着桌,翻着書,腦海中默背。
“淺姐,我怎麽覺得到下次月考,我在這個考場不會再見到你了。”和時淺一個班,上次考試年級排名恰比她高一名的張卓航扭過頭,百感交集地看着她。
別人不和時淺一個班估計了解得還不是那麽清楚,他們這些不管大大小小的周考月考班級內測什麽考試都和時淺朝夕相處的同伴同學,對她的進步最為震驚——那特麽的簡直不能用“節節高升”來形容,時淺仿佛是開了外挂,直接飛起來的。
艹,他有種預感,這次月考結束,時淺又會跌掉一群人的眼鏡。
時淺漫不經心地轉着筆,點點頭:“如果你還是原地踏步,那肯定是不會在這見到我了。”
張卓航:“......淺姐,問個有些冒犯的問題,你腦子是不是有個什麽bug,以前沒修複好,對學習一竅不通,現在,诶,修好了,所以才進步這麽快?”
時淺挑眉,對他這個比喻很新奇。
bug麽,她倒是沒有,但她懷疑許成蹊的存在是人類世界的bug——不然,他怎麽這麽聰明,盛世美顏的外貌在他驚才絕豔的大腦面前不值一提。
“我進步快是因為我聰明。”時淺恬不知恥地将此歸結于她和許成蹊是同類人的緣故,只字不提自己每天晚上學到半夜。
啧,還沒當學霸,倒是把學霸那套“我也沒複習”“我考得不好”的凡爾賽氣質拿捏得死死的。
月考結束,恰逢周六,學校放半天假。
時淺不等成績出來就去校門口等公交,一路拽着晃晃悠悠的扶手到離他們學校一站地的江大,路上給許成蹊發了條消息。
沒有回。
她戴上耳機,撥通祁揚的電話。
對面接得極快:“喂,小淺淺,找你工具人哥哥什麽事兒?”
時淺言簡意赅:“我找許學長,他沒回我消息。”
祁揚:“......啧,合着我在你這就是一接線員,專門幫你轉接蹊蹊——他不在宿舍。”
“那他在哪兒?”時淺蹙眉LJ,心疼許成蹊又去兼職打工,緊接聽到祁揚說“圖書館”,松口氣。
“謝了。”她正要挂斷,祁揚問道,“小淺淺,你知道圖書館怎麽走嗎?要不要我帶你過去。”
“不用。”
每年新生入學,學校都會組織他們來江大參觀,而且作為江大的附屬學校,其課程和圖書館等不少學習資源也對他們開放,很多學生閑餘都會來江大蹭課——當然,這些人不包括時淺。
下車抵達,當自以為記得路的時淺走了不到五分鐘就迷失在一群長得差不多的建築,問過路人後又不争氣地找不到方向,不得不給祁揚發了求救信息。
祁揚幸災樂禍的嗓音和人一同出現在她面前:“小淺淺,你不是不需要人幫忙嗎?剛給我發消息的是你雙胞胎妹妹呀?”
時淺面無表情地受了他一頓揶揄:“你是為了看我笑話才過來這麽快?”
“我哪兒這麽無聊。”祁揚領着她往圖書館走,“你打電話時我就在校廣播站,離這片很近。”
時淺懶懶地“哦”了一聲:“你不是大四了嗎?怎麽還弄這個?”
祁揚攤手:“下一任站長不争氣,我只好延遲退休咯。”
“你居然還是站長?”時淺對江大的社團質量深表擔憂。
祁揚:“......什麽叫居然?就你揚揚哥這聲音,可甜可鹽可性感,全江大你都找不來第二個,多少小姑娘都是聽着我的廣播才能睡着午覺。”
時淺朝天上翻了個白眼:“許學長的聲音就比你好聽多了,你的迷妹們是不是聾?”
祁揚無往不利的自信心被時淺一句話紮破,一噎,反應過來後暗戳戳地刺激她:“聾不聾我不知道,但肯定不瞎,這一屆的小學妹們開學不到一個月,就評出了院草校草,你的許學長再次以高票連任江大最帥的校草,每天都有各種小姑娘往我們廣播站投稿,有給他寫情詩的,有給他點歌的,有直接表白的,呶,下午就有一個,你說我是播呢,還是播呢。”
說完,一本正經地打開手機,給時淺看下午的點歌內容。
圖書館已經近在眼前。
風吹得香樟樹婆娑,起伏的枝葉如戀人的呢喃。
祁揚看着時淺涼飕飕地掃了一眼,什麽話都沒說,板着張冷傲精致的小臉往臺階邁去,驚訝挑眉。
這是醋到極致不想說話了?用無為治有為,不變應萬變?
時淺并未理會祁揚離開前詫異的目光,刷卡進圖書館,進去後,沒直接去祁揚告訴她的許成蹊常去的樓層,站在茶水間,開始翻手機。
幾分鐘後,重新回到廣播站的祁揚收到一個令他意外的錄音,外加一段話。
油墨混着似有若無的茶香萦繞在鼻尖。
四周安靜,鍵盤和翻書聲輕到細微,偶爾響起的桌椅摩擦被放大,空氣彌漫着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人走在地板,仿佛置身無聲世界。
許成蹊站在書架前,低頭查閱資料,取下一本書,陽光鑽進乍然空下來的縫隙,露出對面同樣拿下一本書的少女,微歪着頭,彎眉沖他甜笑,正對他的掌心貼着一張便利貼——「學長,可以請你出去喝杯奶茶嗎?」
萬籁俱寂的圖書館,他們身處同一層書架的兩側,古樸而厚實的紙張帶着獨有的味道将他們裹挾,倆人目光穿過唯一空下來的書架,輕輕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