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願) 她想賺很多很多錢,……
她仰臉看着他, 流淌的月光倒映在她雙眸。
如霧如玉,包裹着他的影子。
許成蹊忽然就失了片刻神。
下午初遇的場景在他腦海飛快倒放。
白瘦高的姑娘擋在他身前,與他只隔着悶熱的人偶服, 嘈嘈切切的人聲遙遠而模糊,透過連接外界的唯一窗口抵達他耳畔,他看到她蹙起的眉和冷傲的側顏, 聽到自己因着封閉的空間而被驟然放大的呼吸和心跳,黑色的卡通眼睛見證着他們曾近在咫尺的微末距離, 又無聲無息地隐藏他看向她的眸光。
他們同處于一片陽光。
卻又仿佛兩個世界。
許成蹊很輕地動了下唇,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麽。
時淺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學長, 你是不是可以下班啦?”她眨着一雙亮晶晶的眼,歡喜而雀躍, “我在這等你,我們一起走。”
許成蹊出來時, 已經換了身衣服,頭發潮濕, 挂着幾滴沒擦幹的水珠。
時淺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學長,你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這附近有家麻辣燙可好吃了。”
許成蹊遲疑一瞬。
“好不好嘛~我真的特別特別餓, 餓得都快走不動了。”姑娘舉起兩只攥成拳的小爪子賣萌,可憐兮兮的樣子教人不忍拒絕。
夜市攤。
時淺拉着許成蹊在一個簡陋的麻辣燙攤位前停下, 随意尋了一張空桌,迫不及待地開始挑串串,一邊挑一邊給許成蹊介紹, 葷素分開的鍋底熱氣升騰,散發着遠超出價格期待的誘人香氣,随着一串串拿出的食物冒出水泡, 咕嚕嚕地喚醒人的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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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拿起兩個紙質的塑料碗,分給許成蹊一個,問他:“學長,你吃粉絲還是面?”
“面。”時淺點頭,把挑好的串串遞給老板:“我的要辣湯,他的不要辣,再下一份面,放到清湯裏。”
兩碗麻辣燙很快做好。
時淺揮去滾燙的熱氣,額外舀了一大勺辣椒,放進湯裏攪拌着,問許成蹊:“學長,是不是很好吃?”
許成蹊嘗了口,因着對食物的不敏感,沒品出和其他家有何不同,但見姑娘期待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時淺笑起來,這才放心,一邊肆無忌憚地借着月光欣賞美色,一邊将食物勉強塞進早已吃過飯的肚子。
許成蹊吃飯時安靜,很少說話,只在她叽叽喳喳地說些學習的事時偶爾回應一兩句,倆人吃完,他才開口:“怎麽又回來了?”
時淺嘆聲氣:“我掉了一個東西在游樂園,不知道在哪兒搞丢的。”
見她折騰到這麽晚竟是為了一個不起眼的十字繡,許成蹊微詫,時淺認真解釋:“這是我表妹送我的生日禮物,她自己親手做的。”
許成蹊沉思一瞬:“有照片嗎?”
“有。”時淺忙找出之前拍的照,傳給他,看到他轉發至一個類似于工作的群,欣喜,“學長,這樣能找到嗎?”
“先試試。”許成蹊起身往路邊走,幫她攔出租,“群裏有負責衛生的清潔阿姨,如果她們撿到,我會聯系你。”
時淺高興壞了:“謝謝學長,不管找不找得到你都要聯系我。”
上車前,她沖站路邊默記車牌號的許成蹊揚揚手機,“學長,晚上要把欠我的消息回了哦,不然我會去你夢裏找你。”
夜風吹過長街,婆娑起舞的樹影接天連月。
姑娘俏皮地歪着頭,梨渦清甜,一頭濃密的長發遮着翩翩欲飛的蝴蝶骨,裸露在外的鎖骨和細腰都美得醉人,她降下車窗,露出一雙顧盼生輝的眼,如有實質的熾烈張揚地定格在他身上,直到車子開出很久,似乎還能感覺她穿透距離的回眸。
許成蹊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第一次,滋生起不受控制的情緒。
不合時宜。
時淺到家,鑽進畫室,忍了一晚上的心疼都化為筆墨,伴着躍然紙上的人偶又絲絲縷縷地鑽向她心底更深處,她無從得知許成蹊為什麽寧願各種兼職也不接受她的補課請求,更無法知道在她看不見的角落男生又是如何在清貧的生活中艱難掙紮,她從小沒吃過苦沒為錢發過愁,可這個瞬間,時淺清楚聽到自己心底迫切的渴望——
她想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養着許成蹊。
時淺放下畫筆,盯着紙上憨态可掬的人偶出神,須臾,在旁邊加了一個自畫像,小手拉着人偶,把倆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畫完,她注冊微博,拍下照片發了第一條動态,把這裏當樹洞,記錄着不想被別人知道的喜怒哀樂。
@七蹊:我想賺很多很多的錢,養着他。
一夜雜亂無章的夢。
周汀岚敲開時淺的門時,她正躺在床上聽英語醒覺,臉上帶着沒睡好的倦色。
“怎麽啦?看着無精打采的,是不是不舒服?”周汀岚拉開她卧室的窗簾,坐在床邊,摸她頭,“也不燒啊。”
時淺睜開睡意惺忪的眼,抱着周汀岚的胳膊坐起身,搖頭:“就是沒睡好,在夢裏搶了一晚上的銀行。”
周汀岚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麽會做這種夢?是不是錢不夠花?”
說着,就要拿錢包給時淺零花錢。
時淺下床,按住她媽的胳膊,趿拉着拖鞋去刷牙:“夠夠夠,我就是想憑自己的本事賺錢,不能總啃老。”
周汀岚笑起來,目光中滿是女兒真的長大了的欣慰:“不着急,都啃十七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時淺剛升起的雄心壯志被她媽一秒扼殺,嘴角抽了抽。
她這麽廢柴,和家裏太有錢也有一定關系啊。
周汀岚下樓做飯,問時淺:“你小淩姐下午的飛機,你是和我先去送他們還是直接去學校?”
時淺想了想:“去送送吧,不然下次見面就又到過年了。”
吃完飯,時淺在卧室看書,周玥輕敲她門:“七七姐,你下午去機場嗎?晁帆讓我問問你。”
時淺點頭,蹙了下眉,提醒單純的周玥:“他加你QQ了?以後少和這小子玩,別被他帶壞了。”
周玥摳着衣服,抿嘴輕輕地“嗯”了一聲。
片刻,周汀岚來送水果,上樓時看到周玥從時淺房間出來,順手遞給她,叮囑她把其中一份給時淺,就繼續去忙別的事。
時淺在書桌旁認真做題,等周玥離開,也沒擡頭,随意叉了一塊,咽下去的瞬間,她才猛然意識到不對。
艹,怎麽是芒果!
時淺對芒果過敏,症狀挺嚴重,不小心碰到芒果皮都會起紅疹子的地步,這會兒乍然冒冒失失地吃了一大塊,忙翻找過敏藥。
等周汀岚來喊她出發,時淺指着已經紅腫的嘴,無奈道:“我不去了。”
“怎麽突然過敏了?”周汀岚心疼壞了,打開手電筒檢查她唇內側黏膜,見充血尚不明顯,這才稍放下心,“身上癢不癢?”
時淺搖頭:“這會兒還沒感覺,我剛吃了藥,應該沒事兒。”
周汀岚又叮囑了她幾句,走之前,讓她有不舒服就趕緊打電話。
周玥換完衣服過來,聽到時淺是因為吃了她送的芒果才過敏,自責地瞬間紅了眼:“對不起七七姐,是我沒看清,我以為那是木瓜。”
“哎呀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時淺知道周玥喜歡吃芒果,所以一向顧及着她身體的周汀岚自周玥到家後破例買了不少,切水果時總是單獨分開備兩份,那木瓜和芒果乍一看的确長得像,周玥把本該給她的帶木瓜的那份和自己的搞混,很正常。
周玥依然垂着紅通通的眼睛,睫毛上能看到沾濕的淚痕。
“好啦哭什麽呀,又不是什麽大事。”時淺拍拍她頭,給她擦去眼淚,打趣道,“眼淚還沒掉完我就好了,快走吧,我媽在外面等着你了,幫我和小淩姐告個別。”
周玥這才聽她的話出門,走到門口,回過頭,眼睛紅紅地又看了她一眼。
時淺笑着沖她揮揮手,等家裏只剩下她一個,撩開衣服,發現已經起了紅疹子,生無可戀地飛快抓了兩下,忍着想撓癢的沖動去找藥。
收到許成蹊的消息時,發現家裏藥用完的時淺剛從藥店出來。
“學長,找到了嗎?!”時淺高興地撥通許成蹊的電話,聽到他的肯定答複,眼睛瞬間一亮,“學長,你現在在哪兒呢?”
一小時後,全副武裝的時淺在江大附近的一個咖啡店等來了許成蹊。
男生進門,看到包得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時淺,疑惑看她。
“我過敏了。”時淺嗓音悶悶地從口罩裏傳出,眨着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現在太醜了,不想讓你看到我不好看的樣子。”
許成蹊有些無奈地掃過她的長袖長褲:“你不熱嗎?”
“熱。”時淺眨眨眼,“不過比起在你面前出醜,我寧願熱着。”
許成蹊:“......”
他沒再多說,把靠近空調的位置騰給時淺,拿出洗幹淨的十字繡。
“就是它诶!”時淺沒想到真的能找到,高興地拿起來親了一下,聞到上面洗衣液的香氣,一眨不眨地看許成蹊,嗓音軟軟的,“學長,你幫我洗的呀?”
許成蹊淡淡“嗯”了一聲:“太髒了。”
時淺一彎眉,單方面認定她在許成蹊心裏的位置又更重要了一丢丢,道聲謝,珍而重之地重新收好,把面前的冰飲推給許成蹊:“學長,你幫我找回了這麽重要的東西,我晚上請你吃飯吧。”
不等許成蹊開口,她佯裝兇巴巴地“威脅”:“不準拒絕——上次說好的獎勵你都沒讓我兌現,再欠下去,我只能以身相許了。”
許成蹊:“......”
看着面前明明期待卻偏裝得大義凜然的姑娘,呼吸微微一頓。
他若無其事地啜口飲料,指指她的臉:“你現在這個樣子,戴着口罩能吃飯?”
時淺一噎,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正處于不能露臉的尴尬境地。
“那改到下周。”時淺不由分說敲定新的時間,見許成蹊答應後就準備走,搭在桌上的小手揪住他衣角,“學長,你下午有時間嗎?我答應過你的卷子又做完二十張了呢~”
許成蹊眸光微動。
姑娘仰着巴掌大的臉定定看他,小而精致的下半張臉都隐在了口罩下,戴着有點松,一雙深如墨玉的眼微微上揚,無聲地傳遞着誘人心神的期待。
機場大廳。
人來人往的喧嚣此起彼伏,晁帆坐在行李箱上,晃來晃去,望眼欲穿地盯着送行的通道口。
看到周玥,不死心地朝她後面望去,直到穿着紗裙的女孩在他面前停下,小聲說“七七姐有事來不了了”,這才嘆聲氣,假裝無所謂地一聳肩。
“我知道,她就是不想來送我。”晁帆苦笑,“其實你不用替她解釋,我都知道,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嘛,她又不喜歡我,不來送我多正常,嗨,我早都想到了。”
他撓着頭,偏過臉飛快抽了抽鼻子,回身看着安靜不語的周玥,“你能把七七姐的QQ號給我嗎?”
周玥咬着嘴,須臾,輕輕點頭。
晁帆眼裏重新燃起希望,直勾勾地盯着周玥把時淺的QQ發給他,跳起來,重又恢複到之前混不吝的灑脫:“謝了小玥,以後你就是我鐵瓷兒,謝謝你昨晚陪我逛街,等你去帝都,一定要找我,吃喝玩樂我全包。”
周玥不好意思地笑笑,一直低垂的眼微微擡起,與男生視線碰撞的瞬間又飛快低下頭,細若蚊蚋的嗓音輕嗯。
“行,那我走了啊。”晁帆好哥們兒似的拍拍她,走之前,指指她身上另類搭配的襯衫和紗裙,“剛忘了說,你今兒穿得可比昨天好看多了,這身真酷。”
周玥有些無所适從地攥着裙擺,難得紮起的頭發露着細白脖頸,悄悄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