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梨花和櫻花(上) (7)
們兩個現在也分了,以後少聯系吧。”
她完全避開了張載焓的視線,站起身,身上的裙子因為剛才坐的緣故而有一些褶皺。現在再看,這只是一個快六十歲的女人,從背後看走路姿勢也能看出一些腰傷的痕跡。但張載焓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他不想把東哥的生活搞砸。
張載焓往門口追了兩步:“阿姨。”
石麗雯回過頭,眉頭緊皺。
“什麽事?”
“對不起,剛才我的态度不夠好,我……我只是希望您可以多少想一想,如果東哥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好好生活這不是件好事嗎?您的兒子幸福了,這不是件好事嗎?并不是只有結婚才是幸福的,甚至我個人認為,結不結婚和幸福根本就沒有關系。”張載焓語無倫次,只能把自己想說的一股腦兒說出來,“您也可以去多了解了解,現在大家都對同性戀是什麽看法。社會早就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
張載焓沒說完,因為對方直接開門走了。關門的時候還不忘用力把門摔上。
整個房間突然變得毫無聲響,張載焓的耳朵裏嗡嗡的,還是剛才關門、他說話、毛東他媽說話的聲音。一切安靜下來之後,他覺得自己的耳膜脹脹的,整個身體都脹脹的。他覺得很孤獨。
因此他坐回到了沙發上,端起了茶幾上的那杯水。
作者有話要說: Mayday就是飛機遇險的呼號。。喊這個就是快死了。
還有一種是緊急情況呼號 panpan 喊這個就是比較危險
(我也不知道我在寫什麽卧槽。。。
it's like i'm sleepwalking是一個叫Bring Me The Horizon樂隊的一首叫Sleepwalking的歌。。。。 大概就是 呃 那種 核的 嘶吼的
☆、想了半個小時也并不知道章名怎麽起
劫機的事情過了十幾天,嚴岫還是每天在家裏放假,單位五花八門的說法傳得很多,有人說嚴岫引導尚航飛機落地的時候違規,構成嚴重差錯,也有人說嚴岫畢竟這次立了大功。不過其實大多數人并不真的清楚事情的過程是怎樣的,只是有人知道嚴岫和那個機長私交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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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陸空通話錄音被調走研究了很多次,事故調查小組裏也不僅僅是民航系統的人。事件本身特殊的性質讓嚴岫的結果更具有不确定性,因為如果僅僅按民航的安全觀來看的話,在任何事情上,大家對人自身的差錯都是寬容的。人犯錯是人的固有特性,并不是某種罪過。所以當時嚴岫即使真的判斷失誤,讓系統內的人來評判的話,大多數人會覺得其實也沒什麽。
只是中國的民航從來不是民航人自己的。
這事情白紙黑字明文規定,“國家空管委領導全國飛行管制工作”,國家空管委可不是民航的,雖然有“國家”兩個字,但全稱其實是“國務院、中央軍委空中交通管制委員會”。
于是,嚴岫即使是嚴謹懷的兒子,命運也變的有些撲朔迷離起來。
張載焓則從那天之後就沒有見過毛東。
“祿口放行,晚上好,經緯3194,停機位廊橋205號,機型波音767,通波alpha已抄收,申請放行至北京。”
“經緯3194,”張載焓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進程單,眼前電腦屏幕上航班計劃前一水兒的黃色,“你稍等一下,我聯系一下上海區調。”
“好的,經緯3194等待。”
并不用他多說什麽,徐行在旁邊已經開始給祿口機場的進近打電話。今天全國大面積惡劣天氣,所以剛才上海區調打電話來說,北京區調要求所有地區飛首都機場的航班,間隔放在二十分鐘一架。現在并不是南京或是上海這邊不給3194放行,而是把飛機放過去了,也落不了地。
近兩年,空管針對這個問題專門搞了好幾項新研究,現在基本上能實現的就是讓航空器在起飛機場的地面等待,乘客們還能在航站樓裏撒撒歡,盡量不讓飛機在空中改航備降,引起更多的連鎖性的容流壓力。
等着徐行打電話問情況的功夫,張載焓這邊又放了兩架,一架是飛海南的,另一架飛大阪。
第三架又是經航的,還好,飛烏魯木齊。徐行挂了電話跟他搖頭的時候經航的另一架3769正在複誦放行許可。
“放行許可至烏魯木齊,按計劃航路,預計使用跑道24L,起始高度900米,修正海壓1017,CJ12D離場程序,離場頻率121.3,應答機5002。”
“經緯3769,複誦正确,地面準備好叫。”
“3769,地面準備好。”
“經緯3769,聯系地面123.4,再見。”
“聯系地面123.4,再見,經緯3769。”
張載焓嘆了口氣,選了剛那架飛北京的3194的應答機編碼通知對方要等到十一點四十。
大概不搞管制的人聽了陸空通話,第一反應會覺得“廢話很多”,但其實陸空通話是最精簡準确的、盡量不提供任何冗餘信息的。張載焓實習的第一天就被師父罵,只是因為他通話的時候先報了高度和海壓,而不是先說最有用的兩個信息——放行許可和跑道號。
徐行那個電話打得有點長,所以他好奇地看了對方一眼。他和徐行一個班組有一段時間了,兩人之間還是有點默契的,對方看了他的眼神之後就開始解釋。
“北京天氣已經好很多了,但是那邊有個軍事演習,所以調配空域不太夠,還是得等一架一架落下去。他們說差不多恢複正常要等到十一點半。”
張載焓點了點頭。他剛才報的十一點四十,是計劃裏經航3194前一架飛北京的航班的預計離場時間加上二十分鐘之後的結果,雖然比較保守,但也沒必要再專門改一下。而且據他的經驗,經航的簽派比較勤快,北京天氣好轉肯定會通知機組,機組就會提前一些讓乘客登機,以保證能早走盡量早走。
情況也果真沒有出乎張載焓的預料,他十一點二十五叫3194的時候,機組說馬上就可以關艙門準備推出了。
到十二點的時候,張載焓從他打了兩個小時仗的席位上換下來去休息,接班的是個姑娘,看了一眼進程單之後說了一句謝謝。
其實管制這個工作也多少看一些天分的,有些人第一次上模拟機就做的特別漂亮,負責的扇區裏邊井井有條,有些人平時不顯山水一到容量高峰就是別人效率的兩三倍,有些人就相對來說要差一些。
張載焓回了那姑娘一個微笑。兩個小時下來他基本上把之前一片的延誤處理的差不多了,該地面等待的地面等待,該走的走。不過他知道對方其實比他還厲害。管制員裏雖然女性少,但很多女性都比男性更适合這個工作。
“你們今天是不是要跟那個機長吃飯?”
徐行臨走之前叫住了他,沒頭沒尾地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張載焓第一反應是疑問徐行是怎麽知道的,轉念一想想明白了。
“你跟嚴岫昨天聯系了?”
“昨天下午一起喝了個酒。”
管制員值班前八小時內不能飲酒,所以徐行昨天晚上應該是七八點和嚴岫見得面,昨天中午他們商量好的吃飯時間和地點,也通知了嚴岫,嚴岫想都沒想就說自己不去了。
結果晚上就跟同事喝酒?還專門避開了他們一圈人,選了徐行?
張載焓突然一愣,嘿嘿笑了兩聲:“你那麽關心嚴岫他倆幹什麽,對嚴岫感興趣?”
“滾,老子他媽可是有老婆的人。”徐行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好奇。”
“得了,有什麽可好奇的。我還好奇你們調查結果呢,我問你的話你能跟我說嗎。”
徐行搖了搖頭:“不能說。”
“那不得了。”
徐行點了點頭,理解了張載焓的立場。不過張載焓心裏最近都特別亂,剛才兩小時逃避到工作裏爽得很,現在回歸現實,還是煩得不行,所以壓根沒覺察出來徐行那種玩笑之下那些真切的關心。
他直接從塔臺上下來,出了機場安檢就直奔停車場開車走了,也沒休息,連杯水都沒喝。
地方定在比較靠近機場的地方,還好。張載焓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十分鐘,不過他有班,已經跟大家提前說好了。到地方之後他小跑着上樓找房間。因為他真的挺想見聞斌的。好歹是朋友,聽說了劫機的最後那幾分鐘之後張載焓心裏一陣後怕。自己可就差一點見不到這個混蛋了。
推門進去迎頭看見的是申晨,手裏端着酒杯在……吟詩。
“我操,什麽情況。”
申晨回頭沖他咧嘴一笑:“小焓焓你來了。我們已經開始了。”
功力如張載焓也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其他人。
看到毛東的時候,他心裏抖了一下。
“這就開始了?我才遲到了十分鐘啊。”
張載焓順手拿起一個杯子倒上酒,直接喝了。
“喲,今天這麽主動?”申晨湊過來,沖他擠眉弄眼的。
“我遲到了嘛,道個歉。”張載焓又把杯子倒滿,“看你們今天這個節奏,反正早晚也是喝。你說你們矯情個什麽勁……”
“最近不太平嘛。”
說這句話的人叫黃世忠,平時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做簽派的,前兩年跑到傑普遜賣航圖去了。黃世忠智商是這幾個人裏邊最高的,掙的也是這幾個人裏邊最多的。這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但卻準确地戳到了每一個人心裏。
才死的一個機務是他們的學長,在這些人裏邊除了毛東,就是跟黃世忠稍微熟一些。黃世忠之前工作的公司是沈振偉那個公司的子公司。
這次出事的機長是聞斌管制是嚴岫,尤其嚴岫這種明顯故意不願意來的行為,讓大家心裏都有點不好過。
毛東和張載焓的心情就更不用說。
張載焓擡頭看了東哥一眼,發現對方已經在看他了,可能從他進門開始就在看他了。
他低頭低聲罵了句我操,放下酒杯轉身走了出去。
黃世忠以為是自己剛那句話說的不合适了,臉上立刻一副愧疚的樣子,剛想跟大家道個歉,毛東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他就是因為嚴岫的事情有點擔心。”毛東說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
他們倆的事情目前誰都沒跟別人說,所以這幫人還默認他和張載焓是一對。
毛東推門走出去的時候,張載焓正在走廊裏打電話,一臉不耐煩。毛東看着他打了一個沒人接之後又打了兩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我操,聞斌這小子就是沒良心!不知道好幾個人在這兒等着他呢,遲到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說一聲,這都快二十分鐘了!”張載焓一早就看見毛東出來了,但是也不擡頭看他東哥,只是等毛東走進了之後罵罵咧咧地尴尬地繼續給聞斌打電話,“別以為他救了一飛機的人就是大爺了,不就是接受了幾個采訪幾個嘉獎嗎……”
“我媽去找你說什麽了?”
張載焓一下子安靜了,擡頭看着毛東,臉上的表情很嘲諷。毛東下意識上前了一步,但在看到張載焓明顯想避開的表情之後停住了。
因為是午飯時間,其實走廊裏人來來往往傳菜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張載焓收斂了一下眼神,轉身開始往走廊盡頭的而一個拐角走。毛東在後邊跟着,看着對方腦袋上的旋兒,看着對方的腰,莫名其妙想起來了他們倆在蘇州的時候。
張載焓在拐角站住,轉過身之後表情就恢複正常了。
“你沒跟他們說吧?”
“沒有。”
“那就別說了,大家情緒都不好。這幫神經斌再知道了咱們倆的事情,今天要麽就喝不下去了要麽就得喝死。”
“嗯,好。”
毛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頂着一張癡漢臉。
這情景搞得張載焓有點煩,他向後撤了一步,讓開足夠的距離,然後繞開毛東走出了拐角。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想繼續跟這個男人在一起。說是五年的慣性也好,說就是真愛也好。操他娘的原則,操他娘的結婚,毛東一臉苦逼,好像他張載焓不難受一樣。
然後一進門,他就整個人都變了。
“今天他媽誰不喝醉就不是兄弟!”
張載焓進門就喊了一聲,喊得大家都一愣,但申晨眼色一沉就遞了一杯酒給他。他仰頭喝了。
“我|靠誰帶的紅酒這麽好喝!剛才喝太快都沒嘗出來味道。”他一臉笑地拿過酒瓶又倒了一杯。黃世忠沖他笑了笑。哦,當然是他帶的。
十分鐘之後,聞斌到了。聞斌勸毛東酒的時候,他可能是因為喝多了控制不了情緒,竟然特別傻逼地幫忙擋酒。他就是護着毛東,他就是想護着毛東,一開始對于這一點他還覺得委屈,喝多了腦子直了之後,就覺得自己跟閃閃發光的騎士一樣。
喝完酒之後他們去ktv,剛唱了兩首毛東送完人回來,然後跟毛東前後腳,嚴岫突然出現了。
張載焓看着嚴岫走進來的表情,看着聞斌上去蹭,心裏心疼的不行。
他回頭看了毛東一眼:“你叫他過來的?”
“我跟他說的地點和房間號。”
“真下得了手。”
“他們倆的事情得他們倆解決。”
這句話讓張載焓仰着頭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他一個沒忍住走到了嚴岫旁邊。
“你腦子有病吧,非要過來。”
嚴岫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跟你說嚴岫你就是個變态,我都幹不出來的事情你自己對你自己就幹得出來。哥們兒,這傻逼都這反應了,你能不能就跟他說了得了啊?人這一輩子有幾個七年啊?人這一輩子有幾個五年啊?他下了飛機第一件事情給你打電話保平安啊,你試一下能死嗎。”
他每多說一句,嚴岫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張載焓,你話說得倒是輕巧。”他餘光看見毛東走過來了,就沖毛東擡了擡下巴,“毛主席就在這同一個屋裏站着,你說話竟然還能這麽理直氣壯不腰疼?”
張載焓整個人一下子繃住了。
哈哈哈。
操。
他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因為是你們倆,你覺得我會明明躲得起還來惹你?我他媽也明白你難受,但是你對我這麽句句帶刺的有意義嗎?”
“意義?我要是現在還能控制得了我自己只做有意義的事兒,我今天就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對啊!你這不是心裏清楚得很麽!我還是那句話,你要麽就攤牌,要麽就幹幹淨淨的收了,再這麽下去真的就只有自取滅亡的份兒了!”
張載焓有點把自己的沮喪發洩在嚴岫的身上,沒錯。但是他只是想看看,單純的想看看,看看他最好的朋友幸福,看看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能不能他媽的幸福起來。
“自取滅亡……”嚴岫冷笑了一聲,“看來你是真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啊……”
“那你什麽意思你倒是說啊!”
嚴岫擡頭看了毛東一眼,又轉頭看着暴躁的張載焓,開口的時候聲音很低:“張載焓……毛東就在這站着,你們倆之間的細節你們自己肯定比我清楚……你當初,比我的處境好多少?”
喝了一口酒,嚴岫又把話說開了一點:“你那時候,但凡有點其他選擇也不會攤牌吧……你攤牌的時候,壓根甚至沒指望過對方有什麽良好的反應吧……可是你還是說了。”
這些話像是扇了張載焓一巴掌。同樣是ktv,環境太過相似,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存在在另一個時間點上。他想起來當時是怎麽看着東哥的眼睛,腦子裏邊想,我要告訴他。決定下得特別容易,特別愚蠢。
他明白了那天毛東說的話。
“你已經是我最好的記憶了”。
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真正的愛情,所以也許能碰到是一種幸運。但其實這也是一種風險,就像是站在刀刃上,爽是爽吧,可是他和毛東這五年,毀了兩個人的一輩子。
“其實也就是人的那點尿性,”嚴岫滿腔的嘲諷卻不是對張載焓,“明明知道這麽折騰下去自己會更不爽,但是心裏不爽的時候,你就還是忍不住想折騰。載焓,我們倆已經不是你能勸得住的了,你該站在一邊看你的戲就老老實實地看。我知道你也明白這些道理只是沒辦法袖手旁觀,只是現在你管了也沒用,就勞煩你到最後拉我一把,別讓我死得太不明不白就行。”
張載焓扭頭就走了。
他看不下去了。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他們倆的事,還是不要插手為好吧。”
“我知道,插手也沒用。”張載焓臉上還是傻着的,好像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表達自己。但是那種神情絕不是後悔。“明白,我明白,嚴岫自己也明白。甚至聞斌,多多少少也是有感覺的吧。我忍不住插手,一是因為是朋友,二是因為我太明白了,所以更看不下去朋友也……毛東,我知道你也多少能體會,但是你再清楚也不會比我清楚。我就是因為太清楚那個過程——”
他感覺自己的被毛東一把攬住,然後對方就吻了上來。這種感覺就跟偷情一樣,好像張載焓吻的不是自己的男人,而真的是別的什麽人的男人。但是他不在乎。
可能是因為喝多了吧。
毛東結束這個吻的時候,舌頭掃過他的上颚、他的嘴唇。毛東沒放開他。剛才的整個過程,張載焓沒有反抗,但是也沒有給出任何的哪怕一丁點兒的反應。
這是毛東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吻他。
張載焓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咧開嘴笑了起來。
“東哥,我愛你。”他看着毛東眼裏的情緒,聲音有些咬牙切齒,卻非常輕,在ktv的背景音裏幾乎聽不到,“滾。”
作者有話要說: 愛不愛我 你看我日更了 還連着兩天爆字數。
對于最後那個滾 我是覺得很爽的。
☆、航線實習
真到了這種時候,張載焓就發現,之前到處秀恩愛根本就是給自己打臉。中午吃個飯只剩下兩個選擇——食堂,或是麥當勞肯德基。甚至在麥當勞,張載焓都碰見過毛東一次。他們倆之間倒是不尴尬,尴尬的是跟着毛東一起來的同事。
于是四月份的時候,張載焓找到主任,申請把今年和去年攢的公休假休了,正好也算趕在淡季。他公休假一共十天,除去在家睡覺上網看電視的時間,他準備去西安玩一圈。往返時間正好在航線實習“每年五小時”的範圍內,相當于免票了,也省了他找航空公司的同學去買打折票和升艙。
航線實習不用考慮升艙,航線實習得坐在駕駛艙裏。
張載焓開始放假之後先睡了一天,下午收拾了收拾行李。之後,張載焓開始覺得有些無聊,打開電視是家庭倫理道德女主小三撕逼,換了個臺是抗戰剿匪。他關了電視,把筆記本抱到沙發上上網看看,卻覺得電腦開機的聲音有點冷清,坐在客廳裏開着燈也好像很奇怪,于是就又把電視打開了。
電視裏剿匪,他抱着電腦找了個美劇看,一直在快進,手上拿手機刷朋友圈,還和在鹹陽機場工作的同學聊着天,商量這幾天都去吃什麽。
同學給他發了個西安美食地圖的鏈接,他點開看了看,記住了幾個還能勾起來他一些食欲的,記下名字給他同學回了過去。等挑完吃的再擡起頭,男主已經又滅了三四個人了。張載焓覺得有些可惜,就把進度條拉回去了幾分鐘。
等放下手機,他覺得有點餓。昨天照着視頻做的炸醬面還在冰箱裏,沒怎麽動過。雖然張載焓很懷疑在冰箱裏放過的炸醬面還有沒有可能是好吃的,但人餓了總要吃東西,他想了想,就站起來去把炸醬面放微波爐裏轉了兩分鐘。
端着面碗回去以後,男主已經開始勾搭妹子了。張載焓就有把進度條往回拉了拉。這次他終于看完了男主殺人全過程,也沒看出來什麽特別的地方。
白鷺航空是國內幾家比較大的航空公司之一,業內口碑也很好。張載焓第二天往脖子裏挂了個工作證就颠颠兒地坐着他們地服的車跑到了白鷺航的停機位上,跟他們簽派聊着天一起上了飛機。簽派把航行資料送到機長手裏就下去了。張載焓看着機長愛答不理的臉,心裏笑了笑。
他把随身的包放在一邊,坐在了副駕駛身後的座位上。
“這次麻煩你們了。”
機長笑了笑:“不麻煩。我們和華東一直有合作,南京空管站也照顧我們挺多的。配合你們航線實習那是最基本的嘛。”
“不過今天也是挺奇怪的。”副駕順口接了一句。
張載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但什麽都不說又有點尴尬。
“怎麽了?航行資料裏寫什麽了嗎?”
機長也湊過去看資料,不過副駕搖了搖頭。
“不是資料,資料沒什麽。鹹陽天氣挺好的,備降蘭州和鄭州,就是鄭州有一條跑道今天修ILS。”副駕駛擡頭看了看張載焓,“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們肯定要知道的。就是今天有個空軍的中校要來加機組。你說他們空軍那麽多飛機他不坐,來加我們的機組?”
“哦,你說這個。可能時間沒有合适的吧。”
張載焓是真不知道,他都兩天沒上班了。不過确實挺奇怪的,還讓他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他嘿嘿笑了兩聲:“今天這駕駛艙還挺擠的啊。”
“我們把那個中校安排到頭等艙了,反正也沒什麽人。”
“哎,要不是航線實習必須得坐駕駛艙,我也想去坐頭等艙啊。今天這麽曬。”
“沒事,一會兒放報紙擋一擋。”
副駕駛這句話說完愣了一下,估計是後悔自己說漏了嘴。張載焓趕緊笑了起來。
“好好好,還是你們有經驗,不然像我這連墨鏡都沒帶,飛一路眼都要瞎了。”
駕駛艙裏的氣氛沒有之前那麽生硬了,張載焓之後着兩個小時也就舒服一點。他倒很樂意和飛行員搞好關系,畢竟大家天天頻道裏你來我往的,關系比較密切。
過了半小時,乘客差不多都登機了,張載焓拿出來耳機和ipod準備睡一會兒。可他一折“尋夢”剛聽到一半,空姐敲門進來說,那個空軍中校問能不能來看看駕駛艙。
機長皺着眉點了點頭:“這種事情我們又不可能拒絕他。不過真是不知道320的駕駛艙有什麽好看的。頭等艙多寬敞啊,這裏伸個腳的地方都沒有。”
“他說看多了空軍的,還沒見過民航的。”
機長和副駕駛以及張載焓互相交流了幾個眼神,都覺得不太能理解,而且這樣一來,報紙是放不了了,他們真得曬着。機長嘆了口氣:“行吧,讓他進來吧。”
乘務退了出去,機長開始和副駕駛做checklist,做完之後副駕就跟放行申請推出開車了。兩個發動機剛啓動,駕駛艙門就開了。張載焓一回頭,汪建正面帶若有若無的微笑在門口站着。張載焓心裏罵了一句我操。
機長在開車,就只是回頭和汪建打了個招呼。汪建點了點頭算回應,坐在了張載焓的旁邊。
“汪處長好。”
“載焓啊,你航線實習?”
張載焓陪了個笑臉:“攢了公休假,去西安玩幾天。您去西安?怎麽會來坐民航的航班了?”
“有點急事,這邊還要演習。”
副駕做完了手頭的事情,回頭看了看,也問了句“您好”,汪建沖他笑了笑。
“今天有演習?那是要流控了吧……”
白鷺航準點率一直很高,但遇到了流控的話,公司也沒有辦法,所以副駕駛這句問得明顯有點不開心。張載焓看了看副駕駛肩膀上的兩道杠,心想畢竟是年輕人。汪建在飛機上,這個航班還能走不了了不成?
張載焓心裏不急,也不想跟汪建說話,就往後一靠,戴上耳機繼續聽牡丹亭。他發現自己經過了毛東的事情之後不管幹什麽都變得很沉得住氣。當然也可能不是沉得住氣,而是死氣沉沉。
耳機裏單雯*期期艾艾地唱完,靠着梅樹睡過去了。春香上來了,叫着小姐。杜麗娘醒了之後還惦記着自己要死了也見不到愛人的事情,繼續傷心。
知怎生情悵然?知怎生淚暗懸?
“聽什麽呢?”
汪建靠過來得比張載焓預計的還要早。對方的語氣輕松自然,但是肢體間卻帶着很明顯的侵略性。張載焓想了想,英文裏有個詞叫“性氣氛”,大概就是類似汪建現在這種,恨不得把荷爾蒙都吸出來灑到張載焓的身上。不過好在汪建有種中年成熟軍人的帥氣,所以這招倒不顯尴尬,還算管用。
耳機裏單雯已經唱到了尾聲,張載焓笑了笑,把ipod解鎖遞給汪建,讓他自己看曲名。
汪建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驚訝,眼神再看向張載焓就有點不一樣了。
“你也愛聽昆曲?”
“算不上。我是北京人嘛,父母從小喜歡京劇,所以我接觸得多一些。來了南京就聽聽昆曲,兩個戲種關系也很近。”
“你去西安是去玩?”
“散散心。”
“怎麽了,有什麽比較煩的事情?”
張載焓回頭看了汪建一眼:“失戀了。”
汪建沒回答,但也沒動,還是那種姿态。剛才回頭看的那一眼,張載焓覺得挺陌生的。不是汪建陌生,而是汪建在他的視野裏的那種感覺,汪建看着他的眼神和意圖,讓他覺得很不習慣。
張載焓往旁邊撤了撤,汪建會意,老老實實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飛機上跑道了。
“我還以為現在年輕人,都是喜歡那些流行歌星。”
“沒有吧?蘭苑每次都很多年輕人。”張載焓的聲音幾乎完全被滑跑時的聲音蓋住了。他等飛機起飛結束,開始收襟翼了,才回頭看了看汪建,笑了一下,“我這種純粹就是受家庭影響。除了戲曲之外,天天聽的也都是流行歌曲,再就是金屬搖滾,反正都聽一些。”
“嗯,雅俗共賞。你很喜歡音樂?”
“還行吧。”
汪建沒說話,看了張載焓幾眼,似乎在考慮合不合适。
“江蘇省昆劇院要演玉簪記,你知道的吧,這周末。打算去嗎?”
張載焓一下子就笑了,覺得汪建這步走得有點突兀,也覺得事情發展成這樣有些奇異:“我那時候還在西安呢。”
“哦,對。”汪建覺得有點尴尬,就也笑了,想把氣氛平複過去,“西安可以多玩幾天,古都,文化氛圍好,好吃的也多。”
張載焓在心裏點頭贊同。不過他生在北京,上學工作在南京,現在都快不知道不是古都的城市長什麽樣子了。
一周之後,張載焓繼續航線實習回來,還好這次沒有那個什麽汪建,讓他松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排斥汪建,一方面,對方人其實不錯,另一方面,汪建身上并非沒有吸引他的地方。只是可能汪建的身份和他有些利益牽扯,也就難免無法平等地相處,所以讓張載焓覺得很不舒服。
天都黑了,小區裏也沒什麽人,他拖着箱子的聲音就顯得特別大,連電梯運行的聲音都顯得特別得吵。張載焓摸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照着鑰匙孔才把鑰匙成功地□□去。門打開之後,房間裏一片漆黑,只有對面樓裏的燈光透過客廳陽臺窗戶照進來,照出來茶幾和沙發灰暗扁平的輪廓,還在地板上拖出來很長的影子。
張載焓擡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了燈。他把箱子推到卧室準備把衣服收拾出來,然後把窗戶都打開來通風,燒了一壺水,把茶幾上臨走前沒來得及扔的垃圾給清了,煙灰缸倒了,垃圾袋拿出來放在門口,又重新給垃圾桶套了個袋子。
“東哥,我覺得出去玩這事還是有點煩。一堆衣服等着洗,家裏等打掃。玩兒是玩兒得還挺高興的,可回來了該什麽樣還什麽樣。”弄完客廳,他去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發現有個饅頭長毛了,就拿出來扔了,“不行,老子也不是沒錢啊,老子要請鐘點工。”
“而且有個問題很嚴重。我發現我很難接受其他人。這不是時間的問題,我能感覺地出來,不是那種什麽,過一段時間慢慢就好了。而是我的情感認為咱倆這事還沒完。所以,我得處理處理我的感情。”
“不過這事過幾天再說吧。”
“東哥,我先去睡了。”
☆、醫院
只是事情不如張載焓想的好,他還沒來得及調整好心态端好架子去和毛東見面,毛東那邊竟然出事了。事情的起因是五一的時候趕上天氣不好,延誤了一片。本來小長假出行的人就多,票也不好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