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梨花和櫻花(上) (2)
發心裏沒底氣。
“東哥,不管你準備跟我說什麽吧,我就是覺得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看開一點,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一句話剛說完而已,毛東就站起身吻了過來。
張載焓被毛東占據了整個意識,他被對方吻着同時吻回去,滿腦子都只有他對這個人的喜歡。怎麽看都喜歡,怎麽着都喜歡,怎麽就能那麽喜歡呢?讓人覺得接吻是個早就該做得而且永遠做不夠的事情,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喜歡,也想讓對方喜歡自己。
吻到毛東推着他靠到了後邊的牆上,他倆稍微分開了一下,毛東盯他盯得讓人發毛,讓人覺得這個人其實是那種想要的東西到手之後咬死不放的人。
“嚴岫?”
“騙你的。”
張載焓見毛東還是沒動作只看着他,就咧開嘴補充了一句:“gay那個不是騙你的,男朋友是。”
毛東聽完直接整個人壓上來然後把舌頭伸進去繼續接吻。有一會兒張載焓還以為他倆要直接在辦公室做了,腦補得心裏覺得刺激的不行,下邊就硬了。
但是毛東親了不知道多久之後還是節奏慢了下來,然後分開,額頭抵着他的額頭,雙手扣着他的側頸。
“我沒騙你,但是沒跟你說過……載焓,我是gay,對你一直都有感覺,只不過沒發現我自己喜歡你,直到你那天突然跟我說的時候。那個妹子叫管婧,是其他院的,我認識她是在交友軟件上碰見的……嗯,gay交友軟件。那妹子是個腐女,而且貌似還是個雙,之前喜歡一個女人,找我當gay蜜訴苦的。”
張載焓抱着毛東不說話,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
“我之前猶豫,是因為我家情況比較複雜。我媽之前出過一次交通事故,差點就截癱了,後來康複了很久,這兩年才基本恢複行走能力。雖然我們沒攤開說過這事情,但是,”毛東頓了一下,“但是她出交通事故的時候我剛剛跟她出櫃,所以我真的……當時我直接跟那個讓我為了他出櫃的人分了,我沒辦法再找個男人喜歡——我沒辦法再第二次把這件事情跟她提起來,本來是準備留在本地工作并且盡快找個女的結婚的。”
“嗯。”
“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之後,毛東長舒了一口氣,本來很急促的呼吸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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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載焓捧着對方的臉點了點頭:“對不起。”
“以及我本來是真的很想打你的。”
他能感覺的出來毛東之前是在跟他保持臨界距離的,但也沒想過背景這麽複雜。他沒辦法擺脫拉毛東下水的責任,但是既然毛東自己決定了,而且他事情也做了,那就沒什麽可後悔的。
之後他跟毛東就這麽抱了四十多分鐘,硬是到最後一點點色|情氛圍都沒有了,讓他在內心感到頗為可惜。
張載焓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有感到滿足的那一天,或者說他長這麽大真沒體會過這種非常接近“別無所求”的感受。但他竟然跟人抱着就能覺得死而無憾了?所以說果真愛情真是個操|蛋的東西,簡直不可理喻。
他們倆就抱着,互相聊一聊各自的生活。最後的結束竟然是因為,張載焓靠着牆站在那,睡着了。
毛東把他挪到了椅子上,給他蓋着衣服讓他睡到了五點半。五點半的時候他把人叫醒,一覺無夢醒過來的張載焓睜眼就看見毛東一邊給他接了杯水一邊點了根煙。他看了眼垃圾桶,煙頭扔了六七個。後來毛東跟他去買了早點然後把人送到了寝室樓下,說自己明天還要上班,得回去換衣服。
等到人都走遠了,張載焓才一躍而起飛速跑上了樓回到寝室,做到自己床上被迷迷糊糊的申晨罵的時候,才覺得有那麽點真實了。
初戀你知道嗎,初戀。
他真的挺想把人都從被窩裏拽出來,就跟當初班長幹過的一樣,挨個對着耳朵吼一遍“老子有妹子了”。
但是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床上,發呆,直到嚴岫被自己定的鬧鐘震醒後,跑過來敲門看他回來了沒有,問他事情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達成。。
以及 修成正果這種事情不應該求評求收藏嗎OvO
☆、南與北
張載焓是個藏不住事情的人,所以他的性向才會讓寝室幾個知道,所以他當時認出來嚴岫是同類的時候才忍不住刻意拉近兩個人的距離,所以他能一抽風就忍不住跟毛東說了,所以他剛和毛東确立關系那幾個月才會非常難熬。沒錯,他自己不在乎讓別人知道,可他就是很奇怪的知道,毛東在乎。
起初他是在寝室裏發春,後來被寝室人吐槽忍不了了才收斂一點,轉而一門心思騷擾嚴岫。嚴岫建議過他可以廣而告之世界他自己脫單了,只不過不說對象是誰就可以,但是張載焓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
畢竟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背後巧合看到了什麽,然後就能聯想出來點東西。
毛東每周末會和他見面,雖說只是在校門口碰面後離開,但同時認識毛東和他的人算一算也不能說少,所以張載焓一直很謹慎,甚至毛東都會開他玩笑說倆人天天跟地下活動一樣。
但其實說起來,張載焓才是不在乎的那個。
五月份的時候學生會換屆,他和嚴岫開始閑了下來。因為大三的專業課結課時間比較早,所以他們沒停多久就開始一門接一門的考試。毛東還在閑崗上,于是在張載焓考試的這兩周,難得的寂寞了。
先是周六早上一睜眼他下意識給張載焓打了個電話,打的時候掃了一眼表上的數字才一下子想起來張載焓這會兒應該正在考試,于是剛忙把電話掐了。考試的時候按說應該是關機,但是這個電話打通了,所以毛東吓了一跳害怕張載焓拿手機偷偷查東西的時候自己一個電話飚過去,萬一有鈴聲或者震動那就蛋疼了。之後他就硬生生看着表度過了這兩個小時,手機解了鎖又鎖屏,明明之前兩個星期都等了,現在卻等不了兩個小時。
并沒有兩個小時,毛東醒得晚,張載焓出來一看手機就回電話了,所以他移動也久等了七十分鐘。
可想人的心情就是那個樣子,也沒什麽,就是滿腦子都是。
張載焓最迷人的地方,是腰背部。毛東一開始注意到這個人也是因為這個人的腰背部,那種線條的美感很難不吸引一個gay的目光。他第一次在學生會辦公室和張載焓接吻的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個人的吻和這個人腰的手感上邊了。這位學弟對他的珍視讓他整個人好像都燃了起來,明明已經平靜下來的很多東西都被一一喚醒。包括想人。
他很久都沒想過人,哪怕是他爸他媽,他從來不是一個會去想人的人。因為毛東秉信想人的話不如付出行動去見面,去珍惜和對方相處的每一刻。
張載焓的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在看某個電視臺拍的不能更假的民航電視劇。
“喂?毛東?”
那邊不是很安靜,毛東想象着對方随着人群往考場外邊走的樣子。
“嗯,考完了?”
“剛考完。你打我電話有事兒嗎?”
“沒有。”毛東很傻地笑了笑,“想摸你腰了。”
因為剛考完試,張載焓滿腦子都還是交通流量計算方法,所以壓根沒反應過來毛東在說什麽。他正張嘴想問,卻突然想明白了。
“我|操,老子冷落了你兩個星期你就寂寞成這個樣子。”
“主要因為我太久沒談戀愛。”
毛東的一句話讓張載焓一下子停在了路中間。
“那你想怎麽談?”
“我昨天晚上剛在網上買了兩張去蘇州的車票。”
“行,等我回去收拾收拾。”張載焓慢慢邁開步子繼續往寝室走,沒搭理毛東對他的爽快的調侃。
最後毛東說了句一會來學校接他之後就挂了。
要說這個季節去蘇州,張載焓不會太高興。很簡單,因為熱。
不過毛東說出來那一句“太久沒談戀愛”之後,他就突然心疼了。
況且蘇州是他想去了很久的地方,他想聽評彈,盡管聽不懂。這事兒他大概是跟毛東提過那麽一次,說自己有一次聽評彈,點開播放器才發現根本就是外語。毛東當時笑了笑說他仔細聽的話還是能聽懂的,畢竟都是蘇南嘛,回來可以給你做翻譯。
也因此,聽說地點是蘇州的時候,張載焓又突然感動了一下。心一熱,也就不管自己是不是考了兩周的試刷了兩天的夜需要休息,就答應了。
到南站買了票上了車坐下來不到兩分鐘,張載焓就睡着了。快下車的時候他被毛東叫醒,覺得自己就像腦子像是在泥土裏紮了根之後被硬生生拔|出來,難受得特別煩躁。毛東并沒有說什麽,但出站上出租車張嘴就報了酒店的地址。他起得晚所以連午飯都沒吃,下午兩點多毫無疑問正是餓的時候。
張載焓到了酒店房間倒頭就睡,毛東出去買了吃的。
再睜眼,天都已經黑了,張載焓看見毛東坐在另一張床上看電視玩手機,也就沒有動,半真不假地邊裝睡邊偷窺。兩張床之間的垃圾桶裏有扔掉的打包盒。毛東穿着很休閑的居家服,毫無征兆的,突然就往張載焓這邊掃了一眼。
四目相對,倆人都愣住了。
看着對方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毛東先笑了出來:“我說你多大了還裝睡。”
“你看電視看得好好的看我幹嗎?”
毛東笑着頓了一下:“不知道,我好像幾分鐘就要看一次。”
我|操。張載焓在心裏暗罵了一聲,掀了被子就站起裏跨到了毛東的床上,把人壓到床上的時候順手扣了對方手裏的手機扔在了自己本來躺的那張床上。
“東哥,你每次跟我調情的時候都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有意思嗎。就知道笑。”
這麽一說毛東反倒樂得更厲害了,扳着他的脖子草草吻了一下。
“我笑是因為高興。起來吧,出去吃東西。”
觀前街是蘇州的商業中心,他們倆就住在觀前街的一個酒店式公寓裏。房子是毛東朋友的,常年沒人,所以連電視都只有中央一臺和蘇州一臺。兩個人都很少再過這種簡直不像二十一世紀的日子,沒事情做就只能出門轉一轉。
“我下午看過了,有幾家店看起來很好吃,一直在排隊。前邊路口左轉裏邊就是一片茶樓,樓上都是唱評彈的,我問了問當地人,他們說廣霍茶樓那家的評彈最地道。先去吃東西吧,你想吃什麽?”
張載焓一直四面八方地看,毛東說什麽就沒反應地聽着。
“你他|媽什麽時候變話唠了?”
“下午你睡覺我也沒事情做,就出來看看。”
毛東這句答非所問,但張載焓沒說什麽,找了家看着順眼的店進去,毛東在後邊跟着。張載焓一進門就站起來去點單,這是家把好幾個商鋪集中在了一起類似美食中心的東西,毛東就看見張載焓從這頭跑到那頭,一會就弄了一堆吃的回來。
這個是酒釀餅,那個是脆皮火燒。主食小吃甜品樣樣俱全,而且張載焓可能因為睡精神了,整個人特別開心。
有一瞬間,有那麽點老夫老妻的既視感。
“行了別盯着我看了,我就是中午臨出寝室那會知道你餓了,就查了查美食攻略。”桌子對面張載焓上手就捏了一塊香豆腐,“餓死我了。你中午在酒店吃盒飯的行為簡直喪盡天良。”
按照毛東的性格或者說能力,他如果就這麽拉着自己出來,那十有八九是酒店飯菜都準備計劃好了的。中午查美食攻略純粹是因為知道毛東肯定要迎合自己口味選擇,他卻覺得既然來蘇州了,就要吃點當地的。
結果查着查着,才發現自己看的都是毛東可能會喜歡吃的東西。
比如上次去餐館吃飯,發現毛東不吃香菇。後來又有一次發現毛東喜歡吃辣的。
後來一直到毛東跟出租車司機報完地址後跟他解釋說這是他朋友的房子的時候,張載焓都以為毛東準備這次“突然”的出游準備了很久。
也就是他看見垃圾桶裏的餐盒的時候吧。他睡得迷迷糊糊剛醒,突然腦子裏一個激靈意識到毛東這次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心血來潮。但是選擇蘇州這個地方,又肯定是毛東想了很久的。
一頓飯吃得兩個人都各自有點得意忘言的心思。
評彈,或者說蘇州評彈,有時候又被稱為“南詞”,其實是蘇州評話和彈詞的總稱。嚴格意義上來講,張載焓上次聽的應該屬于評話,講的是一個古代民族英雄的故事。昆曲是雅的,一音一轉都追求美和高,但評彈卻是人堆裏出來的藝術,靠的是味道。
站在蘇州這種地方,張載焓很難不有一種唱曲的沖動。只是昆曲他唱不好,總是唱不出來蘇南人的那種自憐。
張載焓不太明白“自憐”是一種怎麽樣的美感。
廣霍看起來是個老茶樓,上樓的樓梯狹窄而且黑暗。樓上已經幾乎坐滿了,有服務員在角落裏收拾桌子。他拉着毛東走過去,位置不算遠,但是很偏,隐在黑暗裏。臺上有個頭發灰白的老人在說評話,聲音抑揚表情也很豐富,茶樓裏吸煙的人挺多的,所以空氣有很重的丁達爾效應。
他和毛東剛坐下的時候,整個樓裏爆發出來一陣笑聲。張載焓也只聽懂了幾個像是人名的東西,想着自己也就能聽聽“味道”了。
“好像是在說抗戰時候的事情……”毛□□然把頭側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然後又皺着眉頭認真聽了一會,“好像是說中|共中|央特科在上海那邊,潘漢年的故事。”
張載焓點了點頭,因為毛東提供的信息又聽懂了幾個地名。
“你說蘇州話怎麽和南京話差那麽多——”
毛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一臉認真。張載焓屏氣凝神地等了一會兒,對方才慢慢開始說話,張口就是做“翻譯”。
“說是潘漢年在上海的時候,袁殊主動去找他。那個時候袁殊是呆過中|統和軍|統的特|務,還是進步青年。袁殊通過認識的共|産|黨|員在一個茶館直接把潘漢年截在了茶桌上,潘漢年一開始不知道這人什麽來頭,還心驚了半天。”
“嗯。”
“潘漢年一開始很猶豫,不知道這人該不該用,他後來和夏衍見面的時候問了夏衍,夏衍說此人不可用。但是那個時候潘漢年是要在上海重建中|共地|下黨|組織,所以急需人才,袁殊這個人又吃透了上海的幾乎所有情報機|關,還幾次主動聯系中|共,所以潘漢年就動心了。”
“嗯。‘魯迅之筆,楊公之書’。這是楊子江老先生的《潘漢年與上海灘》。”
毛東點了點頭剛又聽了幾句,就聽見觀衆一片鼓掌叫好。他回頭有點無奈的看着張載焓:“這回完了。咱們來得有點不是時候。”
“嗯,我聽出來了。”張載焓沒忍住笑了出來,“好歹‘本回完’這種話還是能聽懂的。”
“等吧,應該還有下一場。”
毛東靠在了椅子背上,叫服務員過來點了一壺茶。
張載焓突然上手和他十指交握的時候,他驚得一下子坐直了脊背沒克制住看了看周圍。但和張載焓握住的手也并沒有怎麽抵抗,也沒有分開。
“你說實話,真能聽懂?”
第二場開了,上來一個女的抱着琵琶,看來是彈詞。
毛東沒回答他的話,側着臉笑了笑。
蘇州話上海人能聽懂,兩地方言都可以粗略得歸到“吳語”的範疇。到了南京、鎮江等地方那完全不是一個方言種類。上海人也許能聽懂南京人說話,但南京人是聽不懂絕大多數的上海方言的。蘇州話的話,張載焓不好定論,但感覺上毛東也最多能聽懂十分之一。
昨晚上連夜補了一些評彈名段的故事簡介這種事情,毛東不會說,張載焓也不會說破。男人總都是要面子的。
但他攥着毛東的手越來越緊,就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能順着這只手壓倒對方心上一樣。即使是gay,也還是有男人的侵略性。張載焓受不了毛東這麽為他做事,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可能放開握着的這只手。
既然放不開,那就捏碎。
手也是可以接吻的。
毛□□然就想到了這句話,心裏動了動,呼吸就重了起來。張載焓為他做了很多事,從他大三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他現在想要也為張載焓做些什麽,他為此覺得快樂。
兩個人聽着雲霧缭繞的評彈,坐在雲霧缭繞的廳堂裏,得之我幸,不過就是這四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回來了w
☆、迷戀
從在蘇州住了兩天,毛東好歹算是旅行能力複活,開始領着張載焓玩景點。從虎丘玩到拙政園後來竟然租了漁具,跑去太湖釣了一下午的魚。雖然兩個人也租了個遮陽棚,但因為在水邊,所以晚上回到住處的時候還是發現短袖下一條非常明顯的黑白分界線。
因為玩累了,也就沒有再出去逛街。兩個人躺在毛東那張床上看中央一臺,張載焓忍了快半個小時,終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噌得坐起來,回頭看着毛東瞪着眼。
“不行,咱們出去看電影吧。”
對方沒說什麽站起來就開始穿衣服。
認識張載焓久了,就知道這人根本就是個沒定性的。大概除了感情上的事情,什麽東西都是一會兒想一會兒的,就像剛才說要休息的是他,現在說要出去的也是他。
“我昨天就給我朋友發短信了,說讓他回來至少把有線電視費交了,不然堅決出去住酒店。”毛東關了電視拿上錢包,找到房門鑰匙攥在手裏,“出門左轉有個商場,裏邊應該有電影院。”
他已經走到了門口,卻突然被張載焓拉住了:“晚上外邊涼,你加件外套。”
毛東愣了一下,但是沒說什麽還是加了一件。
很明顯他因此有點不太高興。
大概連他親媽上一次管不管他穿衣服也都是一兩年之前的事情了。他也知道張載焓說這句話的出發點,可還是有那麽點介意吧。
“忍着。”張載焓瞟了他一眼,然後十分嘚瑟地出了門。
蘇州很奇怪,中午或許熱得不行,但是走到沒有太陽的陰影裏就能一秒內凍死。
毛東喜歡走在張載焓的背後,原因很簡單,看腰。張載焓穿的短褲是毛東昨晚上逛街的時候和他一起挑的,其實很符合毛東的口味。現在即使是在夜色裏,也是一種視覺享受。視覺享受在進入明亮的商場後更升一級,毛東在心裏唾棄了自己幾句,覺得真是飽暖思淫欲。
電影院在商場的三層,兩個人走到電梯裏按了樓層正準備按關門的時候又走進來了一個人。
張載焓一開始根本沒覺得不對,直到他擡頭張嘴想問那人進不進來,才發現對方的表情不對。
遵從某種直覺的,他回頭看了一眼毛東。
與此同時,站在樓梯口的那個男的叫了一聲:“毛東。”
于是張載焓又回過頭去看他,對方臉上那種表情讓張載焓有一瞬間不敢去猜測那個人到底是誰。那人看起來也是個學生,背着個雙肩背包,一頭短發很清爽,長得也很清秀。三個人有點尴尬地僵在電梯口,直到毛東測了一下身,示意對方進來。
人進來是進來了,但是很明顯下意識地跟毛東保持着距離。
就好像稍微靠近就會被吸上去一樣。
“你來蘇州是來玩嗎?”
“嗯。”毛東盯着對方點了點頭,然後好像突然被激活了一樣,笑了笑,“我們來這邊玩的。也不是周末,你怎麽不在學校?”
那人看起來壓根沒有注意到毛東強調“我們”時候的那種刻意,在張載焓看來對方簡直就是盯着毛東的同時一腳踩進了坑裏。
那個坑換做他真的不會去踩。
“哦,這樣。”那人很勉強地笑着,很敷衍地掃了一眼張載焓,視線幾乎沒有和他有任何的交會,“你們是同學?”
毛東點了點頭:“我學弟。”
一直到電梯到了三層,張載焓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很難确定自己是什麽感覺,大概就是類似于心裏正熱的時候,被一盆冰水澆了進來。他張不開嘴,心裏有的所有猜測都沒有問出來,只是覺得自己的存在特別紮眼,覺得自己不該和這兩個人在一起。
電梯門一開他就直接走了出去,走出來三步的時候被毛東一把拉住。因為旁邊有很多人,張載焓沒有任何掙紮停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毛東也松開了手但緊跟在張載焓的身後。兩個人一直走到買電影票的櫃臺前邊,張載焓停了下來,毛東也就跟着停了下來。
就站在那,張載焓裝着在看屏幕上的檔期安排,他能感覺的毛東在看着他。後來開始有路人回頭看他們,因此張載焓低了低頭,退了一步,笑着側過臉問毛東想看什麽電影。
只不過視線還在顯示屏上,壓根就沒有看毛東。
毛東并不回答他。
“行,那我問你正事。剛那是前男友?”
前男友有且只有一個,就是那個讓毛東為了他出櫃的。張載焓能理解這種喜歡和吸引力,能讓毛東在十幾歲的年紀愛上的人,一定是真的讓他移不開視線的,讓他不能更加喜歡的。
毛東不問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大概也是因為知道他的想法。
或者說,是因為看見對方的那一瞬間,他也知道自己還是喜歡。
“載焓,我承認,這麽多年我完全不能談感情确實有些原因是因為走不出他的陰影。不僅僅是因為我喜歡他,更因為其實我當時的行為對他來說非常過分。我領着他跟家裏出櫃,最後只記得我媽出了交通事故,根本沒顧忌他的感受。”毛東頓了頓,“戀人不該是這樣的。到現在我都很自責後悔。”
那時候也是自責,覺得自己讓家人痛苦了。這種自責過去之後他并沒有原諒自己,因為對于這場關系的另一個人來說,他毛東還是徹徹底底地渣了。
雖說這事情本來就不能兩全,但是他當時總能做的“更正确”一點。
“就像今天一樣……我每次都是把他扔在那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載焓突然回頭直盯着毛東的眼睛。
“你沒必要為了我這樣。大家也都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利害關系我想得清楚。東哥,你現在完全可以回去找他聊聊幾年前的事情,解釋解釋,讓大家都好過一點。”
“我有必要。我當時什麽都想不出來。就和那時候聽說我媽的事情之後一樣,就是……”毛東看着他的眼神很複雜,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是本能吧。”
都說兵敗如山倒,張載焓聽到這句話之後突然洩了氣,有點自嘲地搖了搖頭:“我覺得你現在還是該去找他說一說。看你倆反應就知道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面,事情肯定都還梗在那。我說真的,這次是真的。”
毛東評估一樣看了他很久,然後突然就破了功,笑了起來。
“要不,你先買張票進去看電影?”
“我|操,別他|媽笑了。我男人在跟初戀聊天我去看電影?你也不問問我看不看得進去。”
為什麽氣氛突然就變了,張載焓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嚴肅一回根本就是浪費。不過毛東這麽問就肯定是不想讓他跟着去呗,他除了看看電影,好像也幹不了什麽其他的。
“算了,你趕緊找你前任去。老子去看看都有什麽電影。”
毛東沖着他挑了挑眉:“你剛不是看了半天嗎?”
“操!”他下意識就擡腳想踹人,不過他踹得不認真毛東也不認真地躲了過去,還順勢拉住了他的胳膊,一下子湊了過去。
“安心看電影。謝謝。”
張載焓的心跳一下子就飚上來了。
這是毛東在公共場合做過的最親密的一個舉動。
至于電影,張載焓最後看的是個美國大片,反正也就是超級英雄打打打,片末高潮部分炸一炸白宮或是曼哈頓的那種。他反正是連自己看沒看進去都不知道,滿腦子都是電梯門口毛東初戀那個看得人心酸的表情。別說毛東,他自己都覺得看了很難過。
連初戀叫什麽毛東都沒跟他說,就說了一句他在蘇州上學。張載焓懷疑了一下毛東來蘇州的真實目的,但也就是一下而已,畢竟電梯偶遇這種事情的概率實在太小,毛東也沒必要找不痛快騙他。
他看完電影出來的時候兩個人應該已經談完了,因為毛東坐在電影院大廳的休息區等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放松,很好,讓張載焓突然想起來他之前聽過的一首歌,高潮部分的歌詞就是說演唱者在冬天看到冰淇淋店裏的愛人在喝奶昔,演唱者在外邊透過玻璃窗看着愛人在店裏一邊說什麽一邊笑,覺得這個場景特別美。
張載焓走過去,站在毛東的座位旁。
“怎麽樣了?”
“哦,”毛東看着他笑了一下,電得張載焓有點發愣,“他回學校了。”
“那咱們現在回住的地方?都十點多了。”他有點想問這麽晚了為什麽不把人送回去,又覺得提議這麽送一個大男人會顯得他很刻意。
不過那個清秀的樣子真的會讓人不太放心。
“回去吧,累。”
說開這麽大一件事情,肯定會累。
兩個人很默契地一起開始往電梯方向走,跟旁邊一對一起看電影的男同學一樣看起來特別關系特別單純。毛東問了問他餓不餓,他說不餓,毛東說那就直接回去吧,他說行。
回去之後毛東去洗了個澡出來卻沒有急着睡,兩個人依舊還是靠在床上看中央一臺。張載焓能感覺的出來毛東其實挺想他問一問的,但是他自己就有點拉不下來面子主動說。不過反之同理,張載焓自己也拉不下面子主動問,于是就只能裝老夫老妻玩淡定。
第二天他們就要回南京了,張載焓還出乎意料得發現自己對這個沒網沒電視的地方稍有點不舍得。
只不過他沒想到回學校之後事情會突然複雜起來,也沒想到自己面對那些早就預料到的選擇的時候,會做出完全意料之外的反應。
張載焓是有底線的,對感情亦然。但所有的所謂底線在遇到他想留住的那個人的時候根本就是想太多,兩個人在一起總會有犧牲,能犧牲到哪一步,不到事情臨頭,誰都不能真的預測到。虐還是不虐,總要在最後反轉一下。
沒有後來的那一個月,也就沒有毛張再之後的八年。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w
☆、選擇
回去之後,張載焓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嚴岫。悶騷嚴看着他的表情很明顯是聞斌他倆又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要麽就是親了要麽就是互相表白。
“做了嗎?”嚴岫沖他挑了挑眉毛。
“我操除了這個你還能不能問個其他的。聞斌又怎麽你了看你猥瑣的。”
“他跟女朋友分了。”
張載焓設想千千萬也不會想到這個,心想果真這世界上極品很多。聞斌就是個極品,嚴岫是極品中的極品,他和毛東跟這倆比起來實在太正常。
“毛東我倆在蘇州電影院電梯偶遇他前男友,這個聽起來怎麽樣?”
嚴岫意料之內的在愣了一會之後爆笑了起來,張載焓其實不太知道嚴岫還是會爆笑的?他有點被吓住了,等人喘過氣了才繼續解釋。
“真是偶遇。倆人高中時候好像還轟轟烈烈愛過恨過,不過那天見面把事情說清楚了,也算對過去有個了結——”
“載焓。”
張載焓本來在收拾東西,背對着嚴岫,聽見之後吓了一跳,一下子回頭看着對方的。嚴岫臉上還是有笑意的,但是背後又有一些其他的東西,張載焓起初猜想是他跟聞斌的事情,但馬上又覺得,這件事應該是和他自己有關系。
“有話說。”
“你做好心理準備。民航這圈兒就這麽大,你跟毛東的事情應該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
一開始張載焓沒信,因為他沒跟別人說過,平時也很注意,就算知道也最多有幾個人懷疑,但是現在這年代誰還管你是不是“看起來”像一對同性戀?
“載焓,我是聽學姐問的,感覺應該是毛東說的。我不知道你們倆怎麽商量的這件事情,但是我看你的意思好像也沒打算出櫃。毛東就更奇怪了……”
“他剛工作,腦子有病才跟別人說。”
當然最大的可能還是有人看到了之類的,畢竟蘇州并不遠,周末去玩的人也一直都挺多的,他倆在蘇州又比較沒顧慮,又是牽手又是摟着說話的。張載焓仍舊覺得自己無所謂,但是對毛東那邊的擔心讓他開始煩躁了起來。
事情最開始的時候是輔導員突然叫他去談話。
張載焓他們的輔導員是個大不了他們幾歲的學姐,叫陳思,平時對學生也挺好的。所以張載焓過去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