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0章
左鳴揚只覺得一陣的天昏地暗,意識還沒有徹底蘇醒,他置身在無盡的黑暗之中,隐約間,他仿佛聽到誰在低聲地哭訴着,還有焦急吶喊的聲音。
他想起了一些事,他想起他做了一個幾乎要把他擊垮的噩夢。在那個噩夢裏,他的爺爺死了,一把刀就這麽刺進了他的身體,滿地的鮮血靜靜的流淌着,他難受極了,他恨不得撕碎那些傷害了他至親的人。可那些人裏面,有他想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
那個叫做白沐的男人。
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受不了那個人的背叛,他怒吼着想要用最惡毒的話吼他,以求自己能好過一些。可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聲是那樣的清晰,伴随着嗜骨的痛苦,一字一句都往他的心裏戳。
可是他的心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想要囚禁他,讓他從此以後只屬于他……可是他的身心深處的另一個聲音,卻又在拼命地拉扯着他即将要崩潰的理智。
他想要的是什麽呢?
無非是想讓那個男人親口說他心裏是有自己的,他想要的只有這樣而已。可是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悲慘了?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傷害了自己親人的男人,他應該掐斷他的每一根骨頭,讓他生不如死……可是為什麽見到了之後,他的身體卻不受控了?為什麽還要問那一句像是放屁一樣的“為什麽”?
他還是太年輕了,他不知道該怎麽排解心中的這種痛苦。他本以為謊言被戳穿,那個男人應該露出失敗者的表情,或後悔,或不甘,亦或者是不屑。
可是男人沒有。
男人看着他,眼圈都要紅透了,他将手裏的藥瓶遞了過來,用一雙充滿了哀痛的眼睛看着他,他像是對他失望透了……
可這并無道理的不是嗎?那樣的事情都做了出來,他又演戲給誰看呢?這個男人為什麽就不能愛他呢?沒什麽要這麽對他呢?事到如今,他還奢求自己原諒他嗎?他不會原諒他的!可他又能拿他怎麽樣呢?他只能把他留下,就在他身邊,剩下的以後再說……
他跟他打了起來,可他不是男人的對手,不是那些混蛋的對手,他留不住他,他要屬
別的男人了,他一直在意的那個男人……
他簡直要瘋了,他僅剩的理智已經蕩然無存了。他拿着-槍-對着他,他想叫他不要走,不要逼他出手。可是男人決絕的背影刺傷了他,他開-槍-打了男人的腿,男人狼狽的摔在了皚皚白雪之中。血從男人的腿上流出,慢慢的沒入雪中,一點一點的擴散着。月光下的雪反着令人恐懼的寒光,映襯着血的紅,那麽刺眼……
他拿着他唯一能稱之為武器的東西靠近着,他想要離男人的那顆心近一些,可是男人将武器一腳踢開了,就像是他張開最後的懷抱,最後的一個機會被男人狠狠的拒絕,到了這種地步,男人還是要走……
男人不想要他了,他不從來都不想要他眼前的自己。
他只得出了這樣的認知。
他看見了那把劍,是男人心上人的,他嫉妒,他憎恨。他抽出了那把劍狠狠的刺了進去,淚說模糊了他的雙眼,他不敢看男人的臉。男人的身體極速的下墜着,他抱着了他,男人的血像是泉眼一樣湧了出來,他心裏疼的厲害,就像是連同他自己也殺死了一樣……
他想問他為什麽,可是他喊出卻是一句句“我恨你”,無助的,聲嘶力竭的聲音在落滿了雪的樹林裏不斷的回蕩着,猶如一聲聲詛咒。
滿眼的紅色,男人的臉上,他的肩上,他們的身上,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兩具屍體,卻又親密無間,再也沒有誰能把他們分開。
他盡量的,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抱住他,恨不得将男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可是男人抓住了他的肩,男人哭了,像個絕望的孩子一樣叫着“左鳴揚”三個字,他叫他出來見他,哪怕一眼就好。
可是男人在呼喚的是誰呢?
他想要問他,可是他的心髒疼得厲害,那樣殘忍的話,他一個字也問不出口。果然,沒等他開口,男人的那雙手就突然墜落了,“咚”地一聲摔在了雪地裏。
他想要一命償一命,他想跟他走,那樣騙了他的男人,就算到了黃泉路上,他也不會放過他的……可是他想到了他親人屍骨未寒,他想到了他的父母還有他的妹妹。他想要處理好一切,他想要殺掉那些畜生給他們報仇,再去陪男人,等到了奈何橋,他要他有沒有喜歡過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騙自己。
他拿出了手機打了電話,故作鎮定的。
很快,有人來了。
可是那人告訴他,他的爺爺沒有死?這怎麽了可能呢?
那人說要打電話确認,他死死地盯着那部手機,他突然想不起來他是怎麽拿着槍朝着男人的了,他的身體抖得厲害……電話裏,老爺子的聲音特別的洪亮,可是他卻覺得冰冷的無以複加。
他的親人沒有死,那死的是誰?他失去了誰?
他坐不住了,可卻叫連撐起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顆心抽搐的厲害。他光着上身就從車上跪了下去,可他卻看見了一個黑色的裹屍袋。
如果他的親人沒死,他怎麽能那樣對他呢?
他打開了那個袋裏,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樣。男人的死樣是那樣的悲慘,男人的臉是那樣的涼。他拼命的揉搓着自己的雙手狠狠的貼在男人的精致的臉上,可是男人的唇色不再一如往常那般鮮紅,那是令人絕望的紫黑色。
他想要咆哮,吶喊,可他的眼前的一個黑,就什麽也感覺不到了。
冬天裏難得有那麽好的早晨,充滿陽光……可是他的腦海裏卻只有男人被他親手殺掉的樣子。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身邊的枕頭,可是什麽的沒有,他找遍了房間裏的角落都沒有,那些人告訴他的跟他的記憶不符,他們說男人只是離開了,這還是他親口說的。
他的爺爺好好的坐在那裏,他還在詢問着男人的事情。這是個與平日裏無異的清晨,卻唯獨少了那個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
那些觸碰過男人屍體的人都說沒有見過他,可他的記憶卻又那樣的真實,他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在做夢。他回到了事發的地方,他想要去找一找,那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可是他找不到男人。
他瘋了一樣的在未曾被弄髒的雪地裏徒手挖着,他的內心在不停的自我折磨,似乎找到了那些,跟找不到那些,無論是哪一種結局,他都将萬劫不複,得不到救贖。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時間都要凝固了。
終于終于,他看到了滿手的血跟他的罪惡,男人就這麽被他自己殺死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那些人趕了過來,他覺得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想起一個夢,可是沒有人告訴他答案,他抓着那個人的手問他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男人說是。
他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可他何時能夠從夢裏醒來呢?這個噩夢太可怕了,他想要緊緊的抱住男人取暖,他想要快一點醒來。
終于,他做出了他認為最最正确的決定……
可是,為什麽周圍好像有人哭呢?
像以前無數個早晨一樣,左鳴揚的眼睛還未睜開,就想要伸手去觸碰枕邊的白沐,可他卻撲了個空。
他一下子就醒了。
“哥!”
還沒等他看清眼前的人,左晴就死死地把他抱住了。左鳴揚下意識的抱住了撲在他身上的小妹:“怎麽了?”
說出口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就連左鳴揚自己都被驚到了。
“哥,你好好的為什麽要去撞樹啊……你一直發高燒,都睡了三天了!爺爺跟爸媽快傷心死了……哥,你怎麽了?你別吓我啊……”
門被突然打開,左鳴揚看見自己的父母跟爺爺走了進來,一個個都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鳴揚……”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左鳴揚看着自己家人喜極而泣的樣子,問到:“白沐呢?”
左晴一下子就呆住了,她突然想起醫生說他哥哥有些精神錯亂的診斷,她不敢說話了。
“我問白沐呢?”
左鳴揚的父親見到左鳴揚這樣,疑惑道:“你不是說白沐跟他朋友走了嗎?鳴揚你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想讓我們擔心死嗎?”
這時,請來醫生突然推着小車從外面走了進來,扶下身道:“瓷片割的有點深,該換藥了。”
瓷片……
左鳴揚的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開始劇烈的顫抖着,他看到自己手上沾着黑血的紗布,猛的扯開了。
“左少,您不能這麽做……”
“鳴揚!”
“哥!”
“滾開!”
左鳴揚終于看清了掌心處的傷口,他想起了這個傷口撕怎麽來的,他擡頭看向了周圍的人,他突然覺得特別的不真實。
“我還在做夢嗎?”他問。
老爺子脾氣暴,一個大耳巴子就抽了過去,手裏的拐棍狠狠地敲擊着地面,問他:“疼嗎,兔崽子!”
左鳴揚慢慢的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一下子就哭了就來:“疼,疼啊,真的疼啊。可是怎麽會疼呢,怎麽會疼呢,怎麽會,怎麽會……”
左鳴揚抱着自己的頭就開始瘋了一樣的號啕大哭,他想要去找白沐,可是疼痛卻在提醒着他,白沐被他親手殺掉的事實。醫生連忙準備了鎮定劑他們給左鳴揚推了一針,左鳴揚就又睡了過去。
終于,左鳴揚被老爺子綁在了家裏,準确來說是綁在了床上。因為左鳴揚自從醒來之後,他已經自殺未遂三次了。家裏請來了心理醫生,可是左鳴揚情緒太激動,他們無法跟他溝通。
三天後,醫生準備給左鳴揚用藥,可是左鳴揚突然不那麽躁動了,他也不再絕食了。他只是不說話,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一家人就這麽看着坐在床上的左鳴揚,生怕他再想不開。
在一片死寂中,左鳴揚突然開口道:“報警吧。”
左鳴揚的父親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恢複了正常。
老爺子也忍不住問道:“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左鳴揚看了看窗外陰翳的天空,一臉的潰敗。
“我殺了白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