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明長官、明誠和明臺同時側頭看去,桂姨讓開,就露出後面明家大姐的臉來。明鏡眉目清秀,幾分風塵仆仆也掩不住的俊俏,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目光直直盯住還握着戒尺的明長官。
房間裏三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就因為剛剛出現的纖瘦的女人,露出近乎謙謹的神情。
“到底是什麽事,值得你動了家法?”
明臺、明長官和明誠極快地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對上電石火光的剎那,就聽見明臺咧開嘴凄厲地嚎:“大姐,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被大哥和阿誠哥打死了。”
明鏡板着臉:“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惹你大哥生氣?”
明臺一掙,明誠順勢松了手,明臺利落跑明鏡身後躲着。只覺得明鏡比自己矮一個頭的身形讓人特別有安全感,明臺膽子瞬間就肥了:“我哪兒敢惹他生氣?他在新政府裏當了官,回到家裏也擺官架子,随便找着由頭就整治我。”
“胡說,”明鏡給明長官留着面子,呵斥了一下胡攪蠻纏的明家小少爺,但因為對于明長官的仕途也存着很多不滿,語調并不嚴厲。腳下挪了半步,遮住躲在身後的明臺,眼神還是盯住了明長官,“你說,為什麽動了家法。”
明長官握着戒尺,一點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只沖明鏡很老派地點了點頭:“大姐,這事你就別管了。”
明鏡一下子火了:“這個家裏的事,我不管誰管?”
“對,大姐,好好管管他,拿……家法管。” 明臺在旁邊肆無忌憚地煽風點火,被明長官盯了一眼,嚣張的語調自動換檔,利落垂頭貓腰溜回了明鏡身後躲着。
明鏡轉頭,看向明誠:“阿誠,他不說你說,為什麽動了家法?”
明誠瞧了一眼明鏡,又瞧了一眼明長官,兩眼,将左右為難表現得淋漓盡致:“大姐,這……”
明鏡臉色更火,轉向明臺:“你說。”
“他就是在新政府當了官,回家還擺……”明臺還想煽風點火,話說一半對上明鏡的眼神,再次流暢演繹了胡攪蠻纏到俯低做小的轉變,“大哥非要送我去法國讀書,那麽遠,我一個人,我說不想去,他就打我。”
“去法國讀書?”
明臺、明長官和明誠極快地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對上電石火光的剎那,明長官再次很老派地對明鏡點了點頭:“大姐,之前我已經跟你讨論過了,時局不穩,我想送明臺去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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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的聲音沉下來:“……現在時局的确不太平。”
不過是随便扯來隐藏真相的擋箭牌,明臺可不想讓明長官趁機敲定了遠送異國的提議,眼看着明鏡的想法還有松動的餘地,連忙拽着明鏡的衣袖就賣了個萌:“大姐,我不去,那麽遠,我一個人你怎麽舍得?”
“……也的确是遠,逢年節不一定能回來。”
“就是就是,我要是被送得那麽遠,你得好幾年都看不見我了。”明臺一邊唱苦情戲,一邊得意地瞧了明長官一眼。
明長官一皺眉:“那你想留在國內做什麽?”
明臺下巴一擡,趾高氣揚的:“國內也可以讀書,我的同學都在這兒,大姐也在這兒,老是轉校對我的學習也不好。”
“你是舍不得同學,舍不得大姐,”明長官面對明臺的挑釁絲毫不怒,語調一頓,平靜吐出個用心叵測的問句來,“還是舍不得金屋?”
晴天霹靂,明臺沒想到明長官出了這麽狠的一招,瞪大的眼珠子,耳邊還聽見明家大姐的聲音。
“金屋,金屋是什麽地方?”這是困惑的。
明誠附耳過去,小聲幾句低語。
“明臺!你給我過來!”這是憤怒的。
“大姐,你別聽大哥胡說,他在陷害我!我沒去過金屋,真的真的,別打別打!”這是雞飛狗跳的。
無論之後的戰況多麽激烈,明臺第二天不用被拘在家裏,能去上課的事肯定是定了。
送走明鏡、明長官和明誠,明臺躺進被子裏。
想着白天在鬼屋裏發生的事,思索片刻,明臺摸着腦門低低地笑了。
暗室裏居然有燈,在一棟早就棄用斷電的舊校舍裏,獨立的發電機,可不會為藏屍專門準備。那麽解釋就是,王天風猜到了明臺會再次去舊校舍,猜到明臺會發現那個暗室,他用那具跟他非常相似的屍體掩護了他想要隐藏的東西,就跟第一次,他用三名學生的屍體掩護了他想要隐藏的東西的做法是一樣的。
連續兩次被同一種手法欺騙的心情并不愉快,明臺盯着天花板:“你到底在掩護什麽,王天風?”
放了學,明臺剛從學校出來,校門口忽然出現一位美人攔在了明臺面前:“小明先生。”
美人,真是美人,雖然中文幾分生硬,但完全不妨礙明臺去發現這是一位美人。跟小報頭版裏,政商宴會上,站在明長官身側的美人一模一樣:“洋子小姐。”
被一眼認出了身份,南田洋子并沒有表現出驚訝。她微微躬身,姿态溫婉謙卑:“我想跟小明先生談談,不知道能否占用一些時間?”
“是關于我大哥嗎?”
“是的。”
明臺看了一下表,手腕上失而複得的表:“我不能太晚回家,就在對面的咖啡廳怎麽樣?”
南田洋子再次一躬身:“當然好。”
咖啡廳裏流瀉着優美的鋼琴曲,是一名音樂系的學生正在彈奏。
“兩杯咖啡,”将餐單遞給服務生,明臺看向坐在對面的南田洋子,“洋子小姐想談什麽?”
南田洋子垂着頭,在開口的瞬間,臉頰就紅了:“我這樣自己前來,真的非常冒昧。”
明臺并沒有接話,只是微笑着做出傾聽的姿态,示意南田洋子可以繼續。
“我随我的父親來到中國,這個國家非常的美麗。我在這個美麗的國家遇見了明樓君,他非常的優秀。”
明長官一貫表現出的冷酷狡詐,已經讓明臺忘記了明長官也是一位外表出衆魅力十足的男士。考慮到昨晚才被明長官打了一頓,又被明長官陷害讓明鏡打了一頓,明臺看向面前的日本女人的眼神幾分複雜:“你愛上了他?”
“是的,我傾慕明樓君,我相信明樓君對我也不是沒有感情,”南田洋子臉頰的紅暈,以極快的速度消了下去,“我曾經再三請求明樓君考慮我們的關系,但是他都回避了我。我不得不求助于明樓君的秘書阿誠先生,經過我再三的追問,阿誠先生隐晦地提到了明家嚴苛的家規。”
“既然明誠已經跟你說了,那麽你也應該明白,我大姐是不會同意的。”
“是的,我明白明大小姐并不樂于接受。”
服務生送來咖啡,明臺并沒有動:“既然洋子小姐已經明白……”
南田洋子倒是端起咖啡,優雅地抿了一口:“崔先生在提到明樓君孝悌,黎大小姐忠信的時候,也提到了行事更為便宜的小明先生,非常受明樓君和黎大小姐的寵愛。”
大哥是孝悌,大姐是忠信,到自己這兒就成了行事便宜,因為感覺被隐晦地诽謗了,明臺僵笑着咬牙切齒的:“明誠跟洋子小姐聊得真多。”
“請千萬不要責怪阿誠先生,他只是一位不忍看我為情所苦的好心人。”
“現在洋子小姐是希望我也來做這個好心人是嗎?”
“是的,我希望小明先生能夠勸一勸黎大小姐。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有情人終成眷屬’,難道你們願意看見明樓君僅僅因為國籍有別的關系,不能跟相愛的人在一起嗎?”南田洋子黑色的眼睛脈脈的,期盼地盯着明臺。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确有這麽一說。”明臺假裝沉吟,點了點頭。
“那麽小明先生……”
明臺擺了擺手,面對南田洋子殷切的表情,并不是同等的親切:“但是洋子小姐自己也說了,這是中國人說的,跟你們……沒什麽關系。”
“小明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離我大哥遠一點,”明臺笑了一下,自得其樂的笑,因為配上了危言聳聽的言辭,并沒有緩解氣氛的作用,“否則他被大姐打斷腿的時候,就算你表示可以照顧他,也不會得到感激。”
南田洋子收回了殷切的眼神,露出如她所說的為情所苦的表情:“為什麽拒絕我,小明先生?我只是愛明樓君,他那麽優秀,讓我無法不傾慕,雖然我們的國籍不同,但是愛本身是無罪的。”
“他那麽優秀,你很喜歡,所以你要得到他。就如同這個國家那麽美麗,你們很喜歡,所以你們要得到它,”明臺站起身來,嘲諷地看着南田洋子,“很抱歉,洋子小姐,我跟你們這樣把強盜邏輯奉為至理的國家并沒有共同語言。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我想先走。”
“小明先生,”南田洋子也站了起來,嗓音雖然美,但中文生硬,就顯得略有深意,“你并不如我所想的行事變通。”
明臺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