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眨眼間,2月已至。
李局一案壓了近一個月,也悄無聲息,已與己無關,禮旸也不關心了。他上班的态度是不及過去打緊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就連陳主想找他一回都難撈到人。
還得逮着吃午飯的空兒,才好不容易碰上。
陳主詫異,問他最近是不是還忙?感嘆說,好久不見他了似的。
禮旸溫溫一笑,說,也還好。
兩人各自取了餐食,挑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禮旸調崗之後,不歸陳主直屬領導了,工作上幾乎無交叉,一時間交流也少了,客氣地拉幾句家常還行,可再多的,竟也聊不上了。
陳主對他的關心仍在,含含糊糊地問起他,代職這事兒有沒有去走動走動?
言下之意,是有指點他把代職代成正主兒的意思。
禮旸含笑嚼着飯,直白搖頭。
且不說禮旸現在去意已定,留在這裏只是在拖時間考慮下一步的去路,就算他真的有心再争取一回,現在也還不是時候。李局的案子還判,局裏新領導會是誰還沒說法,将來是內部晉升還是空降?在那一紙紅頭文件下來之前,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現在就急着走動,又能往哪兒走?
他心知陳主是一片熱忱,為他操心,也不忍拂了她的用心,所以這些門門道道他也只在心裏想想,嘴上不願多說。
可陳主卻覺得惋惜,“也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禮旸頓時笑了,措辭越發誠懇,“陳主,不是這個意思,這工作幹了這麽久,我有些倦了。”
他不知道到真正遞辭呈那天,這位單純熱心的老大姐會不會為他的選擇感到失望,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袒露了疲意,只為給她留一點心理準備。
陳主一聽就皺了眉,緊跟着問他有什麽打算?
他也不明确回應了,倒說說笑笑地把話題岔開了。
如今政府有意促進市場開放,已經在部分行政事務上對第三方授權機構放權,諸如一些檢驗檢測之類的事,禮旸聽說,民間現在已經出現了公益性的VCT檢測機構,允許匿名檢測,這對于部分有過高危行為卻諱疾忌醫的人來說,是個福音。
他沒話找話地跟陳主聊起這事兒,陳主卻搖搖頭表示不知情,還詫異這樣的民辦組織合不合法?
禮旸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政府雖沒明确支持,卻又允許這樣的機構創辦,大概也是個默許的态度,這麽下去,疾控在這方面的防治工作,恐怕也會越來越難。
話題只是提了幾句,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處去,一時都無話了。
吃完飯,各自收拾了餐盤走出食堂,陳主又驀地想起了什麽事,笑眯眯地問起,“小禮啊,上回聽你說個人問題有眉目了,這……打算什麽發喜糖啊?今年可是雙春,最好挑日子了。”
禮旸愣了愣,随即就是笑,“到時候了,肯定不會忘了陳主您那份兒。”
“好!我可記着了……”陳主拍拍他的肩。
本來還想叫禮旸去辦公室裏喝杯茶,說是碰上的機會難得,多聊幾句,可禮旸客氣地回絕了,說是中午還有點事,走到樓梯口分道,也就各自散了。
辦公室裏只剩禮旸一人,關上門,間或還能聽到隔壁科室的談笑聲,有些不真切。禮旸呆坐了一會兒,就摸上了煙盒,拿出來卻發現煙都沒了,盒子裏詭異地裝了兩顆薄荷糖。
他一下了然這都是邱少晖幹的好事,哭笑不得,卻也無怪。
那人氣他抽煙抽得兇,一開始老偷着把煙抽少,給他限量,現在可倒好,直接給他來了個偷梁換柱。
禮旸認命地剝了顆糖扔進嘴裏,又把空盒子扔了。
陳主的話仿佛還在耳邊繞着,雙春宜婚,是不錯,禮旸也受了啓發,揣着手機在手裏掂量了一會兒,就給家裏撥了電話。
電話響過幾聲便被母親接起,他一開口,就正兒八經地喊了聲媽,頓了一下,說晚上要回家吃飯。
母親聽了一愣,問道,“你一個人。”
母子心靈相通似的。
“兩個人。”禮旸答。
今天是吳天擺酒的日子。
前兩天邱少晖跟禮旸商量過這事兒,說他不想參加,怕尴尬,可哪怕是個普通朋友,都專程來送了帖子了,完全不表示也說不過去。商量到最後,便說去送個彩禮就走,禮旸也贊同。
早上出門時,邱少晖還特意叮囑他,說下了班順道去酒店接他。
也剛好,接了他順道兒回家。
彩球,花束,紅地毯,吳天的婚禮現場布置得中規中矩,大幅的婚紗照就擺在宴會廳迎賓處,照片上的男人雙手前攏,将笑顏如花的女人環在懷裏,郎才女貌的,顯得登對。
邱少晖到酒店的時候,剛好跟上了一大撥上了年紀的長輩,一來就三三兩兩把一雙新人團團圍住,一下子把他的去路給擋了去。
他見狀,只好掉頭先朝迎賓處走去,往那照片上展了一眼,就掏出紅包給接待的人遞上。接待的人說了聲謝謝,又請他簽名,他接過筆來,卻沒急着動作,而是回頭往吳天那兒看了看,新郎官兒西裝革履,精神不錯,新娘伴他左右,舉止妥帖,這樣的畫面是他沒有料想過的,心情不期然地有些複雜。
要他多真誠的祝福,坦白講,他說不出來,畢竟曾經肌膚相親,他了解吳天的情況。可他也否定不了吳天的選擇,回歸尋常的軌道,是部分同性戀者最後會走的路,總會少一些壓力的,無論是外界還是家庭。
說到底,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邱少晖本還在打招呼與不打招呼之間猶豫,可想到這裏,卻驀地定了神,他們已經各有新的篇章,過去的緣分,是他的虧欠也好,是吳天的心傷也好,至此便休,他不必再有一廂情願的祝福,去給吳天增添多餘的尴尬。
他拿住筆把名字簽上,沒回應接待的人給他安排的座位,而是在一片喜樂中,離開了宴會廳。
比起北方的四季分明,春花冬雪,南方的季節特性總是歪得離譜,至深秋時,樹木枝葉還都蒼綠着,到了臘月,葉子才開始慢慢染黃。
今年立春立得早,搶在春節之前,新芽兒都已蓄勢待發,而吳天結婚這天,正巧是立春前黃葉落得最猛的時候。
漫長的紅毯在酒店大門前鋪開,眨眼間就被黃葉蓋了個七七八八,禮旸驅車朝酒店駛近,遠遠一瞥,那金黃的落葉與喜慶的紅毯交織成片,竟也有幾分別樣的熱鬧。
邱少晖走出酒店時,禮旸的車剛好停穩。
他上前兩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就聽禮旸問,“你真不喝喜酒了?”
邱少晖麻利地系上安全帶,別過頭把眉一挑,“你希望我去?”
禮旸撇撇嘴不吭聲,兀自踩了油門把車開走,他當然不希望他去,随口問問而已。
這麽沉默着,得走過兩三個路口了,他才又狀似無意地問起,“你和他,怎麽分的?”
邱少晖一頓,随即笑開,“我以為你不問了呢。”
“嗯。”前面的路口剛亮了紅燈,禮旸放慢了車速,熟絡地踩着剎車,穩穩把車停住,“本也不想問的,都過去了,問多了沒意思。”
“幸好你不翻舊賬。” 邱少晖搓了搓手,嘆道。
“誰說我不翻了?”禮旸不爽地哼了一聲,“那個不戴套,怎麽回事兒?他跟你……”
“诶?哎……打住打住!”邱少晖頓感無奈,他咋一聽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記起吳天帶着小滿跟禮旸咨詢時問過那麽件事,“你怎麽別的不翻盡問這些?真是……”
“還不讓問了?”禮旸憋着氣聲,卻又想笑。
明知這吃的是陳年舊醋,他就是拒絕回答,禮旸也不會真為難他,可他怕禮旸心裏有疙瘩,也舍不得他記挂那些早成雲煙的親密,所以還是據實招了,“就一回,那天他生日,非跟我要禮物……”
“靠!”不等他把話說完,禮旸就脫口而出。
“诶你還會爆粗啊?”邱少晖傻愣了分秒,頓時樂了,跟發現新大陸似的,“來,再爆一句聽聽,天吶,禮小旸還會爆粗?”
“靠靠靠!你倆真夠情趣的啊,行,我學習了,等你生日了我也送你禮物。”禮旸本就不是真的要清算舊賬,他也理解,真親密到了那份兒上,誰還顧得上防不防範的問題?他不過是想逗一逗邱少晖,沒成想逗出了這麽個結果,到讓他趁機撿了個便宜。
邱少晖反應很快,一下便知他口中所說的禮物深有所指,心裏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臉也瞬即黑了。禮旸這是明着使壞,他吃了啞巴虧,還不好反駁!
服了。
開着車的人早已笑歪了嘴,就連車身都應景地跟着抖了兩下,像是在跟着笑,邱少晖扶着額頭靠在車窗上,悶聲暗笑,只覺路邊黃葉凋零的樹杈上,隐約閃現了明亮的新綠……
一直到車開進了小區停車場,禮旸都沒告訴邱少晖要帶他回家吃飯。
而邱少晖坐禮旸的車,心也放得寬,都讓禮旸帶到地方了才忽然後知後覺,“這是哪兒?”
禮旸朝他一笑,自顧下了車。
等給車上了鎖,才漫不經心地說,“回家吃飯。”
邱少晖回過味兒來,急忙把他拖住,舉了舉手說,“你不早說,我空着手呢。”
禮旸二話不說把手遞過去,徑直握住那只舉着的手,往下拽了拽,“走吧,這就不空了。”
邱少晖糊裏糊塗地讓人拉到了家門口,聽着門鈴響了兩遍,門後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了,他的大腦才慢慢清醒過來。
這就要見家長了……
他緊張!
開門的是禮父,門鎖轉動的瞬間還能聽到門後的碎語,喃喃念着,“不是有鑰匙麽……”
門打開的瞬間,禮旸就站在門外笑着,喊了聲爸,身後還站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人,禮父略略瞧了一眼,也就明白過來了。
“進來吧。”禮國盛說。
“叔。”
邱少晖把頭皮繃緊了,禿嚕了這麽個不鹹不淡的稱呼,生怕拿捏不好分寸。
禮國盛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态度上分辨不出冷熱,臉色也尋常得很,一轉身,只是拂了拂手讓他們随便坐,就回了房裏。
“我報告還沒寫完,小旸你給泡杯茶。”禮國盛說。
禮旸領命去拿了茶杯,又拿起茶幾下的茶罐挨個兒晃了晃,問,“喝什麽?”
邱少晖擺擺手說随便,支吾了一下,又小聲地問,“你爸還沒退休?”
“退了。”禮旸随便拿了個罐子打開,抓了一點茶葉扔到杯子裏,又拿了水壺把水燒上,“醫院有時請他回去會個診,也不閑着。”
大概是聽到了客廳裏的聲響,還在廚房裏忙活着的禮母也走了出來,一手還拽着圍裙擦着,咧着嘴沖客廳裏的兩個年輕人笑,禮旸低着頭泡茶,頭也沒擡就喊媽,邱少晖張了口,可看清了眼前的婦人後,卻一時噤了聲。
倒是禮母神情讪讪,說了句讓禮旸找不着南北的話,“你好,我是禮旸的媽媽。”
毫無疑問,邱少晖見過她,先後兩回,還聊了不少,他記得眼前的婦人曾向他哭訴對孩子的戀情存有懷疑,也記得這位婦人要離開店裏時猶猶豫豫地說過祝福他。可他從沒把她和禮旸扯上關系,只當她的出現只是偶然,殊不知,她早已為了兒子,忍着委屈和不解去跟他和談。
感動麽?不是。
邱少晖覺得心疼,心疼這雙心懷寬厚而堅強的父母。
“阿姨。”咽下內心的震撼,他還是出了聲。
禮母堪堪站着沒動,只是點頭應下,邱少晖一時也沒了話,禮旸本想找個話題打圓場,一擡頭又發現母親和邱少晖之間的氣氛出奇地詭異。
“怎麽了?”禮旸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小旸,我……”
“我見過阿姨。”邱少晖抿抿嘴角搶下禮母的話茬兒,“超市裏遇見過,我幫阿姨搶了一捆特價白菜。”
“哦,你這麽助人為樂啊?”禮旸嗤一聲笑了出來,轉頭問母親,“你沒讓他多搶點別的?”
禮母平複下異常的神色,硬生生地接話,“下回搶別的。”
一插科打诨,尴尬的氣氛也随即淡了不少,禮母說爐子上還熬着湯,話也沒說幾句,就急着回了廚房。邱少晖呵着熱氣喝了兩口熱茶暖身,就自告奮勇說要去幫廚,禮旸只是笑話他跟小媳婦兒一樣積極,倒也不攔着,随手指了廚房的方向,就随他去了。
禮母躲在廚房裏,正對着竈臺發呆,渾然未覺這有限的空間裏多出來一個人。
邱少晖怕吓着她,便開口叫了聲阿姨。
禮母聞聲回頭,毫無準備的,她連妥善的表情都做不出來,只是胡亂扯扯嘴角。
“我閑着,來給您幫個手。”邱少晖努力緩解氣氛。
“不用,都快好了。”
一時間,兩相沉默。
許久,禮母才驀地嘆了口氣,低頭把竈臺的火關了,拿了布墊手,把竈上的湯鍋端了下來。
邱少晖還杵在她身後,走也不是,幫忙也不是,思忖了一會兒,他正色道,“阿姨,我和小旸……讓您受委屈了,對不起。
“我,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您找過我的事兒,別告訴小旸,行嗎?他心裏也不好過,您要是有什麽過不去的,沖我來吧,我……我擔着就行了。”
禮母低着頭沉吟了半晌,才慢悠悠地擡頭,怔忪了片刻,說,“過不去過得去的,都這樣了,你心疼他,我也心疼他。”
邱少晖無言以對。
禮母的話不見鋒利,卻分毫不差地說到了重點,她接納的是一個事實,妥協是為了兒子,她唯一能與邱少晖達成統一的立場,也只有禮旸。除此之外,說別的,都是粉飾。
為母的心情,雖複雜糾結,可也不難懂。
“會炒菜嗎?”禮母忽然問。
“會!”
他不知禮母是不是要他幫忙,直覺這已是個橄榄枝,心裏不由得松了口氣,面上也不敢怠慢。
禮母随即指了一下流理臺上的青菜,給了指示,“把那個炒了吧。”
“行。”邱少晖一收到指令就麻利地動作了起來,熱鍋,擱油,放了青菜又飛快地翻炒。
禮母看出他是熟練工,一轉念就想到兒子最近似乎長胖了的身形,又一次禁不住嘆息。
哪裏都好,除了性別。
等邱少晖揮灑自如地炒完一盤青菜,裝了盤,禮母已經把餐桌收拾好了,正端着湯鍋往外走。邱少晖緊跟着把流理臺上的菜端上,又跑回來拿碗筷,忙前忙後,倒讓禮母有些無所适從。
解了圍裙,兩人在廚房裏錯身而過,視線碰了個正着。
禮母沒再躲着,倒拿和善地目光端詳着眼前的青年,“小旸從小規矩,沒什麽要我們操心的,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他不會拿這事兒傷我們的心……
“我知道的,你也是個挺好的小夥子,我不會為難你們,你也不用跟我保證什麽,跟他好好的就行。”
邱少晖毫無征兆地酸了鼻子。
他們都清楚,有些缺憾不是時間能緩解的,也不是冠冕堂皇的道理能夠安慰得了的,可他們都在努力着,微笑直面事實。
禮母看出他情緒激動,也說不出什麽寬慰的話來,只是拍了怕他的肩膀,轉頭開嗓沖那父子倆喊了一聲:
“吃飯了!”
盡管餐桌上的四個人都在想盡辦法放松氣氛,可各自心裏的那點別扭又始終壓制着情緒上的歡愉,面上說着笑,可每個人的心裏都郁結着。
沒有任何惡意的,他們只是不善演戲。
秀色可口的菜肴擺在桌上,大家卻都筷子發懶,眼見禮旸和邱少晖都快吃完了,禮國盛才忽然威嚴一擺,拿筷子指了指其中兩盤菜給他們分配了任務。
“這個,今天吃不完你們倆別走,老婆子弄了半天的。”
禮旸挑眉看一眼父親,又低下頭默默扒飯。
倒是邱少晖在一旁打足了精神地回應,誇說阿姨手藝好。
“你手藝也不錯,這青菜是……”禮母話說了一半,又哽住了,這才想起,她好像還沒問過名字,眼下,倒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了。
幸虧邱少晖機靈,聽出禮母的意思忙給遞了話,“邱少晖,您叫我小邱得了。”
“哎……”禮母笑笑應下,接着說,“青菜是少晖炒的。”
禮父聽在心裏,下意識地往那盤青菜動了兩筷子,嚼嚼就吃了,沒啥評價,可也是給足了面子。
為了回避更多的別扭,禮父和禮母到底也沒坐下來和兩個年輕人正經地談談話,飯一吃完,禮母就收了桌子去廚房裏洗碗,禮父說他手頭活兒緊,一轉眼又埋進了書房,客廳裏一下子又空了,僅剩那一雙人,各自堪堪。
禮旸心下了然,父母雖是口頭上承認了,态度上默許了,可這件事帶給他們的沖擊仍在綿延,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緩和下來,也可能永遠都緩和不了,能有如今這個情形,已足夠讓他感激。
晚上店裏只有小楊一人,邱少晖擔心她忙不過來,又見禮父禮母這般無措躲閃,他沒有多待便說要回店裏,跟二老辭別過了,正準備走呢,禮母又忽地追出來問他開沒開車?
邱少晖還準備打車回去的,讓禮母這一問,倒怔住了。
禮母推了推禮旸,令道,“天冷,你去送。”
“媽,我……”
禮旸欲言又止,他是不想送的,他把邱少晖送到店裏了,哪裏還能舍得走?可當着父母的面兒,去了就不回來,又怕說不過去,所以打一開始,他就沒想跟邱少晖客氣這個。
禮母見兒子不動彈,又暗暗推了一把,口氣也跟着軟了下來,“去送吧,要是太晚就別回了,天冷。”
她一直說天冷,是沒錯,可強調得多了,便顯出更為深切的用意,她通透人情,可私心又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給自己安慰,也給兒子臺階。
話已至此,再推诿客氣,倒顯得矯情了。
禮旸回屋拿了外套和車鑰匙,跟母親打了聲招呼就随邱少晖出了家門。
寒風中,路燈的光芒熠熠閃動,前方雖還存有蒼茫,可也好在,有光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