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等吳天送完小滿回來,邱少晖和小楊已經在打掃,準備打烊了。
吳天把車鑰匙塞回給邱少晖,就自顧自念叨起來,“咱們找天請禮醫生吃飯吧,今天麻煩他跑一趟,真是謝謝他,小滿說再過一星期就滿半年了,他到時再去做個檢查看看情況。诶,禮醫生什麽時候走的?”
“剛走不久。”
“我有點餓了,咱一會兒去吃點什麽?啊,我想吃燒烤!”
邱少晖心不在焉地聽着,顧着拿抹布清理操作臺,微微貓着身子,低着頭,聲音有點悶,“買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哦……那也行,家裏還有幾罐啤酒,配燒烤正好。”
回家路上就有個夜市,大排檔、燒烤攤攏成一排,頗具規模。邱少晖放吳天下車去買東西,他自己則留在車上,車沒熄火,還任由空調開着,只是吳天走後他就把窗子打開了,摸出禮旸剩下的那半包煙,抽出一支點上。
等吳天回來,車裏已經滿是煙味,邱少晖一支接一支悠悠然抽着,也沒意識到車裏的味道已經這麽重了,一陣風過,路邊攤檔的熏味兒頓時也混了進來,雜亂不堪的氣味,讓吳天不禁皺皺眉頭,抱怨說,“你換個煙抽吧,這味道太怪了。”
吳天說着放下了手上的外賣盒,拉着安全帶系上,還沒坐正邱少晖就就突然欺身壓了過來,滿滿一腔的煙氣堵着吳天的唇一點點度了過來,吳天猛地嗆了一口,但未及換氣,邱少晖的唇舌已經不依不饒地纏上了他的。
吳天往邱少晖的胸口推了推,騰出點空隙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迅速回應起來,舌尖的輾轉與糾纏,透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清涼,混着煙草的味道,在口腔裏來回翻攪,邱少晖抓緊了吳天,沒有退讓的跡象,深濃的親吻到後來,竟在舌尖泛出一股不可思議的甘甜。
吳天終于逮着空呼吸換氣,意亂情迷地催促邱少晖快開車回家。
放了手剎,車重新上路開出好一段之後,吳天聽到邱少晖問他,“煙味重嗎?”
吳天愣了一下,以為是他嫌棄了煙味邱少晖才突然拿煙氣堵他,忍不住笑,“還好,挺甜的。”
“甜嗎?”邱少晖頓了頓,又問,“是什麽味道?”
“反正……”吳天拉了個長音故意賣關子,別過頭卻看到邱少晖異常認真的表情,一時心動不已,半晌,才翹起嘴角得意地說,“就是各種美好的味道。”
邱少晖的心驀地沉了下來,他抽着爆珠薄荷,賣力地親吻吳天,最終想求證的,不過他親吻禮旸的感覺,這樣的迂回,又把吳天放在了什麽地方?
吳天不是個可以合散随意的玩伴,他追邱少晖時,就表明了想認真談感情的立場,而邱少晖接受了,無疑也認可了這非比尋常的戀人關系。縱然同志圈再亂,一旦确認關系,也與素常的戀情那般,伴随着責任與道德。
然而此時此刻的邱少晖混亂了,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矛盾與眷戀,該算是背叛愛情,還是忠貞。
如果心和身體是可以分離開獨立的兩個個體,他竟然荒唐地奢望着,能把它們分給不同的人。
吳天回到家反倒不急躁了,吃飽喝足之後,才纏上邱少晖,這一通折騰就到了半夜。最後吳天實在累了,也沒有清理,就這麽裹着被子沉沉睡去。邱少晖等他呼吸平穩了,才掀了被子輕手輕腳地起來,先是去浴室洗掉了一身歡愛之後的粘膩,然後喝下一大杯水,最後去了陽臺,關上門,給王赟打了個電話。
王赟接到他的電話都快哭了,那厮才剛給孩子喂完奶哄着孩子睡下,人剛躺下,又被邱少晖的電話叫了起來。
他在電話那邊快要抓狂,又怕吵着孩子,壓着聲音沖邱少晖罵,“你大爺的!你家房子燒了怎麽地?你是不用養孩子不知道艱辛啊,我這才剛睡下,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兒非得現在打電話啊,啊?”
邱少晖在這邊抽着煙忍不住笑了起來,聽到王赟這麽咋咋呼呼的聲音,原本陰郁的心情竟瞬間消散了不少。
“陪我聊會兒天吧,我就這會兒說話能方便。”
王赟算是無語了。
“我今晚上見禮旸了,問他,對同性戀有什麽看法?”
王赟呼吸一滞,“你怎麽突然說這個,然後呢?”
“嗯,帶個朋友問他點事情,說起了,我就……他說沒什麽看法,他工作就要接觸這些,我說……那要是我是呢,他說也一樣。”
“……”
“喂?在聽麽?”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大概是王赟起床了,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他的聲音,這回沒有壓着嗓子了,“你不是有人了麽,還想怎麽着啊?你不說小旸可能要結婚了麽?當初畢業了都快散夥兒了你都能忍住不說,現在是想幹嘛?”
“我也沒想清楚到底想幹嘛……”
“哦對了,你當年還藏人家情書了是吧?你說你怎麽……出息呢!”王赟哼了一聲,他是忽然想起上回和禮旸的談話了,沒說起他倒也不會特意去想邱少晖求證,他确實是沒想到邱少晖還幹過這種缺德的事情。
“啊?”邱少晖詫異。
“我上回跟小旸說漏嘴了,說當年好多人給他遞情書,讓你轉交的,結果他說他沒收到。你自己說說怎麽回事吧?”
“能是怎麽回事?我給扔了呗。”
“啧……我,你真是沒治了!”
“……”
“你說你現在身邊的人又是怎麽回事吧,談多久了?”
“不到兩個月吧。”
“……”
這下電話兩端都沉默了,良久,王赟才打破了沉寂,語重心長地喊他,“少晖啊……”
“嗯?”
“算了吧,小旸跟你,不一路啊,何苦呢?”
邱少晖聽到這裏冷不丁鼻腔泛酸,這些事情,他沒可說的去處,唯一知情的只有王赟,雖然聊得不算多,但每一次,王赟總是能三兩句說到他心坎兒上,沒有聯系禮旸的那幾年,他時常覺得,那段無處可說的光陰,那份隐秘的感情,有這樣一個朋友知道過,分享過,他也不算孤單了。
可是,感情,總是越克制,越深沉,思念,總是越壓抑,越泛濫成災。
他一直記得禮旸最初跟他介紹自己時解釋過,旸,就是日出。為這,他在幾年的時間裏跋山涉水,去看了形色各異、千姿百态的日出,每一次,都是為思念而踐行的盛大禮拜,他有那麽多懷念和不舍纏在心裏,就唯獨,不敢回來找他。
他店裏四四散散貼着的那些黑白照片,就是他這些年看過的日出,或絢爛奪目的,或溫暖紅潤的,卻都生生被他弄成了黑白,不想那些奪目的炫光刺痛他的眼睛。
“老王,要是……我沒跟吳天分手,就當是老朋友吧,也不離開小旸了,這樣,算兩全麽?”邱少晖的聲音不自覺地發顫,他覺得是被晚風吹冷了的緣故,連臉的有些僵了,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時,濕熱的液體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從指縫滲了出來。
這是盛夏啊,他怎麽會忽然覺得,冷得發抖?
王赟長嘆了一口氣,不置可否,也哭笑不得,隔了許久才說,“真是孽緣。”
日子就這麽車轱辘般的轉着,轉眼又是周一。
開完例會,陳主把禮旸留了下來,關上辦公室的門,随後給他遞了張紅頭文件。
他粗略看了一下內容,便聽陳主說起來,“艾滋病綜合防治示範區要在我們這邊挂牌了,局裏前不久争取下來的,任務落到我們這裏,打算成立個新的科室,編入一個股長,一個副股長,到時候看工作量,再招兩個聘用的。”
“要調動?”
陳主含蓄地笑了笑,“人選是有了,想問問你的看法。”
禮旸愣了愣,坦然地說,“我沒什麽看法,局裏怎麽安排都行,我服從。”
陳主頓時笑了,她看着禮旸的眼神裏,毫不掩飾地透着贊賞,“我也不瞞你,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跟你透個底,你今年過了中級,現在算是咱們單位新生的中堅力量了,對艾滋病防治的這塊業務也很熟悉,局裏的意思呢,是不想外調,打算內部晉升。”
禮旸這才慢慢聽出味兒來,可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他沒什麽後臺,頂多當初考進來時走過一點父親的老關系,也只是打了個招呼,最終還得靠他自己拼成績,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再提及過,局裏這樣的意思,他的确是受寵若驚了。
“我話說得再直白一點兒,你看,去活動活動,示範區挂牌是這個月,任命最快得9月才确定,這空間和時間都還是有的。”
禮旸低頭把文件重新看了一遍,又擡頭看陳主,“我試試吧,以前的關系,現在也都不在了,也不一定就……”
“诶……”陳主拍拍他的肩膀不讓他往下說,“李局一直對你印象不錯,也很欣賞踏實肯幹的年輕人,別妄自菲薄,自信點,咱們往好的方向看嘛。”
禮旸努了努嘴,想說好,但話到嘴邊,說的還是謝謝。
無論如何,這枯燥無味的生活總算出現了一點積極的希望,他是由衷感激陳主的。
臨要出辦公室時,陳主還不忘周全叮囑他,別走了風聲。
他只是沉默,眼中滿是真誠和感激。
又過了一陣子,禮旸接到了小滿打來的電話。
之前給小滿留名片的時候,他還真沒想過,小滿會真的打電話過來。畢竟他這工作性質,于誰而言,都是能不接觸就不接觸。
小滿去做了第二次檢查,檢查結果出來仍然是陰性,他的警報總算解除,心裏的石頭徹底落了地。他把情況跟禮旸說了,言語間掩不住的輕松歡快,禮旸聽着也高興,真誠地恭喜他。
“禮醫生,我請你吃飯吧,想好好謝謝你。”
禮旸沒想小滿話題轉得這麽快,一時轉不過彎來,愣了一下才說,“這就別破費了,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給你一點指導,不用客氣。”
“啊……”小滿的聲音暗了下去,像是挺失望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又說,“那要不,請你聽歌吧,你聽我唱首歌兒,這總行了吧?”
禮旸頓時犯了難,過去也有病人說過請他吃飯,但他願意赴約的,一般都是因為病人不願在公開的辦公室裏做咨詢,為了照顧病人感受才不得已為之。卻從沒碰到過小滿這樣的情況,中間間接着熟人,走得近了,禮旸不太願意,可回絕得過了,他又怕讓邱少晖為難。
斟酌了一會兒,禮旸含糊道,“等以後有機會吧。”
“那今晚行麽?我想慶祝一下,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行麽?”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禮旸斷是說不出決然推脫的話來了,只得勉強應下。
晚上找到地方,禮旸頓時有點後悔沒有問清楚小滿唱歌的是個什麽地兒,他就以為,小滿說的唱歌頂多就是開個包廂過過瘾,可等到了這裏,他才知道根本不是,這是個酒吧。位置挺偏,并不好找,酒吧前的這條小路徑直通向一個人工湖,還是因為前陣子他帶隊過來消毒防疫,才知道有這麽條小路。
唯一慶幸的是,這是個清吧,好在不鬧。
禮旸找出通話記錄,給小滿撥回去,說他到了,沒一會兒小滿就出大廳找到了他,而令他措手不及的是,跟着小滿一起出來的,竟然還有邱少晖和吳天……
作者的話:
您好,這裏是後媽服務中心,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我:來一打`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