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明白工作上必有風浪,遭人羞辱也是可以預料的挫折,但我還是控制不住那深深的挫敗感,回家路上垂頭喪氣,進屋之後倒床不起。
唉,早就應該認識到我是個草包嘛,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是理所當然的嘛,我自暴自棄地想到。
可是福娃那小子當着所有長輩的面這麽說我,實在讓我難堪。草包二字,在我腦袋裏回蕩不去。
所以當我接到茍盟的電話時,心情也沒有變得多愉悅。
“喂——”我拖長着音調,任誰都覺得我滿心惆悵。
“在忙嗎?”茍盟對我反常的回應沒有多加關注,有些着急地打開話題。
“沒有——啦,有什麽事嗎?”我明知這種态度太過懶散,可能會引起他的反感,但依然控制不住心中郁悶的小鹿。
“沒什麽。”茍盟似乎是憋着氣等待我說話,此時在那頭松了口氣,語速也慢下來,“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要在平常,我聽到這句主動示好的話,一定會高興得一蹦三尺,而此時,我實在沒有從床上一躍而起的心情,只是淡淡地回他:“嗯,我也想和你說話。”
“小天,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嗎?”他到此時才察覺我的不對勁。
“唉,”被他一勾,我忍不住打開話匣,“今天公司開會,福天沃當衆給我難堪,說我做的材料糟得一塌糊塗,根本不配做‘福鷹’的老總。我從來沒有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沒用,我覺得我已經做到最好了,可是別人根本不認可,還恥笑我,我真的又氣又難過。還有我的叔叔伯伯,他們越為我講話,我反而越難為情。”
我一股腦兒地把苦水都倒給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樣反倒顯得我沒氣量,還被人認為是草包,可是話都說出口了,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巧語去挽回修飾,只能重重呼出口氣,坐等茍盟回複。
那頭靜了很久,才傳來茍盟放柔了語調的聲音:“小天,每個人都有不足,要學會正視它們,克服它們,你才會變得強大啊。”
我聽到他給我灌雞湯,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沮喪依舊:“我知道。可是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孬,這‘福鷹’,我怕是帶不了了。”
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猜想是茍盟躺到了床上。
“小天,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做。沮喪、痛苦、失落,都是虛無缥缈的感覺,只有把它們化為思考,動力,成長,才是你能永久珍藏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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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雙眼,無數片段在我腦內風馳電掣地掠過,一路走來我依靠的似乎都是父母與叔伯,真真正正是我自己掙來的財富,寥寥無幾。
我的驕傲,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懂了。我會好好努力的,謝謝你的鼓勵。”我盡量用輕快的語句回應茍盟,但仍然掩飾不來排山倒海而來的失敗感。
“對了,你說你想和我說什麽來着?”
那頭靜了一會兒:“沒事了小天,啊,我現在突然有別的事,下回再找你吧。”
“哦。”我知道他也許有話要對我說,也知道他說臨時有事興許是騙我的,但我現在不想管那麽多了,和他說了再見便結束通話。
我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甚至能感受到燈光閃動的頻率。我的心跟着眼神一塊兒失焦了,漫無目的地游蕩,不知道終點在哪裏……
“啪。”紙張被甩到桌面上的聲音。
福天沃雙手抱臂,今天他興許是為了羞辱我,特意穿得正經了些,摘去了那些叮當作響的裝飾品,黑色西裝一上身,街頭混混也變得人模人樣。
“如何?”他冷冷地開口,整個會議室針落有聲。
我看着手中的材料,背後似乎有千萬條令人發毛的軟體蟲類肆無忌憚地爬走。我的冷汗不知不覺地冒出來了,臉頰上散發出的熱氣令視線模糊。
不得不承認,我這個看似吊兒郎當的堂弟,比我優秀太多了,手上的這份報告雖算不上頂尖,卻足以羞辱我這個科班出身的“高材生”。
我不知哪來的毅力,強逼着自己的臉擠出笑容:“天沃這份提案确實不錯,大家看看還有什麽其他想法?”
六叔原本是一臉憤憤要替我說話,看到我不僅不反擊,還孬得不行,十分失望:“你看着辦吧,我是沒什麽想法。”
睡眠缺失使得我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我強打精神:“那這樣,我們不如先按這份提案實行一段時間看看。”
……
待其他人都走後,六叔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我身邊,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視線有些模糊。我抓了抓額前的碎發,今早它們還被牢牢固定在頭頂,如今因為汗水,惆悵地垂落,幾根還粘在了額頭上。我撥了兩下沒撥上去,心煩意亂起來,心想今天回去必須把這不聽話的毛都給剪了。
在空曠安靜的會議室坐了五分鐘,我覺得自己蒼老了五十歲。
福天沃的文案還在我手裏,此時已經皺巴得慘不忍睹。我把它們随手塞進包裏,舒展了一下筋骨,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
很多時候,我因為某些消極的思想,急于逃避外界的看法和自己的內心,于是我會選擇過度的睡眠,甚至強迫自己不要醒來。溫暖的棉被和緊閉的家門能給我巨大的安全感,我喜歡他們。
可是當我躺回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時,我才發現,我已經好久沒有依賴過他們了。
那個帶領我脫離消極依靠的男人,并沒有成為我新的依靠。
時間過得很快,我看着天空一點一點暗下來,心裏空蕩蕩的。在這期間我沒有下床吃飯,甚至不去上廁所,被窩成了我的安全堡壘,我把自己深埋其中,期許着能獲得一點安慰。
我迷糊了一會兒,醒來時感到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我之前經常熬夜,有時候也會偏頭痛,家裏常備芬必得。我又躺了片刻,實在頭疼難耐,鑽出被窩,半走半爬地來到客廳的小藥箱旁。頭疼使得我的視線都有些模糊,我煩躁地翻開藥箱,藥箱旁邊的一個小飾品被我掃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破碎聲,刺得我又是一陣嗡嗡的耳鳴。
兩層推拉式的藥箱空蕩蕩的,之前塞得滿滿當當的常備藥不知道去了哪兒,幾片創口貼“捉襟見肘”地藏在底層的角落裏。
我遲鈍地看着藥箱好一會兒,才恍然憶起茍盟離開這裏時,曾經幫我做了一次大掃除,把那些過期變質的食物和藥品都丢了。後來我懶得收拾,也請過幾次鐘點工,可他們哪會貼心地幫我準備生活必需品。
疼痛感如同海中的浪潮,一波一波地席卷而來,而且一波更勝一波,我被洶湧的海浪沖擊得體無完膚,卻又沒難受到昏厥的程度,所以我只能忍着巨大的不适感,給助理打電話:“帶點止痛藥和吃的來我家。”
“boss你咋啦?”助理似乎完全沒被早上會議的氣氛影響,光聽嘈雜的背景音我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市中心的那個購物商場血拼。
“我有點不舒服。”我身體受着折磨,脾氣也好不到哪去,“你快點過來。”
“哦……好吧。”對突如其來的工作她的語氣盡露不滿。
我跪坐在地上,瓷磚的涼意順着睡褲爬上我的腳踝,接着是大腿,腹部……然後我感覺,心也是冰涼的。
我肯定自己并沒有脆弱到要哭鼻子的地步,可是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鼻子堵了,打了幾個噴嚏後眼前迅速起了水霧,淚水堆積在眼眶,随時準備奪眶而出。
助理打開我家門,恰好看到我這副慘兮兮的模樣。
我頂着亂糟糟的雞窩頭,穿着印着二次元卡通圖案的短款睡衣,跪坐在客廳,淚眼朦胧地看向她。
她立刻就心軟了,母愛大發揮,到嘴的抱怨立刻變成了安慰:“哎喲我的老板啊,快回床上,哦~我這就去給你弄吃的。”
我被她半摻着躺回床上,她讓我再睡會兒。她不知道我生病了,以為我只是餓了懶得出門,于是只順路買了些洋快餐,現在她不得不下樓重新買些清淡的食物,還要感冒藥。
我是很想睡覺,可是根本疼得睡不着,頭疼的感覺就是有十個超級賽亞人輪流掄大錘砸我!而且一開始疼痛是有間歇期的,可能隔一兩分鐘才痛一下,可是漸漸地,疼得越來越密集,我幾乎無法思考,就想快點暈死過去算了,甚至希望有個醫生過來把我的腦門給開開,看看裏頭到底是不是已經攪成了一團糊。
左右翻身了近百下,我發現這只是空耗體力,根本對消解疼痛沒有半點幫助,我只能強迫自己安靜下來,試圖思考一些別的什麽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啊……我記得之前有一回我是因為着涼了,第二天起床只是隐隐不适,到了晚上已經疼痛難耐了。我抱着頭在大床上哼哼唧唧,茍盟坐在一邊兒陪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 萌萌強行出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