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捉殲在床
穆絮坐于桌前, 桌上還放着且歌塞給她的那張銀票,青銅燭臺上的燭光将整個屋子照得發亮,她轉動着手中蝴蝶形狀的糖人,思緒回到了從前。
幼時她爹常出遠門經商,而她爹出遠門時,便是她與她娘最難熬的日子,但好在這些日子都是有期限的, 兩個月便回來了,而她爹回來的日子,都是府裏的人最歡喜的時候, 她與她娘也不例外。
她爹回府時總會帶整整一馬車的東西,後命人分別送到各個院子,起初她與她娘是最多的, 後來越來越少,以至沒有, 她娘也不去計較, 因為她爹能夠平安回來就好。
記得那回,她爹從長安回來, 那些東西依舊整整裝滿了一馬車,她娘牽着她的手站在最遠處,她羨慕地看着大娘姨娘兄長姐姐, 甚至下人都拿到了屬于自己的手信, 樂成一團, 而她和她娘什麽都沒有, 孤零零地站着,顯得她們像是個局外人。
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這東西我才不要!”後又将那油紙包給扔了出去,正好落在她的腳下。
那時年幼,也不知何為屈辱,只因她也十分想要,便蹲下身撿了去,她小心翼翼地拆開,見裏面包裹着一只形狀似兔的糖人,她高興壞了,因她不曾見過這等新奇玩意兒。
可也因此遭到了兄長姐姐們的嘲笑,但她還是很開心,因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就在她将糖人重新包好欲回院子時,四姐姐搶過她手裏的糖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還踩上了一腳,對她說:“這是我扔的東西,我不要的,你也休想要!”
她看着地上被踩碎了的糖人,一路哭着跑出了大廳,任她娘在後面追。
那晚,她娘哄了她一整夜。
第二日晌午,她娘賄賂了家丁,放她二人出了穆府,那是她第一次上街,以往她都是偷偷透過門縫才能看到街上的情形,因大娘說她娘有狐媚之相,一上街便會勾引男人,為了不給穆家抹黑,便不許她娘出府門半步,平日裏更是連院子都不許出,盡管她從不曾這麽覺得,在她眼裏她娘是世上最美、最善良的人。
她娘牽着她來到小攤前,從衆多糖人中選了一只蝴蝶形狀的遞給了她,她拿着糖人高興得合不攏嘴,但快樂總是短暫,臨了回府卻被大娘抓到,不僅對她們冷嘲熱諷,還害她娘替她挨了責罰。
入了學堂後,她也曾問過她娘為何不反抗,為何要這麽容忍別人欺她們辱她們,她娘只是摸着她的小腦袋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到如今她還是不明白她娘的做法,可那個蝴蝶形狀的糖人,是不是代表着讓她離開穆家?
穆絮眉目流露着絲絲痛楚,她将手中的蝴蝶形糖人放回紙包,輕嘆一口氣,吹得燭火微微搖曳。
桃花翠竹還在門外給下人分發着糖人,那碎銀雖比銀票少,但買下那攤上的糖人也是多了,偏生老者又是個實在人,不占人便宜,攔着穆絮怎麽都不讓她走,非得将糖人做完才肯罷休。
回了府,穆絮便将糖人交給桃花翠竹,她本就不喜打點這些,更是未曾打點過,故讓她二人挑了各自喜歡的後,又讓其給各個院子分了去。
Advertisement
待最後一個下人謝恩後,桃花伸了伸懶腰稍作活動,可算是發完了。
翠竹也回了裏屋向穆絮複命,“驸馬爺,事情都辦妥當了,各個院子裏的管事都來領了些,就是靜姝姑姑的還未送去。”
“靜姝姑姑的那一份我去送吧,屋裏悶得很,正好我也想去走走。”
翠竹大喜,驸馬爺親自去送,那是最好不過的,府裏誰不知殿下敬重靜姝姑姑,若是驸馬爺能讨得靜姝姑姑歡喜,有其庇護,府裏的那些個面首怎麽還敢欺負驸馬爺。
翠竹繼續問道:“那殿下的呢?驸馬爺是否也親自送去?”
“方才暖玉閣不是已經來人取了嗎?”
“是取了,但取的都是下人們的,殿下的還未取,因不知驸馬爺要将哪只贈與殿下,奴婢二人又不敢擅自做主,便回了她們,只等驸馬爺抉擇。”翠竹說得十分小心翼翼,額間甚至已沁出些許薄汗,這做下人難,做驸馬爺的下人更難,做想撮合驸馬爺和殿下的下人更是難上加難。
翠竹見穆絮遲遲不搭話,恐她不答應,連忙又道:“現下這個時辰,殿下還未歇下,應是在書房看書呢。”
穆絮沉思片刻,颔首道:“那便帶上吧。”
若她不給且歌送去,萬一且歌來找茬怎麽辦,再者畢竟那糖人是且歌買的,單單少了她的那份,那便顯得太刻意了,更是說不過去。
靜姝腰杆挺得筆直,她端坐在石桌前,手旁是一杯沏好的茶,早已沒了熱氣,只帶着些殘留的溫度,顯然是被她忽略已久了。
靜姝從回憶中回過神,她端起那杯茶,正要飲下,便看見穆絮向她走來。
靜姝放下茶杯,上前相迎,向穆絮福身道:“見過驸馬爺!靜姝不知驸馬爺駕到,未曾迎接,還請驸馬爺恕罪。”
穆絮笑了笑,笑容裏帶着些許歉意,“靜姝姑姑言重了,已是這麽夜了,穆絮還來打擾,穆絮心裏十分過意不去。”
“驸馬爺請坐!”靜姝說罷便要給穆絮沏一杯茶。
穆絮見了忙擺手道:“靜姝姑姑不必忙活了,穆絮此番不過是為送糖人而來,送完我便走。”
穆絮接過身後桃花遞來的油紙包,将它交給靜姝,“這是今日回府時殿下買的。”
靜姝看着手裏的油紙包,這事她倒是聽說了,今日驸馬拿了許多糖人回府,據說都是殿下買的,殿下的賞賜別人想得都得不到,而穆絮卻毫不在乎,還将這些糖人分發到各個院子,甚至人手一個。
穆絮以為是靜姝嫌棄,她解釋道:“這個我不曾吃過。”
穆絮眼裏的緊張與真誠,靜姝看得真真切切,到底還是個孩子,冷若冰霜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福身道:“靜姝多謝驸馬爺賞賜!”
靜姝相信穆絮的心是好的,可不代表別人也是這麽想,若有心人一多想,這不就能将穆絮的好意理解為是在借糖人變相示威麽?
“靜姝姑姑早些歇息吧,穆絮就不打攪了。”
穆絮剛走出三兩步,便被靜姝喚住了,“驸馬爺請留步!”
穆絮轉身,滿眼疑惑。
“驸馬爺既已為殿下的驸馬,那便是主子,主仆有別,日後驸馬爺直喚靜姝的名字即可。”
穆絮颔首,喚了一聲“靜姝。”
“靜姝恭送驸馬爺!”
靜姝再擡首時,只能望見穆絮遠去的背影,她相信穆絮是個聰明人,但願她能早日看清。
在去暖玉閣的路上,穆絮陷入了沉思,靜姝方才是在特地提醒她,滄藍誰最大,毫無疑問,自然是皇家,而她是驸馬,身份跟以前不同了。
可主仆有別,這“主仆”二字,她怎麽都覺得靜姝是意有所指,并非單單說她二人,難道....靜姝是在說她跟江懷盛?
江懷盛...靜姝為何會這麽說,莫非她已經被發現了?
穆絮眉頭緊鎖,突然止住腳步,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可她明明就隐藏得很好,近乎連且歌都騙過去,靜姝怎麽會發現?
一旁的桃花擔心道:“驸馬爺這是怎麽了?”
穆絮忙收起心事,從嘴角擠出笑容,“書房還沒到嗎?”
被問道的桃花一個激靈,天知道她們帶驸馬爺去的可不是什麽書房,而是殿下的卧房,今日殿下都親自帶驸馬爺去買東西了,這可是旁人不曾有過的。
試想殿下從書房一回來,便瞧見驸馬爺在房中等待,只為親手給殿下送糖人,殿下一感動,那二人豈不是....
翠竹恐桃花露出馬腳,趕緊回答道:“就快到了。”
穆絮現下既愁又恐慌,哪兒還有工夫多想什麽,她跟着二人的步子一路來到了卧房。
桃花道:“驸馬爺,到了。”說罷又将糖人遞上。
“你們不一起進去?”
翠竹解釋道:“奴婢二人恐擾了殿下清靜,屆時惹殿下怪罪。”
穆絮并未勉強,她推門而入,倒也覺得有些奇怪,怎麽今日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但一想到翠竹方才所說,穆絮全當是且歌喜歡清靜了,可越往裏走,她就越感覺不對勁,這裝飾可不像是書房,倒像是卧房。
而越往裏走,耳邊還隐隐約約傳入.....女子的喘息聲?
聲音含媚,雖帶着絲絲痛楚,但更多的卻是....歡愉?
穆絮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加快步伐,只為快些将糖人交到且歌手裏,然後立馬離開這地方。
穆絮在緋色紗帳前止步,紗帳既薄又透,穆絮隐約能看見且歌躺在床上,身蓋錦被,雙眼緊閉,臉上的表情是既痛苦又歡愉,難不成是且歌夢魇了?
穆絮挑開紗帳,走了進去,輕喚道:“殿下?”
床上的人猛然睜眼,順着聲音向穆絮看去。
那道冰冷陌生的眼神看得穆絮一震,讓她仿佛有種錯覺,她二人從不相識。
冰冷的眼神繞着穆絮轉了一大圈,長公主府的侍女雖多,但這衣着,以及能不通報便進這卧房的可沒幾個,這位必是女驸馬無疑了。
穆絮将目光移到了別處,正巧看見床下擺放着兩雙鞋,而其中一雙卻是男人的。
男人?
穆絮屏住呼吸,她再看且歌身下的錦被,竟凸起了一大塊,而錦被的邊緣,她還依稀看見了一只男人的腳!
這時,錦被裏鑽出一個披頭散發的人來。
那人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見他身下穿着亵褲,而內衫開了一大半,露出了結實的胸膛,那人跪着道:“盧星見過驸馬爺!”
語氣中是十足的炫耀。
盧星擡首,眼中閃爍着得意,穆絮這才看清他脖子、以及胸膛之上那幾點殷紅,就算她再未經人事,也知那是什麽了。
她不曾遇到過如此窘境,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想逃的欲望愈發強烈,可她的雙腿怎麽提都提不動。
“且歌”向盧星勾了勾手,又指向了錦被。
盧星雖将穆絮視為眼中釘,沒想到殿下今日會這麽做,便又鑽入錦被之中,更加賣力地伺候起來。
“且歌”閉眼之際,見穆絮還杵在那兒看着,貝齒輕啓,嘴角的笑容也尤為燦爛,“怎麽?驸馬想要一起來?”
穆絮漲紅了臉,把她當成什麽人了,她第一次沒控制住自己,指着“且歌”怒得直呼其名,罵道:“且歌,你無恥!”
她将本要給且歌的糖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後沖出了卧房。
百姓大多以訛傳訛,她還以為且歌跟外人說的不一樣,本就是女兒家,不過因生得貌美,何故染上這麽多罵名,可今夜一見,沒想到,沒想到是她看走眼了!
守在門外的桃花翠竹見穆絮竟跑了出來,難道是驸馬爺等得不耐煩了?
她二人上前,桃花問道:“驸馬爺,怎麽這麽快就回去了?”
翠竹道:“驸馬爺不再等等殿下嗎?”
穆絮心裏已是怒火中燒,哪兒有心情理會這二人。
就在桃花翠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時,門內傳出一陣陣嬌啼聲,“嗯....嗯....”
這下二人是徹底明白了,原來殿下....
二人悔不當初,只恨不得抽自己倆耳光,怎麽不打聽清楚再讓驸馬爺來,這下好了,全弄砸了,再看看驸馬爺的惱怒樣,只怕是再也不會理殿下了。
而這嬌啼聲,就像是在跟穆絮作對似的,她越走,聲音越大,一直響徹在她耳旁,揮之不去...
穆絮惱道再次罵道:“下流!”
※※※※※※※※※※※※※※※※※※※※
【我是真的想日更,奈何一躺床上沾枕就着,有沒有什麽能讓我睡得少的法子?昨晚躺在床上想休息會兒再繼續寫,結果等我再醒來就是第二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