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具門店出事, 如果不是林俞提前定了去南邊的計劃,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離開。但聞舟堯說要留下的時候,林俞好像一切擔心都有了落處。
他哥還在家呢, 只要他在,林俞就是定的,
走之前,林俞去了趟老太太的院子, 正好小姑林曼姝和表姐趙穎晴都在,正圍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剪窗花。
臘梅開了,滿院冷香撲鼻。
“這是剪的什麽?”林俞冷不丁從小姑背後抽走她手裏的東西, 對着下午的暖陽翻來覆去看了半晌, 也沒看出什麽名堂, 疑惑:“這圖案,是一只……豬嗎?”
小姑當場站起來揪他耳朵:“你再給我說一遍?”
旁邊老太太和趙穎晴都快笑颠了。
趙穎晴說:“這是鴛鴦。”
林俞快速舉手投降,“小姑我眼神不好, 絕對不是你技術不行。”
林曼姝終于舍得放開他, 坐到老太太旁邊拿眼梢看他, 說:“咱們家寶寶果然是長大了,你這陽奉陰違的本事跟誰學的?”
林俞怕再遭毒手, 揉了揉耳朵躲到老太太另一邊,然後才說:“這次出門給你帶兩匹霓裳坊專做旗袍的料子行不行?你不是念叨好久了。”
“算你小鬼有良心。”林曼姝說。
老太太就笑看他故意讨好小姑, 然後才放下手裏的剪刀,問他:“出門的東西準備得怎麽樣了?這次去少說也得十天八天的吧。”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奶奶。”林俞蹭到老太太身邊,嘟囔說:“我媽準備了好大幾包東西, 都說了少帶了,就是不聽。”
老太太嗔笑:“這還不是怕我們乖仔在外邊短了缺了。”
“我知道。”林俞腆着臉說:“就沒話跟您膩呢。”
Advertisement
老太太戳他磕在胳膊上的腦門,“你這嘴喲, 都成大小夥子了,還跟小時候沒兩樣。”
“那在您這兒不還是個寶寶嘛。”
林俞無視小姑和表姐無語的表情,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林曼姝終覺剪不下去了,把東西丢筐裏問林俞:“對了,林皓跟林爍呢?一整天沒見着他們人了。”
林俞把竹筐拿過來,說:“找同學去了,這要出門不得找人聚聚。”
老太太拍開他準備拿剪刀的手說:“你這倆哥哥就是不定性,一個跳脫一個憨傻,這次出門啊,我看還得你看着他們。要是都有你們大哥那份性子,你爸和你二叔不知道輕松多少。”
林俞猜到老太太估計對家具門店的事也知道一些。
就說:“這不還有我呢嘛,再說,我哥那是萬中無一,要是誰都和他一樣還得了。”
“你就是個大哥吹。”林曼姝笑他。
旁邊趙穎晴雖然沒接話茬,但臉色平靜帶着笑,過去和聞舟堯之間那點東西,似乎并沒有帶來過深的隔閡,這也讓林俞松了口氣。
林俞還準備去拿老太太拿走的剪刀,又被拍了一巴掌。
老太太嗔他,“你一個大小夥子是想拿剪刀剪紙還是怎麽的,像什麽樣子。”
林俞呆怔了幾秒,然後才哭笑不得地說:“奶奶,我是準備拿剪刀剪幾枝你這院裏的梅花,等會兒帶回去。再說了,人剪紙也是技術活,不分男女。”
“屋裏有專門的剪刀,自己拿去。”
老太太閑來教小姑和表姐這些手上活計,是覺得女孩子還是得有點女孩子的樣子,老太太回憶說:“我們那會兒還在家裏當姑娘的時候,女紅算賬那是樣樣都得來。哪像你們現在,除了讀書,連頓飯都不會做,這将來嫁人了還怎麽得了。”
林俞正脫了外套,挽着袖子墊腳去剪枝頭最好的一枝。
小姑拎着他的衣服,在旁邊小聲和他說:“你奶奶還是有些封建年代的舊思想,她自己那樣操勞着過來了,就覺得家裏女孩兒也不能差。”
林俞回過對着她笑:“沒事兒,我們小姑驚絕建京城,那将來還不是想找什麽樣的人就有什麽樣的人。”
“喲,不容易啊。”林曼姝睨他,“我記得你幾歲來着,還被抱着懷裏的時候就天天對着我說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改主意了?”
“沒有。”林俞說:“這不得讓我給你把關嘛。”
他說着湊到林曼姝耳朵邊,小聲問:“奶奶是不是讓你去相親了?”
“你怎麽知道?”林曼姝瞪他。
林俞掉轉頭,剪下一枝說:“小姑,奶奶畢竟見過那麽多人經歷過那麽多事,她都覺得滿意的人,總歸不會太差。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接觸看看,別自己瞞着就在外邊瞎認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
林曼姝接過他遞來的花,說:“我不比你知道啊,你這老氣橫秋的。林家小老頭,剪你的花吧啊,你還是小時候可愛。”
林俞笑笑不說話。
“耳提面命”這麽多年,林俞也盼着他小姑別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老太太這院子裏的梅樹都不算高,林俞後來幹脆爬上去了。
“你小心點。”老太太在下面提醒了他好幾回。
林俞應聲說:“知道。”
他就是腳踩着樹杈站直的時候,看着他哥從門外走進來的。
聞舟堯穿着件深色外套,跨進門第一眼就看見了樹上的林俞。
林俞頭發長了些許,堪堪遮過耳際。
幾根錯落的稀松梅樹間,少年穿着薄襯衣和牛仔褲,勒得身條挺拔,長腿細腰。聞舟堯站在那個位置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林俞自己見着人了,揮手笑開,揚聲:“哥!”
“站穩!”聞舟堯沉聲。
“舟堯來啦。”老太太招手示意他過去坐。
聞舟堯依言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放到石凳上說:“奶奶,這是從西川那邊特地給您帶來的一點燕窩。”
老太太倒是收得順理成章,笑道:“替我謝謝你爺爺,他身體還好吧?”
“前不久剛來了消息,挺好的。”聞舟堯說。
老太太點點頭,剛好見後邊林俞站着将近兩米的高度就想往下跳,連忙說:“舟堯,你去,去把他給我弄下來。叫了好幾遍了,還非得往上爬。”
林俞自然聽見了老太太的吩咐,然後又見着他哥真的站起來朝這邊走。
連忙說:“行了行了,我自己來,不跳,慢慢下。”
他話落的時候聞舟堯已經到樹下了,他跟沒聽見林俞的話似的,開口說:“先坐下來。”
林俞看他哥臉色,只好聽話先坐樹枝上。
他堪堪坐穩,腰上就橫來一雙手,還沒注意時一股下墜力,林俞就掉下去被攔腰抱着了。
他睜眼擡頭,懵逼看着他哥說:“這姿勢過分了吧。”
标準橫抱,顯得非常的沒有氣勢。
聞舟堯把他放下來,然後垂眸掃他一眼說:“這麽大才想起來上樹,返老還童?”
林俞郁卒。
說着話兩人回到石桌邊,林俞聽見了剛剛奶奶和聞舟堯的對話,看着石凳上的東西,問:“奶奶,大哥這是孝敬了什麽?”
“那你哥這麽多年孝敬的東西可多。”老太太逗他:“你的呢?”
“我的孝敬在後頭呢。”林俞說:“那絕對不能輸給我哥。”
西川來的東西,聽剛剛對話,顯然近年聞家和家裏已經聯系上了,而且關系維持得不錯。
林俞後來和聞舟堯一起離開了老太太的院子。
“你見過你爺爺?”石板上林俞問道。
聞舟堯走在旁邊稍落後半步的位置,說:“沒有。”
“那邊沒要求?”林俞又問。
“高考結束。”聞舟堯倒是沒有瞞他的意思,“會先去西川那邊一趟。”
林俞哦了聲。
聞舟堯側頭掃了他一眼,“怎麽?不想我去?”
林俞想了想搖頭,“倒也沒有,哥,你自己的決定,我都是支持的。”
他雖然因為過去的事情有一些顧慮,聞家情況複雜,他只是不希望他是被迫或者不開心。
但如果那是他哥自己的選擇,他沒有阻止的理由。
他們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人生要去完成,不能因為他們這輩子一起長大,經年有往,就肆意決定對方的路。
聞舟堯笑了笑,拍他的肩膀說:“好了,都說了只是過去一趟。”
林俞嗯了聲,沒再說話。
其實不論是建京還是西川,對林俞來說也無甚差別。
聞舟堯就是聞舟堯,他這輩子都逃不了是他哥的事實。
林俞把從老太太院子裏帶回來的花分成兩束,然後又從旁邊的耳房裏翻出兩個陶瓷瓶洗幹淨,分別插好,拿到了聞舟堯的房間裏。
一瓶擺在書桌,一瓶擺在窗臺。
聞舟堯在書架上翻書,見他在窗臺那邊擺弄好半天了,倚在木架上問他:“你爬樹弄那麽半天,全放我這兒?”
“對啊,就是特地給你摘的。”林俞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沒有回頭。
所以也沒有看見身後聞舟堯凝滞了一瞬間的動作。
不過他很快恢複,閑問:“沒事就送人花?”
“什麽沒事就送。”林俞終于擺滿意了,退後兩步看了看說:“至今收到過我花的人除了,我想想啊,我媽,小姑,奶奶,啊還有小學班主任,就只有你了。”
聞舟堯笑了聲,“那我謝謝你。”
“不客氣。”林俞回頭挑眉,“這什麽時節就擺什麽樣的花。我這次出門估計時間不短,如若花期未過,等我回來給你換一束擺着。”
聞舟堯從書頁中擡頭,看了他一眼。
複又低頭,說:“嗯,我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