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傘坊特別篇2
午飯後辛麒獨自出門去了他舅舅家,正是因為他還有個堂哥,才被郗白霜叫小二哥。
偶爾辛荑也會這樣親昵地叫自己兒子。
辛家在烏桐裏是普通的耕讀之家,人也都是普通的人。
外貌沒有什麽出色,學識也沒有什麽突出,家境更不用提,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都有股氣質。
如果遲瑧也來了就能發現,可惜他被留在傘坊休息了,辛麒舍不得讓他大毒日頭的出來。
閑談了會,辛荑領着遲瑧上樓午休。
這傘坊挂滿了五顏六色的油紙傘,甚為漂亮,遲瑧跟着從後院樓梯上去時看到樓下一個房間,牌匾筆走龍蛇寫的是慎獨兩字。
一把大鎖懸挂,窗口被青竹與葡萄藤架遮去陽光,黑壓壓莫名的肅穆,不同于整個傘坊的溫馨幽雅,散發着拒人之外的警示。
同時也讓人生起探究之意。
“要進去看看嗎?”辛荑溫柔的笑讓遲瑧不敢直視,仿佛別有促狹的深意,看穿他想法的洞然。
咯吱開鎖推門的聲音,燦爛的陽光投進去,随之是兩個長長的人影。
房間裏确實很暗,幽深而靜穆,能看出來有主人家打掃得一塵不染,只是不知為何四面徒壁,無一絲陳設。
唯有正中央一張蒲團,一方矮幾,上呈一副棋盤,楚漢分明的象棋唯獨少了一顆卒子。
遲瑧站在門口,一眼望去就知道,他不能進去,每個人都有他的禁地。
“走吧,阿姨。”
辛荑沒有多言地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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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臨窗是辛麒的房間,裏面的陳設就多了,能看出從小到大的生活痕跡,風格典雅清幽,既簡單又雅致,明顯的辛麒作風。
辛荑沒有猶豫地直接将遲瑧安排在自己房間裏休息,即使隔壁就有客房。
“睡一會吧,子衿很快就回來。”午後的寧靜時光,她的聲音柔柔,說的話像是哄着孩子。
她又是那樣的恬淡出塵,好似擁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遲瑧聽話地在辛麒床上躺下,擁着辛麒蓋過的床被,發出輕輕的喟嘆,身體幾乎瞬間達到頂.峰。
辛荑早已下去了,沒人知道他的貪婪無厭,他的醜陋。
出門探親的辛麒也不會知道,有人在背後臆想着他做出那樣醜陋的事情,這樣極盡的幻想。
他踩着午後閑暇的碎影回家,烏桐裏這個小鎮到處都是悠閑而慵懶的。
靜悄悄的傘坊裏,他的母親輕輕哼着歌兒做油紙傘,前面的商鋪正是無人光顧的時候,但沒關系,她一向知足常樂。
辛麒走進來,到她身邊打下手,問過遲瑧在樓上已經休息了,便說着母子間的閑話。
辛麒不像其他這個年紀的男生,心浮氣躁,不愛跟長輩說自己的事。
被選為勇者後,其他勇者大部分都是瞞着家裏人,遮遮掩掩自己異世的經歷。
辛麒卻是每次從異世回來,都要跟母親說說自己的事,讓母親寬心,雖然是報喜不報憂,挑着好的說。
這次回來辛麒也同樣挑了幾件剛過去的事說了,一個是郗白霜前段時間幫助了一個被包養的苦命女人,因為窮困而賣身,等郗白霜給了她足夠的錢後,卻又扯不開與金主的關系。
遲瑧在樓上昏昏沉沉的嗜睡中,迷糊聽到辛麒問他母親,如果她是這個女人應該怎麽做。
辛荑道:“這天底下的事,沒有新鮮的。”
遲瑧又聽到辛麒說了左飛的事,左母和他母親當年的經歷相似。
辛荑笑道:“女人不想被抛棄,無非為了兩件事,一為利,二為情。前者各人有各人的追求,随他們去。後者,要我說對情堅貞不渝自然可貴,如若遇到一個同樣有情的良人,感情得到了回應,能一輩子在一起過自然是好。可如果對方并非專情之人,就該及時抽身,莫讓自己的一腔情意付了流水……”
樓下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辛麒斟酌着說:“如果他們……他們想回來迎娶母親?”
“沒有這種事,可是他們來找你了?”
辛麒便懂了母親的意思,既然當初被騙被抛棄了,她就絕不會吃回頭草。
他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是無意中看到我,想認我回去。”
遲瑧在屋裏竹床上翻了個身。
意識陷在混沌裏,漂漂浮浮掙紮。
果然還是這個傘坊太容易讓人松懈了,換以前,他一向警醒而淺眠。
樓下的說話聲穿過樓板傳來,在這樣靜谧的午後非常清晰。
辛麒看着他母親在油紙傘信筆作畫誇:“母親技術還是這樣好。”
辛荑的聲音就流露了笑意:“你若有我一半藝術細胞,我那兒媳如今也該有着落了。”
她對于談起孟東來也是毫無芥蒂:“我們兩個也不算是刻板無趣的人,怎的我兒沒遺傳到我們半分浪漫基因,真是白遭了我們的家學。”
辛麒被打趣得臉臊,又覺得這話太沒規矩了些。
樓上遲瑧也想知道這點,孟家的那位,據說可不止一個紅粉知己。
噠噠噠,意識迷迷糊糊中,辛麒踩着樓梯上來了。
“繹之,醒了嗎?”
遲瑧在床上睜開眼睛看他,冷冽的臉,黑肅的眼,偏偏眸底迷離。
辛麒一看就想想,這樣哪還像往日那個冷酷的遲瑧:“繹之睡飽了的話,我帶你出去走走,嗯?”
他伸手去拉遲瑧,自己順勢在床邊坐下。
遲瑧額頭抵着他溫暖的後背,在辛麒看不到的地方,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氣息。
明明剛在辛麒床上睡了一下午,卻還不魇足地幻想更多。
“再陪我睡一會,一會……”
再?
他的語音細碎,着實不好辨。
睡意是能感染的,尤其是看着平素永遠警惕而帶刺的人放下所有戒備躺在你身邊,央着你陪陪他……沒有人能拒絕。
何況辛麒還是個這麽容易心軟松動的人吶。
遲瑧緊貼着身邊的熱源,像抱着一個溫暖的抱枕,這個難得再無人打攪幹涉的午後,他好像天然有這個特權如此做,趁機宣洩不為人知的情感。
這是其他人費盡心思換來的機會,連辛荑都在盡力維持他們的相處時光。
本以為應該夠了,他讓他陪他睡覺,辛麒也随他去了,他卻還不知足,想要更進一步的關系,更深的羁絆。
一種血肉相融,刻骨銘心的羁絆。
遲瑧眼底染上緋色。
“繹之,該起床了。”
辛麒終究不是那等憊懶的人,躺了會率先起床,坐在床邊穿鞋,遲瑧挨在邊上,頭還是懶懶地枕着他後背。
他是側坐着的,好像沒睡醒,一只腳在床下晃蕩着就是不穿鞋,細細一截腳踝纖細白膩,別具美感,晃了辛麒滿眼,他系好鞋帶一擡頭就能看到。
突然,那只腳停住了,是辛麒握住了遲瑧的腳踝,他竟然在給他穿鞋。
遲瑧垂眸看着跪在床下的人,眼底深思不能明。
遲瑧啓唇無言。
也許就是這樣毫無旖旎之思的人,才能将這樣有暧.昧的事做得順其自然。
真是讓人…又惱又恨。
恨之愈深,愛之愈深。
“好了,你試試會不會系得太松?”
“很好,再合适不過,”遲瑧站到床下,手輕撫着起身站起來的辛麒臉頰,勾起唇:“真是個貼心的小女仆。”
語調似輕谑又性感,辛麒鬧個大紅臉。
“再這樣,不給你穿鞋了。”
房間裏遲瑧的輕笑聲溢開。
下到樓下,辛荑看着兩個好似冒着粉紅氣泡的少年,也是滿是打趣之色:“可是膩歪夠了,舍得下來了。”
辛麒:……怎麽誰得要來逗逗他!
在家裏待不下去的辛麒選擇帶着遲瑧出來泛舟湖上。
小橋流水,山清水秀,無一不令人心曠神怡。
這一次辛麒就沒有閑躺船艙不撐篙的待遇了。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就好了。”
“啊?”船尾辛麒不解回頭。
他腳邊,不肯到船上其它地方躺着的遲瑧懶懶擡眸看他。
這樣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在這山水間做閑雲野鶴确實不錯。”辛麒附和。
“只怕你清閑不了。”回去樊陽市,只怕又是一堆亂七八糟的事等着他。
遲瑧實在太了解辛麒,他閑不住,操心不夠。
“其實回來後的日子已經很輕松了。”辛麒輕輕道,在異世的日子才是糟心呢。
能叫他覺得糟心的,異世經歷的艱難可想而知。
偌大的異世幾乎都處于魔族的高壓統治下。
邪惡一方如烈火燎原,不可阻擋。
正義良善的神族一方卻如螢火之燭,微不可察。
他們在敵後打游擊戰,後來打反擊戰,收複失地,攻下占地,拿下一座座城池。
異世三年,所有勇者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個未成年實際在現世才過了一年,卻滄桑得跟什麽似的。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要珍惜眼前。”辛麒在遲瑧身邊坐下。
遲瑧還是仰躺着目不轉睛看他,辛麒湊過來就是和他四目相對,彼此都望進了對方。
辛麒歪了歪頭,好似對他純黑的瞳色非常感興趣,很少有人眼睛能這麽黑。
遲瑧突然擡手捧着他頭,下一步卻是屈指在他額上一彈:“邊去,擋着我看天了。”
映照着藍天白雲背景下的辛麒,整個人美好得不像話。
猝不及防就闖進了他的心裏,亂了心跳。
辛麒有些委屈地坐到一邊,拿起水裏的船篙,湖裏卻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水面起了波瀾,漣漪逐漸變成大的波浪。
風也大了起來,遠方的山際,黑雲壓城,風雨欲來的朦胧。
“我們回去吧,繹之。”辛麒有些擔憂。
遲瑧坐起身,鼻尖嗅到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沉了臉。
哪個不長眼的打攪。
作者有話要說: 失策了,還以為兩章就能結束傘坊篇,回歸樊陽市,寫着寫着就不可控地膩歪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