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我是個快遞員,自備的電動車,是買二手的。最初j□j成新,經過一年多的日曬雨淋,幾次的碰撞之後,車子已經傷痕累累了。多次的修修補補後,整個車身還是免不了搖晃,何況平常時都要載着沉重的物件。騎在稍陡些的地方,不知名的地方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其實,我已經深刻的意識到,我的這位老朋友真的已經老了。從它深沉的喘息中,我體會到了它的艱難,也感謝它的忠誠。我想,等到它無法在繼續前行的時候,便該是我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吧。
我每天的工作,便是騎着車子穿行在這座城市的各條街道,收件,派件。奔跑,似乎一直都是生活的主旋律,只有跑的更快,才能收派更多的快件,才能得到更多的收入,所以時間總是顯得匆忙,總是不夠用。于是,每時每刻都在趕,趕着過紅綠燈,趕着上樓梯,趕着放下碗筷,趕着奔赴下一站。似乎,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這座城市的忙碌所染化,難以自拔。
其實,我喜歡這種匆忙。肢體沒有停下來的空閑,腦海裏的念頭自然少了,留給煩惱的時間也就跟着少了很多,不論精神,至少生活可以看上去很充實。
今天午後,我到一家小飯館送快遞時,偶然聽見店裏的電視上正在播放的天氣預報,女播報員的聲音很甜,很好聽。她說明天将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降雪。原來,已經入冬了,難怪今天的陽光沒有了溫暖,風也吹得那般凄涼,刺骨。
不得不說,快遞員是一份非常辛苦的工作。無論什麽樣的天氣,都需要風雨無阻的向前奔跑,無法停下腳步。下雨了,雨滴落進眼睛裏,是一種酸澀,一直酸到心裏。逢到暴雨天,雨滴拍打在臉上便猶如針刺般疼痛,即便我幾乎時刻都帶着口罩。雨水滲透了雨衣,身體就要在水浸泡一整天了。若是下雪天,路面就會變得很滑,稍不留神,便是人仰車翻,給自己又添一處傷痕。每到節日,便會是寄送快遞的高峰,常常會忙至深夜,疲憊不堪。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身體足夠累了,心,也就可以安然的入眠了。
送完今天最後一個快件,我該回家了。
寒風肆虐的街道,早早的謝下了白晝時的喧嚣。雖然夜未深,路上卻已經少見行人了。我放下了自己已經過肩的頭發,摘下口罩,慢悠悠的騎着車,自由的呼吸着昏黃的霓虹燈下,似乎只屬于我一個人的美,縱使顯得凄涼萬分。
雲密布的夜空,偶爾會傳出有幾聲驚雷,看來,這場似乎會早到的雪,很快便會降落下來。
我的長發在風中淩亂着,肆無忌憚。我喜歡幾縷發絲散落在臉上的感覺,它們在撫摸着我的傷口,有點癢,卻很舒服。我想,這大概是肉體給予心靈唯一的恩賜吧。
到家了,停罷車子後,我便又習慣性的将口罩戴上。透過雪的房間裏映照出來的燈光,我知道她還沒睡。雖然祥早就已經熟識了我這張臉,但我卻未讓雪見過我藏在口罩下的容貌。以前,雪總會疑惑的希望我能摘下口罩,但每次我都會借詞婉拒,久了,她便不再提及。
我走到了樓上,雪的房門微微掩着,從縫隙中偷偷溜出來的燈光,昏黃,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房間裏很安靜,雪沒有打開那首她愛聽的琵琶曲。
突然,我有種想要推開雪的房門的沖動。雖然我早已适應了那略帶凄涼的燈光下若隐若現的悲傷,但我卻從未體會過這個沒有我想象中快樂的女孩兒,她會将自己融入在一種怎樣的格調中。我對雪房間的布局頗感好奇。
只是,我退縮了。我的內心提醒我,我不是一個好事之人。
我推開自己的房門,祥已經先我一步到家,所以門并沒有鎖上。此時,祥正坐在床上抽煙,以致整個房間煙霧缭繞。
祥遞給我一根煙,我很自然的點上。我和都是老煙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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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煙,它可以是疲憊時的提神劑,也可以是心情低落時的安慰劑,我的生存需要有它的存在。
祥之前說過,他要在年底之前把煙戒掉,因為明年年初他就要結婚了,他媳婦兒不喜歡他抽煙。
也是,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自身條件又不是很好,難得有個姑娘願意嫁給他,跟他過一輩子。不管是為了未來的媳婦兒,還是為了自己的身體,他都要把煙戒掉。于是,我自然便成為了他戒煙的監督者,他自己也在努力控制着。
我相信,祥以後一定是個很疼老婆的男人。他的脾氣很好,對朋友很義氣。雖然,我去過很多地方,對陌生的已經有了足夠強的适應能力,但剛來到這座城市時,是在祥的幫助下,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習慣這裏的一切。對于祥,我始終都保有一份感激,所以,我一直會祝福他未來的生活。
時常,祥會問我,為什麽我要選擇漂泊,為什麽不找個媳婦兒過點安定平淡的生活。我總是一笑而過,回答的始終是那句:“有些事,你不會明白的。或許我的緣分還沒到吧。”
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我漂泊的原因,包括如今最知心的祥。
抽完煙,祥便去去下面打水了。
我将口袋裏的手機甩到床上,脫下了笨重的外套。沒有安裝空調的房間,雖然門窗緊閉,卻還是會從不知名的角落裏透進一些冷風。
說來好笑,去過那麽的地方,遇見過那麽多的人,朋友,卻寥寥無幾。對于以前,似乎沒有值得我去聯系的人,在當下的這裏,我也只有祥和雪兩個朋友,每天都會貼身攜帶的手機,也只是為了快遞員這份工作而存在的。
這時,有人敲門,是雪。她常會過來串門,或是分給我們一些水果,或是純粹是過來找我們聊聊天,所以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雪站在門口微笑着向我示意,她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我不确定是否是她那件白色的羽絨服所映襯出來的。
“進來坐下吧,外面冷。”我示意讓她進房間裏來。
“不了,風哥,我不喜歡問到煙味。”說話的間隙,她咳嗽了幾聲。那不是被煙嗆到的咳嗽聲,這種沉重完全來自她的體內,我确定她是病了。
“你不舒服麽?”我關切的問,是發自心底的關心。
“只是有點感冒了,沒什麽大礙,已經吃過藥,睡一覺就好。”又咳了幾聲之後,她顯得有些氣喘。
突然間,我有了幾分心酸。
“對了,風哥。今天百貨商場大減價,我買了條圍巾送給你。”說着,她将在手上的塑料袋遞給我,接着說:“明天就要下雪了,你騎車肯定會很冷,沒條圍巾怎麽行呢。”
我接過她的圍巾,和我全身所有的顏色一樣,是深沉的黑色。瞬時間,我的心底湧動着一股暖流,記憶裏,很久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謝謝你,雪……”除了道謝,我不知何去表達對這樣一份突如其來的關心的感激。
“呵呵,不用謝,你是我哥哥嘛,妹妹關心哥哥是應該的。除非你不願意當我哥哥哦。”說着,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是啊,妹妹,多好的一個妹妹啊,我何來的這種福氣呢?我能感覺到,我的眼角有幾分潮濕。一直以來,我堅定自己已經是個不會流淚的人。
“早點睡吧,哥哥,祝你晚安。”說完,她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輕輕的将門關上。
我收起了心情,将圍巾小心翼翼的放在枕邊。
房間裏,已經是滿地的煙頭了,桌子上的煙灰缸卻是空空蕩蕩。
祥已經打完水回來了,我拿起掃把也将房間打掃了一遍。
其實自問,我和祥都不是懶惰的人,只是,我們喜歡這随意的生活。正如祥所說,在結婚之前,他要盡可能的去揮霍自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