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頂鍋蓋說,國語比粵語歌詞美…… (12)
學業,把你送出國去,後果你也知道了,你跟我大吵一通,你不肯,其實我也舍不得。”
“我還記得,那時候你說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
“其實隐隐約約已經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不敢承認。”他自嘲地笑笑,“那是我不該要也得不到的東西,我跟自己說,好吧,你一定得藏好了,千萬別吓着小竹,你是她最信任最不設防的人,敢露出一點點馬腳你就完了。現在這樣就好,小竹會一直在你身邊,能看着她長大,看着她戀愛,結婚,生子,熱熱鬧鬧一大家子給你養老送終,還有什麽不滿足……”
湘竹不等他說完便爬起來緊緊抱住他,“別說了子寧叔,我心疼。”
“該心疼的是我,小竹,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可以和所有女孩子一樣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伴侶,一個漂亮的婚禮,還有可愛的兒子,女兒……可是這些我都不能給你,我很心疼,非常非常的心疼,可我寧可心疼也不想放手,小竹,委屈你了。”
湘竹又哭又笑地使勁兒捶他,“狐貍你真讨厭,平常老嫌我叽叽喳喳話多,今天話比我還多,讓你別說你還說……”
“你不老嫌我有話不說悶在心裏嗎,我今天破例唠叨一回,你還不讓。”
“還破例,你給我發的那些郵件才叫話痨……”
湘竹實在沒想到,莫子寧留宿雲海的第一個夜晚,她居然很沒用地直接睡了過去,淩晨一點還是兩點?反正他們聊了很多,聊得很晚,依稀記得莫子寧答應将來帶她再去瑪歌,親身示範如何混進葡萄池踩葡萄,她打着呵欠問,“你不會真的變身美少女了吧……”
“沒有,絕對還是男的。”
她眨巴着快睜不開的眼睛看他,“難道變身小狐貍讓姐姐們抱進去的?”
“我說是你信不信?”
她困得一頭栽到他肚子上,“我會吃醋……你肯定占了人家好多便宜……”
《思凡》的複演獲得了極大成功,加盟《小桃》也是被業內人士認可的象征,可對曾經狼狽退場的喬歌而言,複出之路顯然不會一帆風順。她消失的那兩年,同行大多抱着同情遺憾的态度為她說話,如今她回來,昔日的失敗者重新變成競争對手,那就不是人人都能平常心以待的了,而喬歌履歷裏永遠沒法避開的那段污點,也成了對付她最好的武器。
到這個時候湘竹才意識到過去的辱罵、抵制、封殺,根本只是溫柔的懲罰,如今那些有意無意的冒犯、冷嘲熱諷的弦外之音,還有那些冠冕堂皇的批評教訓,這些傷人于無形的東西,她連反駁都無從駁起。
有的主辦方開出天價請她出席活動,一看邀請名單,除了她全是三級豔星,她去,心裏膈應,不去,人家說她自命清高,玉女,欲女,本質還不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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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平媒訪談約好了主題,也給了采訪大綱,錄音筆一開,完全怎麽八卦怎麽隐私怎麽來,對方媒體強勢,既然不能掉頭走人,就得保持禮貌周旋到底。
最打臉的是某電視臺談話節目,走進演播室了,資歷比她略高半輩的知性路線女藝人一見她,立刻拒絕錄制,有人說知性藝人不願和醜聞女星一起出鏡,網友則紛紛調侃那是怕喬歌太美反襯自己形象。
最讓她動氣的是某女星接受采訪時的“真情流露”——“演藝圈魚龍混雜,我也好希望有一份青梅竹馬的感情,有一個為我兩肋插刀坐班房都不怕的男人,有那樣一個男人我絕對不放棄,哪怕要我退出江湖為他做賢妻良母都可以。”問她影射的是不是喬歌,女星睜着美麗的大眼睛嬌笑,“我沒這麽說哦,你們不要亂寫。”
凡此種種,防不勝防,湘竹不再像過去那樣一有負面報道就不看新聞不上網,她坦然地将活動現場和三級豔星的合影放上官網,在平媒發來采訪稿時認真修改補充,等知性女藝人離開後主動和電視臺提出調換檔期,先讓對方錄節目。
對所有含沙射影提及鐘尋的言論,她在官網上寫下一句話,“這世界不一定時時充滿善意,但我慶幸自己在乎的那些人正在好好地生活,我更篤定,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這種美好。”
寫下這句話的時候,莫子寧正帶團在歐洲演出,看到網頁他打電話過來,“怎麽了?小朱剛才還跟我說沒情況。”
“我叫他別告訴你,小事,我自己會處理。”
“呵,小朱反水了。”
“早該這樣了。”湘竹在電話裏笑,“子寧叔,以前你把我保護得太好了,我能天不怕地不怕,是因為你給了我一個玻璃屋頂,只擋風雨,不擋陽光,可我不想永遠這樣。”
我是你的女人,固然可以在你羽翼下舒服栖息,我更願意成為你的第二雙翅膀。
2006年3月,《小桃》開機,喬歌赴紐約取景。買了雲海又賣還給她的那位先生原來恰是映藝大股東之子,少奶奶陶悠揚硬是磨着夫家另外出錢套拍了一部關注聾啞人權益的公益短片。這種事情花不了多少額外功夫,又提升形象,喬歌爽快地應了,從此陶悠揚便名正言順地頻繁出現在片場,從忠實粉絲變成她在紐約的玩伴。老外講究慢工出細活,拍戲節奏遠不如國內,湘竹難得不用戴帽子墨鏡自由地逛街購物,紐約這一個月過得仿佛回到了奧蘭多,不同的是每天晚上多了一通睡前電話——當然不要指望某人會甜言蜜語跟她煲電話粥,可就平平淡淡的晚安兩個字,也讓異鄉的夜晚變得溫暖悅然。
4月,《小桃》結束海外部分的拍攝轉戰香港,陶悠揚回到大本營更加如魚得水,恨不得一有時間就約湘竹出門喝早茶吃夜宵。湘竹拗不過她,加上自己對港式點心本來也沒抵抗力,便連着去了幾回,不想第三次從鳳城酒家出來,陶悠揚便覺得有些不對。
“怎麽了?”
“有車跟着咱們。”
“記者吧。”湘竹不在意地說。
陶悠揚看似一副只知道吃喝玩樂的闊少奶奶模樣,腦子轉起來卻挺快,“不對啊,這條路線第一天就有狗仔跟拍了,他們還能挖出什麽新料?”
“誰知道呢,別理他們,直接回酒店吧。”
湘竹從後視鏡裏仔細觀察後面的滾滾車流,剛才還時隐時現的神秘車輛已沒入車水馬龍之中,再也尋找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沒有人記得陶悠揚……小四眼兒陳染秋的追求者,一度視紫苑為勁敵的陶師姐哇哈哈。
紫苑沒有出現,不過會有比她更驚悚的出場者
快猜快猜!下午雙更的時候就公布啦。
☆、賭城驚.變
湘竹還是大意了,幾天後收工回酒店,剛進房間,她就被什麽東西狠狠砍在後頸,瞬間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她已被轉移到了另一處不知方位的獨棟住宅,看着滿屋中西合璧的港式家具,屋外黑沉沉的夜色,她猜測時間還沒過太久,這裏離港島也不至于太遠,可惜屋裏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她自己的手機也早被人拔掉了電池。
“喬小姐。”
她從鎖死的窗前回頭,門口站着兩個一身黑衣的年輕男人,矮個的大半張臉陷在陰影裏看不真切,高個的模樣像華人,一嘴音調怪異的普通話,“你醒得很快,有沒有不舒服?要喝水嗎?”
“別廢話,什麽條件直說。”湘竹并沒有驚慌失措,七年前北卡山中那一夜猶然在目,相比龍五,這家夥對她已經十分客氣。對方倒被她的鎮定略微驚到,掩飾地笑了笑說,“喬小姐放心,我們不要錢,只需要您在電話裏說幾句話。”說着便接過矮個男人遞過來的手機撥了幾個號碼,用流利許多,但音調依然怪異的粵語說,“莫先生,喬小姐在我們這裏,我讓她和你說話。”
湘竹奪過電話,“子寧叔……”
“湘竹,是我。”
她愣住,電話那頭并不是莫子寧,而是一個音色和莫子寧極像的陌生人。
“湘竹,你在聽嗎?我是莫子亭,阿寧有沒有和你說起過我,我是你父親。”
我是莫子亭,我是你父親。
湘竹扔電烙鐵似的将手機甩了出去,“我,我不認識他!”
“喬小姐,你不要這樣,他會聽到。這樣對你不好。”高個男人依舊一臉溫和的笑意,矮個男人撿起手機重新撥通了遞給他,“不好意思莫先生,你女兒有點激動把手機摔了。董事會表決快開始了吧,莫先生,請慎重考慮,明早新豪的通告出來,我們就放她,或者,把她扔進南中國海。”
高個男人三兩句講完電話,準備收線時又看了她一眼,兩秒後開了免提,“給你們30秒時間。”
揚聲器裏傳來比剛才激動許多的聲音,“湘竹,你乖乖等着,不要怕,爸爸會保護你,爸爸會來接你……”
湘竹不由自主攥緊了拳,“他們要你做什麽?殺人放火?走私販毒?”
“不是不是,和你沒關系,不是犯法的事,湘竹,你不要管,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安心等我派人接你出來……”
來不及多說,高個男人便挂斷了電話,湘竹撲過去拽住他,“你們是誰?莫子亭到底是什麽人?!”
“喔,看來你們還真是幾十年沒有聯系了。”高個男人揮開她,神色輕松地吹了個口哨,“你爸爸現在的名字是莫虎,是新豪國際董事會成員,我們要的,只是他手裏一張選票。”
“選什麽?”湘竹心驚,什麽樣的商業利益不惜以人命為代價?!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不如等你平安出去,讓你爸爸自己跟你說。”
“喂!你還沒說你們是誰……”
一高一矮兩條影子已經消失在房門口,只留下砰地一聲關門巨響。
時隔二十五年,莫子亭,這個只存在于潘若然,潘若微和莫子寧三言兩語描述中的男人,終于出現了。只是湘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和他之間的第一次對話,竟發生在綁匪的秘密據點。
絕對天生招災的屬性,她喬湘竹又一次被綁架了。第一次因為喬遠恒,第二次因為莫子亭,偏偏這兩個男人都抛棄了她,她不能叫任何一個做爸爸。
小洋樓很顯然建在了山上,院裏院外布滿監控,黝黑一片的天邊傳來遙遠的海的聲音,新豪國際,莫虎,董事會表決,南中國海……湘竹心中一動,明天一早發通告,從時區看想必不是歐美公司,他很有可能還生活在東亞或東南亞,而以她和長天在華人中的知名度,莫子亭絕不會現在才知道喬歌的身世,為什麽這麽多年從未聯系過自己?從剛才電話裏的表現看,他對自己并非無情,喬遠恒和潘若然早已離婚,她和莫子亭的父女關系并非不可說的禁區,除非他自己有着不願公開的理由……
湘竹想破腦袋也拼不出任何頭緒,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除了矮個男人送了一碗雲吞面進來,門外再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房門一開一關的剎那她在走廊盡處看到了幾個一晃而過的影子,看來宅子裏人手不少,不知莫子亭要怎麽應付……
吃完雲吞面,湘竹估摸着至少是淩晨了,例行的晚安電話沒有到,手機不接,酒店無人,他勢必會起疑心,湘竹握着紅珠,不知該盼着它亮起還是盼着它安靜,戴着它她很安心,萬分篤定子寧叔能找到她,可她又不願他再受傷害,哪怕他一遍遍保證只是昏睡,她也不忍心看他醒來時異常疲憊的模樣。
月上中天,為了消除看守的警惕,湘竹上床做出睡覺的假象,眼睛躲在被子下面緊張地瞪着白紋漸漸流動的紅珠,掌心開始有了熱度,她的心跳也一點一點加速,沒來由地,還分出了一絲注意力防着不知何時會突然響起的驚雷。
驚雷未起,門鎖旋轉,有人閃了進來。
“喬小姐,我來接你。”來人一身夜行衣,迅如黑豹。湘竹聽到響動就已翻身躍起,站在床的另一側戒備至極地盯着他,屋裏沒有任何防身工具,她可依靠的只有自己。
“莫先生說,後背右側有兩公分紅色胎記,你可以相信我。”
後背右側兩公分紅色胎記,那是千金閨秀潘若然的秘密,不是至親,無從得知。
湘竹再無猶豫,繞過床,跟着來人朝門口沖去。
小樓監控已被.幹擾,兩人沒引發任何警報,然而走廊轉角和扶梯下面都有癱倒在地的看守,沿途還不時冒出幾個黑衣人,以匕首和肉掌幹脆利落地消滅着樓裏的有生力量,不是沒拍過警匪片,可活生生置身真實現場,湘竹還是看得目瞪口呆。
“小心!”帶她的黑衣人突然大叫,單手将她狠命一推,湘竹一個踉跄就摔了出去,同時一聲槍響,有什麽東西擦着她的腿肚掠了過去,幸好平時訓練有功,這般驚魂場景她還能迅速維持住平衡,就近躲到沙發後面,子彈接二連三射來,黑衣人砰砰放了兩槍,替他們開道的隊友已飛奔過來掩護,在湘竹和黑衣人前方兩邊形成密集火網,黑衣人一手持槍,一手拎起湘竹,大步朝院外沖刺。
“上車!”一聲低吼,湘竹幾乎是被掼進減速而沒停下的轎車裏,巨大的慣性讓她整個兒骨碌到前後座之間的空隙,好容易才爬起來,黑衣人坐在副駕,一邊打電話一邊回頭看她,“出來了,沒有受傷,五分鐘後到碼頭。”
“現在去哪?”
“九澳山碼頭,坐船去香港。”
“九澳山?我們現在在澳門?”
“氹仔島。”
“給我手機,我要打電話。”
“上船再說。”
黑衣人說話簡潔到一個字都不能再省,湘竹心想反正馬上就上船,便乖乖閉嘴不再多問,低頭看手裏紅珠,不知何時已重歸平靜。她突然明白,莫子亭的人這麽快就找到她,多半還是靠莫子寧提供的線索,綁匪們防備如此松懈,估計也是沒料到對手這麽輕易就将隐藏在氹仔島九澳山深處的據點摸了個一清二楚。湘竹還未及細想,車已到碼頭,湘竹跟着黑衣人跳上一艘Pershing 40英尺小游艇,黑衣人站在艙口只說了一句“莫先生”便退到甲板上,海上夜色蒼茫,洞開的艙口裏閃着唯一燈光,湘竹遲疑片刻,咬牙跳下船艙。
“阿力說你沒受傷,讓爸爸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事。”
丈許方圓的船艙裏,唯一的乘客顧不上船行搖晃,疾步沖了過來,湘竹本能地退後兩步抵住艙壁,就着昏黃燈光看清他的臉,剎那間僵在原地說不出話。
她知道他們是兄弟,剛剛過去的漫漫長夜也無數次想象着莫子亭的模樣,可她完全想不到,除了那雙黑色的眼睛,莫子亭活脫脫就是一個老了二十歲的莫子寧。
兄弟倆真的太像,難怪絕望的潘若然會在弟弟身上尋找哥哥的影子。湘竹忽然百感交集,若不是潘家基因強大,她和莫子寧也該是容貌酷似的叔侄倆。
“湘竹,過來,到爸爸這兒來。”
面對一張穿越時空般的臉龐,所有的恩怨糾纏,積恨難平,忽然都淡去了,她沒辦法憤然相對,亦不能淡然無視,她只能遲疑地,謹慎地,像在九澳山上那樣充滿了戒心地一步步走過去。
“湘竹,對不起,讓你受驚了。爸爸這就送你回香港,阿寧正在往香港趕,再過兩小時你就能見到他。”
“莫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正要伸手拉她的莫子亭愣了愣,憂思深重的臉上擠出幹巴巴的笑容,“生意上一點糾紛,沒事的,和你沒關系……”
“莫先生,我差點因為你的生意被人扔進南海,你說它跟我沒關系?你做的到底是什麽生意?別說你左一句爸爸右一句爸爸,就是素不相識的路人,你也得給我個交代。”
“湘竹……”
“莫虎先生!”湘竹語氣平和,語意卻極其堅決。莫子亭端詳她半晌,最後頹然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好,我告訴你,特區政府總共只發了三張賭牌,兩張已分拆完畢,永利手上這張是全澳門最後一個機會,有賭王在,這張牌一定轉批給新豪國際,問題只剩下新豪選擇哪家合作。”
湘竹明白了,“你的投票決定新豪的選擇?”
“是。”
湘竹控制不住地語帶譏諷,“當年那一百萬美金可真沒白給。”
莫子亭搖頭,“那一百萬我早就輸光了,我身無分文離開泰國的時候你恐怕還沒滿月。”
湘竹很想砸自己腦袋,怎麽會覺得兄弟倆像,莫子亭鬓發花白皺紋如刻,望着她的眼睛充滿為人父的熱切,可眉宇之間依然揮之不去亡命之徒的冰冷氣息。
“然後你就直接替賭場當黑社會了?”混得還不錯,一張選票值好幾個億,澳門賭牌的意義她有概念,能左右新豪老板的決定,莫虎的身份不可小觑。
“我最落魄的時候遇到二太,蒙她賞識,又到友龍身邊幫忙,我是看着友龍長大的,一張賭牌就是六分之一個澳門,于公于私今晚的董事會表決我都不能違心投給那家日本公司,他們不合适。湘竹,爸爸對不起你,只能冒險把你救出來,不過你不用後怕,小日本人生地不熟,敢在我莫虎地盤上動手絕對沒有好下場……”
“沒有子寧叔幫你,你現在還在滿澳門亂轉吧。”
莫子亭臉色一變,落在湘竹臉上的目光立時充滿審視,湘竹心中了然,不欲和他多說這個話題,忙緊接着追問,“這二十多年你都在哪裏?媽咪和喬遠恒離婚好幾年,你沒有去找過她?”
“我認識你媽咪之前就在三合會做事,當年離開香港到處流浪,除了混幫會也做不了別的,九零年陪友龍出國讀書,香港回歸以後才回來,你早就去大陸了,我想過找你們,可找到又能怎麽樣,我能做到新豪二老板,因為全社團沒人比我狠,有了你們,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不怕死。”
還愛着,所以不敢靠近,愛得不夠,不相信可以同生共死。
“再說,你媽咪不會見我的。”莫子亭苦笑一聲,擡眼看向窗外墨染般的海天夜色,“我這輩子欠她的太多了,見面除了說對不起,還能說什麽。”
可是這些年,他又何嘗好過,他若還有家室,日本人何必綁架她這個面都沒見過一面的私生女,他若活得順心如意,何以看着比實際年齡大上許多,兄弟倆相差不過五歲,莫子寧還是三十多歲的模樣,他已一臉滄桑,宛然隔了一輩的老人家。湘竹心中不辨悲喜,默然許久才又問道,“你不找我們,我理解,為什麽不跟子寧叔聯系。”
“你是明星,阿寧是你經紀人,你們都是名人,新聞已經夠多,我何必再去添亂。”莫子亭輕輕嘆了口氣,“而且,阿寧又何嘗願意見我。”
湘竹沒有說話,莫子亭眼裏,弟弟依然恨他,連着潘若然和喬湘竹的份兒一起恨着他,他不會知道二十多年過去,一切早已不同。
莫子寧曾不無感慨地說過,“有再多恨,單憑他讓我遇到你這一件事,就全都不算什麽了。”
莫子亭渾然不覺湘竹的內心波瀾,依舊沉浸在重重往事裏,“剛回國的時候,偶爾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媽咪,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可阿寧我簡直不敢認,好像變了個人,他跟我朝夕相處十五年,我卻覺得自己根本沒認識過他。”
“十五歲變三十歲,當然很不一樣。”
“我說的不是模樣。”莫子亭精明眼光難得現出一絲迷惘,他搖搖頭,沒有深談下去,“當然,模樣也變了很多。是了,你,你媽咪,還有若微妹子,你們都沒見過他車禍以前的樣子。”莫子亭笑笑,眼角凝結起一道道落寞的皺紋。
“以前是什麽樣子?”
“他的眼睛本來和我一樣,黑的。”莫子亭注視着她,仿佛也在觀察她的眼睛似的,“車禍後眼睛顏色越來越淺,沒多久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醫生做了各種檢查都沒問題,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你媽咪還問過一次,我怕節外生枝就随便編了個借口,她也沒放在心上。”
湘竹心思一動,“之前十幾年你們一直生活在一起?”
“是,你爺爺奶奶去世得早,我們兄弟兩個一直相依為命。”
“那……他有沒有出過國?”
“哪有那個錢?”
“有沒有學過中醫?”
“上得起中學就不錯,哪有機會學中醫?”莫子亭笑起來,“認識你媽咪前他連舞都不會跳,我都很吃驚他居然會從事這個行業。”
“那有沒有……半夜從十米高的樹上掉下來過?”
莫子亭被她古怪的問題問得一愣,“當然沒有,不死也得半條命,我怎麽會不知道?”
湘竹一瞬間的茫然沒逃過他的眼睛,“湘竹,你問這些幹什麽?”
“沒什麽,我小時候不老實睡覺他給我講故事呢,原來都是瞎編的。”
“你十幾歲了還要別人講故事才肯睡覺?”莫子亭笑得出了聲,伸手撫向她發頂,湘竹本能地一偏頭躲了開去,莫子亭伸出的手就那麽僵在半空。
“莫先生,謝謝你救我出來,不過我們不熟,最好保持點距離。”湘竹退後一步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雙手抱膝,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居然上一章沒人猜誰會出現。
作者寫H無力的同時寫B(Black)也無力,格鬥槍戰神馬的大家随便看看腦補下好了。作者貌似只适合寫柏拉圖純愛……
今天馬航班機失事,百多名同胞生死不明,為生命祈福,願人人平安。
九澳山在澳門氹仔島南邊。新豪,何友龍,都是諧音,真名滴不敢。澳門有三張賭牌,分別為澳博,銀河和永利持有,因銀河的兩個大股東不和,特區政府為緩和矛盾就允許一張賭牌轉批一次,永利的賭牌是最後拆分的,于2006年初授予了新濠國際與澳大利亞PBL集團合資組建的新濠博亞公司,價碼是九億美元(七十億澳門幣,啧啧……)新濠博亞的老板嘛就是賭王二太的兒子何猷龍啦。
☆、落馬洲頭
離開九澳山一小時後,湘竹經由中西碼頭登陸香港。她是被劫到澳門,并沒有出入境記錄,加之身份敏感,莫子亭不願給她惹麻煩,特意送她回香港按正常手續離境。湘竹表面鎮定,心卻早已北上而去,她想和莫子寧通話,莫子亭只說,“我已報過平安,阿寧現在時速兩百公裏,你想讓他出意外?”
湘竹立刻緘口,廈門到深圳七百公裏,半夜啓程,淩晨到達,捷豹安全系數再高,這樣飙車也無異于刀口舔血,她心神不定,抱着肩膀縮在奔馳寬大的後座裏不吭聲,車廂裏氣氛安靜得吓人,莫子亭側過臉看着她,忽然幽幽問道,“他待你可好?”
沒等到湘竹的回答,莫子亭先自嘲地笑笑,“再不好也不會比我這個親爹更不好。”
“子寧叔對我很好。”湘竹頭抵着車門望向窗外,“莫先生,你不用過意不去,我并不缺父愛。”
莫子亭垂下目光,此刻的他看起來完全是個心灰意冷,羸弱無助的老人,“那就好。”他輕聲說,“我也沒指望你能當我是父親。”
二十四年來第一次見面的父女倆,相距咫尺,竟是無話可說。
車子抵達落馬洲時,天際已初露微光,司機将車開進停車場後便和阿力一左一右護着車門,不多時一輛滿是灰土的Jaguar XJ風馳電掣而來,湘竹不等阿力開門便像脫缰的野馬竄了出去。
“子寧叔……”她一頭紮進莫子寧懷裏,“你現在就到了!你居然現在就到了!……”
“怎麽還嫌我來太早?”莫子寧笑問,語意輕松,雙臂卻将她箍得死緊,一夜奔波後冒出的胡茬刺疼了她的臉頰。湘竹抱着他的腰,在他背後使勁兒掐了兩下,“你再開這麽快……你再開這麽快我把你駕照撕了……”
“我開到這兒就沒打算要駕照了。”莫子寧笑着拍拍她的肩,放開她,徑直朝她身後走去,一直走到莫子亭面前。
曾經相依為命,曾經形影不離,當初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如今一個劍眉星目,風華正茂,一個鬓發如雪,飽經風霜。
“阿寧,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沒什麽,只要小竹平安。”
十五年的兄弟,二十五年的分離,一朝重逢,竟如此平靜,一語雙關,說的又豈止這一夜的危難。
“你回去車子可能會被扣,我讓阿華阿天送你們回去,你們換車開。等新豪博亞的合同簽完就沒事了,九澳山那邊我會處理,大家都動了槍,等湘竹出關我再報警吧。”
案子涉黑,喬歌能不出現當然最好,莫子寧點點頭,“她以後還得經常進出香港……”
“放心。”莫子亭沉聲回答,“永利和新豪拆完牌照我就離開澳門。”他看了眼站在莫子寧身後的湘竹,“不會再回來。”
湘竹脫口而出,“其實不……”
“年紀大了,也該退休了。”莫子亭擺擺手,狀若無謂地笑笑,“江湖三十年,沒缺胳膊少腿已算老天爺眷顧,見好就收吧,等我找到地方定居……”他頓了頓,“希望你們不介意來看看我。”
湘竹從未孺慕過這所謂的父親,也從未期待過有生之年父女相逢,可莫子亭說要走的這一刻,她才發現,那并不代表相逢之後,她依然不在乎是否重逢。
她低頭,莫子寧無聲握住了她的手。
一行人正準備各自登車離開,停車場外突然傳來刺耳轟鳴,幾輛黑色無牌轎車沖過隔離帶直向他們撞來,莫子亭和阿力反應迅速,立刻拉着莫子寧和湘竹躲到車後,“怎麽回事?不是叫你們不要打草驚蛇!”
“不是那兩家!”阿力探頭看了一眼飛快答道,“潮州和老歪我們都打了招呼!”他拿起手機用湘竹聽不懂的江湖切口說了幾句,回頭沖莫子亭嚷道,“九澳山跑了一個,華青幫來的!”
莫子亭的三個下屬已經和對方展開了對射,槍聲中湘竹心頭一震,至此方醒,“華青幫,是龍五!”
莫子寧臉色一凝,“你确定?!”
莫子亭詫異,“你認識?”
“我看到他了,日本人送飯的時候他在走廊上!”停車場警鈴大作,幾乎蓋過了湘竹的聲音。密集的子彈随之而來,彈頭穿破車體的爆響此起彼伏。
“龍五和我有仇,他是沖我來的。”莫子寧冷然說道,“我們人手不夠,你帶小竹走,我有辦法對付。”
“不行!”湘竹低叫,卻被莫家兄弟完全無視,莫子亭将槍塞到莫子寧手裏,“還會不會用?”
“放心。”半舊的格洛克17在莫子寧手裏輕巧地旋了一圈,“留一個人給我。”
“阿力你留下,務必堅持到警察來!小竹我們走!”
“你瘋了?!”湘竹死死抓着莫子寧回頭對莫子亭喊,“他胡說的你也信?!”
“我沒騙你,北卡剿龍五的時候死了好幾個人,他當時就在我面前立誓要報仇。”莫子寧試圖把她掐在肩上的手掰下去,“我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出來,你先走,我随後就來。”
“我不走!你怎麽知道龍五不是沖我來的……”
“小竹!龍五要找你報仇你還能活到現在?!”莫子寧吼道,“你忘了我不是普通人,我死不了!快走!”
湘竹一怔,松了手,莫子亭一把将她拎過去,“走,你不能拖累他。”
湘竹貓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返回來,摟住莫子寧在他嘴角用力吻了一下,“不許食言。”
莫子寧望着她,疲憊泛紅的眼睛滿是溫柔,“等我。”随之擡頭看向顯然有點意外的莫子亭,“哥,小竹交給你了,保護好她。”
莫子寧在阿力的掩護下跑向他那輛Jaguar XJ的時候,湘竹也跟着莫子亭鑽進了停車場大大小小的車列,阿華和阿天三下五除二開了輛黑色君威的車門,四人鑽進去,車子前推後撞,轟鳴着沖出了停車場,彼時已有警車鳴燈朝這裏開來,湘竹不住回頭張望,“你怎麽能把子寧叔一個人留在那?!”
“不是一個人,還有阿力。阿寧九歲就跟我混幫會,他的槍法還是我教的,別擔心,警察已經去了,他能自保。”莫子亭按住她不讓她再回頭,同時吩咐司機,“去管制站,你陪喬小姐過關。”
“這裏已經安全了,為什麽不在這裏等他?先會合再出關不行嗎?”
“不行,他能擋住龍五,還能擋住警察?今晚阿寧估計要在警局過夜……”
“我可以等!”
“你不能等!龍五目标不是你,這件事和你沒關系!不然阿寧幹嘛要我帶你走!”
湘竹無言以對,掙開莫子亭的手一拳砸在車座上,“死狐貍……”忽然又覺不能說死字,下意識捂住了嘴,這一捂眼淚再也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