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頂鍋蓋說,國語比粵語歌詞美…… (3)
要一部電話……
她像棵頑強的橡皮樹移栽到另一塊土地上迅速地重新抽芽吐綠,她的母親卻空遺一株風姿綽約的形狀,內裏無可挽救地病入膏肓。
罷了,罷了。
“媽咪,”她過去抱住她,摟着她脖子,像小時候那樣,“媽咪,我和阿松都長大了,不會再讓你受苦了,你振作點好不好。”
“小竹!”潘若然反抱住她,嚎啕大哭。
到底母女連心,積攢十年的怨怼,一個擁抱,一聲涕泣,便可以統統逼退,就算不能煙消雲散,至少現在,她還珍惜自己身上潘若然的那一半血脈。湘竹等潘若然哭夠了,扶她到沙發坐下,抽了紙巾替她擦淚。近看才知道,時間原來無情,潘若然眼角還是有了細細皺紋,上天仍舊厚愛,細紋在她臉上都如此韻致,絲毫不損她的美麗。湘竹暗嘆,心中又是一動,“媽咪,你說喬遠恒不讓你和我聯系,那今天……”
潘若然身子一僵,才浮現的釋然又變成惶然,“這次來,他知道。”
湘竹心驚,大年初三夜裏莫子寧眼中的陰影終于回到她記憶,“他想幹嘛?”
“他要和我離婚。”潘若然澀聲說道。
“是Wendy?我和喬遠恒的見面,偷拍的照片,之後的爆料,全是她,對不對?”湘竹參透始末,怒意頓生,“她高文迪已經逼得你遠走國外,全香港都拿她當喬太太了,還要怎麽樣?!”
“她要和喬遠恒結婚。”潘若然黯然低語,“她要上家譜,進祠堂,做喬家正經太太。”
湘竹氣得說不出話,原本對Wendy談不上多少恨意,畢竟人家早在喬潘聯姻之前就是喬遠恒的戀人,造化弄人姻緣不成,那也只能怪喬遠恒不能為愛犧牲又不能對婚姻忠貞,可如今為一紙婚書她不惜設下機關連丈夫也算計,只為毀掉潘若然名聲讓她再不能在喬家立足,這就太陰太狠了。
是誰的女兒,來歷是明是暗,足不足以為外人道,湘竹自己早看開看透,然而欺到母親頭上,她咽不下這口氣,想反擊,又拿不出一樣武器。
“媽咪,你和喬遠恒的婚姻早名存實亡,不如趁這機會用拖字訣,狠宰他一筆。”湘竹替母親出主意,“你分他一半身家,他不給便是Wendy在他喬遠恒心裏還不如幾張鈔票,傳聞有時效,拖久了只對你有利,不用你上場,Wendy自然會替你争。”
“小竹,我不離婚。”
湘竹恨鐵不成鋼,“媽咪,你最好的時間都困死在這件荒唐可笑的婚姻裏,二十年牢還沒坐夠,這監獄你還想繼續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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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孤身一個,早就離開喬家了,可我有阿松啊!”潘若然擡頭,聲音凄厲,“高文迪這麽多年都不死心,為什麽?為了喬致楊!小竹,現在不是我和高文迪在鬥,是喬致松和喬致楊在争啊……”
湘竹愣住。
“我離婚下堂,Wendy扶正,你讓阿松怎麽辦?大家都是喬家嫡子,他媽媽偷人生孩子,你讓他怎麽服衆,你阿嬷會怎麽寫遺囑?!”潘若然邊哭邊說,“你阿嬷這幾天召過幾次律師,你知道她已經不是董事局主席了,可還是長天最大的個人股東,阿松的将來,連喬遠恒都未必做得了主……”
“所以,媽咪,你是要我發聲明是麽?”湘竹的手心漸漸沁出汗來,“你想讓我公開宣布,我不是你女兒,是麽?”
作者有話要說: 非典啊非典,非典真是很關鍵,沒它,小月也許不會窺破小菲的秘密,歐陽俊也許已和林聚雪結婚,而小竹和阿尋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呢
點擊好少呀,寫得不好看了?趕腳真正激烈的劇情才開始……
☆、南普陀寺
潘若然沒有回答,坐在沙發上無聲哭泣。
“你當Wendy是傻瓜嗎?!”湘竹尖叫,“我說不是就不是嗎,出生紙,入學記錄,喬家十年上上下下幾十個傭人,她手裏沒點東西敢這樣爆料?!”
“Wendy不是傻瓜喬遠恒更不是!他不愛我可是他愛阿松,他知道阿松比喬致楊更适合長天!他提離婚也是不得已!你以為他放我來廈門是什麽意思?”潘若然也很激動,“Wendy瞞着他做事,他也很惱火,所以只要你肯配合,消除證據的事他會負責,甚至幫你另做一份出生紙……你只要用個人名義向傳媒發個郵件,剩下都不用管,然後一切就都跟原來一樣……”
“然後,我不是你女兒,你不是我媽咪,你不會再見我,阿松也不可以再叫我姐姐,是不是?”
“小竹……”
“別叫我!”湘竹滿腔怨憤無處宣洩,“喬太太你太狠了,你太狠了!”
潘若然在窗邊抱着她大哭時,她不過落了幾滴眼淚,而今面對要跟她斷絕關系的母親,湘竹哭了,真正哭了,視線模糊,喉頭梗塞,指着面有慚色的母親聲淚俱下,“早知道會這樣,你當初何必把我生下來?!直接打掉不是一了百了?!你把我扔到大陸不聞不問十一年,終于想起來找我,就是要我昭告天下我不是你女兒?!”
“小竹……”潘若然抓着她的手哀求,“你恨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認了,這輩子是媽咪欠你,可你想想阿松,他是你親弟弟,你三歲的時候他從醫院回家,你抱着他一定要跟他一張床睡覺,你記不記得……十年前我割腕,救活了又絕食,是他哭着喊着讓喬遠恒帶他到美國,喂我吃東西,說他長大了把姐姐找回來,那時候他才八歲,我是為他才忍辱活到現在……小竹,他是你弟弟,我是死是活你不用管,可你不能不管他啊……”
出生三天回到家的喬致松不哭也不鬧,她一雙胖胳膊抱住了就不肯撒手,分明當他是個新的芭比娃娃,那個水晶玻璃人兒啊,是她的弟弟,和她一個碗裏搶吃,一張床上打架,天天氣她,可當着別人還要趾高氣揚說我姐姐最漂亮的弟弟啊。若不是放不下那層層牽挂,她不會近乎偏執地非要解救一面之緣的鐘尋,若不是他支撐着潘若然活下去,也許她提前十年就失去了媽媽。
“小竹,你要怪就怪我,阿松什麽都不知道,他說他讀完本科就工作,掙了錢就帶我離開喬家,他沒想跟喬致楊争什麽,都是我的主意,小竹,我對不起喬家,可阿松是無辜的,他是喬家長子嫡孫,喬家的一切本來就是他的,他那麽聰明,那麽本事,我不想他因為我蹉跎一輩子……小竹,我求你,你幫幫他,除了我和喬遠恒,他在這世上也就你這麽個親人了……”
花園裏那個摸摸脖子,說姐也變漂亮了的男孩子,只出現了一次,卻是這樣深刻甚至疼痛地烙在她腦海裏,他的手握得那麽緊,他的笑容那麽溫暖,他問她過得好嗎的時候那麽殷切,他說姐保重的時候那麽依依不舍。
都是賺到的,都是她不應得的。
湘竹将臉埋入手心,用力抹了抹,“我回去和子寧叔商量商量吧。”
“不用了,他不同意。”
湘竹愕然擡頭,“他,不,同,意?”
潘若然落寞地笑笑,“是,他一口拒絕了,他說你是藝人,信譽比生命還重要,這種事怎麽能說謊。”
湘竹哪還有心思問不同意的原因,“你們見過面了?什麽時候?在哪裏?你們都說什麽了?……”
潘若然有點意外于她的劇烈反應,“前幾天我回來,在廣州約他見了一面,我知道他是你的經紀人……”
他自稱出差,他們見面了,見完面了,她居然還完全不知情。
他去見了年少時暗戀過的女孩,他曾對她十五歲大的女兒說,那是他運氣最壞的一天,也是他運氣最好的一天,他說她很漂亮,天上人間難得一見的漂亮,他說他從沒表白過,可在意識混亂理智崩陷的時候他是那樣激烈而絕望地吻她的女兒,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湘竹只覺得心口壓着什麽,喘不過氣來。
“小竹?小竹?”潘若然擔憂地看着失神的她。
“你們……都說什麽了?”
潘若然搖搖頭,“他跟我講了一點你們這些年的經歷,還有他和若微的事,阿寧是好男人,可惜若微沒福分……”
“還有呢?還說什麽了?”
潘若然望着她,以眼神探詢,“除了你,還能說什麽?”
“媽咪你不要裝傻。”湘竹鼓起勇氣正視她,“子寧叔一直喜歡你,甚至六姨——她要不是你妹妹,他們不一定會結婚。”
潘若然坦然點頭,眼中疑問漸漸消去,湘竹還不肯罷休,“那你呢?你心裏,你對子寧叔有沒有過一點點感情?”
“小竹,都過去二十年了,說這些幹什麽呢?”
“二十年,你也知道二十年了!子寧叔就為了你,一輩子的感情都賠進去了你知不知道!為了你在喬家的一切你把我丢給他,現在為同樣的東西你要他當這事從來沒發生過!你有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謝謝,說過一句對不起?!……”潘若然給他回應,她難受,潘若然不給回應,她心痛;她生氣,指責,語無倫次地大聲喝問母親,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潘若然和莫子寧的重逢是怎樣一副景象。潘若然亦被女兒漸漸失控的情緒弄得煩躁,“你以為我沒說嗎,我說了,我說謝謝,他也說謝謝,謝謝我讓你陪了他這麽多年,我說對不起,他也說對不起,因為我的請求他堅決不同意!”
湘竹愣了,母親字裏行間透着的不止是委屈,不忿,似乎還有一些隐約的失落和怒意,“你說他為了我,他為我做什麽了?我幾乎要跪下去求他,他都只有兩個字,不行!他說這是欺世盜名,說我不顧你的感受……是,當初是我把你托付給他,他是看在我份上收養了你,可現在……你沒資格責怪我,他把我女兒都搶走了,我不欠他什麽!”
原來在潘若然眼裏,他已經把小竹搶走了,他對她的女兒比對她更好,也比她對自己的女兒更好,他們才是相依為命的一家人,她已經被排除在外了。
湘竹忽然不再急切地想要知道見面細節了,潘若然的眼神,語氣,在在都寫着嫉妒兩個字,湘竹不知道母親嫉妒的究竟是什麽,可這個認知本身,已然讓她悲喜難辨,百感交集。
她是不是終于可以相信,喬湘竹在莫子寧心裏的地位,早已超過了潘若然。
“媽咪,你說的對,子寧叔已經把我搶走了。”湘竹轉臉對着窗外,深深呼吸,一吐胸中郁氣,“我和阿松,你選阿松,我和你,子寧叔選我,我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也挺好。”她轉回臉,恢複初進門時的平靜,“郵件怎麽寫,你讓喬遠恒拟個稿子,我拷貝就行,阿松那邊,你自己跟他解釋。”
“阿寧看到聲明肯定知道我找過你,你好好勸他,生米做成熟飯,就別再追究,兩敗俱傷也不值得……”
“你放心,我會攔着他的。”湘竹嘆息,嘴角勾起個自我解嘲的笑意,“他每次都教訓我,說下不為例,可每次我還照樣自作主張,先斬後奏。算了,以前又不是沒被罵到臭頭過。這次我會跟他說,子寧叔,我本來就沒爹,現在連媽也沒了,你別再罵我了,我已經很可憐了……”
她并不想在母親跟前示弱,眼淚還是順着笑着的嘴角一滴滴滾下來。
“小竹,別這樣。”潘若然早已哭得兩眼通紅,聲音抖得變了形,“阿寧對你一直視如己出,你不是沒爹沒媽的孩子……”
偏是視如己出四個字,切膚入髓,掘開她心防,逼得她淚水決堤。
“小竹,小竹,你聽我說。”潘若然見不得女兒如此痛苦,咬咬牙,抹抹淚,緊緊握住她的手,“媽咪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我從沒和任何人說過,喬遠恒,莫子亭,莫子寧,統統不知道。”
湘竹擡起臉,淚眼朦胧。
“當年喬遠恒給我看親子鑒定結果,我怕他一怒之下傷害阿寧,就告訴他孩子是我和莫子亭生的,可事實上,”潘若然頓了頓,一口氣說出來,“就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子亭的女兒,還是阿寧的女兒。”
湘竹整個人呆掉了。
“八一年秋天,我從家裏逃出來,在葵湧和子亭會合,當晚船沒有到,我們在集裝箱裏過了一夜,第二天醒來,他不見了,你婆婆派人過來抓我回家,十天後婚禮就舉行了,在這期間,阿寧來找過我。”
僵在潘若然掌心裏的那只手變得冰涼。
“那幾天我喝了很多酒,一直昏昏沉沉,三姨把人都支開了,屋裏只有我們倆,他說他要走了,以後也不會再回來,我很難過,子亭走了,他也要走,我想攔他,可攔下來又能怎麽樣呢,我要麽和子亭私奔,要麽嫁給喬遠恒,我不會跟他走的……”
痛苦的不舍的絕望的她,和同樣痛苦的不舍的絕望的他,用青春熱烈的身體結束了彼此的緣分。
從頭到尾,她一直喊着莫子亭的名字,十五歲的少年慌亂窘迫地解釋,阿姐我是阿寧啊,你好好看看,我們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可她不管,她知道那是阿寧,是她情人的弟弟,可她更知道這個不愛說話總走在哥哥影子裏的男孩其實也喜歡着她,甚至比哥哥喜歡的還要深,還要多,畢竟拿了支票一走了之的是哥哥,引開追兵被打得死去活來的是弟弟,他是她殘留青春最後的溫暖,最後的光亮,他身上有着她對莫子亭的記憶,那記憶愛恨交織,五彩斑斓,而等她走進淺水灣喬家大門,人生就只剩一片灰暗。
那一刻,是子亭還是阿寧已不重要,她密密地纏住那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青澀身體,蠻橫擁抱,霸道親吻,貪婪呼吸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和子亭有點像,又多了些少年人的清新,她一邊滿意地感受着男孩在自己挑逗下漸漸失控的反應,一邊悲傷地扪心自問,潘若然你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他你不覺得可恥嗎,就因為他身上流着和那個男人一樣的血液,就因為他是你能找到的唯一一個發洩對象,就因為他愛你,拒絕不了你,你就忍心把一段看似美麗其實無比殘酷的記憶深深紮進他十五歲之後的生命裏。
湘竹石像般呆坐着,指尖寒意逆着經脈游走全身,一直冷到心室最深處。
“我是他的女兒……”她凍得牙齒格格發抖,指甲都變得青紫,“我是子寧叔的女兒,我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目光渙散,機械地重複着,一遍又一遍。
“小竹,你冷靜點,不一定的,不一定是他。”潘若然抱住渾身顫抖的湘竹,痛心疾首,後悔莫及,“是媽咪不好,媽咪不該跟你說這些,我只是,我以為你知道了心裏會好受點,子亭早不在了,你就當他是你父親好了……”
“不可能,不可能!”湘竹狠狠推開母親,發出尖厲的哭叫,“你騙我!你想讓我配合發聲明才這麽說對不對,對不對?!我不是他女兒,我怎麽可能是他女兒?!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潘若然驚駭地看着換了個人似的女兒,剛進門時那麽大方那麽沉穩的喬歌,此刻雙眼圓睜,涕淚橫流,要和她斷絕母女關系她也只是痛心憤懑,何曾如現在這樣驚恐萬狀。
不,何止是驚恐,簡直是瘋狂,是崩潰。
“小竹你怎麽了?你冷靜點,別這樣,別吓媽咪啊……”潘若然使勁搖着恍若未聞的湘竹,心急如焚,“媽咪錯了,媽咪騙你的,沒這回事,你不是阿寧的女兒,不是,你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不好?……”
她的女兒不說話,仿佛羅得化身鹽柱的妻子,只為那不該有的執念,只是留戀地回望了一眼,便再沒能逃過神的懲戒。
湘竹慢慢凝起目光,看向緊張不已的潘若然,那目光悲傷陰郁,麻木無望,出口的話怎麽能随便收回去,做過的事怎麽能當沒發生,她來到這世上,形貌可以改變,性格可以扭曲,人生唯一不能選擇的就是父母,她低頭,她認罪,喬湘竹的存在是一場冤孽,現在報應來了,她願賭服輸。
輸?心中又是一片蒼涼,就算他不是她生身父親,這場戰役,她又哪裏還有贏的可能?
“媽咪,我是不是子寧叔的女兒,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我會去做親子鑒定,報告出來就什麽都清楚了。”湘竹從母親手裏抽出手臂站起身,“不過你放心,不管結果是什麽,我都會按你要求發聲明。”
不管誰才是她父親,潘若然都是她的媽媽,喬致松都是她的弟弟。
“小竹,為什麽?”潘若然在她身後開口,聽得出來,因為女兒的反常,她也異常恐慌,“你到底在怕什麽?他們兩個誰是生父有那麽重要麽?”
重要,當然重要,是莫子亭,她已瀕臨懸崖,是莫子寧,她身處地獄。
“媽咪你知道嗎,”她站在門口,低沉聲音在木質玄關嗡嗡作響,“二十一年了,我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恨不得自己從沒來過這世上。”
走出上客堂,正值晚課時分,五老峰下鐘聲陣陣,僧侶們褡衣上殿,梵呗在暮色中回蕩,湘竹凝眸回望,但見層巒疊翠,玉欄重檐,一對白頭翁追逐着飛過,最後落在碧荷池畔,交頸羁纏。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罪從心起将心忏心若滅時罪亦亡心亡罪滅兩俱空是則名為真忏悔
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了普願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薩道
“見信回電”
“你在幹什麽?怎麽不接電話?”
“在哪?速回電!”
“你以為我當真找不到你?”
看到第四條短信的時候湘竹沒辦法了,她敢玩失蹤敢鬧出走,但絕對沒有膽量扔掉胸口挂着的紅珠,躺在冬季短短薄薄的草地上,她有氣無力地回了三個字,“情人谷”。
作者有話要說: 南普陀寺就在廈大北邊,緊挨着,所以湘竹從上客堂去情人谷很近。
最後十二句佛偈是四十華嚴普賢行願品中最後一卷的偈頌,是南普陀寺晚課之一。
本文現在開始進入雷劇節奏!作者做好準備等板磚臭雞蛋了~~~
有親覺得子寧叔可憐,丫不可憐!女主女配全加一塊兒最漂亮的Top3都被他睡了,可憐啥啊!
☆、落日山谷
“你騙我,淩雲哪有三字碑,我一路走到這兒也沒看見。”
“我發誓以前有,不過快二十年了,拆了吧。”莫子寧在她身邊坐下,遠處湖水粼粼,湖邊的看林小屋開窗關窗,大概看林人也暗自嗟嘆沒開學就有學生迫不及待來這裏幽會。
“媽咪通知你的?”
“她不放心你,說你走的時候情緒很不好。”他摸摸她腦袋,替她攏了攏散落草地的頭發,“發聲明的事,你問我,我一定不同意,不過照你的作風——”他笑了笑,“我反對有用嗎?”
“你別等我發了聲明又發個經紀人聲明拆臺就行。”
“你啊。”他嘆氣,“就沒想過萬一被拆穿怎麽辦?”
“拆穿就拆穿了,拆穿我把前因後果都和盤托出,到那個份上誰都別要臉皮了,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阿松攤上這麽個媽,算他倒黴。”湘竹翻了個身,背朝他側躺着,臉貼在毛茸茸刺棱棱的草葉上,“你不用擔心,我喬湘竹騙人臉不變色心不跳,發完聲明該吃吃該睡睡,絕不會有心理問題。”
背後的人沒有答話。
湘竹定不下心,一百八十度翻身面朝着他,“你沒什麽要說的?”
“說什麽?”
“說你這孩子怎麽這樣,一點都不聽話,不懂事,做什麽都不考慮将來,也不跟我商量,告訴過你不許擅自主張,還有什麽,嗯,下不為例……”她嘎着聲音學他一本正經的語氣。
莫子寧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她的臉,“你都知道,我還說什麽。好吧,我知道你想聽這一句,丫頭,盡管去做,出了事子寧叔給你兜着。”
湘竹涼了一下午的心在這句話裏一點一點暖回來。
“子寧叔。”
“嗯?”
“拔根狐貍毛給我。”
“……女施主,我不是孫大聖。”
“誰讓你變小狐貍了。”湘竹對着臉前晃來晃去的一株狗尾巴草輕聲說,“我要做親子鑒定,看看我是不是小狐貍。”
捏着狗尾巴草的手定住了。
“我說過,騙人我在行,發個聲明小case,媽咪跟你說我情緒不好,你以為是因為什麽?”
狗尾巴草在風裏一顫一顫,夕陽向着湖水盡處一點一點落下。
“雖然呢就我們兩個樣本,鑒定叔侄很難,鑒定父子還是挺容易的,對吧?”
狗尾巴草被扔了出去,沒入草叢,不知所蹤。
“我覺得媽咪當年那麽做挺不好的,不過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你別介意,她那麽漂亮,你也不算虧了……”
“喬湘竹,我不是你爸。”莫子寧忍無可忍,終于開口,“十一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你爸。”
湘竹坐起來,“你為什麽那麽肯定?”
“我就是那麽肯定。”
她剛想觍顏問難道你不孕不育,一想潘若微還是懷過的,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半天才讷讷開口,“你總得說個原因吧,不然我真拉你去鑒定啊。”
“說了你也不信,你願意鑒定就鑒定吧。”他指指自己耳後,“自己動手,別拔太多。”
這人怎麽這樣,湘竹努力讓自己淡定,“你說,我肯定信,你看你每次說謊我都給你騙得團團轉。”
莫子寧斜睨她一眼,“你這是指桑罵槐?”
湘竹踹他一腳,“誰讓你去見老情人騙我說出差。”
“我真是出差,順便見了下若然。還有,”他踹回去,“那是你媽咪,不是我老情人。”
“你別轉移話題,快說,快說,不說我把你狐貍毛全拔光。”
莫子寧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了才低頭把自己胸前那顆紅珠拉出來,“它能找到你。”
“又是超能力?”湘竹翻了個白眼。
“你看,我說你不會信的。”
“好啦好啦我信,你是說,就像你的珠子和我的珠子能感應一樣,你能感應我是不是你女兒?”
“差不多吧。”
“那莫子亭呢?他沒這——額,屬性?”
“沒有。”
“你倆是親兄弟哎。”湘竹爬到他肩上,神情興奮又緊張,“你這麽肯定不會錯?你們哥倆加一塊兒才我一個後代,沒有對照組啊!”
“這珠子只我一個人有,他沒有,所以你小時候也沒有。”
湘竹就着他的手又揉又搓那紅珠,“好神奇,跟賈寶玉一樣銜玉而生?子寧叔,你不會是珊瑚轉世吧?那前世該有個蚌精欠你一次柔軟的保護,這輩子還你一世眼淚……可你周圍沒誰長得像蚌精啊,非得說一個那我覺得是離純叔,牙那麽白跟珍珠似的……”
渾然未覺還紅腫着的眼裏已經滿滿全是笑意。
“小妞,做我女兒有這麽委屈麽?看你樂的。”莫子寧撚着不知從哪兒撿回來的狗尾巴草,一副失落至極的模樣。湘竹忙低下快笑出花兒來的臉,挪挪屁股蹭到他懷裏。“沒有!哪有!我現在可失望了,簡直惆悵得不得了!狐貍,下輩子我給你做女兒好不好,真正的女兒,你得疼我,寵我,無條件對我好,不許求回報,一歲你要給我洗尿布,三歲你要讓我騎在脖子上看花燈,八歲野小子上門你要把他打出去……”
“好。”他笑着攬緊她,“這輩子沒機會,下輩子一定。”
狗尾巴草又被扔掉了,他的手覆在她小臂上,一下一下輕拍着,像年輕的新爸爸拍他剛滿月的寶寶。湘竹忽然想起那只小狐仙,有一世思凡成了轉世後情人的女兒,那是那麽多次人生中他對她最好的一世,予取予求,掏心掏肺,那一世的思凡最痛苦也最快樂,她終于明白為什麽有人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了。
“那我們說好了,狐貍,下輩子記得找我當女兒啊。”她貼在他胸口喃喃低語。
“下午還沒哭夠啊。”聲音那麽低,一點點的鼻音他還是聽出來了,托起她的臉,食指指背從眼睛下面細細擦過,“哎,哎,怎麽越說越哭了。”
“剛才被草紮了啦。”她掰掉他手指,埋下臉去,眼淚全抹在他衣服上。
“別躲,我看看。”他又去扳她下巴,湘竹躲不過,和他咫尺距離對上,呼吸太近,一下就溫溫熱熱裹住了她,琥珀色的眼睛原本總顯得很淺,不知是夕陽太暗還是林子太密,那一刻眸光映着她竟格外深遠,像情人湖的水面,平靜卻湧動着讓人心猿意馬的暗流。
“子寧叔……”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三個字已經脫口而出,搖曳而荏弱,茫然不知所措。
她竟然說出來了,比剛住進雲海那一夜更誘惑的呢喃,當着他面。
這一叫才顯得他也有點走神,下意識放開她,“沒事兒,回去洗洗臉,一腦門草籽。”
晚風送來大悲殿的鐘聲,湘竹心裏突然湧上四個字,千鈞一發。
她掩飾地跳起來,拼命拍腦門,後背,屁.股,又自顧自往前走,“很晚了,走吧,我餓了,我要吃博物館對面那家姜母鴨。”
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沒走出兩步她就踩中個土塊,嘭地一聲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別動,等我看看腳。”莫子寧大為緊張,蹲下去撩她左褲腿,那地方骨折過,稍有磕碰他都如臨大敵。湘竹轉轉腳脖子,“沒事啦,都不怎麽疼。”
他看看野草遮蔽土石遍地的小路,又看看快落盡的夕陽,“上來,我背你。”
“哇,還有這待遇。”湘竹驚嘆,乖乖爬上他的背,就這麽兩人兩只腳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狐貍,我還有個問題。”
“說。”
“我和媽咪掉水裏你先救誰?”
“……”
“說嘛……”某人又開始扭。
“別亂動,不用等你媽咪,你現在就要掉了。”莫子寧将她往上用力一托。
“我不動,你說啊,先救誰,嗯?”
“狐貍不會游泳。”
“切,犬科都會!杏圍那水塘一到夏天就有土狗在狗刨……”
“你再瞎比喻我把你扔這兒。”
“你又轉移話題,快說嘛,說了我就不鬧你了。”
“先救你,行了吧?”
“真的?”
“要不試試?現在給你媽咪打電話?”
“不要不要!你以後,嗯,也別去見她。”
“為什麽。”
“不告訴你。”
夕陽終于完全沒入情人谷了,湖水一層層幽暗下去,高高低低的木姜子叢裏,一雙疊在一起的人影漸行漸遠。
最終湘竹還是沒去做親子鑒定。正月十二,她以郵件方式向香港各大媒體發出通告,澄清自己和長天集團董事局主席喬遠恒夫婦并無關系。長天集團發言人也表示對一切造謠中傷,無論有意無意,喬太太都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這樁豪門秘辛就在當事人斬釘截鐵的否認中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一直旅居海外的喬太太也搬回喬家大宅和兒子同住,喬遠恒有時留宿大宅,有時去渣甸山,盡享齊人之福,然而坊間都傳以喬家此番風波的結局來看,喬致松嗣子地位要比過去鞏固不少。
和山克曼先生的溝通取得了積極進展,對方答應親自到中國考察雲池舞團并和喬歌細談。《花園口》後期制作接近完成,特效片花流出,廣受影迷追捧,而洪水中搏命演出的喬歌也因蔣林這個角色引得越來越多導演與制片人關注,2003年她将重心完全轉向電影,正月還沒過完,下半年已有五部劇本擺在案頭。
她開始擁有迷戀她個人而非某部作品的影迷——幾年後他們叫粉絲——及影迷自發組成的後援會,發起人和雲池形成了良好而頻密的聯系,定期發布喬歌行程,組織影迷探班,收集有關她的專訪、綜藝、演出視頻在官網發布供人下載。
雲池有個小房間專門存放寄給她的信件、明信片、鮮花、禮物,絕大部分禮物都溫馨又可愛,但免不了有些堪稱荒唐甚至猥瑣。平心而論,喬歌的容貌放在美女如雲的影視界依然出類拔萃,招惹幾個乖張偏激的影迷也不稀奇,上臺強抱強吻那都不算什麽,更要命的甚至有人發恐吓信給她的緋聞男友杜岩,“不離開喬歌我就廢了你。”
杜岩只當玩笑,趁機狠宰她幾頓飯,完了還拿到訪談裏當笑料講,大家混演藝圈,這點小事哪裏還放在心上,倒是消息傳到紐約,觸動了原本一直有心結的鐘尋。
“原來做藝人就得這樣,我算明白了。”鐘尋感嘆。
“是啊,我要不否認,被恐吓的就是你了,杜岩身後勢力強大,你有什麽,還是萬事小心。”湘竹在電話裏吃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