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了淩雲的三字石碑還得往裏走一段,雜草叢生,人躺在裏面外頭根本看不見,不安全,最好別去。”
湘竹瞠目,“這麽了解,以前沒少去吧……不過你怎麽知道人家現在沒清理?”
“十幾年前倒還好,現在不靠工具都快過不去了。”莫子寧剛說完便見湘竹滿面狐疑,當下也只好承認,“那邊人少清靜,去散過心。”
故地重游,荒草地裏散心,也不怕被“鎢絲蠻”咬成草莓……
“行了,別那麽看我,幾個月前的事了……”莫子寧沒被黑斑蚊咬成草莓,倒是被她憐憫目光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雲池一攤,你這兒一攤,我哪來的工夫傷春悲秋。上去吧,明天還接着排呢。”
“幾個星期沒回家,也不知道家裏亂成什麽樣了……”湘竹還沒完全從“散心”兩個聽着就凄凄慘慘的字眼裏回神,又聽他說忙,更加憂心,“你用完洗衣機老忘記關閘,家裏很容易水漫金山知不知道;天涼了長袖衣服要曬曬再穿,存了一夏天有潮氣;隔夜茶別再喝了你就不能勤快點每天早上換一包,再喝我只好逼你把茶也戒了……”
女生宿舍樓下一片風花雪月,偏就這個角落煙火氣重得不像話,莫子寧依舊眯着眼,消失的笑意又慢慢回來了。
“說話呀!”湘竹戳他。
“我在想世道是不是變了,到底你是家長還是我是家長?”
“……”
“還有照你這說法我二十六歲之前是怎麽活下來的?”
“……”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一個笑意清淺,一個敢怒不敢言,身後的臺灣相思樹細葉婆娑,山那邊南普陀晚鐘低鳴,餘音袅袅。
“懶得管你。我上去了。”湘竹對視不過他,敗下陣來,轉身就要走,卻被他一把拽住。
“我很好,不用擔心我。”他輕輕環住她肩膀,語聲低柔,“別忘了,狐貍是種生命力頑強的動物。”
作者有話要說: Julliard的轶事來自網上Julliard中國大牛元傑同學的博客,作者移花接木了一下,個中真假自行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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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妹妹準确說是恰北北,潑辣小女生的意思,就是小辣椒:)
夭壽應該比較常見吧,差不多理解為OMG~
前面章節出現過的查某是女孩的意思,忘了說了
這章後半章看着跟廈大一日游似的……不過廈大真的很漂亮啊很漂亮~~~特別适合談情說愛有沒有
自覺節奏又慢了,因為一個比較緊張的情節過去以後總想讓男女主放松一下。
作者陷入價值觀瓶頸了——鐘尋不在身邊,小竹已經是大姑娘了,子寧叔如和她保持距離,就沒什麽看頭,寫一些比較寵的段落,又感覺兩人在調情(好羞she)。
先這麽寫吧,後面兩章存稿都寫好了,轉基調也來不及了。同志們如果覺得作者三觀不正,就大力的扔磚頭過來吧!
☆、無心插柳
石井臨海,深夜海風有些涼了,湘竹扭扭身子還貪戀着他胸口的溫度,莫子寧已放開她,“回去吧,好容易一個周末,阿尋說不定找你呢。”
湘竹點點頭,轉身上樓。鐘尋果然呼她了,彼時她還在明培練舞,回宿舍時已快十二點,MSN一登陸就跳出來一堆離線消息。
19:52 鐘尋:阿姐我起床了,先去洗臉刷牙,馬上回來
19:58 鐘尋:你不在宿舍,我看會兒書,待會兒去練功房
20:30 鐘尋:Tony的gf來了要換衣服,我先出去一下
20:53 鐘尋:那對狗男女,說好只換衣服的!
21:14 鐘尋:我九點必須走,只剩下四十五分鐘了!回來msg我我給你打電話!
21:50 鐘尋:能不能別每個周末都排練啊……
22:00 鐘尋:阿姐,我走了,下禮拜再聊吧……
22:01 鐘尋:回來給我留言
22:03 鐘尋:記得留言!不然走着瞧!
湘竹看着他灰色的頭像不禁微笑,有些心酸也有些心疼,當即給他留了條離線信息。
23:49 bamboo:回來了,這幾天第一輪聯排,難得聚齊人,時間有點長。以後不會了。
想想又趕緊添上一條。
23:51 bamboo:不到11點就回來了,回來馬上去洗澡,忘了回你了……
不管他信不信,她不願讓他知道自己為《思凡》,幾乎傾注了所有時間和精力,以近乎透支的方式瘋狂地工作着。
也許該買部手機了,誰說當學生用不到,阿尋比她更忙,總不能永遠讓他等。
兩個月後,廈大學生舞團聖誕專場《思凡》在建南大禮堂首演,內行看國內現代舞領軍人物,近年已鮮少登臺的莫子寧,外行看廈大新校花,入學即豔名遠播的管院00級喬湘竹,貴賓席上坐着校領導和文化部門官員,四千人演出廳座無虛席,走廊和角門都站着沒搶到票的觀衆,湘竹學舞十三年第一次面對如此陣仗,上場前不禁拼命深呼吸,攥得死緊的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我說,燈一亮就當下面全是蘿蔔,你能不能聽進去?”
湘竹苦着臉搖頭,“不能,哪有那麽多戴着眼鏡四處反光的蘿蔔……”
莫子寧笑,用力握她肩膀,“想想鐘尋,人家十五歲就上首都劇場了……”
“阿叔啊,他是B場一打主演中的一個,我今天可得從頭撐到尾,他跳完就回來了,我跳完還在這學校混……”
“小竹,《思凡》是寫給你一個人的。”莫子寧捧起她臉頰,“記住了,《思凡》和其他人無關,嗯?”
狐貍,我要做你的舞伴。
等你長大,我都跳不動了。
不會的,我很快就長大了。
我在舞臺上等你。
小孩子怎麽可能很快就長大,夢想從播種到結果,她用了八年時光。
燈光盡謝,大幕拉開,光柱追着一只步履輕盈的小狐貍躍入舞臺中央,在月色下翩然起舞,舞姿玄妙不似人間,魅惑了夜讀書的少年公子,人狐之間,曠世畸戀,思凡勾纏着情郎,跟他學唱那古老的人類的歌謠。
連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連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單純又深情的書生怎麽會知道,小狐仙要等的何止是三年。他一世一世輪回,每一次都前塵盡忘,清白重生,她卻只能帶着一重一重記憶看他從小到大,從少到老,每一次回首都是千年身。
2000年的中國現代舞剛從全盤接受西方現代舞技法、理念和體系的慣性中逐漸醒悟,作為西方現代舞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一代國內編導,莫子寧和他的同行們已開始反思過去十年對實驗性、破壞性和超前性的極端追求是否真正适用于中國的現代舞事業,并試圖在更接近現實,更溫和自然,更回歸內心情感的身體語言中找到東方式的诠釋現代舞理念的道路。這一部《思凡》正是他探索融合可能的嘗試之作,他擯棄了所有過于抽象,技巧和誇張的現代舞動作,保留了開放、自由和大量留白的現代舞結構,通過對傳統文化中“身韻”的借鑒,将湘竹欽定的主題表達得一搖三嘆,缱绻纏綿,極具故事性和古典風格。平時訓練,湘竹總跟他嘻嘻哈哈,和隊友打打鬧鬧,然而建南幽深的舞臺上,單薄皎白的光柱中,她終于忘卻舞者身份,以思凡的眼睛看,以思凡的耳朵聽,以思凡的口與心和他對話,她是擁有強大力量的狐仙,也是個愛情中無限渺小的女子,她用盡所有真心換得幾十年柴米夫妻的歲月,而後,是對面不相識的千年孤寂。
她望着他,眼神似嗔似怨,愛恨交織,光影變幻中甜蜜悲凄都只在轉身瞬間,唯一不變的是小狐仙對那一世相愛時光的反複吟唱,念念不忘。
連就連
我倆結交訂百年
哪個九十七歲死
奈何橋上等三年
最後小狐仙倦了,愛人又一次走上奈何橋時,她停下了腳步,不是不愛了,只是燃盡了,她已經沒有心力陪他走下去。
思凡站在舞臺一角,怔怔地目送那人消失于忘川邊,寶石般的狐貍眼模糊起來,最後什麽都看不見。
大幕落下又重新拉開,所有演員站成一排謝幕,湘竹站在中間,微笑着向觀衆鞠躬,眼淚順着俯下的臉砸在舞臺上,砰,砰,砰,一顆又一顆,分不清是入戲太深的悲傷,還是終于圓夢的喜悅。不知道身為主持的戴躍都問了些什麽,那一晚到了最後,她只記得莫子寧一手牽着她,一手接過話筒,對着攝像機和全場觀衆,一字一句,聲聲入心,“湘竹不是雲池最好的舞者,但是我莫子寧最好的舞伴,謝謝你,小竹。”
鐘尋看到湘竹傳過去的照片以後急不可耐地在MSN上連嚷了好幾句。
“我回去要跟阿姐跳思凡!”
“我回去要跟阿姐跳思凡!”
“我回去要跟阿姐跳思凡!”
湘竹笑罵,“你可看好了這戲是捧女角的,子寧叔功成名就了甘當綠葉,你不行。”
“怎麽不行,當初不就是為阿姐才學跳舞的。”鐘尋隔了一會兒又發過來一句,還帶了個-_-的表情,“我很嫉妒莫老師啊。”
“說反了吧,你比他年輕比他帥,他在你這個歲數還沒你這成績,到底誰嫉妒誰啊。”
“可阿姐對他比對我好。”
湘竹一頭栽在電腦上,敲出一片空格。當初那個心結雖然勉強算是揭過去了,鐘尋卻時不時還得提起來哀怨一下,每次她都無言以對,不了了之,不是沒有洋洋灑灑義正詞嚴的話來解釋,只是那些都不是他真心希望的回答。
無非是要她尋找一切機會去美國,他期待的回答,在湘竹心裏早揪成了一團亂麻。
演出後沒多久就是聖誕節,莫子寧在錢櫃訂了個包房慶祝《思凡》大獲成功。這是潘若微去世後莫家第一樁喜事,觀摩過首演的親友團悉數到場,其中包括久未露面的謝婷。一個秋天不見謝老師居然挺了個二十周的肚子,湘竹沖準爸爸激動地尖叫,“都五個月了!上次去你家你怎麽不說!”
“小聲點,小聲點!”已經是二級警督的劉沐虹依舊扛不住她的魔音穿腦,“內什麽,範峥不讓說的 ,你去問她……”
“是啊,三個月之內baby都小氣,不可以說!”範峥振振有詞,姜律師在一旁拆臺,“那是誰偷摸着告訴我還叫我不許外傳啊……”
“姜,離,純!”範峥隔着湘竹踹了他一腳,湘竹躺槍,狼狽地爬起來跑遠,“打是親罵是愛也不能拿我開練吧……”
“誰跟他打是親罵是愛了。”範峥翻了個白眼,抓起桌上易拉罐就往嘴裏灌。
姜離純神情略顯複雜地掃了一眼範峥一起一伏的腮幫,嘴角勾起邪邪的笑,“是啊,我可沒你這麽不講究。”
“喂,喂,邊個不講究了,邊個不講究了?”範峥美眸圓睜,姜離純輕咳一聲,“不講究呢就是你這樣,人家喝過的酒你也喝,講究呢就是我這樣,你喝過了我是絕不會再碰……”
範峥舉着易拉罐僵在當場,妝容精致的臉上肌肉抽動,“姜離純,你活得不耐煩了?”
自從範峥代表入資夏樂的範家參與雲池管理,她和姜離純的大小戰役就一刻沒停過。确切說,除了三年前送芷蘭進雲池那回,兩個人壓根就一直不對付到現在,而對三年前自己的殷勤表現,姜離純自我總結為“瞎了本公子的钛金狗眼啊……”
最能鬧騰的兩人不知去哪單挑了,謝婷是國寶,劉沐虹要照顧國寶,莫子寧不愛鬧,包廂裏安靜下來。湘竹當仁不讓跑上臺重新調動氣氛。鐘尋不在,豆蔻不在,她最要好的兩個同齡人都遠隔千山萬水,三年前三人同行下山那一晚的酒瓶晃蕩聲依然在耳邊回響。音樂漸起,她握着話筒,提詞屏幕的熒光深一塊淺一塊地映在她臉上。
多麽熟悉的聲音
陪我多少年風和雨
從來不需要想起
永遠也不會忘記
沒有天哪有地
沒有地哪有家
沒有家哪有你
沒有你哪有我
比起舞蹈來湘竹的唱功可平庸的很,可她音色清新明亮,音域天生夠廣,放開嗓子唱這首節奏鮮明旋律琅琅上口的《酒幹倘賣無》,效果那是驚人的好。唱着唱着湘竹發現包廂外站了個人,範峥和姜離純出去的時候沒有帶牢房門,那看不清面貌的中年男人正對着門縫,一副凝神傾聽的模樣。
湘竹不以為意,回頭見莫子寧等三人都聽得認真,自信更足,嗓門更亮,配着激烈節奏甚至踏起舞步來。
假如你不曾養育我
給我溫暖的生活
假如你不曾保護我
我的命運将會是什麽
是你撫養我長大
陪我說第一句話
是你給我一個家
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
酒幹倘賣無
酒幹倘賣無
酒幹倘賣無
酒幹倘賣無
一曲終了,包廂門開,那身材魁梧,一頭灰色長發的男人大步進來,“對不起,打擾了,能和喬同學談一下嗎?”
湘竹、謝婷和劉沐虹都沒回過神來,只有莫子寧直接站起了身,“李拓?”
李拓二字一出,謝婷扶着腰也起來了,湘竹和劉沐虹站在她身旁,仍是一頭霧水。謝婷低聲和兩人咬耳朵,“李拓導演啊!那什麽,講孝莊那個電視劇,還有講太平公主那個……”
謝婷報了一串超火電視劇的名字,湘竹頓時肅然起敬,壓根不看電視的劉沐虹則還是不動如山,上下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許是當慣了大腕,李拓并不怎麽正眼瞧這對路人夫妻,一雙深邃眼睛只看着莫子寧,“莫團長,您和喬同學演出《思凡》的時候,我就在觀衆席第二排。”
湘竹不由自主向外站了站,像要把兩人對話聽得更清楚些似的——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被星探看上了?……
不不不,這哪是星探,根本就是導演本人啊……
“李導找小竹什麽事?”莫子寧挂着禮貌不失分寸的微笑,現代舞和電視劇雖是完全不同的領域,戲劇節嘉年華什麽的多少見過一兩面,李拓報之以同樣微笑,又朝湘竹看了一眼,“我想問問,喬同學願不願意出演我的戲。”
Bingo!
果然和傳說中的臺詞一模一樣!湘竹略顯激動地回頭看莫子寧,被他一把拖回去放到身後,“李導能不能再介紹得詳細點。”
李拓眼神往謝婷和劉沐虹方向斜了斜,莫子寧立刻說,“這兩位都不是外人,李導有話請講。”
“我有一部籌拍中的古裝片,缺一個舞姬,小喬舞跳得好,歌唱得不錯,有一定表演基礎,年齡貼近劇本,形象氣質都特別适合這個角色,我希望在這個角色上啓用新人,所以……”
李拓的所以二字拖出了長長的尾音,謝婷和湘竹還在茫茫然等下文,莫子寧接過話頭,“謝謝李導對小竹青眼有加,我對電視行業了解有限,據我所知選角應該由專門的角色導演初步談妥才彙報到您這兒,您直接過來找人,這舞姬恐怕不是一般角色吧?”
“莫團長能全權代表小喬嗎?”
湘竹剛扯了下莫子寧襯衣後背,就被他背在身後的手一掌拍掉。莫子寧毫不猶豫地應了個“能”字,李導笑眯眯接話,“我明天不在廈門,後天中午吃個飯怎麽樣?我們簽個保密協議,然後慢慢談劇本和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 這進度是我自己都不能忍受的慢!後半章開始,新人物新環境嘩啦啦地出!
廈門第一家錢櫃2002年開業,2000年其實沒錢櫃。
在小竹的成名作應該是電視還是電影這個問題上我猶豫很久,最後還是選擇電視,雖然起點不如電影高,但勝在人氣足,制作周期快。電影從被發掘到作品上映以年計,電影新人想為老百姓熟知就更慢了。
☆、絕世名伶
死豆蔻,有異性沒人性,天天Q上不見人,北大有那麽忙嗎?
今天李拓請我和子寧叔在悅華吃飯,同行的還有一位制片人。原來李拓說的就是《絕世名伶》嘛,還好意思說籌拍中,我記得去年就說預計年底開拍,那時女一號從蔡虹換成甘巧巧還鬧了陣風波你記不記得,不知為何甘巧巧又不拍了。李拓真有想象力,蔡虹是超一線明星,甘巧巧那也是當紅花旦,我呢純新人,落差也太大了吧!哦不,我還是拍過一部戲的,李拓說他找過金導問我情況(就那部我演了個丫鬟的電視劇導演,我都想不起來劇名了>_<)。大導演就是大導演,那麽短的一個鏡頭他都能認出是三年前的我,火眼金睛啊!
李拓有點架子,對我們态度倒不錯,子寧叔怕耽誤我上課,李導說一月二號開拍,我考試周完了再進組不遲,春節放假三天,其他時間都在橫店。我演少年和青年版如歌,四十集的片子我只拍前二十集,大概三月底就回來,不會耽誤多少功課。制片人已經見過我了,沒什麽意見,不過進組前我還得跟攝像和造型師見個面。
我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那樣著名的導演,多少小演員擠破頭想上他的戲,為什麽偏偏看中我。他說看《思凡》的時候就覺得“這是我心目中的如歌”,這話好聽得簡直不像真的,子寧叔說我沒上過電影學院什麽都不懂,他說沒關系,電視劇新人最重要是氣質貼近,演技不重要,況且以我在《思凡》中的表演,我的演技很好,潛力很大。
瞧,名導說我演技好,不行了豆蔻,我先嘚瑟一下……
子寧叔讓我自己拿主意,他幫我把關合同不讓我吃虧。我哪有什麽虧好吃,能跟杜岩大帥哥,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朝夕相處幾個月(還有對手戲,感情戲!!!),貼錢我也去呀,哇哈哈,你千萬別告訴阿尋,他超會吃醋。
至少在我進組前,阿尋最好不知道,他總希望我抓緊時間找機會去美國,要是知道我不務正業去拍什麽電視劇,肯定會惱火。能一直瞞到播出就好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自打我有了手機,他就不定期查崗,這孩子,我在廈門到處都是眼線,孤身在外無法無天的明明是他。
好了不說了,我得去複習了,線代那麽難,要是挂了,什麽絕世名伶什麽杜岩,統統都免談……
趕緊給我回郵件!重點通報你和羅老師,不,羅師兄的進展!
期末考結束後,湘竹和《絕世名伶》劇組簽訂了拍攝合同。合同正本與劇組送來的初稿有很大不同,莫子寧同劇組讨價還價後添上去的那些條款讓湘竹大開眼界。
乙方不接拍任何接吻情節(包括借位),不接拍任何性.愛情節,不接拍任何暴力情節。
乙方不接拍過于暴.露的鏡頭,過于暴.露指肩部以下,膝蓋以上部位的裸.露(包括僅着透明衣料的情況)。
乙方不接受任何水下鏡頭。
乙方不接受任何有猛禽或猛獸參與的鏡頭(特效合成除外)。
乙方不承擔任何涉.黃、涉.暴或粗俗臺詞。
乙方不接受任何形式裸.替。
……
“這也得太細了……”湘竹感嘆,子寧叔您是觀摩了多少三級片想出來的這些條款……
“找了個當過制片人的朋友,人家提的建議。”仿佛看出她的不純潔思想,莫子寧面不改色,淡定補充。湘竹臉紅,低頭繼續讀合同,看到最後一頁不禁叫道,“讓我用藝名?不是吧,二十年前的藝人才這麽幹……”
“藝人?你還想專職拍戲啊。”莫子寧一敲她腦門,正色道,“李拓作品在香港都有收視,喬湘竹三個字還是別出現最好。”
湘竹讀合同讀得興奮的小臉黯淡下來。
在喬家的日子已久遠得恍如隔世,種種顧慮遷就仍如影随形。
“那我叫什麽?”
“自己想。”
“想不出來啊,沒您有藝術細菌。”
在起人名這件事上,文化人莫子寧顯然也沒太多創意,最後他很沒情調地直接挪用了角色名,加上保留的喬姓,《絕世名伶》的演職人員表第一行就成了這個樣子:
慕如歌(青年)—— 喬歌
當然,莫子寧絕對料不到自己随意拼湊的名字,不久之後,會在整個內地演藝圈煥發出怎樣絢爛的光芒。
2001年1月初,橫店江南水鄉景區,喬湘竹小心又好奇地踏入了《絕世名伶》劇組。統籌分給她一個小助理跑腿打雜,除此之外,車輛、司機、化妝、服裝,統統和其他演員共用,絲毫不因女主角身份而有絲毫優待,別說和男主角杜岩比,領盒飯時都得排在女二號三號四號……一幹莺莺燕燕後面。
年紀小,資歷淺,連經紀公司都沒有,拿你當正經演員看已經夠擡舉了,還想要別的?
與十多年後“中國好萊塢”的煊煊盛景相比,2001年的橫店還很簡陋。李拓、杜岩和女二號住在江南水鄉景區唯一一家四星級酒店,湘竹則和劇組其他人另住一所號稱三星級的招待所。時值深冬,暖氣不足,那種刺入骨髓的潮濕陰冷多少床被子都解決不了;管道熱水也不穩定,為防萬一每次洗澡前要先去鍋爐房打一盆備着;盒飯難以下咽,房間不能隔音,種種艱苦吓不倒我們的喬大小姐——杏圍鎮那幾年不也這麽過來了?那時候還得自己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呢!
然而杏圍鎮不曾讓她早晨五點起來化妝,晚上十點收工還得聽導演總結,在杏圍鎮吃早飯不用盯着臺本把豆漿喝進鼻子,杏圍鎮也不會連椅子都緊缺,只能躺在道具箱上補眠。
杏圍鎮沒有人在這數九寒天逼她喝冰水,只為戶外對話的時候不會吐白霧。鏡頭一開,她穿着輕薄優雅的月華裙款款而來,繡鞋裏十根腳趾早已凍得沒有知覺。
這些,她沒有告訴任何一個家人或朋友,她給他們發短信,說的全是劇組趣聞。
豆蔻,我今天終于和杜岩上對手戲了!确實挺帥,雙眼皮又大又深!不過怎麽站都比阿尋矮一寸,阿尋才一七九,不知他一八零的官方身高哪來的……
阿尋,阿姐出大糗了!我把場記和場務搞混了,昨天指使一老伯幫我領盒飯,還嫌他動作慢,今天看到他跟導演勾肩搭背去抽煙……嗚嗚……
子寧叔,劇組的舞蹈顧問居然認識你,說九四年在大連和你一起上過交流班……她誇我跳得好,讓我跟她一起設計動作,說這戲對我來說太大材小用……
莫子寧當晚就電話她,“劇組沒人為難你吧?”
“沒有呀,大家都挺好的,怎麽了子寧叔?”
“沒事,謙虛點低調點,自己小心。”
“我很謙虛低調了……見誰都喊哥喊姐的……你寄來的零食我都分出去了,導演說肉松很好吃,他還要……你再寄點呗,大家搶着吃,都不夠分……”
她只是随便說說,沒想到大年二十九一早,某人真提了兩大箱黃金香肉松出現在片場。
“這位快遞叔叔好面熟啊!”湘竹頂着一頭珠釵玉簪叮叮當當地撲向他,“你怎麽來的?夜班飛機晚點了?……”
“我開車上來的。”莫子寧把肉松扔給場務,所有人包括李拓都兩眼放光地沖了上去,片場紀律就這麽被赤裸裸無視了。湘竹杵在一邊默算完時間,失聲叫道,“你開了一夜?”
“不多不少正好十小時。”
“你……”湘竹快哭了,“然後你打算今晚原路開回去?我不坐你的車!”
“太不講義氣了。”莫子寧笑道,“你就三天假期,回去也只有咱倆,還圍什麽爐,我開車你指揮,長三角随你挑,玩夠三天回來開工。”
湘竹木雞狀呆立三秒,瞬時激活,直沖上去,“子寧叔我愛死你了……”
“別……”莫子寧眼疾手快,揮掌擋住她馬上要貼過來的一臉油彩,“房卡給我,我睡會兒,中午別叫我……”
舊歷年最後一個工作日,劇組拍到中午便收了工。湘竹匆忙吃完盒飯,又多拿了一盒回房間。莫子寧和衣躺在她床上,長睫下淡淡青影還沒消退,胡子拉茬的邋遢又憔悴。湘竹輕輕推他一下,睡覺一向警醒的狐貍居然沒一點反應,看來這十小時長途跋涉實在辛苦。下午不用拍戲,湘竹在梳妝臺上趴了一會兒,漸漸地又困又冷,幹脆爬上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一月份的橫店寒氣逼人,從被子到床單都凍得湘竹猛哆嗦,床鋪另一側傳來的熱度完全是她無法抵抗的誘惑。湘竹不想吵醒莫子寧,可人體趨向溫暖的本能還是讓她很沒矜持地,一寸一寸地朝熱源蹭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完全滾進了某人暖呼呼的被窩。
原來狐貍也怕冷,一只爪子在她頸後,一只爪子環過她的腰,像抱個大抱枕一樣緊緊抱着她,滿是胡茬的下巴貼着她額頭,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聲透過兩人幾層衣服,一下一下撞擊着她的鼓膜。
這懷抱實在是太溫暖,太舒服了,湘竹不受控制地伸手揪住他衣襟,貓咪一樣往他懷裏又拱了拱。莫子寧悶哼一聲,閉着眼拍一拍,湘竹以為他要醒,結果拍完一切又歸入沉寂。
真是的,睡着了還這麽喜歡拍她,人家一不是皮球二不是電視,還有沒有一點人.權了……
忽然門板被人咚咚敲響,身邊人明顯動了動,湘竹下意識裝睡,甚至調慢了呼吸以求睡相更加逼真,果然莫子寧沒識破她突飛猛進的演技,小心抽出被她壓住的胳膊,蹑手蹑腳下了床自己去開門。
“莫團長,小喬呢?”是杜岩的聲音。
“她在休息,有什麽事嗎?”
“晚上李導請大家吃團年飯,吃完就各自回家過年了,我是來叫她早點下去的,李導還有話交代她。”
“謝謝,我這就叫她。”
三兩句對話的功夫,湘竹已從床上坐起來,莫子寧正好關門回身,兩人對上目光,都是一愣。
在她,卸完妝頭發有點濕,胡亂睡了一下午,發型慘變鳥窩。
在他,招待所的印花枕巾往臉上留下了縱橫交錯的壓痕。
“你就這樣跟杜岩說話的?”
莫子寧摸摸臉,“怎麽了?”
敲了好久才開的門,某人臉上的睡痕,床上“熟睡”的自己……湘竹嘴巴彎成個上弦月,直挺挺倒回枕上,“這下丢人了……”
團年飯李拓特意把莫子寧也請了過去,一來他在舞蹈界有相當分量,二來當初陪湘竹進組已見過衆人,大夥兒紛紛揪着他碰杯閑聊。湘竹正樂得清閑,旁邊杜岩湊過來悄聲問,“小喬,莫團長真是你叔叔?”
“是啊。”
“親的?”
湘竹擡起眼皮看他,“要不你出錢,我們驗個DNA?”
“死相。”杜岩啐她,風騷得完全不似戲裏那個铮铮鐵骨的男主角,“親叔叔為什麽你姓喬他姓莫?”
“幹嘛告訴你。”半個月相處下來,湘竹差不多把這表面陽剛內裏娘到不行的家夥當姐妹,杜岩優雅萬分地“切”了一聲,“你不說清楚,我還以為你是傍大款傍上他然後來李導這裏上戲的呢……”
“……”湘竹剛夾起來的魚肉斷成兩截掉回碗裏,“別以為你長得帥我不敢打你啊。”
杜岩哈哈大笑,随即正容道,“大家都知道李導是看了《思凡》才選中你的,還說你很有表演天賦,我不服氣,想方設法從廈大弄了《思凡》的視頻來看。”
“你真能耐,那視頻我都還沒看過……”
“看完我就想,這哪是表演天賦,你和莫團長根本就是一對吧。”
“杜,岩!”湘竹很有把魚刺戳到他那張俊臉上的沖動。
“我說真的,從頭到尾你看莫團長的眼神,乖乖不得了,我那幫女同學學了四年都未必有這表現力,你知道李導怎麽形容的,癡心無悔,用情至深,可你才十八啊,一天電影學院都沒上過,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天縱奇才,要麽本色出演。李導認定你是第一種,本帥押了第二種……”
“恭喜你輸了,實話告訴你,我爸姓莫,我媽姓喬,莫團長是我爸同胞兄弟。”湘竹得意地笑,“作為補償,拍到咱倆感情戲的時候,我一定用同樣的眼神把你電得體無完膚。”
杜岩閃着星星眼,“好期待哦……”
“哎,哎,帥哥,回神。”湘竹扯扯他衣袖,“視頻還在不,給我看看呗……”
觥籌交錯、莺歌燕舞中,兩個年輕人悄悄溜出宴會現場直奔客房部。臨近除夕,絕大部分劇組都已離開,整個樓層安靜得很,杜岩站在自己房間門口忽然忸怩,“內什麽,裏面很亂,我整理一下先……”
“……趕緊的。”
杜岩賊一樣閃進門,立刻反手關上。湘竹不屑地扭頭,杜帥人前風度翩翩儀态萬千,私底下要多猥瑣有多猥瑣,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