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2) 大結局(中)
眼看時節就要立冬。
這日還是清早,許家府中,王氏正張羅着家中婢子嬷嬷,置辦些府中過冬的物料。卻見得安管家匆匆從外頭趕進來內堂,“夫人,宮中來了位內侍大人,說是有事情要通傳的。”
“老爺昨夜裏值夜不是還未回來麽?怎又來通傳了。”王氏正遲疑,以往宮中來尋人,多半是哪位主子又犯了急症,得讓許祯琪入宮診治。
安管家只道,“這也不清楚。內侍大人道有話與家主說,老爺不在府上,老奴便只能過來請您過去。”
王氏這才起了身,“那便出去問問吧。”
許府門前,紅衣內侍正候着,見得許家夫人出來,有禮一拜。“許夫人安好。”
王氏回禮,問道,“公公走一趟可辛苦了。只是我家老爺在宮中值夜還未歸。若要尋他,人該還在皇宮才對。”
紅衣內侍笑道,“許太醫正在趕回來路上,奴家是來與許夫人傳話的。”
“一會兒聖旨要來,還得請夫人和老爺,一道兒接旨。”
王氏上心了幾分,忙問起,“公公可知道是什麽聖旨?”
內侍搖頭,“奴家只是來傳話,并非來宣旨的。一會兒等聖旨來了,夫人便要知道了。”
“诶。”王氏只得先将人送走,方吩咐管家,去通知然哥和兩位小姐。話正還說着,便遠遠望見得許祯琪的官轎回來,王氏立着門口,沒急着進去。等許祯琪下了轎子,方拉着人問起。
“老爺,方宮中來人,道是今日有聖旨來。”
“您可知道?”
許祯琪方在宮中便已得了信兒,只與王氏道:“你等着便知道了。”
說罷,先入了府去,洗面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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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跟着許祯琪後頭,見許祯琪回了芍藥居去,她兀自回來堂中,便見得三個子女齊齊到了。
許君雅頭一個湊來,“母親,該不會是與那丫頭指婚的聖旨真的來了?”
王氏冷笑了聲,“上回我自與皇後娘娘都說過了,若真要指婚下來,婚期也還未能定呢。那也得等我家嫡女都出嫁,方才輪得上她。”
許修然一旁聽得擰了擰眉,“若真是指婚,該為蜜兒高興才是。母親何必與皇家過不去。”
王氏雖是看重兒子,可李姨娘那口氣,頂着她這些年,便沒順心過。
許祯琪在外頭養女人,肚子大了才接回來家裏生産。李氏那時在府中的時候,她眼睜睜見得許祯琪對人家的殷勤,那是與她這個正房夫人都未曾有過的福分。都怪那李氏生得妖媚。
“我何必與皇家過不去?這可是皇家偏生要擰着來。”
“你去京城裏問問,哪家哪戶有先讓庶女出嫁,再輪到嫡女的道理?”
“母親莫非想逼陛下與兩位妹妹指婚不成?”許修然淡淡道,“那未免也太看高了我們許家。”
“你…”王氏還是頭回被兒子如此頂撞。還是許君雅幫着,“阿兄你今日怎能如此頂撞母親。”
許修然負手看向外頭庭院,“父親在朝中為官不易,母親本就應好好張羅□□,将後眷人情處理妥當。此回是皇家的人情,母親尚且枉顧,更何況其他,不莫是被嫉恨蒙蔽了眼睛。”
許君忿忿,“阿兄的道理說得好聽,我們說不過你。”
“你不過與阿爹一樣,偏心那丫頭罷了。”
許祯琪正換了一身厚官服,尋來堂內接人,預備出去接旨。聽得許君雅這話,險些再去請家法出來,“看來上回禁足日子還沒夠,一會兒接過聖旨,接着去祠堂罰跪罷。”
“……”許君雅收了聲響,一臉委屈。
安管家來報,“老爺、夫人,聖旨的儀仗來了。得請過去接旨。”
許祯琪領着一幹家眷出來,方見得是江弘親自來宣旨。許祯琪忙拜見了一番,才帶頭跪下了。
王氏自也認得這位江公公,每每皇家家宴,便都能在皇帝身邊伺候,是陛下身邊的大總管。不想聖旨是得由得江公公親自來宣的。
王氏随着許祯琪一拜,聽得江公公宣讀起聖旨來。道是他們許府三女,聰慧伶俐…
王氏正确定了幾分,皇家果真是來指婚的。可再往下聽,方覺不對,什麽冊封福真郡主,什麽賞賜城北郡主府…那個賤人的女兒,憑什麽榮享郡主封號?
待那江公公讀完,許祯琪自起身去接了旨。王氏方顫顫巍巍被許修然扶了起來。
江弘見得王氏面色,還幫着許祯琪問了問,“夫人可還好?這可是喜事兒,莫要傷悲。福真郡主深受陛下和娘娘喜愛,擇吉日便搬去郡主府了。那也是許家的光耀。”
王氏這才擠出幾絲笑意,“多謝江公公美言了…”
許祯琪将江弘送走,方轉身回來望着王氏那一臉驚愕未定的模樣。只淡淡笑道,“怎的?皇家封賞我許祯琪府上一個福真郡主,你還不樂意,不高興?”
王氏方還想着拖延婚期,皇帝這是壓根不給她留後路的。眼看那丫頭攀高枝兒,她這個主母管不着,什麽許家的光耀,與她又有關系?
王氏冷笑着,“那丫頭出息,可比你許祯琪出息。”
許祯琪搖搖頭,兀自入了府裏,又将王氏叫去芍藥居了單獨說話。“你自記恨着李氏這麽些年,今兒我也與你将話都說明了。”
王氏立着堂內,怔怔,“什麽?”
“你只以為那是我在外頭養的女人,大着肚子便進了許府,可曾想過那并非我的女兒。那丫頭如今封賞郡主,并非因得我許祯琪。你可知道相國寺聖僧是什麽身份?放做以前,那是陛下的庶兄,是大周的攝政王。”
王氏只覺腳下發軟,哪裏曾想過,那丫頭本就是皇家的女兒,現如今看來皇家還尚未與她計較…王氏一把摔坐去了地上,卻聽許祯琪再道。
“我與李姨娘并無分毫越矩,你可曾知道?”
“這麽些年嫉恨的人,竟不過一場假象。可覺着自己好笑?”
**
立冬。
天寒了,馬車緩緩停在相國寺門前。蜜兒伸手去探了探食盒子底下,看看是否還溫熱着。馬車門卻被揭開,明煜從外頭伸手入來,“下車了。”
蜜兒扶着他,踏着馬前石下了車。他又将她披風的衣領再攏了攏,“風大,當心寒涼。”
“不冷。方車裏的炭爐子暖着呢。”蜜兒笑着望着他。
明煜只見丫頭臉上紅撲撲的,伸手去探了探,果真是暖暖的。這才放心讓人進去,“法師在齋堂,快去吧。”
“好。”
“那二叔你等等我。”
那丫頭笑着扭頭,被門前小厮引入了寺裏。明煜負手轉身回來,張琪湊來笑道,“都督,這陛下怎就封了姑娘個郡主,什麽時候才指婚吶?”
明煜擰了擰眉,“看來近日太平過了頭,同知大人,可是很清閑?”
“……”張琪不想碰了一鼻子灰,忙合拳一拜,“沒有沒有。陛下正查那禮部的事兒,我等都十分上心,都督。”
明煜淡淡一笑:“那便好。”
蜜兒入了齋堂,果見得法師正在一張方桌前等着了。蜜兒忙将食盒子放下,合掌與法師拜了一拜。她心中慌亂,一時不知說什麽的好。
是要多謝上回法師替她求情呢?
還是要與法師說阿娘的事兒?
或者,她能不能開口認人做阿爹啊?
自打陛下許她來探望法師一回,蜜兒夜夜都睡不好,全在想着這問題。她正緊張,卻見得法師溫溫和和,與她還了禮。“女施主上回受了傷病,近日可還安好嘛?”
蜜兒點點頭,“我都好全了,法師。”
“陛下讓我來看看您。”
桑哲微微一笑,“陛下有心了。”
蜜兒這才想起一旁的食盒子,“我、我做了些素餃子。今兒立冬,特地來奉養法師的。法師莫要嫌棄。”
桑哲道,“來坐吧,不必拘泥。”
蜜兒坐下,方從食盒子裏取了的滿滿一盤餃子出來。“寺院不能食葷腥,我都與他們問清楚了,不會有法師不能吃的!”
蜜兒打聽得辛苦,戒用得也辛苦。辣味屬辛,韭蒜為葷,都不能用。醋都不能蘸。只好用別的了。
桑哲卻見得那滿滿一盤子裏白花花的餃子,卻透着不同顏色的餡兒色。又聽得那姑娘與他一一指着說道起來。
“翡翠色的是冬菜豆腐餡兒,鵝黃的是冬菇豆腐餡兒,白的是三鮮粉絲餡兒,還有粉紅的那個,是胡蘿蔔粉絲餡兒的。”
“頭一回與法師做吃食,蜜兒不知您的口味,便一樣兒的作了一些。”
桑哲不緊不慢,一樣的嘗了一個。便聽得那姑娘問起,“法師喜歡哪一個口味?”
桑哲笑道,“以平常之心品用食物為天養,萬般都是法相,并無差異。”
“……”蜜兒聽不懂。可方還有些小高興的,此下嘴角便就搭隆了下來。
桑哲見姑娘臉色不太對,這才随意一指,試探道:“這個白色的,最好吃。”
“您喜歡吃三鮮粉絲餡兒的!”蜜兒心中高興,可算知道阿爹的口味了。“我還會做粉絲湯,下回帶來與法師嘗嘗!”
“也好。”桑哲笑着。
蜜兒還以為法師會拒絕,他們出家人不是不喜歡被人打攪麽?蜜兒沒多想,方又笑起來,“法師平日裏什麽時候有空閑啊?我可以常來看看您嗎?”
桑哲搖頭,“相國寺乃國寺,除了皇家祭祀,不許外人出入。”
“……”蜜兒委屈起來,聲音也小了幾分:“阿娘不在了,我沒有其他親人了…”
桑哲許久未動凡心,竟也不由得心中一酸,合掌胸前,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方重新看回眼前的姑娘,“佛門廣納善緣,每每初一十五,寺門為百姓敞開。若想見我,便來齋堂尋我。”
“嗯。”蜜兒嘴角重新翹起。方去第二層食盒子裏,端了兩樣兒小菜來。“法師也嘗嘗這個!”
“如此多的齋菜,我一人吃不完。”桑哲說着,讓一旁小僧另送一雙筷子來,“姑娘可願随我一起吃?”
“好。”蜜兒求之不得,接來筷子,便見桑哲又夾了個胡蘿蔔的餃子。她也随着去夾了一個,放去嘴裏。見桑哲又吃起她炒的豆腐,蜜兒也跟着,吃一筷子。左右,阿爹做什麽,她就跟着做什麽。
桑哲發覺姑娘的動機,抿唇笑了笑,擡眸卻見姑娘嘴角挂上的碎豆腐,方伸手去與她擦了擦,“姑娘,慢些吃。”
**
小公主滿月了。皇帝念着皇後身子還未好全,并不打算辦滿月宴。打算着看看百日之時,皇後的身子,再另做決定。
小公主滿月後,日日便有皇家家眷,入宮來探望。
小公主又長開了些,眉眼與皇後娘娘生得一模一樣。蜜兒只聽得敬王妃贊嘆着,還曦日後定也是如娘娘一般的大美人。
這日晌午,卻是信國公夫人帶着世子爺與小郡主前來探望。三人一道兒探望過皇後,看過了小公主。待着國公夫人與娘娘說話的時候,小郡主便坐不住了。
“娘娘,我好不容易進宮。阿兄答應了,要帶我去禦花園兒裏玩兒的!”
國公夫人正拉了小女兒一把,“在娘娘面前,怎如此唐突。”
“哪裏唐突了?”皇後笑道,“女兒家便是這般活潑些才好。便讓世子爺帶她去吧。”
國公夫人這才謝過。方許了陸清煦帶妹妹出去。
兄妹二人正要走,蜜兒正與皇後送了湯藥進來。小郡主認得出來人,一把來拉着蜜兒衣袖,“姐姐也在這兒?姐姐也随我一道兒去吧!”
蜜兒方要與小郡主解釋,她還得當差呢。便聽得娘娘開了口,“星檀她難得進宮來一趟,你便随着她吧。”
蜜兒只好将湯藥送去娘娘面前,“今日是五指毛桃雞湯,娘娘趁熱喝下吧。”
皇後微微颔首,方看了看蜜兒身後的小郡主,“她等着你呢!”
陸清煦牽着妹妹,從坤儀宮裏出來,便由得內侍領着,往禦花園中去。蜜兒自跟在了兄妹二人身後。
小郡主不大滿意,牽着蜜兒走來了自己身邊。“姐姐,你可又做了什麽好吃的?上回那些海魚大蝦,我都還想着呢,姐姐下回去我家做來吃吧!”
陸清煦忙拉了拉妹妹。“姐姐如今也受陛下封賞做了郡主,日後與你品階都是一樣。你再說這些話,可是無禮了!”
星檀看了看阿兄,又望了望蜜兒,“姐姐也做郡主了?那可好,那日後我可有人玩兒了。”
蜜兒只笑了笑,“小郡主不嫌棄,我還做飯與小郡主吃。這回我們一起吃!”
星檀笑嘻嘻地連連拍手叫好。
三人被領來了禦花園。蜜兒遠遠望見那邊的兩層小亭,方覺着幾分眼熟。這才想起,這裏她是來過的。蜜兒與小郡主指了指,“我們去那兒,那兒能看見禦花園全景的。”
“嗯,就去那兒。”小郡主一口答應,阿兄也不要了,只牽着姐姐往如亭裏去。
陸清煦在後頭望着兩個姑娘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蜜兒領着小郡主上了二樓,去了那窄廊。靠着檻欄,白日裏的禦花園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小郡主方六七歲,夠不着檻欄,正心急。陸清煦趕來,将小妹一把抱了起來。
“哇!”小郡主騎上哥哥肩頭,見得樓下的禦花園和湖面,長長一聲贊嘆。
陸清煦連連囑咐着,“莫亂動,當心摔下去。”
皇帝正從朝堂上下來,預備去坤儀宮中看看皇後,經過禦花園,卻聽得如亭上小女娃兒咯咯的笑聲,這才微微駐足,看了過去。
明煜随着皇帝身後,卻見得遠遠如亭一角上的那副畫面。
陸清煦肩上扛着小郡主,正問着蜜兒什麽話。那丫頭也不知答了什麽,方指了指湖面的方向。便見得三人消失在了那檻欄後去。
明煜心裏沉了一沉。
皇帝不免回身來“提點”一番,“怎的,福真郡主還未指婚,可莫去錯了別家府上。”
明煜垂眸輕道了一聲“是”,方随着皇帝繼續往坤儀宮裏去。
小郡主心情好,逛完了禦花園,又拉着阿兄和姐姐去了湖上竹橋上走了一遭,回到來坤儀宮的時候,已近了中午。國公夫人被皇後留下用膳,陸清煦這才帶着小郡主入了偏殿。
蜜兒尋去小廚房,娘娘的飯菜早被安嬷嬷準備好了。蜜兒只好幫着,與娘娘上了兩道兒菜。入來偏殿,卻聽得陛下道,“福真郡主侍奉皇後有心,你身上傷痛還未養好,今日午膳便不必伺候了。”
蜜兒聽得陛下話裏意思,幾分不明。她身上的傷病都好了大半月了,怎就還未養好了。可皇帝都開口了,她也只得與帝後作了禮,然後退了下去。
尋得回來自己廂房,房門卻被人一把合上了。蜜兒聽得屋子裏有動靜,還未反應得及,腰身上便被什麽東西一卷,她身子輕,直被他壓去了門邊上。
“二、二叔,你怎麽在這兒?”
“方去哪兒了?”
二叔話裏似是壓着幾分氣息,蜜兒卻見他眼裏的腥火,心口也跟着緊了一緊。“國公府的小郡主來了,皇後娘娘讓我陪着小郡主去禦花園逛逛…”
“怎、怎麽了,二叔?”
“和世子爺一道兒去的?”
蜜兒遲疑了一會兒,方猜着幾分,眨了眨眼,方道,“嗯…”
她想着大大方方認了,才不會惹他懷疑吧。誰知腰身上那只大掌忽的緊了緊,掐着她骨肉直疼。
“你…”你做什麽呀?
話未說出口,唇上忽的一片溫熱,鼻息裏全是那松墨的香氣,她嘗試着推人,小小的力道兒,卻又不知該不該反抗。與上回不同,有什麽東西在撬着她的唇瓣兒,星星點點啄着她的下唇,那東西便直探入了齒間…
觸及那舌尖,她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卻早被他拿捏着緊緊貼在他懷裏,已然徹底淪陷,她只好放棄了掙紮。由得他在嘴裏挑*逗玩弄,心間也不覺跟着溫熱起來,潮水席卷,她只覺呼吸都快要沒了,臉頰也滾燙…
不知多久,她方才被緩緩放了開來。睜開眼來,卻見那人眼底腥紅…
“二叔…”她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唇上再次淪陷,方蜻蜓一點,便聽得那嘶啞的聲線湊來耳邊,“不許再叫二叔,叫煜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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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又是一年。
正是陽春三月,周府上的迎春花都開了遍。
過冬的時候,慈音從西邊兒廂房搬來了東邊兒,東邊兒暖和,日日午後都有太陽。周玄赫搬着去了西邊兒,卻是染了一回風寒。慈音沒忍心讓病人在那邊挨凍,便讓人将他的床褥搬了過來。
西廂房除了一間卧室,還有一間暖閣,正好便讓周玄赫睡着暖閣裏了。
這般只隔着一間屋子,二人倒是同起同眠。周玄赫除了在外應酬,陪老太太吃飯,便與慈音一道兒用膳。
這日早早下了早朝,正從如意樓中買來一道兒新筍兒,想午膳與慈音加菜。回到來西廂房裏,卻見得圓桌上擺着筆墨紙硯,慈音端正坐着桌前,正寫着什麽。
周玄赫沒出聲,方走近幾步,便見得那紙上“和離書”幾個大字。他忽覺心有點兒梗,“娘、娘子,你這是在做什麽?”
“不是約好了,過了新春便算是與皇帝有個交代了?我先寫好了,周郎再看看合适不合适。”慈音話說得淡淡,卻見周玄赫摸着胸口咳嗽起來。
“娘子,我…我怕是命不久矣…”
“……”慈音放下手中筆,擡眸直直望着眼前跳腳的小醜:“大夫昨日才來看過,說你風寒已經好得幹淨了。今日又是怎麽命不久矣了?”
周玄赫知道騙不過了,忙轉了話術,“那個…說錯了。”
“是,是老太太她病了!”
慈音的和離書方寫了一半,念及這段時日來老太太待自己的好,方沒忍得住,“老夫人怎麽了?可有請大夫來看過?”
“還、還沒。”
周玄赫忙着現編,“我也是方聽得管家說的,自過來喊着娘子一道兒去探探老太太。”
“那還等什麽?”慈音說罷了,便起身往外頭去。
周玄赫忙去門邊取了披風來與她披上:“早春也涼着,娘子多穿一些。”
跟着人出來門外,他方忙拉着随從小厮悄聲說了句什麽。
“周郎?”慈音在前頭喊他。
周玄赫忙收了話語,對小厮督促一聲,“快去。”罷了又自理了理衣襟,跟上媳婦兒去了。
老太太生龍活虎,正邀着隔壁王家和楊家的太太打馬吊。缺一條腿兒,捉着老嬷嬷來撐場子。老太太正嫌着老嬷嬷打牌畏首畏尾的。
那老嬷嬷只道,“幾位太太玩兒得大,奴婢身上可沒幾個錢呀…”
嬷嬷說得也對,老太太發了愁,想來媳婦兒帶來的嫁妝…尋她來,總沒錯的。正要讓人去傳話的,卻見得兒子身邊的随從入來。
“急匆匆的像什麽話?”老太太見不得人急,斥着人。
卻聽那随從道,“公子爺叫我來與太太說句悄悄話!”
老太太聽得是兒子的意思,方讓那随從過來。
王家太太、楊家太太被撇開來一旁看着,不明所以。方一句話的功夫,便見周老太太拍了桌子,“走了走了,今兒不玩兒了。該日再約。”
王家太太與楊家太太幾分掃興,結了賬,說了些不高興的話,便就往外頭去,卻被老太太喊住了。
老太太吩咐那随從,“帶着兩位太太從偏門出去,可莫撞上了大娘子!”
“诶!”小厮答了話,自領着人從和善堂側門出去,又百般繞着道兒,方将兩位太太送出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