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便勝卻人間無數(1) 大結局(上)
明煜與人道:“你昏睡了整整一日了,起來吃些東西吧。”
“整整一日?這麽久了?”蜜兒被他托着起身,方察覺的後腦上還疼…
明煜聽得那“嘶”地一聲,方來與她揉了揉。“還疼?”
“嗯。疼着呢。”當着二叔,她莫名就嬌着幾分。
碧雲推門送熱粥進來,見得明大都督正與蜜兒揉着頭,忙垂眸下去,不敢多看。都督每日都來這兒守着便也罷了,怎還這般親密?
“都督,熱好的瘦肉粥送來了。”
“好。”明煜伸手端了過來,持起勺子舀了一勺,吹散了些熱氣再往蜜兒嘴邊喂。
宮中規矩向來森嚴,碧雲哪兒見過這般情形。她年歲雖長些,卻也不由得臉紅,忙就退出門外去。
蜜兒邊吃着粥,邊問起那雲嬷嬷和淑妃娘娘可有被拿下了。
明煜本不想多說,見她擔心,方話中從簡了。“前日宮中宴席,落鑰稍晚。那雲嬷嬷逃出了宮門。只是,次日急着出城的時候,依舊被禁衛軍拿下了。杜公公,如今在十三司牢房中受審。”
“至于淑妃,被壓入內務府。陛下為了皇後娘娘,自不會手軟的。”
蜜兒跟着幾分恨恨,“該得叫她好看,不然可抵不過娘娘受過的那些苦。”
明煜無奈笑了笑,擡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怎麽個好看?”
“淩遲剮刑好不好看?那肉一片片剮下來,內務府裏內侍們還能好好觀賞觀賞…”
“或者,鑽指之刑?銀針從指甲縫兒裏入,從手背穿出來,拎着起來,再用繩索将雙手吊住…人站久了,氣力全在手上,那疼得鑽心的模樣,也好看。”
見得那丫頭臉色發綠,他方止住往下再說。鎮撫司裏刑罰何止兩樣兒?他以為丫頭聽得是淑妃受罰,該能解恨,不想卻見得她捂着嘴要嘔。好不容易喂下兩口粥,險些都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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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煜忙要将人攬過來,想幫她順順着後背。
卻見她往後頭躲了躲,話裏虛弱着,“二、二叔,你、你看過呀?”
蜜兒不過随口說說罷了,她是恨那淑妃害了娘娘,可也二叔不必解釋得這麽詳細吧…
明煜輕描淡寫着,“見慣了。”說罷,又送了一口熱粥過來。
蜜兒胃口難受,擋了擋,“我,我一會兒再吃。”
“……”明煜将手中粥碗放去桌上,又與她送來一碗熱茶,“實在不行,清清喉嚨吧。”
蜜兒端來,喝下兩口,方仔細打量着眼前的人。聽得方那些話,二叔好像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明煜見得她神色不對,捉着她的手腕兒過來,“怎麽?現在知道怕我了?”
“……”她藏也藏不住,掐着小半兒的拇指蓋兒,“就這麽點兒怕,應、應該很快就不怕了吧。”
明煜無奈一笑。卻想起另一宗事兒來,自問起來丫頭。
“你與桑哲法師,可是有什麽過往人情?”
蜜兒想起那大周的聖僧,娘娘生産那日,她好似還聽得一旁有僧人在誦經…可要說她與法師又什麽過往,她只得搖頭。“就在相國寺後山見過一回罷了。二叔為何這樣問?”
明煜這才将那日桑哲為她與陛下開口的事情如實道來。
蜜兒雖也聽得幾分遲疑,口上卻回着道,“大概…是法師慈悲罷!”
“如二叔這麽說,我還得好生再謝過法師一回!”
**
寝殿。
皇後正坐靠在榻上,由舒嬷嬷伺候着湯藥。
皇帝懷裏抱着小公主,緩緩搖着停不下來。“這才兩日,她這眼睛便睜得如此大,與你生得太像了。”
約是受了誇,小娃兒咯咯咯地笑起來,惹得皇帝也跟着眉開眼笑,忙将襁褓送回去床榻邊上,與皇後一道兒看小女兒頭回笑。“笑了,也似你。還有一對兒小梨渦。”
襁褓中的小娃兒看見皇後,嘴角更咧開幾分。舒嬷嬷收了空碗,方起身往旁退下。皇後這才從皇帝懷中接過襁褓來,抱着小女兒,輕聲哄了哄。
小娃兒觸及母親的柔軟,眼皮一搭一搭,便就要睡着了。
皇帝一旁輕聲道,“知你受了苦,這姑娘是疼你的。”
皇後望着皇帝笑了笑,方才兩句話的功夫,懷中小人兒便咬着小嘴唇鼓着泡泡。酣睡了過去。
皇後彎身,将小人兒方去榻裏。随之便被皇帝一把攬着腰身,靠去了他懷裏。“你可覺着好些了?”
“吃了許太醫兩日的藥了,好了許多。陛下莫憂心。”皇後也順勢攬上皇帝的腰身,他是帝王,也是她的夫君。這麽多年來,二人默契有佳,前朝後宮之間權衡利弊,方走到今日。
“那便好…”皇帝答應着,又輕拍着皇後肩頭,“只是那淑妃,朕讓人賜了毒酒。至于她父家如今還掌着禮部的大權。你再與朕一些時日抽絲剝繭,與你一個交代。”
“陛下…”皇後支開來身子,望向君王,“後宮之事,莫牽扯去了前朝。淑妃得了懲戒,于臣妾已是有個交代了。”
“教女不嚴,還妄敢送入宮中。前朝後宮一脈相承,你又怎知道淑妃所為,沒人在背後撐腰?”皇帝幾分龍威,當着虛弱的皇後,絲毫不軟,“你不必再勸,朕自有分寸。”
皇後這方才重新靠回他懷裏,“臣妾只是擔心陛下。”
皇帝聽得擰了擰眉,将人的肩頭又捂得緊了幾分。“你只管養好身子。”
舒嬷嬷入來,見帝後如此親近倒也見怪不怪了。舒嬷嬷過去與皇帝送了熱茶,與皇後的卻是一碗藥茶。
皇後從皇帝懷裏支開來,接過那藥茶,捧在手心裏暖了暖身,方聽得皇帝提起另一件事兒來。
“這回許家三姑娘與你一同受了些苦難,朕正想着,如何封賞。”
皇後喝了一口藥茶,方笑道,“陛下憂心的事情,可不只許家三姑娘。還有明都督吧?都督從十二歲起跟着陛下,是該有個家了。”
“嗯…”皇帝輕答,方端起桌上茶盞飲了一口。
皇後想起來萬壽節那日的一些事情,與皇帝道,“臣妾那日幫陛下試探過許家主母,似是對三姑娘的婚事還有意拖延。三姑娘出身,似也只是許家庶女。陛下得繞過二位嫡出的女兒指婚,怕也得顧及禮數。”
皇帝撂下茶碗,只道,“皇家的事情,不由得她們不同意。”說罷停頓少許,方看向皇後問道,“朕若拟旨,封許家那三姑娘做郡主,可好?”
“入了皇籍,庶女的身份便不再成問題。”
“再加諸,她這回救你,的确有功。”
皇後卻是怔了一怔,“陛下可從未對後輩女眷如此大方過。”那姑娘進宮的時日也不過一月有餘。再是有功,未免也太快了些。如今皇親之中,除了王爵襲承,也就信國公府上,有一位被賜封的郡主。
帝後多年來沒有女兒,那小郡主性子讨喜,又常常随着陸清煦入宮面見帝後。早幾年千秋節,皇帝見皇後着實喜歡那小姑娘,方許了郡主的封號。
皇後正是遲疑着,卻聽得皇帝嘆氣道,“朕卻也有些為難之處。可,你可還記得仙仙?”
“仙仙?”
“仙仙姑娘?”皇後想起來了幾分,當年陛下還是太子,在東宮之中豢養了一位胡姬美人。彼時,朝堂大權還掌在庶長兄攝政王手中。仙仙被太子送去做攝政王的姬妾…
那幾年,大周與瓦剌數年的戰亂暫且停歇,雙方都在休養生息,然瓦剌每年借着每年與大周的邦交買賣,名為交易,實為強掠。眼見國庫日漸空虧,太子打算趁着大周實力尚存,與瓦剌人一戰。
而仙仙則成了挑唆攝政王和瓦剌國主的那顆棋…
瓦剌拜訪,趁夜将美人擄走,攝政王為了仙仙,領兵親征,然一去不返。空架數年的太子,這才重新拿回朝堂大權。
數月大戰,瓦剌終被趕出大周。而京都城也傷痕累累,百廢待興。太子登基三年之後,明煜奉旨尋回攝政王,然以往那個陰狠跋扈的庶長兄,退去周身戾氣,拜入西域高僧門下。皇帝請人入相國寺,接任住持,自此聖僧聲明在外。
想到此處,皇後也跟着唏噓,“後來好似也沒了仙仙的消息?”
皇帝道,“該是她不想讓我們找到罷了。”
“朕依照約定,替她安頓好了雙生的妹妹,那一紙身契,早就到了盡頭。”
皇後這才想起,胡姬因是異族,在大周的身份地位比尋常女子要低。不能婚嫁,只能做人姬妾。若仙仙也有個雙生的妹妹,那該與她的處境是一樣的…
“那陛下如今可是知道了仙仙的下落?”
皇帝微微颔首,“昨日桑哲出宮之前,與朕提起了一些…”
皇後警醒來幾分精神,正想要再問,小公主卻好似醒了些。皇後忙去哄着,皇帝也坐來床榻邊上,輕柔地碰了碰那粉嘟嘟的臉蛋…
**
蜜兒再休息了一日,方好起了身。她還住着坤儀宮的西廂客房裏,想着不急着去小廚房,倒是去了寝殿外頭,托着福康公公進去問了問,可否讓她進去看看娘娘。
福康很快出來,笑道,“三小姐,娘娘請您呢。不過小公主将将睡着,您輕聲些。”
“嗯。”蜜兒與福康福禮,便輕聲入了殿裏。
舒嬷嬷正在窗下搖着搖籃。
蜜兒見娘娘還靠在床榻上,便忙去行了禮。
皇後喚了她起來,方再喊着她過去。
蜜兒坐來床邊的小凳上,手被皇後牽了過去,“聽陛下說你也受了不少苦,可有好些了?”
蜜兒颔首,“已然無礙了。多謝陛下和娘娘關心。”
“那娘娘呢,可還覺着身子虛?若娘娘有想吃的,與蜜兒說。一會兒我去太醫院,與許太醫商量娘娘的膳食。”
皇後笑道,“你可有心了。只是我想吃的,他們都不讓。日日裏清湯寡水的,方好補身。”
“那才不是。”
“吃什麽補什麽。娘娘失了血,該得多用瘦肉紅肉。補血健身。”
蜜兒說起,“蒸排骨,炒牛肉片,豬血做湯。我一會兒與許太醫說去!”
“那自是好。”皇後撫着她手背,卻又幾分不明。“你為何,叫許太醫只做許太醫?是因得在宮裏?還是因得有別的芥蒂?”
這話将蜜兒直問住了。她已經許久沒開口叫過阿爹了…
“我與阿娘很早便從許家搬出來了,主母容不下我們。阿娘便也不讓阿爹常來,說是折煞了福分。”
皇後若有所思,将将想幫着許祯琪說兩句話的,說曹操曹操卻到了。
福康入來禀話,“許太醫來給娘娘診脈了。”
“宣許太醫進來吧。”
蜜兒聽得,方起了身來,退去一旁,“不擾着許太醫與娘娘請脈。”
皇後笑着:“你便在此候着吧。聽聽你阿爹說說本宮的脈象也好。”
“嗯。”蜜兒福了一福,方候着一旁了。
許祯琪先行了跪拜之禮。姑娘昏迷的時候,他也去看過,只後來忙着娘娘的身子,便無暇顧及,交給太醫院另一位資深太醫打理了。又由得明都督上心照料,姑娘面色果已經好轉,還起了些許紅暈。
許祯琪收斂了心神,落坐去榻邊幫皇後請脈起來。
良久,許祯琪得了脈象,又仔細在一旁記錄脈案,方起身與皇後別禮。蜜兒自也與娘娘福了一福,“娘娘,我便跟着許太醫去趟太醫院,商量娘娘明日的膳食。”
皇後許了二人出去。蜜兒方随着許祯琪身後,出了坤儀宮來。
許祯琪看了看旁邊的姑娘,“你不好好在房中休息,非跟我去太醫院作甚?”
蜜兒忙道,“我自想了好些膳食,與娘娘補血補身的,還想問問許太醫可不可以…”
“……”許祯琪嘆了聲氣兒,方引着路往太醫院去,“跟我過去也好,我與你診診脈,改改藥方子。”
許祯琪帶着人入了自己那間小膳房。這裏專門琢磨藥膳用,也備着一些醫書在。許祯琪平日不在西邊兒的書房,便都在這兒耗着琢磨藥材食材。帶了人進來,他方放下背着的藥箱,讓人坐去旁邊的小木榻上。
“娘娘的膳食,自還有安嬷嬷她們照料着。你且養好了自己再說。”許祯琪沒看蜜兒,邊在藥箱裏尋着什麽。
“我都好了,阿爹。”
聽得這聲“阿爹”,許祯琪手裏頓了一頓,半晌,方尋得了要找的銀針包裹,行來姑娘身邊坐下,與姑娘把脈起來。
蜜兒見狀,自問起來:“阿爹可是要幫我施針?”
卻見許祯琪食指放去嘴邊,“噓”了一聲。“脈象須得靜心方能探得準。”
蜜兒這才收了聲兒。小半會兒功夫過去,方見許祯琪收回了探脈的手指,從包裹裏取了銀針來,“袖口卷上去,我與你再紮兩個穴位。”
蜜兒照辦。又是好一會兒,許祯琪方算是完成了,将銀針又重新收了起來。見他還有別的事兒忙乎,蜜兒自去一旁尋了兩道兒食材,擺弄起來。
“阿爹這裏存着火腿?”
許祯琪還整理着一旁的醫案,邊答道:“怕病人們舌苔寡淡,吊味道用的。”
“我與阿爹做火腿湯吃!”
許祯琪沒說許了,也沒說不。蜜兒自在一旁案臺上張羅起來。臨近傍晚,那鍋火腿湯煲好,父女倆一人抱着個大碗,坐在臺階上吹着小秋風,喝起湯來。
蜜兒方放下湯碗,便問起來:“上回阿爹說阿娘生得美,便沒有然後了,那然後呢?阿爹是怎麽俘獲阿娘芳心的?”
許祯琪聽得這話,無奈一笑。只淡淡道,“你阿娘,或許從未動過心吧…”
蜜兒怔了一怔,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可再想起搬去甜水巷的時候,阿娘對他的決絕,她問:“為什麽?”
許祯琪看了看身邊的姑娘,淡淡笑了笑,并未答話。
昨日裏皇帝與他說起指婚明煜之事,許祯琪一一應了。萬壽節那晚明煜如何待自家姑娘,他也都親眼目睹了。只是,皇帝說起賜封郡主之事,許祯琪還頗有幾分驚訝。
姑娘此回雖有功勞,可賜封郡主未免有些過了。除非、除非皇帝是知道了那件事兒…許祯琪開口試探,皇帝便果斷承認了。
“那姑娘本是皇家血統,朕覺着并無什麽不可。也當是朕與李氏的一些補償罷。”
許祯琪正想得出神,手臂上卻被人推了一推。
“阿爹,你想什麽呢?”
許祯琪望見眼前這雙眉眼,與李氏的簡直一模一樣。他方才又笑了笑,嘆聲說道起來。
“我想起…你阿娘那夜來尋我的時候…”
“天下着大雨,馬車停在許家門前,車轷還裹着泥。是那車夫來找管家傳的話,說是求我救人。車門合得不緊,我想着救人,便就沒有什麽顧忌。揭開來那車門,卻見得你阿娘捧着肚子靠在車窗旁,已是要臨盆了。”
“我讓人将你阿娘扶入府中,安頓下來,再照看她生産。生産很是順利,你剛生下來的時候瘦瘦小小,實在可憐。你阿娘卻惹了些風寒,那段時日病得厲害。我只好請人來照顧你們母女。”
“我與她,也算曾有過數回的交道。她原在太子府中做舞姬,後去到攝政王身邊為妾,身子便都是我照料的。可後她被來訪的瓦剌人擄走,一消失便是半年,攝政王也因此親自出征,與瓦剌要人。你阿娘再回來,便是那日臨盆的時候。”
“我本想着,照看好了你們母女,日後的事情便再做打算。可時日一久,我見得她,便會不自覺心生憐憫,朝夕相處,我自認是生了幾分情愫。這才與她提起,讓我來照顧你們母女。”
“你阿娘在京都城裏許也是無處可去,方應了下來。可她于我,始終只有為妾婢的打點瑣事,噓寒問暖,再無其他。我本以為,日子會就這樣過下去的。可兩年之後,戰場上失蹤的攝政王歸朝,成了大周聖僧。你阿娘方與我說出,你真正的父親…”
蜜兒心中如被雷擊,早沒了知覺似的。見得許祯琪眼裏深情,只得聽他繼續說着。
“後來如你所知,你阿娘屢屢在相國寺後山求見聖僧,夫人有意找人跟蹤,便就拿了你阿娘的短處。你阿娘唯恐将事情鬧大,會毀了聖僧的名譽,這才與我提出,要帶着你搬出去許家,不再往來。”
許祯琪話落了音。
蜜兒聲音都開始有些發顫了,“你、你是說,你不是我阿爹?”
她将将想好了,想認回來的阿爹,又沒了。
阿娘又是誰?她以為阿娘只是甜水巷裏長大的美人兒,被阿爹收做姨娘,後做了外室。阿娘怎又成了太子的舞姬,攝政王的妾…那她阿爹又是誰,攝政王麽?還是聖僧?或者幹脆是瓦剌人?
許祯琪拍了拍姑娘的後背,“莫急,莫急。”說罷,又起身與姑娘倒了杯茶水來。
卻聽得姑娘開口道,“我不想做瓦剌人的女兒。”
她雖未經歷過戰争,可也嘗聽長輩們說起,十五年前瓦剌兵臨城下的那場戰事。那是大周的仇敵,殺了好多的百姓。
許祯琪無奈笑着,搖了搖頭,捧着熱茶送去她手裏。“你自不是瓦剌人。算着你阿娘的月份,該是在攝政王府的時候有的你。”
蜜兒算是松了口氣,抿了一口熱茶,方平息了幾分呼吸…
攝政王,聖僧,這些名諱,實在是太陌生了…
許祯琪入了膳房,用剩下的火腿湯,煮了兩碗面來。“我方讓他們去煮藥,一會兒藥該好了。你先吃些東西填填肚子,方好吃藥。”
蜜兒端來那碗面,自還幾分躊躇。許祯琪坐回來她身邊,陪着姑娘吃面、吃藥。
入了夜,方有小內侍來與許祯琪報,“明都督在外頭等着三小姐。”
許祯琪嘆了聲氣,扶着姑娘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明煜覺着今兒丫頭的面色不太對,邊領着人往坤儀宮走,邊問起來,“有心事?”
蜜兒垂着眸,不看他。擰着一雙指頭,正還想着許祯琪方才的話。肩頭卻被二叔一把捂着過去,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
“與我說說?”
蜜兒長長舒了一口氣,方望着他面上道,“我,我阿娘不是好人…”
桑哲法師那日出宮之前,曾與陛下在養心殿中密談。他本候着門外的,卻幾回聽得許家姑娘的名諱。往年那些因果,他也聽得些許。還在太子府上的時候,舞姬仙仙,他自也見過。只是沒想到,蜜兒竟會是仙仙的後人。
明煜伸手探了探她的小臉,“并非如你想的那般不堪,你阿娘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
明煜記得李楚仙有個雙生的妹妹,二人從北疆來,相依為命,被奴主鞭打責罵。後來被太子收入東宮之時,姐姐便提出契約的條件,姐妹二人一人與太子為奴,換另一人安穩的後半生。
如今李楚夢早嫁給城南大船商為妻,育有一子一女,錦衣玉食,享之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