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銀漢迢迢暗渡(1) 明遠和方氏的盒飯……
許是刀落得太快,慈音并未感覺得疼。
刀風入耳,鹹腥氣息闖入鼻息。
睜眼卻見得身前一抹月白色的蟒袍,肩頭扛了刀子,染了血…
明遠生生挨下一刀,另一手手起刀落削了那影役的頭顱。聽得身後慈音驚叫,方微微側眸回來,從她身上掃過。
那一身的紅衣,依然刺眼,只是并無傷痕。
尚好…
再殺來兩個影役,他護着慈音身前一一将人放到。方看了一眼一旁被踩在地上的周玄赫,冷笑了聲,自持刀朝那三個影役殺了過去。
三人見識過了那刀下狠辣,直松了腳。三人成陣,卻将明遠圍在中間。
周玄赫地上摸爬起來,忙護去了慈音身邊,“你傻麽?為了錢財命都不要?”
慈音只咬牙道,“就是這些人傷了我哥哥。我不能讓她再得逞了。”
明遠聽得她的話,心中忽如驟雨後的天晴。原來那些敷衍和冷淡,是因她早就知道了那件事情…
三人持劍殺來,明遠長刀揮動。
高位不勝寒,帝王難伴,不過這寥寥數月,他便就已經開始厭煩。一呼百應怎樣?官爵加身又怎樣?他卻将慈音弄丢了…
那個叫方淳的女人卻依舊不知餍足,不惜大價,請了影役來搶占明煜留下的那點兒家財。
可笑。
三人夾攻也不是他的對手,過招數回,他便要将人放倒。耳旁忽有疾風,是有人飛身而來。
Advertisement
那人臉上的面具笑臉陰狠,他是認得的,是影役的頭目。面具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慈音身後的楠木匣子。影役賣的是人命,有人出得起價錢,便用人命來換目标。不論那目标是錢財,還是另一條人命…
明遠飛身擋去了慈音身前,刀劍相交,聲響薄脆,如疾風驟雨。
影役賣命多年,能當上頭目,出行任務的都不是小角色,手上都是不少人命。他自也用上了全數氣力,方将人擋去了喜堂之外。
平川正帶了一隊人馬趕來。明遠心道正好,還未開口下令,卻見平川只對他微微一拜,便帶人直沖入喜堂,護起周家一幹人來。這小的看來是受了別人的令。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令牌,方想起早交出去給了人。他忽的猜到幾分,程家軍不會無故回朝,除非是受了皇帝密令。而京中并無動亂,皇帝調遣程家大軍回朝,真要對付的,恐怕不是別人,就是他明遠…
如此想來,他暗自在心裏冷笑了聲。面具人刺來一劍,他閃躲未及,直中右肩。血跡四散,腳下步法陣陣林亂。他看了一眼慈音。卻見得人被周玄赫護着懷裏。
很好,她很好…
可他已經回不去了。
周府大門之外,又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卻不是禁衛軍的…
那就該是,入城的程家軍來了。
他定不會将自己交給他們羞辱,也不會去皇帝面前認罪。
眼前面具人乘勝追擊,劍法招招逼人,卻也露出來破綻。他幹脆放棄了防守,直被擊中數劍,卻尋得那人心髒位置刺了過去。
面具人慘叫,應聲倒地。明遠冷笑與他道,“聽聞影役為了錢能賣命,卻也不過如此…”
明煜領着一隊程家軍剛剛趕到門前,便見明遠那一身月白的蟒袍上,已然卻是血跡…
看得地上面具人咽下最後一口氣,明遠方緩緩擡眸朝着明煜看了過來。
“兄長,是你回來了…”
他在笑,可那些血窟窿正緩緩将生命從他身體裏抽離。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了,眼前一晃,人便跪了下去。他笑得越發暢快了些,身子卻飄忽着往地上倒了下去。
他沒落在地上,卻是被一抹鮮紅的顏色接入懷裏。
“慈音…”
慈音将那張面龐小心捧着,正尋來娟帕與他擦嘴角的血跡,剛剛擦了幹淨,卻又是一股褐色血漿湧了出來…慈音幾分不知所措,“你為什麽不擋他的劍?”
懷中的人卻笑了笑,“只是有些倦了…”
那人的手忽來捉了捉她的衣袖,“你能不能,帶我回去明家。我日日都能陪着你。陪着你讀書寫字,梳妝畫眉,識譜彈琴…雪絨兒,它喊我二爺…”
“你…你能不能再喊我一聲二爺?”
“二爺…”
慈音将那張面龐捧進了懷裏,她的好公子,是何時與她走散了,為何到如今方想起要回頭尋她了?兩顆淚珠順着面頰落在了那張滿是血漬的臉上。
慈音垂眸下去,嘴角泛起淡淡微笑,柔聲與他道:“你別怕,我陪着你的…”
**
約是因得下了兩場秋雨的緣故,入了夜,更是涼爽了幾分。
惠慈軒中,明府的老管家,正與方氏說着打探來的消息。
“夫人,聽聞程家軍午後便入了京城。禁衛軍中尋不見都督,便只好暫時聽命于十三司。”
“怎還尋不見人?不是有人見他去周府的鬧親了麽?人呢?”整個京都城裏,從午時開始便沒了明遠的消息。方氏眼下幾分心急,卻又緊着周府裏那些錢財的事。
“夫人,周府上後來又鬧了刺客。周府上下,跑的跑散的散,卻也沒人說見着了二爺。”
方氏道,“再去尋着那些周府上逃出來的賓客問。”
大管家無法,今日自午後起,夫人便來來回回差使着這件事情。可他辦了這麽多年差事,心中也有了些着數,便就是讓他再多問兩趟,只怕結果也是一樣的。
大管家先去雜房中挑了盞燈籠,方又帶着一小厮,正要往外頭去。
方行到明府大門前,卻見得一行程家軍打着火把,正朝着院子裏來。眼看是朝廷的人,大管家不敢攔人,只能先往人前拜了一拜,“官爺們何事前來?待我去與家中主母通報一聲。”
官兵止了腳步。大管家卻見得一旁幾個火把湊來眼前,直照得他眼睛發花,大管家忙本能地伸手擋了擋。随之卻聽得男子道,“管家,可還記得我麽?”
這把聲音十分的耳熟,管家終于适應了幾分光線,放下袖子見得那張臉,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一旁提着燈籠的小厮,卻直直摔去了地上,不知所措大聲喊着,“鬼、鬼…”
明煜這方才接着道,“有勞管家了,與主母通傳一聲,明煜想見見她。”
大管家年歲長了,畢竟沉穩了許多。忙跪去了地上,叩首三下,“大都督沒死,是大都督回來了。”
“老奴這就去與大都督通傳。”
明煜帶人,跟在大管家身後行來惠慈軒中,自與方氏留了三分薄面。等得大管家通傳了話,退出來了抱廈。明煜方将程家軍留在門外,自行入了屋中。
方氏坐在暖榻上,手中還端着一盞茶,正小抿了一口。擡眸見得來人,一身青灰色的軍服,也全然壓不住那一身出挑的氣質。蝕骨藥粉、影役刺殺,祠堂大火,都沒能将他置諸死地,現如今這般光彩活脫地立在她眼前,簡直就是諷刺。
方氏冷笑了聲,“煜兒,在外頭可受苦了。今兒終于回來了,該得好生休養幾日。”
明煜自行去方氏對面的客座前,揮袍坐下,“夫人多慮了,我很好。不必勞煩夫人憂心。”
“煜兒今日回來,可是想來與我翻舊賬的?”成王敗寇,他死不了,便就不會放過她們母子。方氏心中有數,便就開口問得直接。
“夫人明鑒。”
明煜只朝門外喚了一聲,“帶進來。”
幾個兵士壓着一農夫入來房中。那農夫不敢擡頭,只一身衣物雖做農夫打扮,卻十分幹淨得體。農夫被壓着跪下,方聽得對面明煜道,“劉太醫前幾日與聖上交代的話,便再與明夫人交代一遍吧。一會兒請明夫人去鎮撫司裏喝茶,總得有個明白的說法。”
方淳聽得劉太醫三個字,手中茶碗方撂去小案上,“你是劉義?”
農夫這才緩緩擡起頭來,“夫人,劉某着實辭了官,帶着子孫家眷離開了京城。可卻還有一閨女嫁在了京城。不想十三司順藤摸瓜,便就尋得我藏身之地…”
“夫人,謀害侯爺的事情已經敗露,我們無處可逃了。我尚且求得聖上留下孫兒一條小命,您,也快些做後路打算吧。”
方淳顫顫巍巍,再持起桌上的茶水,強做鎮定,喝下了一口,方看向對面明煜。“我遠兒呢?”
“阿遠如今在鎮撫司中,夫人想見他,便就随我走一趟吧。”
方淳卻見得他說話之時眼中幾分顫動,許是早就心有感應,手中茶碗卻是持不住了,“砰呲”一聲落去了地上。“我遠兒,可還好麽?”
明煜未答話,直喊來外頭候着的兵士:“請明夫人回鎮撫司問話。”
方氏被壓了出去,卻依舊口中念念,“我遠兒呢?你們知道他去哪兒了?”
明煜壓下一口氣息,方負手起了身。随一幹程家軍行來府外,翻身上馬,領着人,往鎮撫司中去。
**
鎮撫司門前,幾分清爽涼氣。大太監江弘正帶着幾人,候着門前。
見得明煜帶着一行程家軍歸來,江弘直往前一拜,“都督回來了便好。江弘在此恭候多時了。”
明煜回了禮,“有勞江公公,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江弘側目往身後看了看,吉祥方捧着一沓衣物送來明煜面前。江弘這才道,“聖上口谕,請都督明日一早進金銮殿面聖。與百官一同朝拜。”
明煜見得,吉祥手上的是一身檀紫的蟒袍。如今事情落定,陛下是要還他原職的意思。
明煜自讓一旁小兵接了下來,他自又單膝跪下,謝了聖意。
身後忽的傳來方氏的喊聲,“我遠兒還在,他算是什麽都督?”
江弘将人請起,撇了一眼那後頭的女人,只見女人妝面頭發已亂,失了幾分神志。江弘方開口小聲問了問,“這就是那毒婦方氏?”
明煜微微傾目後視,“确是明夫人。”
江弘望着婦人冷冷一笑,方揚聲與明煜道,“今夜裏怕是要辛苦都督了。陛下有意,還得請明都督一早,将成京候被害之事在朝堂上與百官說明,也好與成京候的在天之靈有個交代。”
方氏聽得這話,眼神忽的閃躲起來,卻又笑道,“就算是明炎那個老糊塗回來找我,我也不怕。”
江弘無奈搖了搖頭,“這審犯人的事兒,還是鎮撫司在行,江弘便就不打擾了。”江弘說罷,自又與明煜告了辭,方領着一幹內侍回皇宮複命去。
方淳雖當了多年禁衛軍家眷,卻從未來過鎮撫司。穿過一進大堂,二進辦差文書院落,方見得後頭一座冰冷的石獄…陰風寒瑟,從裏頭灌出。
“你們要做什麽?我不進去那裏!”
“還能由得你了?”小兵也懶得和她多說,便直架着人往裏頭去。小兵只覺手中婦人掙紮了數下,可那般氣力着實做不了數。兩個小兵沒客氣,将人壓下了石獄。
方氏聞見了死亡的氣息。
那是一股發了黴的血腥氣,參雜着腐爛的食物味道…
卻見眼前燈火由暗轉明,耳旁有鐵門被人推開之聲,随之而來的是呼呼的風聲。腐肉味道夾雜着潮濕灌入鼻息,方氏沒忍住,直一把要嘔去地上…
明煜卻是面不改色,入了鐵門,方尋着他慣坐的銀鐵椅,落座下去。他暗自掃了一圈牆上刑具,确都別來無恙。再看了看被壓進來的方氏,明煜方冷笑了聲,“夫人,可還習慣麽?”
方氏搖頭,面上笑容早就沒了,“我、我是一品大官的生母,輪、輪不到你來造次。我遠兒呢?你叫他來。”
“夫人莫急。我們依着流程來。”
明煜說着,喊來一旁鎮撫司中文事年史俊,“将紙上罪狀,念給明夫人聽聽。”
年史俊寫得一手好字,方下午的時候,便依着明煜的意思,早列好了方氏罪狀。此下便就念給方淳聽。
“罪婦方氏,于寅庚除夕之夜,下毒謀害成京候致死。又于同日,賣通江湖雇傭兵役意圖謀害朝廷一品官員與甜水巷中。七月初二,再次收買影役搶奪朝廷命官周玄赫府上家財。以上三項罪狀,皆為罪婦所為…”
“閉嘴,你胡說!”方氏眼裏閃過一抹笑意,“休想讓我就這樣認罪,你們可有證據?”
年史俊緩緩翻了翻案冊:“人證,是太醫劉義劉大人。”
“那影役呢?”方氏笑了,“你們沒有證據。”
年史俊被問得一時啞口,卻見得都督朝他擺了擺手,是讓他退下的意思。他方退得一旁,聽着都督發話。
明煜望着地上的方氏,自也起了幾分笑意。
“明夫人怕是忘了,我鎮撫司名聲在外,辦案可真需要你說的那些證據?”
“況且,單單你與劉義合謀,謀殺朝廷功勳一件罪責,便足以誅連三族。那些費力不讨好的證據,我又何必放在眼裏?”
“誅…株連三族…”方氏這才有些慌了。
她一人瘋癫無礙,可方家還正往內閣上争着位置,一家大小,都在仕途上打滾。兄長方壑,還有侄兒方原,二侄兒方循…
明煜見得她神色生變,方緩緩起了身來,“夫人若認罪,陛下不定還會留一線仁慈與方家的人。十三司已對影役下手布局,若夫人真是強行拖到十三司收網之日,怕就不僅僅是方氏三族的罪過了。”
方氏忽的大笑,“我不信!”
“你明煜的話,我才不信!”
副将張琪湊來,問道,“都督,這罪婦癫狂,可要用刑?”
“不必。”
“明夫人是把硬骨頭,那些該都沒用。”
張琪見得方氏幾分得意,還朝他吐了一口口水來,“聽聽,還是你們都督明事理。”
張琪見她模樣,實在可恨。卻聽都督道,“你便去将遠大都督請來,與夫人見一見罷。”
“……”張琪疑惑着看向明煜,見得那雙眉眼之中神色,方忙垂眸一拜,“是。都督。”
方氏聽得能見明遠,正是高興起來。望着明煜喊道,“我阿遠還在,你就莫想着将這位置坐穩!”
卻見得明煜勾着一抹笑意,落座回去那銀鐵方椅上,又叫人沏熱茶來。
方氏心中幾分忐忑,今日整日不見她的遠兒,此下終是盼到了。沒多久的功夫,果見得方那出去的副将回來。
“遠兒…”方氏起身往外頭盼着。
卻只見得四個小卒,帶着一副擔架,擔架上覆着白花花的綢布…入來了牢房裏。
“遠兒…”方氏喊着明遠的名字,腳下卻不自覺後退了數步。随之方擡手指着明煜喊道,“你休想騙我,我遠兒還好好的。這不是他!”
明煜冷冷:“屍身就在這兒,夫人不信,親自去看看便知了。”
方氏搖着頭,不敢靠近。直等得那屍身擡到她面前,方一把跪落去了地上,又顫顫巍巍擡手,去揭開那白綢來…
見得裏頭那張臉面,方氏直去捧了起來,一時間淚珠如雨下。
“今兒一早,還敦囑着,叫你換上這身新月白的袍子。”
“以前那些都穿舊了,也不知道換。你怎麽如此的擰着勁兒?這世上除了她明慈音還有多少好閨秀,你非要綁着她身上做什麽?”
方氏看向明煜,“是你?你殺了他!”
明煜道,“夫人看看清楚,他身上都是劍傷。明煜從來不用劍。”
“倒是夫人請的影役,各個劍術高超,為了錢財不惜奪人性命。”
方氏一個踉跄,直摔坐去了地上。她卻與影役有過交代,為了錢財不必顧忌人命,殺了那明慈音最好,好讓她的遠兒死心…
可她的确是忘了,慈音七歲那年,險些從秋千上摔了下來,是阿遠生生将人接了下來,他比慈音還小一歲,那時候的個頭兒也沒長過慈音,便就是斷了一支手臂,還咬着牙對慈音笑…
方氏的目光顫顫巍巍落去自己一雙手上,口中呢喃,念念有詞,“血,都是血…”随之,又忽的大笑起來,言語失了輪次,直喊着老爺,皇帝,高祖皇帝…
明煜放下茶碗,自喊來一旁候着的年史俊,“與方夫人畫押。”
方氏這回沒有反抗,呆呆坐着,只由得年史俊捏着她的指頭,占了朱砂,印去了那張罪狀上。
明煜見事情落定,起了身來。吩咐一旁張琪道,“将人壓入死牢,好好養着。聖上有旨,好生打理遠都督後事。等遠都督下葬之後,一同請成京候和遠都督靈位,讓她常年跪拜。”
**
次日一早,金銮殿上。方氏一族受得牽連,被皇帝奪去官職,流放北疆。
明煜官複原職,官場之中,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閻王果真是閻王,地獄裏走一遭,都能活着爬回來…從今往後,他們的日子,怕是依舊得謹小慎微起來。
明府上歷經劫數,怕也得要些許時日方能恢複元氣。明煜受得皇帝恩準,回府中休假打理。
晌午時分,太陽又熱辣了起來。
明府門內,卻早早跪着了一幹家眷。明煜正翻身下馬,方行到門前,卻見得大管家前來迎人。
大管家讓人準備了火盆靈水,自與明煜拜了一拜道,“都督此番險難,還得跨過火盆,灑着觀音靈水,保佑日後平平安安。”
明煜掃過他身後一幹奴仆,多有幾分膽怯。他自也不是因得方氏,就要牽連諸多無辜之人。便依着大管家的意思,跨過了火盆,受了觀音靈水,便作是領了他們的人情。
繞過門前松柏屏風,又見林姨娘領着香琴、明興跪在大道兒上。
見他回來,林姨娘領着一兒一女,與他拜了一拜,“都督,我等實在是不知道主母所作所為。那夜除夕,主母稱老爺病了,不叫我們出門。我們方各自在房中過的年…次日一早,便聽得老爺和都督雙雙亡故。我等婦孺便也只管着哭喪戴孝了…”
“今日一早方聽得外頭傳來的消息。我們也才恍然大悟…”
明煜将姨娘扶起,“方氏所為已畫押伏法,與他人無由。姨娘不必慌張。日後家中大小瑣事,我還想請姨娘幫忙打理。”
林姨娘今日帶着子女來一跪,本就求一份安心。明煜早前雖名聲在外,卻也并非不顧情面之人,她是知道的。況且,她還與明炎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得來這個結果,林氏卻還有得幾分受益,“多謝了都督。都督想讓我辦什麽,直開口便是,不必客氣。”
明煜轉眸,目光落在一旁尚僅十三的明興身上。“阿爹剩得唯一親生血脈,還得請姨娘多多上心培養。”
明興自幼文靜,向來與兩位兄長走得不近。此下剛被明煜摸了摸頭,便忙着躲去了林氏身後。
明煜無奈一笑,只将人交給林氏。“我還有些要事。方氏留下中饋賬目,還請姨娘好生清理。改日我與姨娘一道兒看看。”
林氏忙作了禮,便見那人急着往院子中去了。
明煜換下身上蟒袍,尋得一身淺色舊衣,方才再從府上出來。
張琪還候在門外,見人出來忙拜了一拜,“都督去哪裏,我等護送都督。”
“不必。”明煜翻身上馬,方淡淡吩咐,“你們先回鎮撫司。這幾日我奉聖意休假。公務還得請張同知多多擔待,若有要事,來府上尋我也無妨。”
明煜留下話,方駕馬往西街上去。他特地選了一身淺色常服,該不會吓到了丫頭。打算着去小店裏吃頓飯菜,與她好好說說話…
馬蹄飛快,穿過城北官道,繞開幾道大路,方見得是西街了。他遠遠張望,果見得那熟悉的三個大字。
他翻身下馬,鄰裏聲音幾分熟悉,若不是因得他曾雙目失明,眼下該還能遇到幾個熟人。只是唯獨那如蜜坊的門板子緊緊地合着。
他行去敲了敲門,無果。
迎着烈日等了少許時辰,無人。
卻見得一行工匠行來這門前,架着梯子上去,正要端下那如蜜坊的牌匾…
他更是心緊了幾分,忙過去問着,“為何要拆牌匾?這小店不是生意尚好?”
梯子上的工匠回頭下來,笑着道,“這小老板娘發達了,另謀高就。這小店轉手了!”
“……”
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不過離開京城一月,便有了如此大的變故。可人又去了哪裏?
他再開口問工匠。工匠不知。他又尋去旁側幾間鄰裏小店,問起蜜兒,人人搖頭,只說,“沒了老板娘,生意都涼了。走的時候也沒說去哪兒,不過确是帶着她那兩個小奴走的。”
明煜等不及牛掌櫃将話說完,便就翻身上了馬。
畢大海、許修然,總有一個該知道那丫頭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