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因為之前都在偏暗的室內，我一直沒有看清青年的模樣，只從他的口吻判斷年齡。但在輝光的印耀下，我才看清他的容貌。“青年”實際上才比我們大上幾歲而已，頂多才二十出頭吧，稍具弧度的臉孔與修長的四肢，算得上是俊朗。就是他，在帶領着這個涉足地下産業的組織麽。
“晨潤，怎麽辦。”身旁的人問青年。
“什麽怎麽辦！”他憤怒指着他們，“都給老子上啊！”
“晨潤，恐怕不合适吧。”那人咽了咽唾沫，“都是學生，別把事情給搞大了。而且...他們人也多......”
健碩魁梧的阿彪帶着幾人，手持半米長的鋼管向前跨出幾步。
“要來就來！誰縮誰是孫子！”
阿彪雖然還是學生，但那副兇悍的模樣，卻比起年長的人都有過之。在現在的情況下，起到了震懾以及穩定人心的作用。而我也認出這些站在前面的一些男生，他們全是一開始便跟随孔林炬的初期社員，在社團還圍繞着暴力色彩那時，首當其沖的成員。
名為潤的年輕忍得發青，但迫于現狀，又束手無策。
“晨潤，你別急。”一旁的那人又說，“先放他們走，後面的事慢慢來。”
他安靜下來，慢慢的，嘴角竟然泛起一絲狡黠的冷笑。
孔林炬走在前頭，帶着我們往社團走。圍住我們的人，在他強勢的氣場下紛紛退開幾尺。阿郎，那個曾經差點侵犯我的長發男子，惡狠狠盯着我們。孔林炬似乎也感受到，他回過頭去，一雙戾眼，眯成鷹縫，直視過去将阿郎驚的怔住。
然而就在這時，我在小紅帽的人中卻見到了他，嚴寒。他也戴着紅帽子，像是混跡在人群中，拿着數碼相機連拍了幾張照片。他想幹嘛？但此時我并未多想，況且自己也不願與他費口舌，就沒上前去質問。
事實上，在我走進社團學生的人潮裏，才發現方才拿着鋼管的只有幾十人，但就是如此，造成了幾百人都手持武器的假象，是小西安排的吧，也只有他會那麽做。所幸現在走遠了，不然被他們發現的後果不堪設想。
與小西他們會合之後，我自然忍不住問。
“你們怎麽都在。”
小西沉默，望了清瘦男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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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瘦男依然嬉笑着，晃了晃他的手機。
“他在社團的成員網絡，以及短信方式，論壇簽名版留言，聲稱你們被一群流氓圍困，受到威脅。”
小紅帽的信息系統，是小西着手的，以聯絡為主導，能在短時間內将消息傳達給社團所有人。一人掌握五人的聯絡方式，當位于頂點的某人向底下的五人發布消息，以此類推，底下的五人會立即聯絡自己掌握的五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能做到消息的統一。難怪之前清瘦男在玩手機.......
蕭瑟的冬季，冰冷的一月。為了拯救某人。我們小紅帽，傾巢而出。當時的自己，只沉浸逃脫的喜悅與慶幸之中，卻并未顧慮其他，社團這麽做，将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第二天，學校将迎來首場期末考試。整個學校都籠罩在濃重的學習氛圍裏。
但，這天市裏的報紙的頭版，卻令小紅帽，甚至若大的學園區都炸開了鍋。
報紙刊登出——“小紅帽與社會組織暴力對持”。并附有相應的照片。
照片裏，社團的成員手持鋼棍，和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相視而立，我們則站在人群的前頭，尤其是孔林炬，他回過頭去正在怒視對方，更為标題添上濃火藥味。我們這個以城市的清潔精靈著稱的社團，一夜之間，就受到各個領域的人的口誅筆伐。網絡，周刊，各大報紙，紛紛轉發，以至于在短時間引起系列的連鎖效應。我們成了邪惡，成了所謂的披着羊皮的狼。
到這時候，我已經追悔莫及。照片拍攝的角度，恰好是當時嚴寒拿着數碼相機在攝的位置。因為我的疏忽，而導致事件的發生。人們往往是相信片面的，即使我們再解釋，在他們心目中，不過也是狡辯罷了。作為一個人，哪怕你以前做了再多的好事，只要你今天在衆目睽睽下踩死只螞蟻，你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那天的學校，沉浸的過分的寧靜中，上午的英語考試，令所有學生都如臨大敵，埋頭奮筆疾書。但我們卻并未在教室裏，而是被傳喚去了校長辦公室。
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包括教育局在內的多個上級部門，逐一致電校務處，下令徹查。連市長都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校內的領導層可以說是受到了空前的壓力。自己的學生拉幫結派與社會人員沖突。他們頭上的烏紗帽，已經岌岌可危。
被傳的人有六人，我、孔林炬，清瘦男，阿彪，小西，張墨。至于思慧，她雖然是社長的核心成員之一，但所有的決策，包括活動安排她都沒有涉及，況且她的存在感也不強，因此不在列內。
校長辦公室裏，圍滿了發福的中年男人。最令我驚訝的是，連他也在！那個我不願将他稱為父親的男人，淩言誠。
“你們自己說！”校長怒喝，“到底是怎麽回事！”
進來就給了個下馬威，我們幾個學生倒是沒覺得什麽大不了，膽小的張墨硬是吓得夠嗆。
這裏自然由小西來進行解釋，他善長面不改色的編造謊言。小西說，起初是我們幾十人的規模在東街進行小範圍的清潔活動，但卻遭到了一群社會人員的糾纏，然後，不知道是誰通知社團的人，才導致照片上的情形。在過程中，我們不過是處于被動的一方。至于鋼管，則是在東街的路上撿的，東街的治安向來糟糕，這類東西很容易找到。
校長聽完，冷冷哼了一聲。接着把幾張複印件用力拍在桌面上，小西和清瘦男相視一眼，上前接到手裏。我走過去看，上面是信息的複印，短信，網絡留言板和社區的影印。都是清瘦男向社團成員發出的求救信號.......
這些記錄小西在第一時間删除，為什麽還會有，除非...是人有心而為的。
清瘦男的臉色很難看，連小西也有點慘淡，但他推了推眼鏡，試圖使自己冷靜下來。
“說明不了什麽。”小西淡然道，“這裏只是在向我們求救，不是命令，來不來，是我們社員自己的事情，證明不了什麽。”
校長怒拍桌：“瞎扯！你們知道麽！市長打電話給我，叫我不要包容你們，一定要徹查，嚴厲懲辦，你們還敢狡辯！”
狡辯？徹查？你腦子有問題？我們的解釋，你稱狡辯，但不解釋，你又怎麽徹查？相信這單面的複印件麽。
“淩局，你看這件事怎麽辦吧，晨市長說不能包庇啊！”
淩言誠回過頭來，在這之前他一直在盯着孔林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們兩人間的氣氛十分異樣，我無法用語言描述。
淩言誠不言一語，他過來拽住我的手把我拉他的身旁，掃視一圈屋內的人，淩冽的眼神使衆人心頭一怔，啞口無言。仿佛在說，這是我女兒，誰敢動。
我掙紮，卻被他牢牢制住。
校長吸了口冷氣，斷斷續續：“啊，這、這個，是女孩子嘛，當然不會參與到那種事情，可能只是好玩才跑到現場去。”
他講到這裏，我才明白了些事。他為什麽要把淩言誠喊來，因為他怕上面怪罪下來，趁現在賣個人情給淩言誠，至少能夠保全自己。所以人情也是要當衆人面給的，免得對方翻臉不認人。
之後，學校的幾位所謂的領導，單方面宣布了對小紅帽社團的處罰。宣布社團解散，作為社團指導教師的張墨因教導無方，停職一個月。剩下的主要責任人，就是除了我之外的社團核心成員，因聚衆鬧事，全部開除學籍。
辦公室變得很安靜，氛圍十分凝重。但，主事人，我們社團的幾位大佬，臉色卻未有一絲的動容。好像在用肢體語言在表态，開除？你腦子壞掉了麽。
“我現在就叫你們的家長來！”校長拿起電話。
孔林炬徑直上去，按下他的座機。這家夥要麽傻傻發呆，可但凡有動作，便是驚人之舉。
“你幹嘛！”校長吼道，對這個行為不敬的男生十分不滿。
“責任，你算在我身上。和他們，沒關系。”孔林炬說。
他想一如既往，把所有事都攔在自己身上。
“社長。”小西插嘴，“你也太小看我們了，我們又不是怕事的人。”
“回去不過被老媽罵幾句。”清瘦男聳聳肩，附和。
阿彪胡亂拽拽腦袋：“嘛，找個肯收我們的職校吧。”
孔林炬轉過去，瞪視他們一眼，他們全閉嘴了。
“校長。”他說，“給我們一次機會。”
“放開！”校長吼道。
孔林炬表面上看起來還冷靜，實際上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內心正掀着萬丈波瀾。全然不顧另外人，竟然牢牢按住座機不讓校長使用，他其實已經失控了。孔林炬這個人，他可以被人唾棄，可以被人踩在腳底下，甚至能放棄尊嚴跪下去舔人的鞋子。然而，他卻絕不能容忍身邊的人，因自己受到牽連。
幾個中年男人看不下去，上前想要拉開他。但三四個男人上前，扳着孔林炬的手和身體竟動不了他絲毫。他如具憤然的雕像，屹立在那裏。
而我幾度欲言又止，我想去阻止孔林炬，不要把事情鬧大。但，我仍然站在原地，因我清楚他的性格，即使我現在上去，也改變不了什麽，他既定的事，是任何人改變不了的。建立社團也好，清潔衛生也好，他其實是個非常犟的人。
淩言誠想上去，我拉住他，搖搖頭。望着我，他喘出口濃重的鼻息，暫且遵從了我。
“滾開！”
校長大喊一聲，搶過座機猛地砸在他的頭上。座機的下半部分是非常堅硬的鐵塊，被砸中之後孔林炬的額頭緩緩滲出了血液。
“悶蛋！”我驚呼一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沖到他的身邊。
我拼命地詢問他，“你沒事吧！要不要緊！我陪你去醫院！”
屋內安靜下來，剩下的男人們意識到校長已經幹出格，臉色都非常難看。
“真的不行嗎。”孔林炬依然問道。
血液已經淌過他的左眼，在一片猩紅之中他依舊張着眸子，看起來十分吓人。
“你們全得給我滾！”校長也完全被激怒，指着孔林炬狂吼。
“是麽，沒辦法。”他淡淡的低下頭，“那麽，就這樣吧。”
校長以為他已經罷手，連我也認為孔林炬算放棄了。但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和以往不同，他的指尖在半智能機上快速飛舞，打出一連串字，按下發送鍵。下一秒，我的手機響了，是孔林炬的短信。不光我，小西、清瘦男、阿彪全有受到。我想，思慧現在也收到了吧。
我點開，慢慢的，我們的嘴角都泛起一絲微妙的笑意。假如，清瘦男早上聯絡的人，都是提前深夜寫網絡帖子，掐準時機用手機聯絡，花費的時間很多。但孔林炬，是站在社團聯絡頂點的人，他的有我們五人的群發方式，我們五人則有自己的五人，以此類推，群發短信，便可在短時間內通知到所有的個體單位。我們相視一笑，按下自己的群發。
安靜，安靜，依然是安靜。整個學校，都安靜的出奇，似乎只剩下了喘息的聲音。接着，慢慢有零星的聲音，慢慢的，慢慢的，像是顆落在幹燥草原的星火，引燃燎原之勢。聲音，沸騰了！
校長室位于一圈教學樓的制高點，可以俯覽所有教室和走廊。聽到異常，校長和校領導争相到外面看情況，我們也随之出去。分明是氣氛緊張的期末考試，但有許多學生們站在走廊上，陸續還有人在不顧監考阻攔出來。而且，他們都戴着紅帽子，我們小紅帽的社員！
“都給我回去！”校長和領導在上面對所有學生喊道。
有些人膽怯，還真的走回教室。但更多的人，仍然在外面。
“不許你開除哥哥他們！”
二樓的走廊上有人向校長嘶喊，我仔細看，發現是思慧。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人帶頭，就沒有幹不出的事兒。所有人都開始先後喊起來，“不準你開除社長他們！”。
“都給我回去！你們這幫小畜生！”校長氣急敗壞，爆粗口。
“我X你！”學生中有人反罵。
于是，瞬間罵聲四起，若大教學樓，上千名學生都被校長的一句粗口被點燃了！有人憤怒的狂吼，有人怪叫，學生們拿起自己剛答完的試卷撕得粉碎。學生們，都瘋了！他們戴起紅帽子，無論男生女生，撕着自己的卷子抛向空中，像是在發洩自己平時的不滿。
“校長！滾！”一邊的人齊聲喊。
“不準你們開除社長！”另一邊又吼。
學生們把水瓶、書本扔向外面，還有人把講臺從二樓推下。他們在走廊上狂奔，鬼叫，還有一部分男生，因為校長的粗口，拿着折斷的課桌腿，氣勢洶洶向校長沖來。校長和一幫校領導吓得臉色鐵青，縮頭全一股腦躲進辦公室。
在課本、紙屑、各種各樣的東西飛舞中，孔林炬是那麽的平靜、淡然、又有些憂慮，他與我們，一起立在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
眼疾複發。狀況不好，多日未更。抱歉。
